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promp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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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esday, March 12, 2024

歆彤:导游的故事

岩羊

小丽今天看到了在山崖之间跃起的岩羊,石色的皮毛和峭壁融为一体,只看见一双无神的眼,向下望着永不停歇的河流。

和过去五年里的每一天一样,小丽在山边刚冒起金光的时候醒来,走去小区门口的早点摊买一个素菜包子,从54号巴士转到免费的景区直通车,再啃着包子慢悠悠走到售票中心门口。通常这个时候是八点半,还没什么游客,更多的是跟着大巴一起来的旅行团,小丽从他们身上赚不到钱。小丽从背包里掏出一张折了四次的纸,展开后一只手抓着一边,吆喝着四处走动。今天是星期五,景区门票要四十块,招揽到三个游客就能回本。

小丽出生在黄土高原,生长在黄土高原,从没有离开过。这里空荡荡的,走到沙漠边上,西北的冷风卷起细密的沙尘,刮到裸露的皮肤上火辣辣的疼。父母在小丽五岁的时候各自离开,将她留在了这片土地。靠着奶奶的养老金,问亲戚借的钱,在邻居家餐馆挣来的几张皱巴巴的纸币,小丽念到了初中,然后开始四处奔波。小丽并不喜欢这个城市,中午的太阳晒得衬衣湿答答黏在背上,夜晚的月亮冷冰冰,照得整个世界死气沉沉。小丽在五年前找到了现在这份工作,或者说是她想到了这样的一个工作,自己学习了景区的资料,买张票站在门口给自由行的游客当导览员。这里的生意跟随旅行季节波动,但也算是个稳定的工作。所以小丽盘算着今年赚够了钱,就在年底离开这里,去一片绿色的土地,吹一次温和的晚风。

在几个旅行团导游高举着彩旗走过后,零零散散地来了几个游客,小丽顺势上前,露出了自己最爽朗的笑容。于是她带着一对老年夫妻,和几个看起来学生模样的客人,走完了曲折的山道。小丽的记性很好,几乎可以背下这座山脉中所有岩画的故事,歪扭的痕迹记录着生活与信仰。但小丽知道,这里的石壁崎岖蜿蜒,科技无法永远守护文明。柔软与坚硬的线条日日夜夜迎着西北凛冽的风,即使被几千几万年前的人们如何一遍遍用力刻下,也终将消散成一粒粒灰色的沙砾。

就在陪着学生们往回走时,小丽看到了它,一只成年岩羊,缓慢行走在峡谷间的地面上。周围人群兴奋地叫喊着,而它一跃而上,攀上了陡峭的岩壁,像是吸附在崖上一般,转身望向山下的人群。小丽看到了它的瞳孔,深灰色的横瞳,看起来冷漠又慈悲。突然间小丽想起了今天是什么日子,2012年12月21日,世界将要在今天迎来终结。

小丽是在面馆的电视上看到的,由于印象深刻所以一直牢记,具体原因是在这一天,玛雅历法的第四世界的长周期将迎来最后一天。人类之前的三个世界都在诞生的5125年后迎来灭亡,所以现在轮到这个世界。小丽觉得这很公平,所有美好的与不美好的总要来到一个结尾,幸运的人不会永远幸运,不幸的人也不会永远不幸。

小丽今天比平时更早收工,回到家躺在了自己的木床上,望着白色的天花板,等待那一刻来临。究竟会是出现在地平线远方的滚滚烈焰,还是一瞬间的冰天冻地?或者这些都不会真的发生,再过十天自己就能乘着火车飞驰而去?小丽缓缓闭上了眼睛,在2012年12月21日下午3点14分35秒看见了远方亮光深处缓缓走来的岩羊。

(世界末日是一个幸福的日子,因为这一天之后再也没有苦难,轻描淡写的故事,低度缓慢的叙述,若有所思的喻物,从一个多舛的人物开始,再从一个惶惶的画面结束,看似应该充满悲情,却又感觉无比充盈,山河寥寥石壁嶙峋,生命如斯微小,或者自愿走成岩羊,或者等待某一刻的来临。)

思源:导游的故事

故地

查斯接到了新的行程订单,是指名参观罗斯古堡的亚洲访客。许久未见的国度令查斯记起自己有一位来自遥远东方的祖母,很小的时候在那弯曲佝偻的臂弯中学过只字片语的中文,再后来,祖母的身影被年轻的金发女仆替代,查斯的语言系统里也只剩下单一的罗马字母。

叽喳的游客团在第二天的晨间时分下了大巴,列队在查斯的面前。人迹罕至的古堡已是多年未被打理过的孤寂静谧,带有裂纹石阶上的青苔倒是青葱茂郁的模样,绽着一朵血色小花。暗绿色的藤蔓爬满厚重的荒芜之门,推开后的空气中弥漫着斑驳的浊气,黯淡的砖石和墙壁上遍布荒草萋萋。查斯举着备好的探灯,在纵深的大厅慢慢穿行,微亮照明之处,深邃的木色古老家具似历史在古堡中留下的注解,攀过岁月的故事弥留至今。查斯缓步前行,慢慢道出废弃瓦砾背后的来历,脖颈间悬挂的英译机器传出同步的中文播报,生硬的女声勾勒出堡主家族泛黄画卷的残破一角。

查斯已是年过半百,上一次来访罗斯古堡还是前半世纪,周遭的一切却是真切熟悉。大厅后,拱形廊门下的石梯蜿蜒而上,狭小的七色琉璃方窗映出窄窄的彩虹光圈,抹在一息尚存的残垣断壁之上。一层之别的空间变得私密,硕大的古木餐桌由宽阔床框取而代之,灰丝满布的金线帐幔因来人的脚步稍稍晃动,折射出隐约的光晕。娓娓道来的男女人声重现古堡往昔主人奢靡自得的过往,与眼前的的破败荒芜似是毫不相干的双重世界。

长廊的另一端,布局对称的房间却有着仿佛来自他世界的迥异模样。血色的四壁,绘制山水飞雁的屏风,娟绣百子图的帐布,雕刻极为精致的龙凤呈祥架木床与满室红色的绸缎。违和却立体的空间透露着鲜活又古旧的乖张,查斯未多作停留,静谧下是缓缓踱步的声响。另一石梯通往隐秘在高墙后的小院,青苔掩盖的蜿蜒小道,尽头是生锈静止的铁秋千。队伍里的一位老先生走向前去轻微摇晃,嘎吱刺耳的锐声不绝于耳,查斯望向视线尽头晃动的黑影,莫名愣怔。

站在队伍末端的老太扬着银白发丝的脑袋来到查斯身边,用蹩脚的英语嘟囔问好,查斯回以同样生疏的中文,疲态的神情被暂时掩盖,视线却久久收不回来。脖颈间的声译器听到大段文字后,自觉开始工作。先行吐露的声音深沉迟缓,像是古老的河流在岁月流逝中蜿蜒而下,机械的女声随后响起。这原是一趟长达半世纪的寻亲之旅,白发老太的生母在其幼时被人贩绑走并卖至此地为妻,而后杳无音讯。查斯望向身侧人,悲伤的双眸和震惊瞪圆的两目交叠,那是两张种姓迥异却极其相似的面容。

怔然望回依旧晃动的秋千,他想起幼时的阴雨午后,那一抹身着青绿旗袍的年长身影倒在秋千下鲜红的泊中,断了生气。身侧,是握着刀柄抬头瞥向琉璃方窗边狞笑的金发女仆,随后夺走古堡并冠以自己姓名的,现任主人罗斯。

(如果墙壁会说话,庭院深深皆是如歌如泣,故事一波仿佛不够涟漪,情节两折急转波澜迭起,叙述的密度依旧紧凑惊心,锐利的文字刃割跨代的恩仇,历历在目的场景加上残念风涌的人物,最后交织出一道记忆的血光,一切或许为时已晚,但是堪称让人屏息。)

悦如:导游的故事

再现

河流沿着日落的方向无尽的流淌,最后汇进海洋。

法拉知道自己正在身处过去的梦中。夜幕降临的城里满是麦酒的香气,今天酒精味似乎比平日里还重不少,若有若无地搅乱着他的思绪。周围土黄色的建筑里全是摇曳的烛光。湿润的石板在酒馆门口的提灯下反射出苔藓样的深绿。城市中心的庆功篝火还未熄灭,带着些余温。人们围坐一起,伴随悠长的三弦琴,他们用失传已久的语言愉快地说着,笑着,吃着。

法拉趁着月色和火光朝前方望去,夜色下的城市中央有一座钟楼,那是这个文明的工艺巅峰。他走近了仔细的端详着钟楼上雕花的图案,将指尖放上去感受它的深度,试图将它们拓进脑海。

法拉从小就会梦到自己接触过的物品的过去。他看到太奶奶用缝纫机为还是婴儿的妈妈制作毯子,机器轻柔的咔咔声是最好的摇篮曲。而现实中那台缝纫机早已锈迹斑斑的转不动了。

直到法拉接触到了考古工作,他才发现这份能力真正的用武之地。他可以看到以前人们繁衍作息的片段,风沙下被侵蚀的断壁残垣在法拉的梦里也是崭新的模样,泥土中破裂的瓷罐还盛着热汤,破碎的头盔还带着战士的气息。法拉将它们用到自己的研究上,在发掘工作中带领同事探测;他也将这些片段写成小说,为读者打开了一扇通往旧日的门。

翌日清晨,法拉踩着湿润的土壤,朝着河岸的挖掘点前进。此刻天际岸边的星星还未落下,风吹起了大地边缘升起的薄雾。两千年前,火山爆发的热浪吞噬了这座城市的一切,将文明和生命定格在一瞬间。但也为现代的研究留下了珍贵的标本,考古的发掘编织出了联系过去和未来的纽带。

他必须和同事争分夺秒的工作,这片遗迹所处国家的局势在日系万变。军政府,游击队和反抗军为争夺政权,已经将战火蔓延至几乎所有城市和村庄,但这块土地作为保护区域,暂时还是禁战领地。“建造一个城市和毁灭一个城市,我分不清哪个更难。”同事边抱怨边卖力地挥动手中的刷子。“说不定明天这边又要变成新的废墟了。”法拉无声的抬起头来,他们在甬道里靠着头顶渗下来的微弱光芒发掘着。

和人为的灾难赛跑,是不是就可以不再重蹈覆辙。

永远平静的河流在这个夜晚突然不受控制的翻滚起来。法拉再次来到了两千年前的城市中心。看着沸腾的河,“应该就是今晚了”,法拉想到。像是要回应他的预想一般,一阵阵猛烈的震动从脚下坚硬的土地传来。

矗立在城市中心的钟楼轰然倒塌,弥长回荡的钟声像是开启了地狱的大门一般发出哀嚎。尖叫声从四面八方如同潮水一般涌来。法拉感受到整个城市的地面,都因为人们逃命的脚步而更加猛烈地颤抖着。不给一丝喘息的机会,灼热的落石混着岩浆从天空降落,压倒了这个城市的一切。

