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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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day, February 2, 2024

睿琦:那个人

马尾

我又看到那个歌舞厅。它太老太破,以至于这个名词都需要一些功夫才能想起。

最后一次听说承诺,也是关于这里。

才进初中的时候,承诺比我们所有人都要高。那时候似乎流行紧身裤,她和班上几个女生总是穿,外搭宽松校服外套,顶着垂顺的马尾,放学的时候和几个外班的走在一起。我学着她的背影将书包肩带拉长,盖住自己快要浮起生长纹的校裤。这种装扮往往只能持续一百二十余米,随着她转身走出教学楼,我向左拐进妈妈的办公室,书包带子在手里偷偷拉紧。

承诺是体委,运动会她报跳高的。我在看台上替她加油,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只认得她的马尾辫。一道细条条的人影过去,马尾跃起破开阳光,在离杆最近的轻巧地一扭,这就过去了。领奖牌的后她又和许多外班的人打招呼,蹦蹦跳跳地回来。

承诺在学习上似乎不是很灵巧,大抵印证妈妈说头发养得太好脑袋会变笨,也不知道我脑后的麻雀尾巴帮了我多少。

雀儿尾巴还没长出尖儿,承诺离家出走了。听说那天晚上班级群聊里都在找她,我没有手机,等第二天上学才知道。我问同学承诺找到了吗,先是说没有,过两天又有人说找到了,在哪儿的歌舞厅里,后来还有人说她是穿着吊带裙和一个男人一起去的,再后来大家不再提起她。

上高中的时候听说有人在一家理发店里碰到她在那儿洗头发,不知是真是假。

(绑着马尾的青春,残酷的风尘滚滚,场景的重叠和人物的剪影,倒叙的口吻和扑朔的结局,几乎是用了小说的笔法,去记得那么一个不该被忘却的人,而且始终维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角度,文字像是想要伸手抓住,但是又自知无能为力。)

子奕:那个人

西西弗俗话

夏天末尾,晚风离现在很远,长沙的梧桐叶搭在老巷口。高中时我比书店收银台高一点,台面上加缪的小书精致,爸爸拿起跟我说了些话,摩挲在风里,他再驾了车送我去学校上晚自习。

晚自习酝酿很久的安静与急躁,下课后我总在四处交游,朋友看似很多,我在这影影绰绰的快乐中,看见那个女孩默片式的哭泣。她手枕在澄黄课桌上,单顶着教室白灯,流下很明显的泪珠,她人也白,外加远视眼镜一副,膨大着那种寂寞的悲伤。这时身边人讲了个笑话,笑声中我跨越了好几列,满满当当的课桌,看着像粒钉子般的她,我人在风中。

我们俩是班里文科最好的女孩。只是她不常上晚自习,喜欢躲在宿舍里看书,班会上班主任曾说过她,说思考人生也要有个限度,再劝我们把晚饭时间缩短至十分钟。但她不管这些的,她只管剪很短的头发,不跟任何人结伴。那天晚自习下课后,我斗胆蹲在她桌肚旁,问她没事吧,她起先装不懂,我用手作流泪状,她便说没事,我们无话。努力好似一场蝉鸣式轮回。

有时我会想象她的生活,是一路击穿课程表,沉醉在一个人的房间里,我也想那样。只是现实中爸爸继续带我去书店,我在课间不断翻着《西西弗神话》,读了之后肚里有块大石,上上下下,总不好过。某天她过来,向我借了这本书,随后消失一整个晚自习,次日书籍完璧归赵,她说谢谢我说不用。再后来分班,我看她很争气地考了年级第一,她的晚自习已经非上不可,我们常在课间的走廊上淡淡打招呼,再各自默默上了大学。

这么多年,我总记得她哭的样子,她的泪珠像一粒石子,在斜坡上,越滚越快。

(法国存在主义里的希腊神话,活着像是惩罚,谁都有一座需要爬上去的山,两个女孩淡如水般的交往,几个照面几回不言不语就是几番黯然神伤,文字仿佛青青子吟,像是时光流动轻碰的声音,在短短的同窗,哼出久久的怅惘。)

楚颖:那个人(旁听)

5楼706

5楼706住着个计算机系的,辅修商科。从前都没有听说过他,我们管这种人叫hall phantom,楼栋间独来独往的黑影,直到去年他开始搞副业卖酒。

南大学生宿舍的条例上是明令禁止的,所以关起门来低调地卖。在telegram跟他定好,钱转过去,找个大家都方便的时间,去那条长长的走廊挨个对房间号。找到了敲门,他叮呤哐啷递出来好大一个环保袋,确认了口味点点头就算完事。

他只卖韩国烧酒。我觉得没有啤酒好喝,但是上头快,可能大家都这么觉得吧。反正自从他开张,着实生意兴隆。他卖的便宜,口味也多。prime和giant卖十多块一瓶,7-11更别提,但他只卖六七块,我最喜欢的西瓜味也常进货。

一来二去也算认识了,又打了几次麻将。他好像家在淡滨尼,周末也不怎么回去,于是后来也常常一起吃宵夜煮泡面。

那天我们两个人宵夜加小酌,一瓶西瓜烧酒配两包出前一丁拉面,我吃清汤,两包辣椒都给他。拉面是我的存货,理所当然烧酒算他的。闲聊时我调侃,我们还在读书,你都挣钱了。他说一瓶大概只赚几毛?啊,我问,几乎是成本价了,麻烦得很,就赚这么点图什么。他说,也不是赚钱,主要是为了省钱。

