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呼唤2011
Showing posts with label 呼唤2011. Show all posts
Showing posts with label 呼唤2011. Show all posts

Thursday, April 28, 2011

給你們和我



這當中擁有一種就算掏淨臟腑也無法完全窺視清楚的愛意。

文字的蔭影整齊散佈暈開兩旁,陽光叢簇的黃花初開,像是做夢一般我們彎彎曲曲的靈魂走過,匆匆的尋找各自可以暫時入駐的莖殼。用前世河邊撿起的一塊石頭,或者愛人潛藏在頭髮和齒間裡的氣味,交換模糊隱現的血肉。於是,我們一起飲下悲傷混拌快樂的汁液,試圖喚起還未成形的回憶,為了敘述這裡的今生種種。我以你們的青春彖養體內最憂鬱的一片澤地,蘊藉凝結一點能夠挨過冬天的溫柔。你們的嘴角都有一道不願離去的龜裂唇印,是我偷偷在月色裡留下來的,一半給你們,另一半屬於命運更加龐大無解的秘密。

這一刻或許不覺,但是你們終將受到詛咒。時間必然的衰敗須是過於倉促,步履縱然艱難如眼神飄忽,野草淒楚蔓延往前,倏忽也來到了渡頭。木槳劃開水紋,一圈又一圈的,我已經恍然聽到了背後的喧聲近近遠遠,不過卻不忍回頭。

然而,還有你們,彷彿蒙克的繪色木刻,兩個人之間總有一個是孤獨的。故事注定是要在不完整之前就結束,等待你們轉投來世修成人身。在一個不得不流下眼淚的時候,記得要把記得的寫下來,逐字逐句,那就是,我們的重逢。

Saturday, April 9, 2011

我住在……


生活不在他方
在这里
才有存在的感觉


垄沟的名字

流过小镇边沿的其实是河,大家只管叫垄沟,或许因为福建话念起来爽快铿锵,像声音突然起了茧。而且河流该有名字,分上游下游,没人去搞懂这事,也算方便干脆,反正还是同一个样,不多不少,习惯后总有说不清楚的爱意。小镇倒有称呼,达哥打据说原在美国北边,没有土生土长的典故,大概是取名的人去过,很久以前看着刚绘好街形的地图,心里不由惦念着,就决定了这个小镇往后必然愧对的异国情调。

我在达哥打出生,爸爸妈妈带着公公婆婆,从小镇外头的世界搬来,还有一个叔叔,抬着一张帆布床,摆了全部家当走了半天的路,住进顶层三楼两房一厅的单位。公公婆婆在我的记忆发芽前去世了,叔叔谈了初恋,不久也结婚搬走了,留下帆布床给我和爸爸轮流睡。

红砖砌墙,红瓦覆顶,小镇的屋子横竖一致,里头每一扇大门背后的故事,想来也没差,生存的粗糙头绪占多,像是小镇这棵大树身上大小相似的蕨叶。垄沟对岸是灌丛,水流卷来异味,以及各式各样丢弃的漂物,鞋子椅子桌子箱子,还有玲琅满目的属于外头另一个城镇的垃圾。

垄沟里也有四脚蛇,午后会爬上斜壁晒太阳。家里火炉旁的铁夹,除了黑炭之外,就是用来钳住四脚蛇狰狞的扁头。邻居有老伯是庙坛乩童,平头白发额前爬满皱纹,我们暗自取了大伯公的外号。大伯公喜欢吃四脚蛇,一伙各抓仍在挣扎的四肢,就会直往大伯公家跑去,换来每人一支橘味冰条。

小学在小镇里,达哥打的小孩子都上,口袋凹凸鼓着,玻璃弹珠在里头颠簸擦撞。西北不远边有一座小机场,所以小学上头永远都有飞机飞过。老师拉高嗓门要大家作文,学生们垂头唏唏唰唰,都写说将来要当飞机师。那本来也是我的志愿,可是对于成长这回事,要等到那年的十二月才算有点眉目。

同学从爸爸那里偷出一本杂志,晚上唤来大伙爬下垄沟的崎岖石阶,背对污浊的流水张开拉页,亮起手电筒摇晃照着,竟是赤裸光溜的金发洋妞。大家的眼珠咕噜不转,可是却傻傻直盯,抢过轮流惊呼翻看。垄沟水位一下缓涨淹至脚趾,似乎也有共通的血气,不知是谁说了,长大后就会有这样的女人,很快的。

果然眨眼就长大了一点,小镇里家家户户的黑白电视机换成彩色,世界也仿佛不同了。达哥打越来越吵杂,草地打基建起更高的屋子,后来我就绕过垄沟走不远的路上了中学,有一阵子有一个名叫舒其的女生会在垄沟的另一边出现,说是天没亮就来等,要不要一起上学?