法拉看到一位父亲在用力的踢着变形的房门,试图让屋内的妻儿逃出来。他的手攥在烧红的门把手上摇晃着,放上去的一瞬间就烧焦了。皮肉的滋滋声越过人们的惨叫声,清晰无比地传到了法拉耳朵里,像一羽箭射穿了他的头颅,他感受到了共鸣般的悲哀。

在即将被岩浆吞没的一瞬间,法拉醒了。他抽搐着从灾难的梦里逃脱出来,坐在折叠床上大口喘气,毯子顺着膝盖滑到地上,冷汗浸透了他的衬衣。这阵恐惧让他下意识的想回到发掘点继续工作,他要赶在战火蔓延至此前把过去保存下来。

在踏上地面的一瞬间,猛烈的音浪便朝他扑来。法拉跑上山头,望向远处的遗迹。轰鸣的飞机投射出的炮弹轰炸了整片建筑群。在烈焰的燃烧中,他看见了梦中的画面和现实的场景重叠在一起,炽热的火光像是两千年前吞噬一切的末日,融化了世界上的一切。

(庞贝之城沙丘之神,灾难是循环的常态,无论是考古情境的塑造,或者历史遗迹的摹写,皆突出了极为身临其境的感受,配搭人物穿透古今的设定,以及人本悲悯的情态,如此难以驾驭的场景,加上深刻且惊骇的主题,在熔浆炮火之间,却能举重若轻的全盘托出。)

泓宇:导游的故事

来自地狱的offer

看着又来了一批参观地狱的游客,老王戴着口罩向他们走去,毕竟这是一个不戴口罩犯法的年代,就算在地狱也是一样。

一场疫情,让人类无意间打开了通往地狱的大门,不过没有妖魔鬼怪霍乱人间的悲惨故事,只是在靠近东海岸的某个地方出现了一道白色拱门,在苍茫大海边显得是那么的渺小。那道拱门好像是由大理石建造的,宽度可以跑七八辆车,有三四层楼那么高,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烁着圣洁的光芒,不知道的还以为新开的上市公司,不过上书的“鬼门关”三个大字却令人望而却步。

就算地狱也抵挡不住人类的好奇心,总有人愿意尝试。陆陆续续进去了几批人都平安归来,每一个进去过的都夸赞着里面的美好。于是“地府旅行”成为了新的打卡圣地。旅行社成立,游客也有,导游当然必不可缺,终究是新的景点,所以导游都需要接受培训。

老王是第一批接受培训的,他曾经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导游,不过步入中年,又恰好碰到疫情,被裁员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记得上个月,老王看着Gmail里阎王爷发来的offer,老王还是觉得有些如梦似幻。不过七天的培训免费,而且还包三餐和住宿,这让一个失业的单身汉没有理由拒绝。培训结束后便被地府的人事部通知可以签合同,月薪不高,只有三千,但每带一批客人就会有一部分的抽成。老王的主管姓白,虽然戴着口罩,但隐约间可以看到他眼角带着微笑。白主管可能是对白色有着特殊的偏爱,自己身着一身白不说,甚至老王他们这群导游都是统一的白色制服。

现如今看着新来的一批游客,老王不禁觉得有些恍惚,这是他今天招待的第五批客人了。回了回神,老王挥舞着手中的旗子,好似一个招魂幡一样引领着游客往前,一路上干巴巴地做着讲解。人群随着老王的步伐第一次踏入鬼门关,没有阴气逼人,也没有遍地骷髅头,两边铺满了黄色的鲜花,老王解释说这花香可以令人心情舒适,但老王内心一直觉得那闻着更像消毒水。进了大厅就看到一排男女坐在电脑后面,噼里啪啦地打着字,5G时代,地府通网也是很合理的。

“快走!尼浩大道大牌359号7楼,整层封锁。”

真是凑巧,这些游客碰到了特别行动组有特殊行动。疫情当下,特别行动组可以说忙得不可开交,牛主管和马主管二位也是忙的焦头烂额,现在还跟信息资料库和负责人判官开会。信息资料库被称为新时代的“生死簿”,一排排大的计算机服务器已经取代了曾经厚厚的名册,在这里可以找到所有人的个人信息,姓名、年龄、出生日期,甚至是所在位置都无时无刻不在追踪。

姓孟的安娣站在走廊里,为路过的人发着消暑的绿豆粥。阎总和秦总正在一边吃着麦当劳新出的Samurai Burger,一边喝着Iced Milo。一位名叫转轮的男生将那些被行动组带回来的人一一送走。在这荒诞的世间,就连地府的神仙每天都要被捅一下鼻子才能离开这栋楼。

又招待完一批客人,老王才终于有时间摘下口罩喘口气,换上了一个新,看了看身后简易的木板隔间,老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真正结束。他继续挥舞着招魂小旗,迎向下一批客人。

(在牛鬼蛇神肆虐的时代,人间的荒谬或许更胜地府,故事古灵精怪而耐人寻味,假借鬼门大开的情境趣味,大搞旅游产业的资本乱象,同时穿插了病毒蔓延的众心惶惶,既有社会写实的辛辣,又有制度嘲讽的尖酸,虽然虚实之间兜凑得似乎有点过头,但是离谱乖张才能成就一记棒喝。)

若寒:导游的故事

围城

随着面包车引擎轰鸣,杂草丛生的停车位被车轮缓慢碾出两道轱辘印,空气中弥漫着尖锐的气息,喧嚣着绿茵的不满。驾驶位上的阿瑟右手握着方向盘,嘴里衔着香烟,偶尔吞云吐雾。

面包车朝着隧道开去,从那稍显不情愿的表情看来,阿瑟并不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导游。此行是去迎接小镇的新居民。

小镇多年没有新鲜血液了,年轻人都向往着大都市的繁华。乡下的生活单调乏味,风景又是那般一成不变,四季循环着如同一首永无止境的陈年老调。

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时,阿瑟正趴在电脑桌前。昏沉的房间中,唯有电脑屏幕亮得恍如隔世。大抵是昏睡过去时,压住了键盘,编程软件里一堆乱码,昨夜一宿的努力算是白费了大半。他小声咒骂了一句,有些懊恼地揉了揉满是红印的额头。

阿瑟在家中并不受欢迎,敲门的大概率不是家里人。忙碌的母亲、疏离的继父、同母异父的妹妹,都不乐意管教他。兴许是怨念他亲生父亲早些年的恶行,母亲并没有为他准备一个像样的房间,任由那个家暴狂的儿子在地下室里阴暗地生长。

打开门,是头发花白的镇长老头。老头见这昏暗的环境,嘴里骂骂咧咧着,把桌边的窗帘一把拉开。这动作未如期待的那般,使阳光涌入,却显得这空间更加闭塞,他讪讪收回手。

也对,地下室哪来的窗户。镇长僵硬地解释了此行的目的——他想让阿瑟作为导游,去城里接小镇的新居民熟悉一圈。

阿瑟是出了名的不善交际,但耐不住镇里只有他年龄相仿,镇长又愿意给出一笔不菲的导游资金。望了望被睡意搞砸的程序,他无奈应下了这个差事。

嘴里一根接着一根的香烟始终没能捋清他的思绪。怎会有人自愿放弃优渥的生活,从都市搬到这穷乡僻壤。阿瑟和其他年轻人一样,向往着都市生活。靠着在网上接点外包项目,攒点油钱,筹谋着在某天夜里骑着摩托远走高飞。

进车站时,在众多等候的人群中,阿瑟一眼便认出了风尘仆仆的雪莉——她的行李少得可怜,只背了一个双肩包,穿着寡淡的白衬衫、西装裙,却套了件吸睛的黄色雨衣,在一众黑白灰的旅客中格外晃眼。像是匆忙做下的决定,眼下淡淡的淤青倾诉着她的疲惫。

“这里。”阿瑟搭在窗边,朝她招了招手。

雪莉点点头,坐到了后座。两人礼貌性地寒暄几句后,一路无言,好在雪莉是个安静的人,一路都阖上眼睛浅寐。

“到了。”一路的长途跋涉在阿瑟说出这句话时画上了句号。外面便是雪莉的新居所,那是她爷爷留下的一处农庄。老人已去世多年,剩下的痕迹只有一座刚翻新的木屋和杂草丛生的农田。

木屋刚由阿瑟的母亲修缮过,属于甲醛的刺激气味涌入鼻腔,无形地欢迎着来客。雪莉笑容浅浅的,把双肩包放在了小屋门口。

小镇不大,牧场,小卖部和木匠铺。阿瑟领着雪莉参观,不远不近隔着半步距离。兴许是没那么熟络,两人话都很少,对话也只是简单的介绍。到海滩时,阿瑟的介绍才稍费口舌,唯有流淌的海浪能涮洗些他性格的寡淡。

“嘿,带你去最后一个地方。”望着逐渐西垂的落日,阿瑟牵起雪莉的手腕,没带她回到那辆无趣的面包车。他让雪莉骑上了自己摩托的后座,耳边的风喧嚣着,恶趣味般的加速迫使雪莉不得不贴近些,塑胶的亮色雨衣附着海滩湿润的沙黏在他的后背。

他们最终停留在一处山顶,远远眺望便能瞥见城市灯红酒绿的一角。雪莉没在意那人造的霓虹污染,只被这格外清晰的夜空吸引,夜里的几颗星如细碎的黄钻点缀在黑绒布上,城市的浮华却往往如帷幕般掩住了天空中的星星点点。同一片夜空下,阿瑟却望见,远方的灯火辉煌,驱散了周遭的寒意,如星星织就的银河一般熠熠生辉。

把雪莉载回农舍后,阿瑟匆忙扔下一句:“我得走了。”

随着摩托的加速,耳边雪莉的道别渐远了,被呼啸的风声取代。

(城乡之间顺流逆流,来去之间情何以堪,文字的调性温愠,细腻的笔触里外紧扣,一边是土地人情的牵绊,一边是霓虹人性的招引,在一场短暂的摩多车之旅,两个人像是彼此交换了心事一般,最后不知何去何从的结局,情绪稍微落空,却也仿佛留下了人生抉择的困难。)

桐希:导游的故事

阿云一点也不喜欢南方的潮湿。她曾经爱极了这片土地,可那也只是曾经。后来的阿云,逃回了泸沽湖当导游。这里的气候变化无常,手机里的天气预报永远用不上,总是东边下雨西边晴,有时下几分钟雨,有时一天会有好几次彩虹。仿佛一连串的图画上了发条,惹得阿云没来由地烦躁。