吃完饭他要去六楼天台抽烟。其实也是不允许的,按行为守则得走五分钟去烧烤坪的一个犄角旮旯,但明显没人管行为守则。我不抽烟,但乐意去吹吹风。

我们宿舍建在高高的山坡上,修建得早,所以没有电梯,每次爬楼都半死。不过相较北山、crespion那些公寓式的,多了些甘榜意趣。靠在天台的墙沿,雨林、教学楼、食堂都在远远的下边,最苍健挺拔的树也比我们低。

他一摇烟盒,听着空空的,倒出来剩下三根,一把抓了揣兜里,说抽完算了。我觉得好笑,说好好的你干什么?就带一根吧,天台站久了我怕冷。

我猜他或许也是期盼着有人这样讲的,我就讲了。他很听劝地只带了一根。那时已经凌晨三点,爬到顶楼从天台往下看,没有车,没有散步的人,没有猫,甚至没有鸟,树丛里熬夜的昆虫微不可闻。我往远望向四面八方的路,路灯被雨树遮挡,透过树影还是能看到细碎的光,亮着整夜。天台的灯几个月前坏掉了,黑暗里他站在离我最远的那边,我侧头看他只看到一个轮廓,手指弹动落下星星点点,和坡下的灯火连成断断续续的线。

(人生最大的满足,即是要喝酒的时候有陪伴,要抽烟的时候有天台,文字大为精进,而且节奏沉潜愈加老练,没有人物情绪碎末的杂迹,也不再自溺于晃眼的描写,简简单单的一段相识,让生活像啤酒泡沫般,平平淡淡的全部靠拢而来。)

临一:那个人

窗台上的蓝莓

怎样才能证明一颗蓝莓是蓝莓,她问我,初秋傍晚微凉的风从敞开的窗口吹进来,那颗蓝莓静静躺在窗台上,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和她都是后来补录进高中实验班的,身为新来者,所以被迫同时面对骤然加重的学业,以及截然不同的气氛中孤立无援的境地。所谓“实验”,或许总会有“失败”。同学大多执着于埋头苦学,习惯于轻视内心柔软的徘徊。但她的情感澎湃如潮,已然与生命本身密不可分,因此在空洞的喧闹中,她总处在边缘。周遭的冷眼排山倒海般袭来,痛苦的浪潮从未停止涌入,在心灵内外来回摧残,直至心弦绷断,高二时她终于患上了抑郁症。老师在走廊气急地质问她为什么和大家不一样,她回答的声音弱得像猫,我听到无声的尖叫在走廊里回荡。有人抬起头,向那边瞥出疑惑的一眼。

和她闲聊时,她也会绽开笑容,只是很快就又挂上阴霾。阴郁源于心底的真诚,也许她只是不愿在惊醒后再度陷入长梦,不愿在灵魂的逼视下继续试图装作无事发生。长夜里内心无数次挣扎着摇摆,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她选择独自直面真实的情感,追问之后却无力承受答案的重量。

高三时她不常出现,有时我会在晚自习时抬起头看着其他人埋首疾书的背影,就像一个个隆起的坟丘,组成一场漫长的沉默。我想她本就不属于这里。

毕业后我们身处异国,她的动态极少更新,也许她终究没能证明蓝莓是蓝莓,就像她没能证明她的存在有何意义一样。但午夜梦回的时候,我惊觉,在无数个微小的瞬息,我都差一点成为她。

(蓝莓即是蓝莓,也是一道生命的大题,存在轻飘飘的不知不觉就会摇曳如草,文字雅致语气舒坦,意象气氛皆有经营,流露的关怀更像是暖光斜照,画面感充盈但是略有典型,开头有点文艺玄虚,但是最后一句彻底惊心。)

嘉欣:那个人

可以借我一条床单吗

“可以借我一条床单吗?”一开门,一个高高瘦瘦,穿浅蓝色短袖的女生站在我房门口。

“我刚刚搬过来,没有带床单。”她指指隔壁的房间,摊开的蓝行李箱旁边是一张光秃秃的床,“可以借我一条床单吗?那种不用的旧床单就行。”

在脑海里仔细搜索过,我说我也没有多余的床单,并向她推荐了宿舍附近的超市。

“超市现在好像都关门了,你再帮我找找可以吗?”

似乎没有拒绝的余地了,只好答应,我其实有点心虚——我的房间里还藏着一位假期里来喝酒聊天的朋友。衣柜深处有一条扮鬼时穿的黑色斗篷,这倒是一大块布,可是想来想去总归不合适。于是我拆下我的绿格子被套,去隔壁敲门。

“实在是没有床单,这个可以吗?”

我希望得到拒绝,不过事与愿违,她很快地说:“哦可以可以!”

