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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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day, November 22, 2020

雯婕:分场

好好的

1.医院化验处/下午

化验处人来人往,老程坐在走廊的排椅上打盹,手里攥着病历本和就诊卡,偶尔发出鼾声。直到口袋里的手机振动着响起微信提示音,把老程从瞌睡中吵醒。老程反应有些迟钝,睁开眼睛清醒了几秒钟,打开微信。

女儿是他唯一的联系人,被他放在了置顶位置,剩下许多新闻订阅号显示着99+的红标,老程一个也没点开。

点进女儿的聊天框,是女儿说要带外孙去上海迪士尼乐园过生日,不回老家陪他了的消息。老程没戴老花镜,只能把手机拿远,看了半天才看清楚。他眯着眼睛回复,但手写输入法并不熟练,导致他写的很慢。

才写到一半,就听到护士喊他的名字。老程忙把手机装回口袋,走到化验处的柜台前把就诊卡递了过去。护士给了他化验单 ,让他到就诊室去找医生。

 

2.走廊到就诊室/下午

老程攥着化验单,边在医院大楼里转,边看着科室门口挂着的牌子,半天才找到就诊室。

一个年轻人搀扶着自己的母亲走出就诊室,刚好轮到老程进去。医生接过化验单,示意老程坐下,问他有没有家属陪同,老程说没有。医生叹气,接着表情严肃的给老程解释了一番化验单里那些不正常的指标代表的意思 。在那之后医生还说了些什么,老程完全没听进去。他整个人都在发愣,直到医生把化验单和填好的病历本递还给了他,说回去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吧,过两天再来复查一次。

 

3.街道以及路边公园/下午至傍晚

老程慢吞吞走在回家的路上,周围人来人往,行色匆匆。老程路过一个小公园,里面传来吹拉弹唱的声音,他站在路边观望了一会儿,走了进去。坐在公园靠近马路的座椅上,背对着车水马龙的街道,老程看着眼前一群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老人,特别是一对对老夫妇一起,扭秧歌、唱戏、跳舞,一坐就坐到了天色渐暗。

出来进去的老人们互相打着招呼,却没有人认识老程。直到在公园里活动的老人们也都陆陆续续回家做饭,只剩下老程一个人,依然出神的望着公园里的戏台子,背后的街道还没亮起路灯,一辆辆汽车的红色尾灯在灰蓝色的天幕下模糊成点点光晕。

起风了,公园里的人都走光了,老程起身回家。

 

4. 小区门口/傍晚(天快黑)

老程走到小区门口,听见有小贩叫卖枣泥点心,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老程绕到小贩的推车前,掏钱要买两斤点心。小贩一边自夸自家的点心比别家好吃,一边给老程装袋,递给他的时候,盯着老程瞅了几眼,恍然大悟似的叫他的名字。

老程看着这张脸,实在想不起是谁,只好尴尬的笑着。那小贩提起老程年轻时总到他的铺子买枣泥点心给妻女吃,话题又拐到“咱家点心好吃,别人家的比不了,这不,嫂子和大侄女这么多年还是爱咱这口儿吧 ?”

老程什么也没说,只管点头,尴尬的淡淡一笑递过钱去,拎着装糕点的袋子往接连亮起路灯的小区里面走去。

 

5.老程家楼下/晚上

老程走到单元楼门口,掏出钥匙正要开门,听到身后有小男孩大声的嬉笑叫嚷声。老程拿着钥匙的手停住,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刚从轿车里跑下来,欢快的往前方跑着,年轻的父亲锁了车门,在后面佯装追赶,一大一小玩得很是起劲。妈妈跟在身后,拿着男孩的书包,叮嘱丈夫别摔着儿子。

老程恍惚的看着年轻的父子俩跑远,而妈妈也注意到了老程的注视,以为吵到了他,带着歉意冲他笑了笑,追赶父子俩去了。

路灯下,年轻的生命充满活力,而老程站在楼道门檐遮出的一片阴影下,毫无生气。

又呆了几秒,老程打开楼道的防盗门,上楼回家。(楼道门关上,接炒菜声)

 

6.厨房到次卧/晚上(接上一幕的炒菜声)