舒其从直发到烫发,我始终没有见到白色校服内,是否真有硕挺如杂志洋妞一般的胸脯,中学时期也就过完了,连眼都不需眨一眨。

大伯公差不多是在这个时候染上重病,没救了只好出院,据传恐怕是吃了太多四脚蛇的缘故,全身发黄起疹结疥。小镇夜时静得像一只满怀心事的猫,大伯公微弱的呻吟放大数倍,窜进闷热的空气,再钻入四周的窗缝和门缝。直到几天之后,大家起早感觉难得清爽,发现却是大伯公当晚咽了气。本要火化把骨灰撒在垄沟,听妈妈说政府人不准,大伯公遂安小镇庙里大伯公神像的后方。

很快的,为了比较合乎时代的理由,小镇也必须繁华起来。神庙先迁,小学的那些同学也陆续搬离,接下来旧的砖瓦全要铲平。达哥打从此偶闻鬼事,夜归路人三两曾目击大伯公的魂,在垄沟附近上下徘徊,像是饿了正在觅食。

我当然不信此等无稽之谈,垄沟底积的黑泥早已挖除,两边铺道竖起雕形石栏,甚至取了一个名字,如今流水清澈无比,哪里还有四脚蛇。

(去年没写完,本来要写长一点,现在写完了,也还可以写长一点。)

Sunday, April 3, 2011

我去了……

喜欢旅行
因为来到了另一处地方
就是另一个自己
以为终于可以
爱上另一位扎着辫子的女孩
然后
拥有这一种生活

Sunday, March 13, 2011

作业1:故事


一间活着的房子
一个不完整的人物
一段匪夷所思的对话
一种快乐和哀愁的感觉


海男

十一岁那年差点在渡头戏水时溺毙,他从此无论身处何地,都可从海风飘送的黏淡味道,准确无误的判知水浪波涛的渐远骤近。大家都惊讶于他的福大命大,怕是从地狱冥府偷折悄返,津边补网的老伯赫见呼救之际,据说他已经在一番乱拍挣扎中没顶下沉。

望月的潮汐缓缓涌涨,半个小镇闻声赶来,双足排开深陷潮湿泥沙。脸上的惶恐几成哀默,跟崖上的怪状石岩没有两样,恰恰就在焦虑张望的视线快被夕阳的辉光刺散之前,终在远处轻轻推移的澜波中看到了暗影。

余后这一年捕获的鱼量大增,樱花季节提早到来如烟火昼亮,这场奇迹遂成小镇茶余饭后的话题。除了嗅觉对于海水诡谲起落的特殊灵敏,他其实什么都不记得,不过许多老矣的镇民还不忘叨念,当时从后突然卷起了一道浪头,可是温柔晃摆却似摇篮,迎入早已弹脚俯冲向前的三两壮汉。关于这个事故,传遍小镇一砖一瓦的叙述毫无偏差,他的额头缠住稀疏水草,眼睛眨啦眨啦睁开,甚至还露齿微笑,倒像是在海声的节奏中睡着了。

『你也是海水带来的,我们注定必须留在这里,直到再次被带走。』说话的是多桑,僵直呆坐医院床边,声音浑厚却也沙哑,直如从海水里浸泡出来。

依山面海的小镇几百年前沿着岸线零零落落的围绕成形,像是大洋暖流暗卷而来的漂物,靠着天佑海护遗落陆地日久后就扎下了根茎。多桑一辈子都住在小镇,屋子几代传下伫立原地不动,卡桑在他出生不久就离开。平日严肃的多桑绝口不提,懂事以来他却四处打听这段过去,有说卡桑本要把他一起带走,不久却病死异地。回忆的欧吉桑仰头失神恍惚,喃喃自语似真似幻,说卡桑美得像海中的神仙,他的命或许是卡桑显灵送还。

房间的衣橱里挂着一套青花和服,他自小认定那就是卡桑,经常趁多桑出海悄悄摸进,抚遍每一个绸纹和皱褶。那一天吹起西向台风,他亦如入定禅僧跪坐卡桑和服之前,发现腰际一处缝线竟有旧损,鼻子瞬即闻到了大水延伸的汹涌。

他慌忙夺门奔向渡头,出事多年后第一次重返,虽然眼下风平浪静,但是泪水已经止不住从眼窝流出。三日后多桑的死讯传来,渔船翻覆无人获救,山田丸拉泊在附近的坞槽,船身破了许多窟窿,其中一个硬生裂开了『丸』字大半。

多桑的骨灰存在暗蓝锦鲤瓷甕,他小心置于衣橱一角陪着卡桑。知道他们终于活在一处,他也放心决定跟随镇里年轻人的向往,来到内陆昌盛的城市工作,屋子则是拜托邻舍帮忙打点照料,心想恐怕正是诀别。

关于多桑卡桑和小镇,在记忆的距离里不断退逝,就当一切渐要没入海际尽头,一晚他却从床上惊醒。整个华丽的城市在窗外闪烁,空气一股浓烈不化的腥味直窜鼻腔脑门。他马上匆匆收拾行李,搭上火车还赶了四五小时的弯曲山路,隔了十多年,午后日照底下终于还是回来了。