我向她介绍了自己,想换取一声“谢谢”或者“不好意思”,不过她只说是来这里考试,住几天就走,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

往后一周,我好几次瞥见隔壁的门敞开着,我的邻居穿着睡衣,斜躺在我的被套上。我满心悔恨,直到后来要和朋友去旅行,才以此为由赎回我可爱的绿格子伙伴。

开学以后,隔壁房门口逐渐热闹起来,鞋架上接连出现了一双运动鞋、一双凉鞋、一双人字拖。又过了几天,地上还多了一桶红色的白丽牌洗衣液。我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太大声响。我很害怕某天晚上打开门,又有一个浅蓝色的女生站在我门口,没有开场白,也没有自我介绍,只有幽幽一句:“可以借我一条床单吗?”

(半夜敲门非鬼即盗,像是将人物摆在一个故事里,讲述了一起遇人不淑的遭遇,夹带睦邻该有的规矩和礼貌,生动的语气和灵活的调度,一场经历虽然有声有色,甚至还残留阴影,但是人物的主题稍有偏移。)

嘉桐:那个人

线

杨一是我的同学,确切的来说是我的中学同学,他是我数学课里的一道光。

上中学的时候总是觉得平淡无味,无外乎两点一线。数学课却在这段时间里显得更加难熬。差强人意的分数让我不得不离开了相熟的同学,只身面对晦涩难懂的一堆鬼画符。独处总是最无趣,不过短短一个小时的数学课仿佛要一直上到时间尽头。我无所事事的抠着橡皮打发时间。杨一,就这么措不及防的出现在了我最需要的时候。他从教室后门推门而入坐在了我的旁边。或许是坐在最后一排的人特性相吸,他转头递给了我一只耳机,无声的问我要不要一起听。

我接过那只耳机,杨一抖了抖身上的校服外套示意我将耳机线从外套里串上去。我了然,戴上耳机用头发遮住,耳机里传来的歌声让讲台上滔滔不绝的声音彻底成了耳旁风,墙上的钟表也好似开了倍速般飞快地走着,天籁一样的下课铃声不久便响彻楼道。

从那之后,托杨一的福,差生班的数学课少了一个无聊的人。我和杨一总是在最后一排默默的听着耳机里的歌,白色的耳机线在校服下缓缓晃动,有时近乎平行的线也会缠绕在一起,耳机两头的人却毫无联系。

后来,曾经肆意妄为的我一路向前离开了差生班,终和好友相聚。而杨一和他耳机里的歌似乎冰封在了差生班的那个冬天。升入高中, 再次见到杨一,他的校服下已然没有了耳机线。我后知后觉,他竟像有线耳机一般陌生。

(人与人之间的那条线,举重若轻而且若隐若现,虽然耳机一人一边的画面稍有典型,但是文字扎实平稳不加多饰,幽幽讲述一段熟悉到陌生的过程,听些什么歌或许可以点明,适当带入时代的旋律,让时光填入悠扬的词条。)

泓铭:那个人

糖霜甜甜圈

圣玛格丽的校服,白衬翠裙,稀疏且规范的小绿点,像极了某家知名甜甜圈的包装盒。每每见到,便让人想来一份扎实甜腻的经典原味糖霜,回味那年少青涩,无需在意热量的日子。

开学季,满校的新生身穿旧校的制服穿梭于偌大的校园,寻找入学单上的指定课室。这里的课室没有桌椅,除了红白旗与教师桌,只有那暗灰的水泥地,想是那着装奇怪的学长给藏了起来。一群陌生人,席地而坐,冰冷的地面,并不舒服。我们冒着寒气入体的风险,试图让感情升温。自我介绍是基本环节,过了一圈,轮到了她。她身穿那自带烘焙甜香的翠绿校服,告知个人信息。那一股洋气的口音,原来是韩式英语。

八点的数学课最折磨人,老教授的口吻是催眠术,一口微分一口积分,便把一半的同学给打晕。她是最早投降的,咒语未念,头颅便已落到桌上。这是她的常态。长久的宁静一般只维持至午休。睡足的她,积了大半天的话未说,自带的泡菜煎饼还未动,便已把近年的八卦都给聊了个遍。校内的大小事,无需自己探寻,自有她来告知。

初院的日子短暂,大考结束便自奔前程。我留着看守国门,她南下澳大利亚学商,寒暑假返北。回国的日子,总得挑一天见见昔日的同学。市中心有一家韩料店,是她家开的,从前常吃。彤红刮辣的部队锅无限续,甜点额外付费。难得见面,吃点好的,蹭了韩料,喝点咖啡解腻,醒醒神。

三四点的武吉知马本该是无人区,可是学区与社会有时差。白衬翠裙的女学生们涌入咖啡厅,尖细的校园八卦我还是忍不住要听,可却被她嫌弃。原来经典原味糖霜给我们,已经太甜了。

(韩裔同学西式甜食,回忆是一种饿的行为,叙旧式的笔调流畅,而且短句捕捉动静的运用出色,只是形容措词仍有嫌隙,开头一段挪至自我介绍之后,想象指喻可能较为滑顺,久别重逢通常难续,头尾呼应也就兜得牵强。)

淑颖:那个人(旁听)

寄生习性

阿婆家后巷很长一段时间都由我做主,几乎家家户户的人都知道本姑娘的大名。来到新加坡以后,这些声音才开始销声匿迹。有一位阿姨可能拜过真神仙,吃过不老药,十几年来,我觉得她都没变,像不老的尹雪艳。每次经过阿莲阿姨家,她都会拉着我说上几句话,都以这样开头:哇,你是不是阿俊的女儿?哇,长这么大了啊!