老程把炒好的土豆丝装盘,和一小碗白粥一起端到餐桌上,却并没有坐下。

他从橱柜里拿了个干净盘子,装了几块刚买的枣泥点心,端着走到大门紧闭的次卧,打开门,里面的摆设很简单,一张单人床和一张老旧的桌子,看起来像仍有人住,也干净得一看就是常会打扫的样子,却又冷冷清清的没有人气。

桌上摆着一张老妇人的黑白遗像 ,跟前放着一个小香炉和一把香,旁边整整齐齐的排列着扭秧歌会用到的扇子和手绢。

老程把糕点放到桌上,搬了个板凳到桌前坐好,从口袋里拿出折了几折的病历本和化验单,放在了写字台上,一边低头看着化验单,轻轻拿手把它展平,一边喃喃低语,说和妻子离世前的化验指标差不多 ,是妻子心疼他,先给他探了路,然后又叫妻子别记挂,语气平静的像是在和妻子唠家常。

说了一会儿,老程安静下来,盯着妻子的遗照看了一会儿,起身给妻子点了三支香,把点心盘子往前轻轻推了推,说,“你吃你的,我也该去吃我的了 ”,然后慢慢走出了次卧。

 

7.厨房/晚上

老程独自坐在餐桌边吃饭,却实在胃口不佳,才吃几口就放下了碗筷,看着盘子里还剩下一大半的菜,老程把菜、粥和剩下的糕点一起塞进了冰箱里,洗锅,擦桌,关灯离开。

 

8.客厅/晚上

客厅没有开灯,只有电视亮着,发出蓝色的荧光。电视台播放着一部抗日剧,左下角的片名下方写着“重播”二字。

老程没有看电视,像白天在医院时一样,闭着眼睛揣着手,缩在沙发里打盹,听着电视里传来爆炸声和枪声,睡得很安稳。

手机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突然发出很大一声微信提示音。老程被惊醒,使劲挤了挤眼睛方才清醒了一些,拿过手机来。老程没戴眼镜,眯着眼睛把手机拿远,打开微信。

是女儿发来了一段视频,老程点开,看见外孙在迪士尼乐园玩儿的很开心,录视频的女儿也一直在笑。老程微笑着,退出视频,发现自己白天在医院化验处输入的回复还没写完,于是又缓慢却认真的补全了那句,“好好玩,照顾好身体”,然后顿了一顿,又补了一句“爸也好好的,不用惦记爸”。

消息发出去,老程又抱着手机等了半天,没有回信。老程取来老花镜,又点开了视频。视频只有短短15秒,但他认认真真的重复看了很多遍。

手机屏幕的蓝光映着黑暗中老程的脸,老程看着看着,也跟着女儿的笑声和外孙的尖叫声,慈蔼的轻声笑了起来 。

(人生没有大风大雨,只有慢慢的长日将尽,但是只要活得无愧,记忆总能在苦中回甘,仅仅只是老人家日常亦步亦趋的缓行,但是却走出了一种人生何其深沉的旋律,修改后简直焕然一新,过场画面的片片声影,映照在人物的小小悲喜,每一道细节几乎皆有言外之意,随着时间和生命的流动,仿佛翻出了岁月一辈子的光景,最纯净的书写其实无欲,但求如此悠悠的一番滋味。)


俐恩:分场

隐形纪念

1. 卡车后座/晚上

在一个黑暗而宁静的夜晚中,坐上长达6小时班机的阿昏终于抵达新加坡。阿昏很快发现自己坐上一辆大卡车的后座。除了他以外,阿昏注意到在卡车后面与他同坐的人,都是和他一起下同班飞机的几个同胞。一名华族主管忽然出现,这陌生的脸孔吸引了阿昏的目光和好奇心。主管指指点点,吩咐阿昏和卡车上的人们紧靠地坐在一起。在主管的吩咐下,阿昏和卡车上的同胞兄弟毫不质疑的开始移动,直到他们肩膀互相碰撞着。当卡车坐满了人,没有剩余的空间后,阿昏才见到看似满意的主管转身离去,回到卡车前的乘客座。卡车传出引擎的隆隆声,开始启动,在夜色中飞驰。

当汽车驶入黑夜时,阿昏看了看他周围的人。微弱的月光照了进来,柔和地照亮了车上不同的面孔。他们神色迟疑,一动不动地坐着,不敢做出任何突然的举止,好像对异乡的未知事物感到恐惧。阿昏感同身受地叹了一口气。他很清楚卡车上的同胞们和他,都是为了一样的目的才来到异乡。

