曦君：一克秘密

黑窝头

姥爷喜欢吃黑窝头，这两年牙口渐弱进不了糙食，就年节里蒸一小屉，掰碎了蘸米汤吃。我们小辈可吃不惯这个，又实在担心他的身体，便劝了几句，不想老人家笑笑，给我们讲了个故事。

文革时候姥爷被打成地主，批斗会上任打任骂一言不发，上头觉得没趣，便将他绑在牛棚柱子上，任他自生自灭。水米不进了两日，甫一清晨，他看见整片天空都是蜡黄的，日头摇弋闪烁，在眼前一时清晰一时模糊。这时牛棚门被踢开，三四个红卫兵走进来，为首的揪起他的衣领，骂道：“死剥削头子，看我们穷老百姓吃的什么！”说罢掰开他的嘴，塞进两块杏子大小的黑石头。姥爷被折腾得早没力气反抗，只觉得牙关生涩阖不上嘴，不知过了多久，石头被唾津润得软了许，散发出粮食的味道。

姥爷就这么活下来了。

与时迁徙，与世偃仰，太多人被洪流裹挟身不由己，但即便是那样动荡疯狂的年月，仍有人守住了本心的涓滴善意，喂给将死之人两个黑窝头。

（虽然姥爷的经历本就精彩，但是仍可窥见叙述的不凡气度和手笔，只是末段的注脚和感叹，发挥得稍微一板一眼，欠缺了更为幽微的，关于人性或者历史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