我都长了一米七了,她的问候都没变。阿莲阿姨是位亲切的邻居,从来只听过她口中夸赞的话语。每次看见她时都是笑脸迎人的,让人非常开怀。虽然她是一位家庭主妇,但是她的生活好像并不乏闷。我猜她应该常常忙着种花种菜、和各位邻居打交道,又要忙着家务事和家人的三餐。我记得有段时间,她种的太阳花都盛开了,在无聊的后巷里,增添了色彩的生气。住在巷子另一端的大伯母尤其喜欢和她聊天,我们家八卦百分之八十都是从这里获取的。除了八卦,大伯母还会交换阿姨亲手种的菜,像是作为筹码。

不问不知道,原来阿莲阿姨比我爸妈还大,都已经抱孙子了。儿子、儿媳、孙子和两老都住在一块儿,阿莲阿姨也是时候开始享清福了。可能她的经历不被老天爷所接纳,一天午睡时祂决定夺走她的生命。她过世时,我刚好回家看看阿婆阿公,正奇怪着不见她的踪影,就等来了这上等的坏消息。大伯母说她的离世早有征兆,各种八卦再次从后巷中传开。有的说她本来就睡不好、有的说她有心脏病却不知道、有的说她是被累死的……也许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吧,可大伯母说,我们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葬礼进行了五天,她的儿媳如愿变成了下一个被八卦的对象。家翁批评她每天像个皇帝在家中无所事事,不帮忙做家务,也不去找份正经工作。可能是儿子还小需要有人照顾,不过我闻到的却是更复杂的纠葛。

家中两老身体每况愈下,小姑让我们常回家看看。不过到底有多少人在乎?或许只有金钱才能知道。

(寄生作为彼此依靠,街谈巷语原是俗世喧嚣,爽朗的语调底气越来越足,像是嚷嚷般唤出了一幅生活的实景,从各种视角突出各种热闹,死生有命但是日子照过,似乎才是人间的真意,听不到声音后大可戛然止住,后两段勉强接续更像寄生。)

婧妍:那个人

花海

有种约定俗成的比喻,“我们是祖国的花朵,老师是辛勤的园丁。”

早八透过窗洒进教室的光,操场上狂奔后汗腺细胞分泌出的液体,促成了宜养花的温室

上了高中,班里花儿们的特质慢慢绽放。心智逐渐成熟,开始了解潮流、熟练化妆技巧。花儿们百花争艳,美得各不相同。相似品类的花喜欢聚在一处,开成一簇。结伴开满去往食堂的路,小卖铺的路。

可她独自美丽。

我猜她是桂花,聪明且骄傲。和我们这些凡夫俗花不可混为一谈,自降身价。

有一次,灌溉她的不是寻常的水份,而是高酒精浓度的透明液体。自此她便依赖上了这让她开得极其妖艳的液体。

高中毕业后,花儿们犹豫不决到底要去哪里继续盛开。

桂花选择连根拔起,进了菜市场售卖花的区域。

桂花非常受蜜蜂的欢迎,每一天都有不同的蜜蜂来抚摸、亲吻她。

“什么样的花是最有价值的?那当然是最受蜜蜂追捧的花。”桂花想。

但是期以往,许多蜜蜂来来往往,驻留一晚,却硬是没有生出把她这一支带回家好好养的想法。桂花陷入了死循环,她希望自己能和各种各样的蜜蜂紧贴着,证实自己的价值,但又厌恶这只顾一刻春光烂漫的自己。日复一日,她在白天生出自毁倾向,想要尽早凋零,到了晚上她尽情放纵享受当下。

她花蕊中竟又长出了一朵花。

“你知道吗!她的花蕊淬了毒。”一条消息在高中花簇群组中炸开了锅。

原来她是昙花,仅在夜间开放,花期也很短。且她错了,最受追捧的花也有可能是最能被轻易赏玩的花。

爱人如养花,爱自己亦如此。

(人有旦夕,花有花期,以寓言方式捕捉人间与花间的交替,隐去凡俗的躯体,覆上馥郁的肢瓣,像是不忍道破真形,改以更加委婉而且极为体贴的笔触,像是青青子吟般的,遥遥诉说如临风摇曳的惋惜。)

孙萌:那个人

枯枝

她被杀死在那个黄昏。

教室外面是暗的,里面是亮的,她站在枯枝虬结的阴影里,模糊不清。


“你们班那精神病。”

她很出名,浙江的选考走班制让她似乎和每个人都有交集,大家总用八卦的语气揣测她的疾病,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窥见她每一处骨骼。

我和她在一个班,关于她的记忆已然渐逝,甚至需要搜刮社交软件才能找到姓名,她叫潘婷婷,一个再大众化不过的名被冠以父姓。


她很努力,每天每一刻都带着厚厚的镜片埋头苦读,但成绩总不见起色,她手上有透明的伤痕,问起了也只是笑笑,任由痂肆意生长抽出枝桠。

她总做出一些出格的行径,尝试用手探尽自己的喉咙,催吐呕出所有的课业,或是隔着眼镜将笔杆怼进青黑的眼睛,要将眼球挤扁在指缝,甚至突然在课上尖叫着张开干裂的嘴唇,透过通红的喉管似乎能看到藏在扁桃体里的结石,然后便自顾自跑走,身后是一教室的窃窃私语和嘲笑。