爱情码头的猪槽船熙熙攘攘,为了招到零散客人,村民们的喊价一个比一个低。阿云最喜欢淡季的泸沽湖,时不时接接形形色色的散客,日复一日地和他们说着泸沽湖传说,走婚桥故事。阿云把游客带上猪槽船,狭小船身瞬间拥挤起来。阿云讲述着摩梭文化,平和的声音波动了湖面泛着的荧光,仿佛想将人的记忆一扫而净。尽管大家好像想尽一切办法来留住这一刻,只有阿云,一次次地冲洗着她第一次来这里的记忆。船逐渐靠岸,阿云握着手里的小旗,那布料已微微褪色,甚至有些起球,却没有一点污渍,这也是她最舍不得的一件东西。她微微捏紧,像是试图抓住微微划过的记忆碎片。

那天可能是阿云导游事业上的转折点。她如往常一样去接游客,不一样的是,这次只有一个40来岁的中年男人。以往阿云总爱听游客们总会喋喋不休个不停,而这次,他们互相沉默,谁也不问谁。而相同的是,这个男人好像第一次来,只管自顾自地拍照,甚至带了一个小手账本,似乎要把阿云说的每个字,包括标调符号都写下来。

阿云疑惑,但最终也没问出口。那天坐完船就下起了倾盆大雨,下了一个多小时不见停,他们只能坐在餐厅里相看无言。男人无聊地时不时点亮手机锁屏,暗了就点,暗了就点。阿云看到手机屏保是一对笑容满面的男女,背景正是这片湖。阿云大概明白了,他来是为了她。正如阿云在这里当导游,也只是为了抓住了宛如雨点的自己,落之即散。也许导游并不是阿云的归宿,回家才是。

这是阿云来这的第六年,也是和家里断联的第六年,自从大学辍学后就一直躲在这。她本是传媒专业,她享受奔波各地,发表她的理想主义。可也正是这样,她跨不过妈妈永远离开的坎,她怪爸爸酒驾,她怪救护车上爸爸还在囔囔说着糊话。如果不是他,妈妈又怎么会走。她拔了旧的电话卡,扔了存有毕业论文的硬盘,她来这片湖也只是为了抓住过去仅剩的一丝美好。

送走了男人,阿云拖着疲惫的身躯。这么多年,阿云所爱的泸沽湖已经在头脑里扭曲了,清新的空气也随着雨后潮湿而逐渐腐烂,逃避并没有治愈她。天空又垂落点点雨滴,催促着她回家——那个六年前的家。

冬日的清晨,空气清冷,晨雾成了限定的渐变蓝。草也褪了色,不再和那抹湖蓝争艳,随着天亮,蓝入骨髓。阿云穿上厚马甲,哆哆嗦嗦去接游客,海鸥咕咕盘旋,仿佛嘲笑着阿云的窘迫。马上又是一年,阿云也不知道逃避了多久,埋怨了爸爸多久。直到那天她的小姑成为了她那年最后的一个游客。相见即是尴尬,说了无数遍的景点介绍,到嘴边成了断断续续的雨点。小姑笑了一下问:“是想问你爸吧?别担心,他挺好的,只是到了另一个世界看着你。” 

于是那天的雨,断断续续下了一个月。

(左三年右三年,解不开的永远都是心结,一则远离他乡不知归返的故事,文字情调颇为清新脱俗,场景和意象的渲染出色,衬托人物的愁绪和纠饶,几乎就像是真实性的立体打造,不过叙述的节奏似有空隙,时序画面的组织交接,如再缝合即可完美。)

楚喜:导游的故事

温良恭俭让

他像一条蛇那般缓缓逼近,眼睛里放射着猩红的光线,身体不断逼近小婷。直到小婷的帽沿戳中了他皱纹纵横的额头,他不得不后退些许。小婷还是下意识地,讲出了一句“sorry。”

出门前,小婷专门对着镜子嘲笑了一番自己的木乃伊装扮。其实不过是和朋友去徒步,为了防晒黑,她将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松垮的深蓝T恤套着灰色防晒袖套,搭了条运动长裤,再加上几乎覆盖全脸的防晒口罩和鸭舌帽,除了脖子外露,只剩下一双巴巴的眼睛。小婷面对自己的过度防卫噗嗤一声笑出来,随即把帽子压得更低些,便出门去坐地铁。

进站后,小婷在博爱座旁边的座位坐下,自顾自看着手机。地铁开始行驶之后,博爱座便被填上了。

小婷听见身边人含糊不清,抬眼的瞬间,一张黄得冒油的脸上,鲇鱼似的嘴巴一张一合。直到他又重复了一遍,小婷这才听清:“今天很热啊。”

虽然戴着口罩,小婷依然不自觉地抿着嘴,嗯了一声作为应答。

对方并不太在意她的反应,自顾自讲起来:“我今年61岁了。”

小婷再次瞥了眼坐在博爱座的他。头发剃得很短,是看不出颜色的,额头上还横着几条尖利的皱纹。虽然已经是老人家的年纪,但眼神炯炯。因为察觉自己刚才的举动对一个老人来说,实在有些粗鲁,小婷便努力想要弥补,半就着勉强夸了句他很年轻。

在得知她准备去徒步之后,老人仿佛更有兴致聊天。他介绍自己是徒步组织的负责人,经常带领新手走不同的路线。说罢,他扬起手:“握个手,我们交个朋友,以后我带你去。”

小婷扯了扯脸上的口罩。那只皱皱的手悬在半空,表皮腻得像被蜡油浸染过。一瞬间,小婷的胸腔里都不安分起来。也许是她太敏感了,那些皱纹和风霜明明就像泛滥的青苔,已经将整只手满满地覆盖。于是她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小婷觉得自己触摸到的是一团黏糊的鼻涕,很齁,而她被沾上了。不止,还嵌入她的皮肤,渗透进她的血液,和她搅拌、融合、混为一体。

松开手后,他开始盘问小婷的情况。小婷一边回答,一边不住地掐包上的玩偶吊坠。周围和对面坐满了人,但没人和她有过一秒钟的对视,地铁指示灯还在闪烁,窗外飘过幢幢高楼,甚至依然能看见强烈的太阳。

可小婷的背传来一阵凉意。家住哪里,兄弟姐妹,和谁去徒步,好像每个问题都还不够刺耳。他嘴里的含糊成了他匍匐靠近的理由。小婷觉得沙子正从她的脚底流泻,而她却仍然颤抖着,到底应不应该拔脚。

尽管小婷的帽子和口罩都如同屏障,挡在他们之间,她却在这番询问之中逐渐坍缩。甚至不得不在对话中撒谎,以此确保一些若有似无的安全。

原来连一站地铁也这样长。小婷已经无法聚焦到周围的任何事物,整个车厢都打上了马赛克。他对着小婷越盯越紧,交错的皱纹在他姜黄的脸上织了一张沟壑纵横的网,在小婷面前无限地拉近焦距。

小婷下意识地触摸口罩进行确保,却仍旧阻挡不了他的逼近。直到鸭舌帽对着他的额头进行了撞击。刹那间,小婷低下头,嘴里蹦出的第一句,是“sorry。”

于是他开始蹭着肩膀趋近,一下又一下,刮着小婷的肩膀。小婷没有转过头去,他的手便搭上了她的肩膀,开始在她身上盘踞,从脖子又窜到耳边,绕个没完。他像一台停产的收音机,随时可能发生故障,而小婷只剩下措手不及。

直到她总算听到地铁门打开。

小婷抓起包出门时,还是回头说了再见。他坐在椅子上,依旧含糊地吐信子。小婷躲在对面站台的柱子之后,才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却连回头确认的勇气都没有。

直到地铁驶离,她去卫生间挤了五六次洗手液,却还是感觉什么都洗不掉。在卫生间里,她从上到下地确认自己的穿着,一遍又一遍地审视,根本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她自顾自地只想计较,她不应该是那个被期待的对象。

(虽然导游的身份对应似乎可有可无,不过故事扎根的社会现象,确是必须正视的性别议题,一趟列车展现淋漓的人性,一方如狼伺伏,一方如羊无助,把人物的神态和心理,琢磨刻画得极为透彻,加害者外化恶行,受害者内化疚责,说故事即是同情也是揭露。)

易達:导游的故事

三嗟

第一聲鐘響時,少年向臨終的文化遺產打招呼。

第二聲鐘響時,少年對死亡的文化奉獻發出感嘆。

第三聲鐘響時,少年在葬禮的文化廢墟上感到哀痛。

……

橘黃的晚霞照映在土黃的牆體,男人帶著女人返家。女人一言不發看著沿途的風景,看過無數遍的景象如同皺紋,深深刻畫在身體。

眷村中央的白色教堂,即便周圍牆體已經剝落出老舊紅磚,每到傍晚六點,鐘樓仍會傳出清脆的鐘響。有著四十年眷村導遊經驗的女人,總會將鐘聲作為結束導覽的尾聲,並與駕駛遊覽車的兒子一同回家。

當兩人路過村口唯一一座公車站時,他們看見一名少年像在攔公車般的對他們招手。男人在路口停下,看著眼前穿著潮流的少年背著小跨包,不像是本地人的樣子。少年很開心有人停下,他舉起手上攥著的老舊海報問道:「您知道這個眷村文化導覽活動還有嗎?」

曾經的回憶變得蠟黃又破舊,男人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告訴少年:「已經沒了,趕緊回去。」此時女人拉了拉男人的衣角,眼睛久違的露出一點亮光。

眼看天色不早,男人無奈地嘆口氣。告知少年明天再來,並隨口詢問少年住哪時,得知少年是一名觀光文化學系的學生,正在進行一項舊文化的研究,且臨時租的房就在男人家隔壁。於是男人勉為其難化做一日11號公車司機帶少年回去住所。

路上少年看著破舊房屋,昔日鄰里的生氣早已消失殆盡,只有荒蕪與空虛從他身邊竄過。男人將少年送達後說道,明天下午四點開始導覽,便頭也不回地回家。

隔天當男人帶著女人看到少年時便潑冷水的說到:「這座眷村沒什麼東西可看,看完早點回去。」

路途中,女人介紹眷村各個角落,曾經王伯的柑仔店、傅姨的菜園、還有她最喜歡的馬可牧師的教堂……女人將眷村每粒灰塵都介紹的有形有色,試圖重現曾經的色彩。但少年只是滑著手機,拍攝沿途風景作為報告素材。

不是少年不想聽,但女人斷斷續續的隻言片語,夾雜著些許胡言亂語,只能靠身旁的男人像機械般將女人的話語重新編排,讓少年根本聽不下去。

男人看出了少年的無奈,停下腳步,輪椅上的女人還在手舞足道地發出呢喃。男人緊握輪椅把手,突然向少年說到,他的母親從小就生活在這座眷村,長大後,依舊在這個地方服務。然而現今早已沒人在意老舊的眷村文化,大部分的年輕人都向鋼筋水泥地挖取銅臭,遺留下的,不是被大地埋葬,就是等著被文化遺忘。整座眷村早已無人問津,只剩失智的母親依舊每天駐守在眷村門口等著遊客到來。