屋子外观依旧是离开时的模样,他望一眼前方大片鸥鸟低飞的海面,明白来不及了,踏进屋内放下提箱,霎时感受到一阵地动天摇。墙壁地上的积尘随处飞扬,翻震加剧不歇,他只能慢慢匍匐爬进房间,推开衣橱扑入瑟缩,然后拾起多桑再抱起卡桑,紧紧搂住仿佛刚才途径山崖看到的樱花,含苞等待绽放。

『我们一起被带走吧。』

小镇响起了急促的警报声,他的身子微微晃摆了许久许久,像当年摇篮般的浪头。

Sunday, March 6, 2011

恋身体……


身体是加减乘除
身体是神殿墙壁的迹污
身体是一点点的虚无
身体是斑马的线和草莓的水露
身体是赤裸的衣服
身体是音叉等待误入歧途
身体是图片里的相机里的底片里的一种注目

Sunday, February 27, 2011

恋东西……

咖啡让灵魂不小心出窍
厕纸比过去的爱人婉约比现在的爱人喧吵
鞭子可以抽打一种欲望也可以组成一马戏
铅笔写下只有两个人能懂的字迹
花店的前世是蜜蜂的巢
音乐里有雨点画册里有阳光的碎片
左边的袜子长了脚趾决定跟右边的拖鞋去旅行
酒馆不卖酒只卖泡影和残念
一只猫在墙角睡着原来是一个人躺在床上梦到

我们跟我们的东西一起拥抱

Sunday, February 20, 2011

我看到……

Marc Chagall, La femme et les Roses 1929


从玫瑰的蕾瓣看到女人的乳晕
从女人的肉体看到玫瑰的名字
从夏卡尔的画盘看到野兽和野兽派
从夏卡尔的色彩看到法国南部乡间的阳光
从写实看到超写实
从绽放看到升座莲花
从西方看到唐代的豪放
从看不到的刺看到看得到的刺
从她看到他们和她们

用文字去看一种人间


Sunday, February 13, 2011

我爱你……(情人节首度特别策划)


在312字(包括标点符号,不包括题目)之前说我爱你

312字不多不少
爱情越精简越好
尽头前终于找到
但是故事说到这里
开始结束
如此才是最迷人的
恋人絮语




左耳

雨下了两年五个月多几天。到底多几天忘了,自从墙壁的小洞不再透光,他也不再去数算。开始下雨前,他是一个邮差,娶了自小认识的那个女孩,幸福的日子以为长久,外面的世界却突然轰隆就静止了下来,昼夜不分的滴滴答答,黑雨混杂死灰,偶尔闪过惊嚎的人影。妻子在第一个年头挨不过倒下,只来得及叫他要活下去。那时墙壁潮湿正在剥落,挑挖出的小洞看到隔壁住了一个老婆婆,煤灯亮着正在末日啊末日的念念有词。半边早拿去生火的桌上,摆着妻子妩媚可人的照片,还有分辨不出什么部位的数块腐肉塞在成堆鸟兽昆虫的骨骸里。左耳一直没吃,因为还戴着他送的玫瑰坠子,不过也是时候了。他咬着花瓣渗出艳红血丝,像是喃喃倾诉着过往,吞下也咽下最后一口气,第一次说了,我爱你。

Sunday, February 6, 2011

我记得……

闹钟响后阳光准时穿透
在自己的床悠悠醒来
原来那是那个
童年刚刚开始的时候

(待续。如果没时间就不续。)

Thursday, January 27, 2011

亲爱的……

给你写信
练习你的名字
声声遍遍
从那些句子和句子之间传来


親愛的KK

總有一些之前之後的時刻,我是快樂的,比如這個氣溫掉了兩度的現在。

這個學期只教寫作,第四個年頭了,第一堂課照樣講書寫的必要,差一點就心虛得無以為繼,怎麼還活得像一個過氣的文藝青年。這個時代輕飄飄的,沒有愛或者不愛的理由,我只能維持犬儒的姿態,同學們的青春喧嘩是我唯一的耽溺,當然,還有你一股勁的安慰。

因為有陽光,下午睡醒後決定去游泳,走三十年前還是毛頭時走過的路。游泳池還在那裡,兩端的椰樹還是光禿倔強的模樣,但是早就換成了其他小孩的童年。游泳也是快樂的,在這裡時間不快不慢,不知不覺就是傍晚了。

如今窗外有一種讓人覺得孤單的靜謐,城市落雨的深夜才看得到的浮光不知是在上升或者下降,天似乎要亮了,我還是醒著的,鬍子凌亂的慢慢窜出來,有時還能聽到它們生長的聲音,可是那些過去曾經喜歡我的女人都已經熟睡。也可能都變成了貓,在不同角落迷失了正在徘徊找路。偶爾停駐東張西望,像是不願意留下太多氣味。彷彿是那些過去的那些倉促完成的字句,在記憶裡繼續殘碎,仍舊拼湊不起來,如果你真的仍舊喜歡我,就不要變成貓,三更半夜出走去找什麼的。關於感情的事,我相信被找到多過找到。

不過這畢竟只是一個從來沒有發生過的冬天,我想我的失眠是越來越嚴重了。

k.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