于是世界把你砍断了。


你大喊大叫着自残,老师不想再看你发疯,叫来了家长。

我记得分明,那天的夕阳血红鲜艳,日与夜转换中黑暗向你袭卷而来,残留着这个时代还没有褪去的旧疾,徒留你恸哭与缄默。

你的父亲来了,扇了你一个耳光,第一句话是“就这点小事?”,声音响地教室中每个人都能听见。


此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你。


你在封闭的校园内小心翼翼捧着人生,像枯叶一样摇摇欲坠挂在枝头,衰败后零落成褐色的泥。

透过奔走的啐语,我才得知你贫穷地需要将读书的机会让给弟弟。


啊,原来你是麦秆。

燃烧自己后,也不过一地呛人的灰烬。

(人间这块泥地,明明生命的根茎如一,长出来却形状各异,像诗的蒙太奇,像碎光的片言只语,字字似有珠玑,是嗟叹或许更是悲悯,疾风急雨中的意象戚戚,虽然情绪仍在激荡而显得耽溺,但是面对脆弱如许,难免无法抽离。)

予涵:那个人

挤一号线的雕塑

上网时,常看见那张叫做“挤过地铁一号线”的搞笑图。图上的泥土雕塑,因为摔在地上,原本的翘鼻子给摔扁了,表情令人捧腹。我笑过之后,却不知怎的,迟迟不忘怀。

之后想,是由于长大成人多年,也还一直记得刘同学吧。

刘同学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同学。我写这句话,是没有一丝犹豫的,即使在当年的我眼里,小学班上近六十人,她也是顶尖的漂亮:小而尖的脸蛋,五官都长得精巧,挺翘的鼻尖更是好看。我也说不上熟悉她,只是在经过打招呼时,常会想一想:我要是也这么漂亮多好。

但天赋的美女,大概就被老天爷看不惯。三年级时,刘同学忽然休了一段长假,大家私下说是出了场车祸,还好没有生命危险。然而当刘同学回到班里时,所有人都吓坏了,她拆了纱布,没留下可怖的疤痕,但那挺翘的鼻子却不见了——变成了一个塌塌的、怪异的鼻型,连带着那张原本比例完美的脸,都变得古怪起来。那时我们太小,不懂怎么应对这样的事,只觉得直接问她似乎不妥,在背后谈论更不正义。结果,一个月里,刘同学和她的鼻子竟成为了班里默契的禁忌,就像没有鼻子的伏地魔,名字漂浮在空气里,所有人都想着,所有人都不提及。

刘同学却如常上课,如常吃饭,如常锻炼。大家各怀心思,想看她是不是备受打击,会变得抑郁起来,可是一点也没有。终于,我一次在放学路上遇到她,忍不住问了:“你的鼻子怎么了呀?”

刘同学那时在吃一张鸡蛋饼。她说得无比轻松:“做手术后,就是这样的啦。是不是像伏地魔?”

然后她就笑了。我也笑了,在那样的氛围下,笑一笑似乎一点也不冒犯。所有“默契的禁忌”,那一刻都在日落里融化掉了。

现在,我每次刷到“挤过地铁一号线”时,都会笑一笑。

不带任何别样的情绪——只是轻松地、平常地,笑上一笑。

(美了再往美里打造,碎破了再塑个泥雕,宛如是在一个聊天的语境中,即时的回忆连带轻松地讲述,语气虽然有点平坦,但是显然都是克制和压抑,不做任何判断,只是会心一笑,其实却藏了千头万绪。)

泽信:那个人

慢慢即漫漫

“ 如果有机会再会的话,我想能否好好坐下来,听你说说你的故事。”

邵晔是我相处了六年的同学,但我完全不了解他。印象里只有他那开朗而又弯弯有质的双眉下的那双蝴蝶似的眼睛,随着长睫毛的眨动翅膀也在翩翩起舞。透过那双明亮深邃的眼睛,总是能看到他灼灼的目光穿过人群照耀到我,暖暖的也甜甜的,像蜂蜜罐子掏出来蜂蜜融化在我身上。

六年说短,也是占领了我人生的三分之一;说长,我和邵晔的相知就用了两年,相处也用了两年,等最后相熟只剩下两年。认识他的那天,夏风吹来,强烈的夏天把瘦削的他快速地推向我。他就像公园里斗蛐蛐的小老头,完全没有小孩子初见时的干涩,挽过我的小臂,一蹦一跳的带着我往前走。我难以忘记他当初的惊喜,毕竟对于初入学校的我来说,着实是不小的惊吓,热烈的风不仅让他前进,也让我有点退缩。

但风总是会与阳光为伍,邵晔总是能出现在我身边,体育课上活动,课间的闲聊,午休的玩闹。不免庆幸,有能召唤太阳的人伴我六年。

不知是小孩子的缘故,他的暖心翻出的热浪总能让我如沐春风。郊游时,邵晔在我面前,从他小斛的书包里掏出一袋果冻,抑制不住的和我分享他妈妈准备了两份,他把他的开心全堆在眼角。我不知他是怎样和母亲描述他的同学,也不知他是怎样劝动母亲多买一份,但果冻的那份甜早已化进了我的心里。