男子低落地勸少年換個地方研究,這裡已經沒落,再過不久就要拆遷。時代的洪流將褪色的文化沖毀,誰會記得鋼筋水泥下曾經的痕跡。於是男人強行結束這早該結束的導覽,推著輪椅上還念念有詞的母親回家。母子倆的背影融入僅剩空殼的眷村中,隨著教堂的鐘聲迴盪。

幾年後,少年還是順利成功畢業,現在作為一名都市導遊,向觀光客介紹各種精品名牌,去各種網美店打卡。

最近他負責導覽新改建好的地段,這裡精品美食佈滿街道,然而一座熟悉的教堂矗立在少年眼前。即便重新粉刷斑駁的牆面,那座與周遭格格不入的建築,讓少年想起過往的回憶。

聽說這座教堂,每天傍晚六點都會準時敲響鐘聲;聽說某對母子買下這座教堂,他們到死都不願拆除這座教堂,為此地增添特色;聽說這裡是那名母親最喜歡的地方……少年在教堂前賣力的講述歷史,但眼前的人們只關心手機裡的照片好不好看。

少年想起他還未曾聽完女人的導覽,然而此時的他也將被時代所掩埋。

(環境的急速變遷,新舊往往一念之間,故事展露了悲憫的關懷,誠心的敘述仿佛娓娓道來,雖然情節的跨度稍顯吃力,男人女人的指稱也略為彆扭,說教的成分大可調降幾度,但是對於時代和文化的緬懷,寫實的厚度裡摻雜了一股黯然神傷。)

庆康:导游的故事

老金在旅行社里当了40年的导游。

大学毕业后,前途茫然的老金,误打误撞投身当了一名导游。由于一心想要在有生之年完成环游世界的壮举,所以他对工作十分上心,入行不久就成了旅行社里的金牌导游,而工作的便利也真的使他见识了不少大好山河。事业如日冲天的同时,老金还成功把自家旅行社里的另一位女导游追到手,实现事业爱情双丰收。但由于在旅行社里负责的业务不同,老金和妻子各自始终忙于带旅行团到世界各地去旅游,连蜜月旅行都没能安排上日程。

直到一个命运使然的冬天,老金和妻子不约而同都接到了去韩国首尔的旅行团。按照旅行团的行程,老金和妻子终于如愿能够忙里偷闲在南山首尔塔前相遇。两人漫步在南山公园那铺满白雪的小道上,在雪地上留下一对对脚印,从首尔塔上把整个首尔的景色都尽收眼里。寒冷的天气,使他们把彼此的手牵得紧紧的,白雪皑皑的景色让此刻的他们,再次感受到了久违的幸福,也顺带弥补了蜜月旅行的缺憾。

在公园待了一小时后,老金的妻子就因为还要带团前往下一个地点,而不得不向老金道别了,老金随即也带领自己的旅行团启程回国。

当老金的脑海还沉浸在与妻子在南山公园的美好回忆时,刚下飞机的他,却看到电视上正在紧急插播一则韩国某处雪山突然发生雪崩的新闻。老金瞬间心头一紧,妻子所带领的旅行团行程里不就有这座雪山。老金马上拿出手机,双手有些颤抖的在通讯录的亲密联系人里,按下妻子的电话号码。尽管等待电话接通的每一秒是如此的煎熬,但电话那头还是无人接听。预感到不对劲的老金,马上联络旅行社负责人,询求妻子在雪山的行程,并取得与韩国相关单位的联系,而后立即搭飞机回到在韩国的事发地。

老金赶到时,旅行团的团员均已受到妥善安排,唯有老金的妻子下落不明。从其他团员那儿得知,灾难发生前,老金的妻子因还有团员还没下山而回头上山寻找。但没曾想会突然发生雪崩,而且她还粗心的把唯一可以与外界联络的无线电,也遗落在山下的休息站。正因如此,雪崩发生后,搜救队一时也无法找到老金妻子的位置。茫茫大雪里,随着时间的流逝,老金明白希望的光越来越暗淡了。

一天后,搜救队终于在雪地里成功找到了老金的妻子。

老金抱着那渺茫的希望,急切地去到妻子的身边,但真正看到的那一刻,绝望与悲伤向老金扑面而来。不久前才刚碰面的妻子,现如今却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尽管老金哭得如何撕心裂肺,妻子始终再也没有回应过他。老金还来不及和妻子一起渡过更多的春夏秋冬,妻子就已经永远离开了他。搜救人员把老金妻子的手机交给他,说发现他的妻子时,她把手机紧紧地握在手里。老金解锁手机,除了他的未接来电,在信息栏里赫然发现有一则来不及发送出去的信息,内容是: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冬去春来,老金又一次带领旅行团到韩国首尔去观光。粉白色的樱花缓缓飘落在首尔大街上,团员们穿着传统韩服在景福宫用相机留下一张张开心幸福的模样。首尔塔下,有情人们在南山爱情锁墙锁上象征爱与相守的爱情锁,期盼自己与伴侣的爱情可以天长地久。

老金依稀记得,以前他在某个冬天好像也曾经在这座塔上做过一样的事。首尔塔至今依旧屹立在南山上,不同的是当初由铁丝网搭成的锁墙,早已被更加坚固的铁栅栏取代,来自世界各地的情侣,在本就已经挂满爱情锁的锁墙,继续覆盖上自己与伴侣的锁。走在南山公园的林荫小道,飘落的樱花像是在述说寒冷的冬天已经过去了。老金记忆中的冰天雪地已悄然消逝掉了,那座山已经褪去了白雪,变成了一片绿意盎然。

(纵然雪崩人逝,但是爱情永存,故事的时序跨度虽然略有难度,但是叙述流畅还算得心应手,将人物合分的情感,深刻且分明的做出衬托和描述,文句尚可往简练打造,手机信息不需如此文绉绉,结局除了以抒情的景致收刹,不妨也真让人物完成前述的环游世界之旅。)

诘诗:导游的故事

导游与包子

阿明在牛车水吃到了记忆里味道的包子。

浓浓的包子香味,从“吃吧”手推车摊的牛车水美食街传了出来,阿明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些蒸笼里白白嫩嫩的包子,猛吞口水,压制自己迫不及待的心情,等待摊主交给他点的两份叉烧包和莲蓉包。摊主有着乌黑的头发,穿着白色背心和褐色短裤,弯着腰的夹着阿明点的包子。阿明接过之后,他付摊主三块二便走了。

拿着热呼呼的包子,阿明下意识的摸他的鼻子,彷佛是要拉下什么东西一样。原来因疫情的关系,所以阿明习惯了带口罩。他开始回想起在疫情期间,人们很担心自己中冠病所以减少了出门的次数,更别说是有游客愿意来新加坡了。这也影响了许多行业,而阿明就是败冠病所赐,搞到银行存款减半。虽然现在重新开放边境,但是感觉跟之前不大一样了。

为了迎接后天冠病以后,第一批从印度尼西亚来的游客,晨曦初露阿明就起来了。洗漱一番后,他从衣柜里挑出衣服,想为后天做准备,他纠结了很久,一方面想找一件能够吸引游客眼球的衣着,另一方面想找一件能体现他健壮身材的衣服。过了三十分钟,他终于选了一件淡黄色短款衬衫和褐色的短款裤子。他一边熨着衣服一边哼着歌,满心期待着后天的到来。

又过了三十分钟,熨完以后他,小心翼翼的把衣服挂在柜子旁边,背着深绿色的双肩包,顺手把白色的旗子插在双肩包旁边,便搭地铁到了牛车水,想实地考察一下牛车水,毕竟他也有一年多没有来了。当阿明来到了牛车水,看着周围的环境,感觉即熟悉又陌生。牛车水还是跟疫情前一样,大致的建筑物都还在,可是仔细一瞧就会发现这里已经有所不同了。

牛车水的必去景点,佛牙寺龙华院和马里安曼兴都庙都还在。走了整个上午,阿明的肚子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除此之外因鼻子过敏所以无法长时间待在刺鼻的地方,所以他便小跑到美食街。穿过马路,他来到了美食节街,就被浓浓的包子香味所吸引,便买了四个包子。他拿着热呼呼的包子走在这一条冷清的美食街。

美食街两侧的一些餐馆和商家还在营业,但是十多摊是关闭的,厨具设备都不在了,只有招牌和发黄破烂的菜单。周围的桌椅也堆叠在一起,被透明的塑料布包住。吃着包子,阿明终于感觉到熟悉的味道,因为这是他心心念念的味道。虽然他也头疼要带游客去哪里吃午餐,毕竟原先计划的是带他们来美食节,介绍唐人的美食如碗粿,羊肉手工刀削面等等。

阿明探查完美食街,便打算回家,他经过了刚刚卖包子的手推车摊。这时,他发现摊主已不是那个有着乌黑的头发,而是白发苍苍,脸颊有些许斑点的摊主,但他还是穿着背心和褐色短裤的制服,脖子挂着老花眼睛,整理着面粉。

看着这些老字号的店铺倒闭,阿明的内心感到惴惴不安。面对突入其来的疫情,大家到被打的措手不及,这个跟二零零三年的SARS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没有想到冠病这么猛烈,传播的速度比我们都预想的还要快,跟别说是到后来政府强制性的把店铺暂停好几个月,也不让旅客进来我国。有些店铺被刷上新的油漆,添上新的器具,新的招牌,新的面貌。可是又有谁知道这些店铺,不会受到下一波冠病的影响呢?