毕业那年,邵晔的风吹走了, 我急急忙忙地望向长大,却从未想过驻足望他。我和他没有留下联系方式,留下的只有清风吹过湖面,留下的波纹在拨动时间的指针,回首望去,风过了才觉得美。

湛阳:那个人

迁徙

每当季节缓变,漂泊的候鸟会随着群体迁徙。它们的踪迹仿佛是一曲无言的交响,沐浴在大自然的韵律之中。飞跃沙漠与海洋数万公里的身影,或者,能看到无声无息的自由。

去年八月,我在散文课的教室第一次遇见她,没有太多视觉上的印象,只记得她给我的那种感觉。略如阳光伴随着缕缕微风,午后窗外听着孩子们在游乐场玩耍的笑声,慵懒地趴在沙发看阳台上挂着还慢慢滴着水滴,散发着洗衣粉清香的床单,温柔又熟悉。下课后,随同朋友离开阴暗的Hive教室,听到她走向前对老师说:“凯德,我回来了!”明媚、绵言细语中,我琢磨,原来老师还可以直呼名字。

她课中发表的每篇文章我都欣赏过,而令我最为寻味的是第一次读到她文章的感慨。感叹字与字中的温顺、典雅,和她的行为、外貌相符,我便从文字中读懂了她。无法否认,性格中的野和不被拘束的灵魂,与对她的最初印象相反,但我懂她有目标,所以不停的飞向她的理想。

转眼一学期过去了,一月我再次在散文课上见到她。坐在第一排右侧,戴着墨绿色的棒球帽,显然压低存在感,课堂上默默无言,偶尔对凯德的笑话露出腼腆的笑容。她即将毕业,在步入社会漫长的迁徙中,我与她不会有“然后”,可文字始终没有保质期,记忆也无限存货,日后我依旧能重读一遍,她写下来的字字句句。

(凯德是老师的名字,文字是人间的踪影,偷偷窥视暗藏心意,沿着纤细的人物流转亲密的身影,虽然意象有点过于拉提而险些无从收笔,词句尚有稍微忸怩的痕迹,但是节奏极有柔顺的魅力,看人看出了一道风景。)

蒋坛:那个人

窗帘飘出窗外

春天,高处的窗口飞出了淡青薄粉深灰各色各样的窗帘,站在广场上抬头环视,暗白色的天空飘满波光粼粼的彩带。楼上,素色的窗帘荫蔽整个卧室,把刺眼的阳光过滤成温暖的黄。偶尔被风吹起,房间亮亮堂堂。墙上挂满了不知哪年哪月的奖状,还有他老爹偶尔从外地传回的照片。

他是个机灵鬼,身形矮小瘦削,穿着大两号的校服外衣,背起手来走路一摇一晃,活像嗜酒的诗人转世。每次我去串门,他都要提前摆好一床的课本卷子,专找犄角旮旯的邪门知识点,反复刁难,以此为乐。

学校午休,我们约着打篮球,他要去操场上走圈。大一号的衣服包住他的膝盖,两边袖口甩个不停,即使这样也从未见他脱过外衣。有人笑话他自讨苦吃,他嘿嘿一笑,早晨起得急,里面都是胡乱穿的,不能给人看。

课堂上他颇有点恃才放旷,敢于公然把课外书翻得哗哗作响,或是猛然叫停老师的板书,大谈初中代数的高级理解,宣判邻桌同学的无知之罪。每有令全班鸦雀无声的难题,总能见他屁股着火一般举手,老师真是万般无奈。如果他插科打诨时班主任碰巧在后门窥视,他就会被赶到窗台边。窗帘随风散开,带起午后的阳光洒在肩头,他捧着书本微眯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大家捉摸不透。 

转眼春天已经过去。一模开卷考试,我的历史教材不翼而飞,监控不巧刚好失灵。身边同学举证,一口咬定是他,他涨红了脸争辩。学校调查无果,眼看大考将近,选择强制冷处理,我和他的联系冻僵在寒潮里。情绪的酝酿下,我带上了门,留他一个人在房间里。他的心情我最终不得而知,从此三楼的窗户总是紧闭,再难有短暂的一瞥。

(笔力充沛文气流畅,开头从记忆的全景进行移动,慢慢对焦人物也就通体剔透,但是随后一段过节的复述,众说纷纭难免显得拉扯,友情最终的不欢而散,除了窗口意象的投射之外,或许再加多一句感念的话语。)

思琪:那个人

镜子

八月的北京正值酷暑。即将步入高中时代的我们要先在太阳的考验下完成军训,这也是和未来同学的第一次见面。 

所有人穿着一样的军训服列队在一个方阵里,我一眼就注意到她了,五官小巧,四肢纤细。女生的友谊很容易开始,你给我讲一个八卦,我给你分享一个好用的化妆品,很快我们就玩到了一起。她会跟我说,“你好白啊”,“她性格真好”,“他个子好高”,总是能抓住别人的优点,又不吝啬对别人的夸奖。

高中三年我们坐在前后桌,上课的时候一起“开小会”。我很爱听她讲故事,讲起自己和身边人的事时,她总能绘声绘色地把人拉进那一章节,这让表达能力欠佳的我羡慕不已。

她喜欢随手拍照记录,美好的日落余晖会拍下,上自习课时我俩无聊的样子会拍下,我在教室偷吃零食的证据也会拍下,我手机里的两万多张照片,有一万五都是这样的“瞎拍”,就这样一直拍到了毕业照那天。她和我说,“这三年我从你身上学到了很多”,我很惊讶,告诉她,“你才是我想要的样子”,她说,“你也是”。

我们一路嘻嘻哈哈,又一起纠结当下,担心未来,也会告诉彼此找不到答案的时候就找自己,她是我的一面镜子,这个世界的另一种情话。愿我们一直牵着手走更远,愿她明亮,也愿她往最好处行进。

牧轩:那个人

隐入烟尘

第一次与博文相遇是在初中军训第一天的早上,他就像CALL OF DUTY里的Ghost一样,没人真的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样。

大概任何人第一眼见到他都会被他的样子吸引到,我也不例外。他梳着一个斜刘海,只不过这个刘海非常长,完完全全遮住了脸的左侧。如果按照校规来说,这样是不符合标准的,不过老师们似乎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多说什么。记得军训第一天的时候教官看到他的发型后恶狠狠的走到他的面前,将他的头发从他眼前拽起,在教官看清楚他的脸后又急忙把他的头发放下并且连声说着抱歉。这件事之后班级里总会有人在好奇他的左半边脸究竟是什么样的,以至于这件事慢慢的传遍了整个年级。对我而言,他长什么样没有任何吸引力,因为我深知揭别人的底会被打,至于自己打得过是欺负人,打输了是丢人,无论怎么做都不太有道德。

在平常的时候,他从来不过多和我们交谈,老师布置的口语功课也总是自己一个人分角饰演,从来不需要搭档。这样的性格在班级里被大家逐渐的认为是‘边缘人’,回想起来中学三年我似乎只和他说过寥寥无几的几句话,以至于我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来他的声线。

毕业后他就再也没参与过任何的同学聚会和校友开放日,以至于大家都忘了他的存在。后来通过别人的口述零零散散得知他和母亲去了惠州,再然后就杳无音信了。

语缘:那个人

珍珠

回新加坡前收拾行李,我看到了几年前爱不释手的那串珍珠手链。珍珠不同于钻石的坚硬,它是那么娇嫩而又易碎。少了我以往费时费力的养护,它变得黯淡无光,我情不自禁的拿起一块绒布轻轻擦拭着。

现在回想起来,高中那会儿,好像总有大把的时间做无聊的事情。女生们总爱在自习课时讨论着新出的衣服首饰,又或是在摄影课上偷偷拍下哪个同学的照片,然后八卦一整天,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阿朱。

大家都觉得阿朱很帅,他自己也知道。

没有手机的午休总是漫长的,我百无聊赖的拨弄着新买的珍珠手链,目光却投向那两道亲昵的身影——阿朱和他的女朋友看起来感情很好。女生是隔壁班的,比他大些,据说还是女生主动追求的阿朱。每到课间,那个女生都会带些零食来投喂阿朱,阿朱撑着脑袋,看着女生笑。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圆溜溜的黑珍珠。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分手了。阿朱那段时间整日神色低落,整个人憔悴了不少。连着好几天的自习课,他总是趴在桌上,一只手垫着头,一只手垂下,任晶莹的小珍珠滴落,一颗一颗,顺着指尖砸在地面,一瞬间就碎裂了。一时间,女生们的心也要碎了,想方设法的安慰他。

再后来,他又和安慰她的那个女生在一起了……

珍珠被擦拭之后又恢复了光亮,我举起手链看了看,还是把它放进了首饰盒,拿起旁边一条水晶链子带上。

(珍珠素来皆是感怀记叙之物,人与物之间算是相得益彰,虽然前后框定的方法稍有俗套,不过描写课堂光景的几幕,糅杂了慵懒的调性和光晕般的质感,读来极为心旷神怡,最后舍珠取晶像是对执迷的一种告别。)

欣恩:那个人

黄纱微笑

以前,我常常避开组屋楼下经常挂着的那片黄布。

黄布如薄纱般,轻盈地掩映着一个宁静的底层角落。白昼,一座庄严的棺材被洁白的桌椅和盛开的鲜花簇拥着,空气中充溢着无法填补的空虚和悲伤。夜幕降临,那里才开始有了属于它的一份热闹。佛教僧侣们不停地念着经,一边念一边敲击着木鱼,穿着白衣的人们聚集在那狭小的角落,共同纪念着逝者生命的最后时光。

每当经过那片黄布,我总是情不自禁地陷入想象:黄布遮掩的棺材里,躺着怎样一个人。他或她所承载的故事,或是欢笑的章节、泪水的诗篇、怒火的篇章、又或是温馨的记忆呢?小时候,母亲曾叮嘱我不要直视棺材,因此我从未仔细端详那被框上的脸庞。逝者的真实容颜宛如生死之间的微妙边缘;一旦越过,恍若穿越时空,不知将迎来何种旅程。也许正因为这份模糊,死亡才变得如此神秘而可怕。

然而有一天,我不经意间瞥见了照片框上,看到了一张特别熟悉的面容。

怀揣着无法言喻的震惊,我踏上电梯,停在最为熟悉的四楼。我转向那扇沉寂已久的房门,门外摆放着简单的几双鞋子。它们仿佛在悠然沉睡,或许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走出这个组屋。

那一瞬间,我似乎感受到鞋子的主人,步履蹒跚地走到门前,转身对我微笑。她小心翼翼地将鞋子摆放在门边,扶着门,亲切地问:“小妹妹,吃饱了吗?”