面对无法预的测前途,阿明叹了一口气。“年轻人,不要唉声叹气了,今天是我在这里开档的最后一天,看你这么喜欢我的包子,就送你多几个吧,反正也吗卖不出去。”说完摊主把装好包子的袋子递给阿明。阿明拿过袋子,本想要塞钱给摊主,但摊主死活不肯收下,没办法阿明只好一直向摊主鞠躬以表谢意。

那天阿明回到家后,他一边计划后天的带团流程,一边细嚼慢咽的吃着包子,花了好久才把包子吃完。阿明并没有感到腻而是觉得惋惜,因为他知道吃完后,就再也吃不到心心念念的包子了。

(大疫之年,时间硬生被截成之前之后,故事情境颇有温意,人物设定同时具备生活的底气,通过今昔的体感遭遇,带出前后的落差变化,不过叙述稍有滞碍而不够流畅,描述有点流于表面的观察,带团游览的情节大可落实来写,让人物在摇旗的当下觉悟世道的无常。)

珺憶:导游的故事

才艺

阿勇正要付钱买瓶冷饮时,发现口袋里的钱包不见了。

阿勇看见收银台前挂着的付款码,摸了裤兜想掏出手机,却发现手机也没了。他撇了眼身后的长龙,故作镇定地又摸了口袋。最后实在没辙了,语言不通的阿勇只能尬笑着对收银员说了句“sorry”,在其他顾客的怒视下离开了便利商店。

便利商店外的广场有个大喷泉,面对能看却不能喝的水,阿勇不由地叹了口气。前不久因疫情的缘故,惨遭裁员又被女友甩的阿勇,一怒之下订了机票,打算一个人到国外散散心。换个风景,认识新朋友,阿勇在这里的几个星期,都觉得自己改运了。可是命运就是那么捉弄人,在阿勇回国的前一天,被扒手偷走了钱包和手机。阿勇连自己什么时候,怎么被偷的也不知道,现在正苦恼怎么回酒店。阿勇想过向当地人寻求帮助,但是他语言不通,身上也没有能翻译的东西。他沮丧地坐在长椅上,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发呆。

刚过了午餐时间,广场上除了游客多,阿勇也发现多了好几个街头艺人。在他对面,有个伯伯摆摊给人画肖像画,没人的时候就随便画街边的流浪猫。再往前走又有一位弹着吉他唱歌的小姐姐,好像不管多热,她依旧笑容满面。

这时阿勇注意到刚从花店走出来的小情侣。他们先是到了画家伯伯的摊位,付钱要了两幅画,又到了弹吉他演唱的小姐姐跟前,听了一两首歌后给了20元。小情侣陆陆续续又逛了三四个摊位,路过阿勇时,他听见女生说了一句:“现在的街头艺人都好有才华。希望他们能多赚点,早点回家休息。”

阿勇脑中灵光一闪,他何尝不能利用自己的才艺,赚点回家的路费呢?

论才艺,阿勇对唱歌跳舞绘画一窍不通,但他口才很好。上学时期经常在学校里主持节目,经常参加辩论会,好几次在暑假期间当过校园导游。

此刻在阿勇眼里笑盈盈的游客,仿佛是一颗颗发光的金子。他捡起垃圾桶旁的纸板,比手画脚地向画家伯伯借了一支笔,用英文写了一句:英语景点导游,半小时10元。

阿勇站在广场中央的喷泉前,举着牌子耐心的等待。虽然有点像诈骗,但是他算是有经验的导游,来古镇前也做了攻略,解说景点不算什么难事。再说了,来游玩的游客都是图个开心,自己提供欢乐的解说,换来一点路费应该也没错。

一开始还在犹豫的阿勇,在一家四口付了双倍加入解说团后,立刻把顾虑抛之脑后,接了这差事。接到生意刚把板子收起来,就有个小女孩跑过来扯了阿勇的衣角,说了句他听不懂的话。阿勇摆摆手把女孩打发走,转身领着游客一家到了一座的废弃教堂。

阿勇熟练地背出前天上网搜来的信息。这18世纪建的哥特风格的建筑,是出了名的姻缘胜地,即使有一半在一次地震中坍塌了,网传到这里留下写着爱人名字的石头,就能得到爱神的祝福。

介绍完教堂,之前的女孩又跟了过来,二话不说直接把10元塞进阿勇手里。赚够路费的阿勇,实在不想骗小孩的钱,可是女孩却不肯收回钞票。女孩攥着阿勇的衣角,指着对面的街道,想让阿勇跟她过去。阿勇刚被盗,这次更警惕了,他可不希望在陌生的城市人财两空。最后用了简单的英语婉拒女孩。

阿勇以为女孩会像之前一样离开,却没想到她全程安静地跟后面,一起走了半小时。结束回到广场和一家四口道别后,女孩低着头把写满了字的纸巾递给阿勇,小声的道:“Lo Siento”

女孩说完转身跑走了,留着一脸懵的阿勇。他看不懂西班牙文,却好奇女孩道歉的原因。他想了想把纸巾揣进兜里,打算先打车去大使馆寻求帮助。

阿勇到了大使馆,把下午的遭遇告诉了负责人,在大厅等待援助时,他想起兜里的纸巾。阿勇把纸递给前台的员工,询问纸巾上的内容。得知内容后,他终于明白女孩奇怪的举止,却也不知所措。

纸巾上写着:我把叔叔的钱包和手机给了便利店姐姐。别找警察,下次不敢了。

(人生自导自游,才能绝处逢生,偷了又还的情节虽然有点不合情理,不过沦落他乡当起导游的构想,却有极为有趣的故事潜力,最后不妨让人物柳暗花明并且灵机一动,另起炉灶从此变成accidental tour guide,不忘提醒游客必须小心窃盗。)

嘉仪:导游的故事

艳火

“就是这里了。但大概也不剩下什么了。大多数都烧光了,还能用的也都搬得七七八八了。”可可领着一群朋友走到一处废弃的老宅。屋子外部像是被山里伸出的手死死捉住。木质的大门也被屋外的藤蔓破开,绿油油的藤蔓已入侵、蔓延至屋内。从里到外的侵占让房子就快与山融为一体。

“看完了就赶快走吧,这房子看起来就快塌了。才没几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可可看着这幅景象,也不得不对大自然的力量心生敬畏。

可可推开了生锈的铁门后走进院子,一边看着眼前曾经熟悉的家,一边嫌弃着留在手上的铁锈味。穿过满地杂草的院子,一群人一同走入敞开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满屋子的烧焦痕迹。墙壁、地板、家具都染上了黑。曾经的饭菜香、烟火气被烟熏味和遗憾的酸臭味蒙蔽。虽然事情已经过了许多年,如今想起还是觉得无比可惜,一场火,让童年的回忆再也没有证据。

一番感慨让可可一股气堵在胸口,七上八下地失了说话的心情,随意打发道:“这里是厨房,再往里就是客厅和卧室。你们随意去看看吧。”

想远离人群的可可走向不起眼的储藏室。这阴暗的小房间曾是她儿时的秘密基地。可可用手挥开挂着的蜘蛛网,一脚踏入。脚上却忽然传来不同的感觉。好像踩到什么了。可可缓缓移开脚,那是一本日记本。非常熟悉的日记本。被遗落的它被沾上了太多灰尘,早已没了之前的天真色彩。但被贴在边上的火红色爱心水晶贴纸,却还是透过层层灰反射出丝丝微弱的光。

当时家突然着火,所有人都无碍已是万幸。火势一被控制,可可也慌慌张张地跟着所有人一起抢救贵重物品,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但可可记得日记本应该是被她锁在儿童保险箱里的。现在掉在了地上,应该是有人撬开保险箱后扔掉的。

可可曲膝,蹲下身,捡起日记本。她有些震惊地看着手里的本子。对于这个本子的记忆被埋得太深,如果今天没有看见,可可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想起了。期待又忐忑的心情让可可的手微微颤抖地翻开第一页。

第一行便写着,未来的你当上画家了吗?可可眼神慢慢扫过这一个一个歪歪扭扭的字,每一笔都粗糙无比、毫无章法,但每一笔都坚定有力。可可呆望着纸上深深的痕迹,指尖缓缓滑过。可可闭上了眼,感受着每一笔,每一笔都是炙热的印记。空气中淡淡的焦味似乎也暗示着它们曾经烧得浓烈。从开头的未字到结尾的问号,写得好像越来越用力。长大后,用上了自动铅笔,也学会用更轻松的方式写字,好像就再也没有那么用力的书写过了。

手指和指甲磨擦着纸,发出轻轻的嘶嘶声,令可可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痒痒的,像是爬满了数万只蚂蚁。小时候十分厌恶的这种感觉,现在却令可可无法自拔得有些上瘾,好似多感受几次就能回到小时候。它们从指尖出生然后钻进心里,穿过心房、心室,最后闯入那尘封已久的储藏室。

其他人已四散开来,各自在房子内探索,想在无人的家里寻找人的气味。可可就待在这不起眼的角落,如同时间静止。她指尖不停磨蹭着,酥酥麻麻的感觉也逐渐开始麻木、消逝。从刚开始的轻拂就能感受到,到后来越来越费力。可可用指甲努力地划着纸,动作越来越快,像是要把那些文字逐一扣下来,再安回自己心上,也像即将冷死的人,拼命划着火柴,生怕最后一丝火苗熄灭。

“你在做什么?疯啦?”同伴的呼唤声从身后传来,犹如尖刀刺入耳孔,在脑中胡乱搅和,斩断所有思绪,将可可从梦境中拖出,一瞬间清醒。回身望着同伴们投来的异样眼光让可可记起,对了,心无旁骛在外人看来太疯癫。可可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笑了笑,回道:“没事!这本子太脏了,我想擦一擦。” 

待其他人散去,可可低下头,只轻瞟一眼污秽的指尖。而纸上深深的铅笔字,只剩一团乌漆嘛黑。

(故地重游灾难再生,开头的描述极为扣人心弦,可惜叙述过于耽溺于人物情态,较有情节性的故事无从顺势开展,结尾似乎应有转折,除了作为创伤或者疗愈的经历,不如从火灾的起因和蹊跷另做设想,或许一切正是因其而起?)

姿瑩:导游的故事

普通人阿月

这是阿月第四千一百一十七次带旅游团来到这繁华的市中心参观。

繁华的城市有着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人来人往,商店灯火通明。阿月懒散的挥动着手中的扩音器,似乎对于再介绍这城市的特色已厌倦透顶—— “这里是这城市最著名的桥,在远处那里是世界上第一个飞盘形状的建筑,给你们十分钟随便拍一拍我们就要到飞盘建筑景点打卡。”

说完阿月如常的点了根烟,坐到石路障上等旅客拍完。这里来往的人都穿着商务正装,街头巷尾都能看到名牌的影子。阿月穿着一件写着“City Tour”的 T恤和布面泛着淡淡地褪色的裤子,他的打扮在这繁华的城市里显得格格不入,就像是城市的背景。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向阿月走去,他穿着一套整洁的黑色西装,展现出专业的氛围。阿罗双眼瞪大,显得有点惊讶“你是阿月吗?”

阿罗是阿月年少时的挚友,但在毕业不久后阿罗出国进修,他们就此断了联系,一晃二十年就过去了。今日再见,岁月在彼此的脸上留下痕迹,褪去了青涩留下了沧桑。

在短暂的寒暄以后,阿罗就急冲冲的赶去开股东大会。阿月望着阿罗离去的背影,脑海中浮现出他们年少时的画面,他们曾经并肩前行在那七十年代,当时的这座城市建筑简朴,并没有太多的高楼大厦,汽车和人。当时他们谈着梦想和理想,憧憬着未来,他们都想成为优秀且成功的大人。今日再见得知阿罗现在事业有成,不止是一名在法庭上的佼佼者,也是一名企业家。阿月在与阿罗聊完以后,感受到心灵的空旷,原以为自己也会像阿罗成为自己年少轻狂时设定的理想,而现实却将他打磨成了远离理想的普通人。阿月并没有成为自己想成为的大人。

旅客们的催促,把阿月拉回了现实,阿月把旅客们领到了下一个不久前建的形状像飞盘,大概二十米高的的建筑附近拍照。阿月照常的坐在建筑的不远处等待,旅客们兴奋地跳跃着,挥舞着相机,摆动着不同的拍照姿势,阿月注意到也有人在那里野餐。阿月静静地注视着建筑底下的旅客们,同时想着刚刚遇到阿罗的场景,阿月的自我怀疑笼罩着他,让他陷入深深的自卑。

建筑的顶梁柱上的多处裂缝,通过阳光钻入了阿月的眼帘,往上看时,建筑摇摇欲坠散发着倒塌的痕迹。阿月声音变得急促,大声呼喊着让人们离开现场,声音穿透着整个景点。但是来不及了,建筑在一瞬间如山般倾倒,伴随着巨响,掀起一片尘烟覆盖了整个景点,让人们瞬间措手不及,一片混乱参杂着痛苦的呼救声。

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让阿月惊魂未定难以置信眼前的场景。阿月回过神时,不知哪来的勇气,毫不犹豫冲向危险区域,不顾自生的安危,只为救出被埋没的人们。这景点阿月来过无数次,对于地形熟悉透顶,在救援人员还没到达时,阿月展开了救援活动,拼命的试图把埋没的人都救出来,趁一切都来得及时。但现场伤亡惨重,远远超过了没有受伤的人,就算阿月再怎么拼命,现实再次让阿月感到无能为力。

救援队在不久后到达,阿月指出被埋没的人的位子。从白天到晚上,不知过了多久,就算大量的救援队来到了现场,阿月没有停止救人,直到体力耗尽晕倒在地。

阿月再次醒来时已在医院,病床前的新闻在播报着,建筑因结构缺陷和建筑质量不良而倒塌,也提到了导游阿月无畏的救援精神,记录了他的英雄行为。也许阿月是普通的打工人,他没有成为自己想成为的成功人士,但他现在却成为了人们心中的超级英雄,而超级英雄可以是隐藏在城市背景中的普通人。

(小人物方是大英雄,大事件才见真勇气,故事的主题立意有点过于明显,而且情节稍微平铺直叙,冗长的文句断点必须注意,凑巧遇到旧友的设计其实不必,让人物如常的经历即可,不过对于建筑倒塌的意外场面,描述上还颇有逼真的效果。)

苇轩:导游的故事

这世界很美

黎明破晓,小莫坐在床沿,看着窗前的景象发呆。此刻的天空依旧灰蒙蒙,唯有一颗冉冉升起的光球。他仔细一看,竟然还有闪烁的星星。闹钟响了,他的视线飘向正在震动的手机,已经七点钟了。他再一次望向远方的太阳,一脸温润浅笑,新的一天开始了。

今天是旅程的最后一天,也是他从事导游工作的第一周年。他搭着电梯来到了酒楼大厅,迎面而来的是旅行团里的一对老夫妇。老夫妇穿着朴素,年纪差不多五六十岁,眼神特别温柔。他们向小莫挥了挥手,走上前询问他是否用过早饭。小莫很喜欢与这对老夫妇聊天。唯一令他疑惑的是这对老夫妇同他说话时,总喜欢盯着他的眼睛,有时候看着看着就出神了。然而,每当小莫表露出一丝不自在,老夫妇就会立刻收回目光,开始新的话题。

寒暄了一阵子后,所有的旅客终于依序集合准备出发。小莫带领众人上了旅游巴士,前往最后一个目的地。引擎启动,他进行了热情的打招呼仪式,大家仍在梦境中被周公追着跑,兴致缺缺地回了句早安,只有老夫妇脸上挂着笑容积极回应。半小时后,他们来到了即将被拆的裕廊飞禽公园,目送这鸟舍最后一程。小莫在一旁滔滔不绝,从枯燥的建设历史说到独特的百种鸟类。在拉着睡眼惺忪的旅行团拍了张照片后,他便任由众人自由活动。

老夫妇走上前,拍了拍小莫的肩膀,递给他一部手机。他心领神会,接过手机准备帮他们拍照。他们摆好姿势,却特意在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据这几天的经验,小莫早已习惯俩人的拍照习惯,熟练地记录这份独特的回忆。今天是最后一天,小莫终于忍不住再次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你们中间为什么总隔着一段距离?”

正当小莫认定他们会再次笑而不语时,老夫妇翻出了手机里的相册,给他看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女孩坐在床沿,身穿病服,脸色憔悴,眼睛却像星星一般闪烁,清澈见底,让人不自觉沦陷其中。

“这是我们的女儿,眼睛很漂亮吧。”

小莫点了点头,那双眼睛仿佛能诉说女孩的故事。她对生活的期盼、对未来的憧憬、以及对病魔的反抗。小莫知道,病房是灰蒙蒙的,周围的气息仿佛被死神笼罩,让人喘不过气。当时的他什么也看不见,总感觉自己身处一个无底洞,越想逃却跌得越深。那时二十一岁的他,正准备考取旅游局的合格导游证书,却在一次考核中意外被石灰烧伤了眼睛,从此他便认定自己从今往后只剩黑暗陪伴身侧,成为导游的梦想终虚所望。直到他获得了重见天日的机会 。

小莫回过神来,听着老夫妇继续道:“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看这美好的世界一眼。”

老夫妇絮絮叨叨,小莫也就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起了女儿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从小就往医院进进出出,被病魔缠身已有二十余年,一直想出去看看外面世界,却连飞禽公园都去不了。后来,女孩历经多种手术,病情逐步稳定,他们一家人又计划着一起来飞禽公园看看。谁知,女孩病情复发,他们再也看不到了。

小莫盯着照片里的女孩,看了很久很久。那么温柔的人,眼睛所见也充满温情。他不知怎的,不自觉地看向飞禽公园里的鸟兽。眼前五彩斑斓的景色如同女孩的眼眸,充满了色彩。她的这一双眼睛,从前只能看到病房里的阴沉,如今却也能看到梦寐以求的大好河山、锦绣乾坤。老夫妇再次看着那双眼睛出神。这次,小莫眼眶湿润,莞尔一笑。

“这双眼睛,看到的世界很美。”

(来不及看见的美,或许才是最美的,人物移情彼此填补,世间的遗憾大概都能抚平,情节大有朴实感人的基调,形容描述的笔触不妨再自然收敛一些,让人物之间的交会,趋于更为意在言外的契合,故事整体必然更加圆融。)

伟明:导游的故事

雪莲

“如果放在十年前的话,还是有治疗的机会。但是现在你就尽量陪伴家人,好好享受时光吧。”老王皱着眉头,凝视着眼前的从小玩到大的医生朋友。他明白对方说这番话并非在开玩笑,但内心依然不甘心。

当晚,老王心神不宁地回到家中。在用餐时,他的心情一直没有恢复,妻子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状。为了提高老王的情绪,她拿出儿子今天写的小作文给老王看。

“我的爸爸是一名导游,领着许多游客上雪山……”

阅读儿子的小作文,老王的心情似乎好转了一些。然而,当他看到作文结尾附上的一幅画时,老王瞪大了双眼,一段多年前被遗忘的记忆瞬间浮现。

老王原本绝望的眼神似乎有了一丝希望,妻子笑着说:“你是儿子的英雄,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放弃希望。”

老王原本深陷记忆中的沉静,听到妻子的话后,认真而坚定地回应:“那小子才是我的英雄。”

在第二天清晨的黎明,老王已整装待发,肩负登山装备,注视着熟睡中的妻儿,留下一封信,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征程。

这座雪山承载了老王年轻时十余载的攀爬历程,如今成为他最后的渴望。回忆记忆中那些破碎的片段,老王一步步攀升,寻找着曾经的足迹。

老王在攀登的过程中也产生了悔意,他意识到现在年事已高,也多年未曾踏足这样偏远的雪山。平日里,他通常携旅客攀登周边轻松的山峰,但现在体力不再如年轻时那般旺盛。每当他产生放弃的冲动时,妻儿的面孔浮现在脑海中,成为他支持下去的动力。他一边拼命地喘息,一边自言自语:“我必须找到它。”

在攀爬的过程中,突然一场狂风暴雪袭来,白茫茫的大雪迅速模糊了老王的视线,强烈的风让每一步都变得艰难。然而,心中的信念一直支撑着他,告诉他不能轻言放弃,妻儿依然需要他。

所幸,仿佛上天聆听了他内心的渴望,就在老王几乎支撑不住的时候,他找到了那个记忆中的山洞。

老王艰难的走进山洞内,就算他颤抖疲惫的身躯也掩盖不住他脸上激动的神色。

这个山洞似乎和外面世界是分割开的,虽然洞外狂风暴雪,但洞内深邃而宁静,冰柱悬挂如水晶吊灯,洁白的冰雪墙壁映照着微弱的蓝光,仿佛是来到一个与世隔绝的神秘世界。

然而,这美丽的山洞并非老王的目标,他也不休息,迅速地穿越洞穴,心中只为寻到那年少时遇见的纯白雪莲。

在手电筒微弱的灯光中,老王踏入洞穴深处,但眼前却不是他记忆中那朵神秘高贵的白色雪莲,而是一朵残败枯萎的莲花。

看到这画面,老王的意识瞬间崩溃,昨天医生的话语在耳边慢慢响起。

“这病症以前还能治愈,因为有一株能治百病的雪莲。但如今由于人类对环境的破坏,肆无忌惮的采集,导致这种雪莲已经绝种了。”

他回想起儿子小作文后的那副画,是自己和一株莲花。同样也是这幅画让他回忆起年轻时,在雪山中迷失,偶然遇到雪莲的情景。他以为这是上天再次给予他地机会,不料却是让他陷入绝望的深渊。

凝视着地上那朵干枯的雪莲,老王依稀才能看出,这莲花似乎是被某种动物咬伤的。他呆望着干枯的花朵,口中轻声呢喃:“如果早几天就好了。”

最终,老王在逐渐减弱的暴风雪中,如行尸般向着来时的方向迈去。

然而,在他离开后不久,一株新生的嫩芽,在那干枯的雪莲旁破土而出。

(武侠江湖里的冰山雪莲,换成现实世界的生态破坏,虽然叙述的推展稍嫌僵硬,而且情节过于离奇而欠缺信服,不过人物的处境与主题的诉求,却也具有贯通和推敲之处,结尾无需节外生枝,让人物急于归家团聚,人伦温情才是真正的雪莲。)