我轻轻点头,仿佛回应着她那依然温暖的问候。

我跑回组屋楼下,凝视着照片框上的主人;她微笑的弧度、疲惫却依然慈祥的眼神、鼻旁的痣以及每晚取下的假牙。我直直盯着,执着地希望这样,就能够保留住内心逐渐模糊的脸庞。那时,我并未感到恐惧,而是唯有她那份温暖与释怀。

鞋子或许早已被丢弃,邻居之前的房子也悄然换了新主人,但我像以往从未认真看过的照片框一样,未曾真切看清他们的容颜。

(从空地丧礼到往昔睦情,行文经营和运镜描述皆有用心,慢慢斜靠在一种死亡的隔邻,只是前后的架构摆得过正,意图催染情绪的写法,往往都有些矫情,开头几段的铺垫不妨更加简练,乘早对焦人物的生前。)

梓义:那个人

小熊玩偶

手机久违地震动,我腾出拿着甜筒的手,随意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目光扫过手机屏幕,手机发出的光亮在阳光下变得晦暗不清,我只好眯起眼,努力地看着阿钰给我发来的消息。

阿钰是我的高中同学,她初中与我发小同班,所以我们很快便熟络起来。她的文采很好,也极其热爱诗词歌赋,本以为在高二分班时她会选择纯文科方向,直到她也出现在那间教室。

带着疑惑,课间时我便走到她身前询问。她说她未来想做一名历史老师,选科表中填报的也是纯文科方向,后来还是听了母亲的话,选了她并不擅长和喜欢,但竞争压力可能更小的组合。

和她最后一次见面是在那学期的期末考试后,我被留在教室,把桌椅恢复成平时的模样,白雪覆地,北风凛冽,她把那件穿了一冬天的棕色的毛绒外套穿在校服外,翻起外套上的兜帽把它戴在头上,棕色的兜帽上有着两只圆溜溜的小熊耳朵,像一只小熊玩偶一样,朝我挥了挥手,转身消失在走廊中。

想起这些,我便在消息栏中询问她是否在师范大学就读。很快,消息便再次弹了出来,她在一所石油化工大学,学的是金融专业。不等我询问,她便向我交代,是她的母亲私下修改了她的志愿。我岔开了话题,约好了两天后一起吃饭。

手机屏幕完全变黑,手上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我急忙把化掉了许多的甜筒塞进嘴里,胡乱地吞了下去,起身伴随着一阵阵头痛,沿着河岸走回了家中。

(人生擅场由父母决定,或许就是读书的目的,文字扎实表达无碍,但是玩偶除了衣装象形,可惜没有加深套在人物的身不由己,过去式的过去框架略有斧迹,忆人不需吃甜筒滑手机,描绘得有滋有味,即是原因。)

嫚凌:那个人

燃烧胖橘的肖像

她悄悄的弯起身躯。在潮湿的空气中,我屏息期待。

我并没有等多久。在 “哇” 的一声下,她像弹簧一样快速地起立。带着橘猫链子的小手在空气中舞动,试图摘下悬挂的星星。

不像一个人,我曾在同学的嬉笑中想到。在布满星空和飞马的幻想里,我挥舞着油画笔,将她与冥顽不灵、伸手摘星的小橘猫画上了等号。

就这样,小狗、小羊、小马、小胖橘,一个又一个的小朋友,手牵手住进了油画里。可他们并没有常驻。时光将色彩剥落,他们被赶出了画布,成了单调的猿类。

小六会考结束后,我和朋友们在考场外欢庆。她立在日光下,哼着歌、跳着舞为自己庆祝。油画里空荡荡,只剩下那只歪嘴眯眼的橘猫。

缘分使然,我们仍是同学。她仍是她,带着不通世故的童真。

可我当时并不知道,人不该是这样的。

流言蜚语灼烧着校园,关于多动障碍、关于品行缺陷。她低着头,像是倾听远方的歌谣。在半梦半醒间,我看见小胖橘溺在火焰里,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能跑吗?我曾问过这个问题。

小猫大抵是不能的。它太过弱小,任何人都能把它搞得偏体凌伤。

可为什么不动一动呢?作为一个人。或许就能佯装成常人,避免被排挤、被抛弃的命运。

然而我的疑问还发出声响,便被卷入时光的海浪里。

待我猛然回首,那只欢快的橘猫已无迹可寻。它停留在回忆里,成为永远燃烧着的油画。

(一个像是小动物的人儿,总难生存于现实的野性,文气虽然散逸,但是抒情的调性淋漓,朦胧的线条和彩光的色块,意象渲染泼出框外,绚烂而毫不油腻,延绵燃烧得颇为壮丽,不过却也过于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