语缘:导游的故事

记忆余烬

爱丽丝是一个向导,一个独属于欧利蒂斯庄园的向导。

欧利蒂斯庄园原本是一个贵族庄园,不幸的是,这所庄园于十年前的一场大火化为废墟。好在近几年庄园的新主人对欧利蒂斯庄园进行了一番修复。她重建了几处花园,在内点缀了各种名贵花卉,喷泉与雕塑,她还在大草坪上修建了绿荫迷宫,甚至还有秋千以供玩耍,处处透着精巧心思。可不知什么原因,被烧毁的大半主楼和几座塔楼,却依旧孤零零的立在翠绿的草木之中。极致的繁茂与荒芜产生了强烈的对比,像是斑斓中透出的几缕浓黑,叫人看了忍不住的颤栗。

也恰恰因为如此,这种别出心裁的风格,吸引着大批猎奇的游客前来参观。爱丽丝就是从那时被聘请成为了庄园的向导,她风趣的谈吐和热情的态度无不令客人们满意,所以庄园主特许她住在庄园内。然而,爱丽丝从没有见过这位神秘的庄园主,听管家说,主人家似乎是病了。禁不住好奇心的折磨,她也私下里向佣人偷偷打听过,却只知道那是个忧郁而又悲伤的女人。

按照惯例,爱丽丝每天早上起来都会沿着花径巡视一圈,不过今天的庄园似乎没有客人。爱丽丝顿觉有些无聊,于是她推开橡木大门,踩着长长的红色地毯,往餐厅走去。突然,她停住了脚步,一个身着白色西装的男人出现在长桌的尽头。那人身材挺拔,面容英俊,戴着一个单框眼镜,斯文有礼的样子。他说,他叫奥尔菲斯,是一名小说家,此次前来庄园,是为了寻找小说故事的素材。

奥尔菲斯?爱丽丝咀嚼着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说过,或许是自己曾经拜读过他的作品?爱丽丝略显迟疑的开口:“奥尔菲斯,难道是您的真名?”他抚了抚袖口,轻轻的笑了:“非常抱歉,小姐。那只是我的笔名。”语罢,他起身缓缓鞠了一躬,温润好听的声音从他唇齿间滑过:“待会儿见,向导小姐。”

爱丽丝看向奇怪男人的背影,忍着心头的疑惑匆匆吃完了早餐,经过管家同意后赶忙进入了书房。书房里并没有找到男人的作品,爱丽丝随手拿起一本神话,“我希望欧律狄克和奥菲欧可以永不分离。”随着第一行的阅读,一道温柔的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她猛地回头看,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位奥尔菲斯先生竟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爱丽丝强忍心中惊骇道:“奥尔菲斯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唔,我是来寻找素材的”他接着低喃,“只是这个素材故事的主角是我自己罢了。”“嗯?”“没什么”,他从身后拿起一本书,“这是我写的新书,向导小姐可否赏脸一看?”爱丽丝接过这本名为《余烬》的书,翻开的瞬间只觉火焰扑面而来,吞没了面前的男人……

熟悉的庄园,冲天而起的大火,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少年挡在小女孩身后,他奋力的嘶吼:“爱丽丝,不要回头!”小女孩一瘸一拐的跑到大门口,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大火吞灭了少年的身子,还没来得及看到火光中的容颜,墙壁轰然倒塌。“奥菲!”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我想要你回来。”

书房篝火的轻微声响,盖住了小女孩低声的诉求,爱丽丝有一瞬间的愣怔,刚刚自己又忘了什么?爱丽丝有些低落。这时,管家推门而入:“主……呃,爱丽丝小姐,请问要添些柴火吗?

壁炉的火一直在燃烧着,燃尽了记忆的颜色。

(火焰吞噬记忆,记忆反扑现实,大起大落的情节糅杂神神怪怪的元素,虽然故事的流气明显,但是叙述的条理整洁,而且哥德式的氛围营造极有韵味,从中道出了前世今生般的人物脉络,只是似真似幻的失忆题材,此番篇幅呈现总是事半功倍。)

懿芸:导游的故事

欠她不止一趟旅行

酒店房内的电视此时正播报着晚间新闻:“……离奇消失,搜收仍在继续……”阿豪的心顿时咯噔了一下,电视上直升机盘绕海洋上空的画面、家属在机场哀嚎的画面,连同几天前争吵的画面如走马灯般,一幕幕逐渐模糊地闪过阿豪的眼前。

“明天就要出发了,你今天跟我讲你不能去?”晓琴坐在地上抬眼望着阿豪,表情参杂着愤怒与失望。

“我有什么办法,阿贤生病需要我代班,我也不想的啊……我答应你,下次一定一起去,好吗?”阿豪语气有些哀求地说。

“下次,下次,每次你都说下次,几时兑现过?”

“我做这么多不就为了升职加薪多挣点吗?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吗?”

“我不体谅你?我都忍你多少次了?算了,我现在不想和你吵,你跟你的工作过去吧!”晓琴摔门而出,留下阿豪独自一人站在那窄小的房间里,地上摊开的行李箱周围乱糟糟的收拾到一半。

阿豪坐到床边,烦闷地用双手支撑着沉重的头,频频叹气。点燃烟头,他深深一吸一吐,烟灰缭绕在他眼前,然后散尽,烦心的思绪也一点点消散。一根烟尽,他对着落地镜整理好蓬乱的头发,拉直稍有皱褶的白色上衣,努力提起脸上的笑容,准备去上班。

早上七点,阿豪在飞机场的接机处迎接美国来的一批旅客,见到熟悉的吊牌,他便举起小旗子说着蹩脚的英语热情招呼。旅客中几乎都是全家一同来游玩的,孩子们脸上洋溢着的兴奋神情,让阿豪更替自己感到悲哀。

太阳升起又落下,旅客观光、打卡、吃喝在各种美丽壮观的旅游景点,这套熟悉的流程阿豪早就觉得麻木,他筋疲力尽地回到酒店房内结束了一周满满当当的行程。躺在床上不停刷新着聊天记录,他原以为晓琴会给他发来旅行时拍的照片,然后俩人和好如初,可一周过去了,她仍旧没给他发来任何讯息。阿豪打算明天送走游客后就回去好好跟她道个歉。

可坏事总在不经意间突然降临。

电视继续播报着下一则新闻,只有阿豪的世界突然静止了。他掏出手机,一遍遍地拨打着晓琴的电话,可无论如何都无人接听。他在房里来回踱步,颤抖着手传了无数个简讯都显示未读。他着急得焦头烂额,整理好思绪,将剩下的工作交给助理后,在酒店外的路边拦下辆出租车,赶往机场确认消息。抵达时已有许多家属在那里,有的冲客服怒斥,有的跪在地上祈祷,有的静静地坐着哭。阿豪确切知道他们原本应该一同返回的飞机便是这班,可还是抱着侥幸的心,上前确认乘客名单,直到看见妻子的名字赫然出现在里头,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叮!”手机的响声将他拉回思绪,屏幕上“大马重启搜寻马航MH370”的新闻渐渐变暗。那一年,人心惶惶,旅客人数骤减,阿豪接不到单只能窝在家里。悠闲的他时不时便会出神想象着当时飞机上发生的一切,晓琴惊恐无助的神情,总在夜晚敲打着他悔恨的心门。起初,他还抱着各种希望,或许晓琴只是生他的气不肯回来,或许飞机真的遇到了某种科学无法解释的事,直到一年一年过去,飞机的残骸漂浮在印度洋,发给晓琴的讯息始终停留在未读,希望的火光才逐渐在他心中暗淡。

十年转瞬即逝,轰动一时的飞机失踪案已无人问津,阿豪不得不接受飞机失事的事实,只是欠晓琴的一趟旅行始终让他放不下。

那天,他收拾抽屉时,翻到了一直沉淀在底部的一封牛纸信,上面什么都没有,他纳闷地拆开信封,在看到信纸署名和超声波照的一刻,他泣不成声。

(叙述不断跳接,情节不断叠加,导致故事多有分岔,多少也减损了情境的真实性,但是从现实时事进行取材,此番构想确实大有撼动的基础,导游身份不妨置于妻子之上,怀胎之实也无需以转折处理,简单以现在记叙过去呈现即可。)

薇淼:导游的故事

复明      

夏哲长身鹤立于落地窗前,身上穿着的是衣柜中唯一一件黑色的府绸衬衫,将他衬的愈发眉寒眼凉。他望着大厦外络绎不绝的人群,摁灭指尖的凉烟,淡漠的眸子中漾起讥讽。

 “徐特助,你瞧,这么多人。”

徐特助拭了拭额角的细汗,前阵子夏氏集团随手投资了一项实验项目。说是在实验舱内,通过与大脑神经元建立联系,可以使参与者随机获得一样超能力。

在经历数位自愿者测试后,技术终于得到成熟。夏哲作为特邀向导,将和第一批用户一起参与正式运营。

不等他回话,夏哲乘梯下楼,只见主持眉飞色舞道,“接下来,由夏总带领我们,一起见证这项伟大的实验!”

夏哲的面色仍旧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他从容不迫地走在人群最前面,带领他们找到属于自己的机位。随后,他也落座戴上了自己的设备。

“以自己失明为代价让别人重获光明。”

“并且,那个人会忘了你。” 

按下enter键以确认         

夏哲长眉一凛,正欲摘下vr眼镜,就听见隔壁座愤然的声音,

“去你妈的!忘掉昨天的记忆算什么狗屁能力,夏氏集团,退钱!“

……

夏哲由一众安保人员护送着出了大厦,独自踱步离开。

他走在行道上,修长的指节捻上打火石,倏地,背后被撞了一下,力度不轻不重,指尖蹭过滚轮,打出几粒火星,没点燃那根凉烟。

“你撞了人,也不道歉?”

他不耐地转过身,见到是个女生时,眉目松动了些。女生生了一双杏眼,本该是眼波潋滟的一双美目,可是他瞧着却太过空洞,似乎少了些什么。目光移到她手中的导盲杖时,一切了然。

女人身形一顿,脱口而出,“阿哲?”

夏哲的步子滞了,回头瞥了一眼女人陌生的面孔,

 “你喊我什么?”

女人握着导盲杖葱白的手指骤然拢紧,他快要听清时,只觉头上一轻。

他抬眼,是徐特助摘掉了他头上的vr眼镜。

“夏总,这里太乱了,您先出去。”

原来,刚刚是虚拟世界么?

夏哲揉了揉酸胀的眉心,街边玲琅满目的高档餐食店让他感到愈加疲乏。于是他选择了一家开在街角,最不起眼的小吃店。

很奇怪,他平日从不踏足这种地方,心底却升起一个固执的念头—这家小吃店原本不该是这样。

例如那片白墙原本还未斑驳至此,桌上油醋碟的瓶瓶罐罐不该泛着氧化的酱渍。挂在头顶的吊扇结着蛛网嗡嗡作响,扇叶转得极慢;但他总记得,那顶吊扇本该转得极快,能将他额前的碎发都吹的扬起。

这家小吃店似乎在时光中褪色,黯然失色。

“哟,小哲,今儿怎么不坐一起?” 老板从后厨出来,笑盈盈地问他。顺着老板的目光看去,他望见了前一桌面对他坐着的,是和刚刚在虚拟世界中遇到的一模一样的姑娘,甚至,她的手边也放着一根导盲杖。

 “我们不是一起的。”

他就这样在老板娘一脸八卦的目光中味同嚼蜡地吃完了一根油条。

 “小哲,吵架了得哄!你现在发达了,更不能让人家姑娘白等你这么多年呀!”

老板娘的话如同魔咒般绕在他的耳边,他望向女孩走在前头纤弱的背影,不由自主地喊住她,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很唐突的问话,女人却出乎意料地回答了他,“项欣。”

“先生,麻烦您送我回家。”

很唐突的要求,夏哲心下一动,莫名地就要照做,“你不怕我是坏人?”

“不会。”她很笃定,随即挽上了他的手臂。轻盈的府绸环罩住她的半截手臂,她眉心一颤,绽开一个笑来,

“这件黑色衬衫,还挺适合你的。”

“是么?刚好这是唯一一件黑色的。”

三月后。

“阿哲,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为什么?!”

“因为我是一个盲人,又不仅仅是一个盲人。”

 “你在胡闹!这是借口吗?”

 “盲人,盲人……”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拉开门就往楼下冲去。

项欣长睫轻颤,“阿哲,来不及了…”

夏氏大厦

夏哲端坐在设备前,眼眶泛着红,将指节捏紧。只要她能看见了,就会爱我的,对吧?他如此想着,将手指覆上enter键。

一次,两次,都毫无反应。

他有了怒意,狠狠砸在enter键上。

刺耳的鸣笛声划破了诡异的寂静,一辆货车突然朝他飞驰而来,他避之不及,可车却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撞向另一个人。

他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另一个他。

随后视角一转,他看着双眼缠上绷带的他形销骨立,疯魔似的砸光了病房所有的东西。

 一切归于虚无,他的眼前一片黑暗,耳边尽是吵闹声。

“我看不见了,我是累赘,你能不能滚!”

 “阿哲,你会看见的。”

 “哦对了,我给你买了件黑色衬衫。”

“感觉还挺适合你的,以后你做了夏总,记得要穿给我看,知道吗?”

夏哲颓然起身,将幻境抹去,吃人似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重新出现的字。

“以自己失明为代价让别人重获光明。”

“并且,那个人会忘了你。”

再往下,又一行触目惊心且血淋淋的一行大字—
“不可再次交换”

(既有爱情的求赎也有科幻的炫技,虚实交替的构想大有奇幻之处,但是故事的野心超乎篇幅的承载,场次更替的视觉性叙述略有断裂,虽然明显有点eternal sunshine的情节重蹈,不过却也带进了自己比较独特的设计。)

俐莹:导游的故事

走进,走出?

阿乾的工作是为这片山林的游客当导游。他走的是从老辈口中传下来的路,这里虽然总是被外人称为神秘之地,但在他的眼中像自家一般熟悉。

一天,阿乾带了两个来旅游散心的商人。沿着阿乾闭眼也熟悉的路走了十分钟后,高个子商人问:“阿乾,你了解这山里的草药吗?”阿乾摇头,笑称如果问他蕨菜有吃过几种他倒清楚。这时,矮个子商人拿起手机,展示给了阿乾一张草药的图片,瞪大眼睛叫道:“我看古籍上说这里藏着这草药,极补精气,我们要是找到了那不就发大财了!”

阿乾在这生活了几十年,从来没见过这种草药,也不肯特地去找。但当高个子说已经有人开价十万,而他可以得到三分之一分成时,他动摇了。偏离原路一点似乎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在天黑前返回,阿乾同意了。

山林里植物肆意生长,阳光透过叶缝对大地撒上了一层金箔,到处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绿意。动物们用各种色彩肆意装点着这幅绿色的画,似乎在宣誓着这片区域的主权。

烈日晒得人头昏眼花,柔软的泥土也被烘烤得长出硬骨,走得一行人脚疼。新路和原本的小路并无两样,但越往里走,阿乾就看到越多自己从没见过的植物和动物,似乎都在向他强调这是一片陌生的地方。一看手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还没找到草药,阿乾提醒商人们要准备返回,他们不痛不痒地回了个呆会吧。

又走了快两小时,阳光似乎也像他们的体力一般越来越消耗殆尽,天色渐渐暗淡起来。前方跟来时的路没有区别,变了的只有流逝的时间还有阿乾的耐心。眼看着就要天黑,阿乾担心返程已经不够时间,但两个商人意犹未尽。“但我也没走过,我不能保证你们的安全……”“大不了我们慢慢回。”

慢慢?已经慢慢走了不知道多远。急切之下,阿乾斥责道:“是你们非要走这条路,我怎么保证你们的安全!”这时,高个子瞬间脸黑:“我们给了你钱就是负责带路的,你现在来推卸责任?”“那我不要钱行了吗?”阿乾不顾一切了,但矮个子似乎觉得荒唐,讥笑道:“那就别要了,你自己走吧,这十万我们赚。”一行人之间的气氛阴凉下来,阳光也很识相地越来越暗,模糊了两人向前走的影子。

灰蒙蒙的,阳光已经被夕阳擦去,山林里的绿意也褪色了,只剩下层层影子厚重地叠在大地上。阿乾往回走了,时间仿佛在这片灰暗中被拉得无比漫长,他感到自己陷入了永恒的迷失之中。耳边传来了陌生的声音,忽大忽小,似乎已经匍匐到了他的身旁,又悄无声息地远离了。阿乾的心脏跳得飞快,但是自己的腿脚却不听话地只能缓慢行走。不知道其他两个人……不管了,已经要来不及了,等天完全黑,山林就会将他吞噬,尸骨不剩,就像他从电视上看到的骇人听闻的故事那样。

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刻,远处传来了水声。那指引着一条未知的道路,但他知道,只要沿着下游的方向,就有可能找到出口。黑暗中,他看到了反射着月光的流动的溪水,立马摸索前行,不敢有丝毫停歇。他踉踉跄跄地踏水,完全不顾溪水已经溅湿了裤脚和鞋袜。

不知走了多久,在黑暗即将抹去前方最后一丝光明时,阿乾看到溪水的尽头有一抹微弱的灯光。他眼泪水瞬间流下,仿佛疯了一般般狂奔。越来越近,灯下是一间冒着炊烟的小屋。他终于走出去了。

阿乾在屋主的帮助下报了警,但两位商人仍然下落不明。这就是挑战自然的代价吗?从此,阿乾再也不敢走进这片山林。

(入林愈深愈见黑暗之心,虽然动作叙述稍欠利落,但是戏剧性的故事的题材,颇有清晰完整的呈现,务实与贪婪的对比,本土与外来的对抗,只是结尾设局的期待,似乎有点落空,情节似乎应在中段出现采药遇险的描写,之后才铺展人物死里逃生的侥幸。)

永芝:导游的故事

不要相信那个导游

明悦再次在咖啡厅里醒来。桌上有喝了一半的饮料和碰都没碰过的蛋糕。整个咖啡厅里只有她一个人,甚至连柜台后面也没有员工。但咖啡机还在运转,咖啡豆被磨成粉的时候,飘出了变质的酸涩味,惹得她不自主的干呕。

抬手想擦嘴的时候,明悦才注意到她手里竟在抓着一张餐巾。那纸巾已经被她抓得皱巴巴,还因为她手心里的汗而导致有些破碎。米白色的餐巾上有些红迹,她小心翼翼的将次打开,纸上用红笔写得歪歪扭扭的几行字:

“不要相信导游!”

虽然写得乱七八糟,明悦还是看得出那是自己的字迹,但她并没有写下这些话的记忆。她皱着眉头向外看去,玻璃窗外都是白茫茫的雾霾。这不是她第一次出现在这里,每次重回到这里的时候,人越来越少,雾霾越来越浓。前两回她至少还能看到窗外的路和对面的商场,而每一次的范围都在缩小。她需要在白雾吞噬自己前逃出去。明悦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就如之前一样,明悦起起身走到了咖啡店的门口。推开门之前,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但推门的手还是有些颤抖。

有人替她拉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扭曲的脸,他对着明悦笑,“原来你在这里!赶紧归队吧,我们该出发去下一个景点了哦。”

那张脸的五官被彻底的打乱,还有些被浸泡过的肿胀。明悦死死的咬着自己的舌头才没有喊出声。他指着不远处的空地,五根手指像是都被拧断,看着就让人反胃。

她没说什么,只是快速的走到集合点。那男人站在面前,举起了手中青蓝色的旗帜,拿着手里的扩音器麦克风开始介绍沿途的景点。

她其实很讨厌参与旅行团,更是讨厌这些为了抽取利益,而诱逼着他们花钱的没下限导游。可她偏偏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来参加这个旅行团。

经过路牌的时候,之前只顾着寻找能逃出这个鬼地方的明悦,才第一次知道她的所在之地。

「欢迎来到生命之湖!」

“…生命之湖?” 太阳穴突突的疼,明悦怎么也想不起来她为什么要过来这里。在过来之前,她原本又是想做什么的呢?

“生命之湖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湖之一,传说人生命的起点是这里呢!” 男人手里拿着一个装满湖水的木勺,举到明悦的面前,“喝下吧!喝下吧!”

明悦立刻把木勺推开,急忙往后退。但男人的速度比她更快,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臂,又把木勺塞到她的嘴边,面目狰狞的嘶吼,“喝下去!你一定要喝下去!”

“我不喝!” 明悦怒吼,挣扎之间,木勺里的湖水洒在了他们两个的身上。那木勺像个无底洞,湖水从里面源源不断的涌出,把争斗中的两个人彻底浸湿。

导游肿胀的手掐着她的脖子,“喝!喝!”

两人一并摔了下来,直到被湖水掩盖,明悦才意识到脚下的土地消失不见,两人竟在湖中挣扎!她费力的把男人往下压,缺氧的她开始翻白眼。湖水把他们两个都淹没,直直呛进她的肺里去。失去意识前,她看到导游正在往下沉。

“滴、滴滴、滴——”

她的眼皮跳动,勉强睁开。有强光照射进她眼睛,她只能又将眼睛闭上。再次睁开的时候,明悦终于能动弹,她看了许久才发现自己在医院里。

在剧烈的头疼中,明悦全部都想起来了。

在传闻中人生命的起点的地方结束生命,是她想留下最大的讽刺。谁知道那样势利的导游,却会跳下去想要救她呢?

他替她永远留在了冰冷的湖底。

(故事大有神秘诡谲之气,但是也不无故弄玄虚之嫌,情节且开展且杜撰的痕迹明显,开头如有危机四伏,接着又像邪教围堵,最后却是阴差阳错闹出人命,故布疑阵的手法,略能引逗阅读的好奇,只是这类故事倒头来皆难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