在整个颠簸的旅途中,阿昏紧紧地抓着一张他和家人的照片。这张照片是他的妻子在他离开村子前递给他的,也是一个给他安全感的来源。他回忆着在村子里曾听说过关于这个地方的好话。人们告诉他这个地方能带给他很多巨大的财富和机会,所以他为了自己和家人的未来和幸福,决定赌一把,来到这里。

当他从车上往外看时,新加坡果然如他所听闻的。他看到许多大型的高楼大厦覆盖着耀眼的灯光。眼前的城市景象使他睁大双眼,四处张望,表示感叹。这个陌生的地方与他所处的村庄截然不同,这个景象也是他无法想象的。他紧紧地抓着手里的照片,默默的向自己发誓一定要在这个地方闯出一番事业,成功地回家。

当卡车暂时停下来时,一道红光照到他手里的照片,照片顿时变得清晰多了。阿昏低下头,仔细地望着照片里亲人的脸。这是他第一次远离家人到异国他乡,他担心家人没有他是否会平安无恙。他思念着家人。因此,他内心顿时纠结,他因家人而感到悲伤,却因为眼前的美景感到欣喜。

“Your family?”阿昏身边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把阿昏带回到现实中的声音,属于坐在他身旁的凯兰,一个看起来比阿昏年轻几岁的男人。阿昏点了点头,凯兰便兴致勃勃地向阿昏自我介绍。他们发现彼此都是已婚男子,同样为了家庭才到新加坡闯荡。

凯兰与阿昏分享自己最近刚结婚,妻子有孕在身。而阿昏有两个年幼的儿女。快当父亲的凯兰听到阿昏抚养孩子的经历兴奋不已。于是,他们滔滔不绝的谈到了孩子的话题,很快变亲近。他们一直聊天到卡车停在他们的宿舍前。


2. 宿舍/晚上 

阿昏在又硬又平的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会儿,试图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他无法入睡,也更不习惯和其他10个陌生人共用同一个房间休息。由于房间拥挤,阿昏感觉特别热,潮湿的空气也令人窒息。他试着闭上眼睛,努力强迫自己入睡,因为他知道明天将是漫长的一天。但生锈的电扇翻动的声音和蚊子在他周围飞来飞去的感觉不断吵醒他。室友的鼾声响也彻整个夜晚。


3. 宿舍/早上

阿昏发现自己的身体僵硬又冰冷。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不稳定地跳动着,重叠的声音和持续的蜂鸣声也包围着他。他不确定这是梦还是现实。就在这时,阿昏睁开眼睛,醒来时他冒着一身冷汗。他转身看到凯兰对他微笑,提醒他是时候工作了。


4. 建筑工地/早上 

阿昏和凯兰与其他移工被运输到建筑工地工作。到了建筑工地,主管通过基本的英语,把每个移工分配到不同的任务。阿昏被派去搬运混凝土板。在闷热的天气下,阿昏时时刻刻从某个地方搬运混凝土板到另一个地方。阿昏偶尔弯着背,大口喘气并擦擦额头上的汗水。他觉得工作吃力,但还是坚持下去。

由于移工们正在修路,这导致道路崎岖不平。阿昏在搬运的过程中,没注意好,绊了一跤。幸亏凯兰在附近,及时扶住了阿昏。阿昏因此事向凯兰致谢。凯兰看着阿昏好像心事重重,因此问候到:“You OK?”

阿昏因为昨晚的噩梦而心不在焉,并与凯兰分享了梦中的画面。凯兰建议以阿昏的噩梦投注马票。凯兰递给阿昏一个硬币,作为换取阿昏的梦的理由。凯兰安抚阿昏,并告诉阿昏别想太多。

他们有说有笑地走到附近的组屋底层休息。


5.组屋底层/中午

阿昏松了口气,与凯兰坐在附近的组屋底层享用午餐。现在是移工们的休息时间。他们边聊边津津有味地把管工打包的菜饭吃光了,虽然只有几样简单的菜,但这餐足以填饱他们的肚子。同事的陪伴也让阿昏感到欣慰。 他们在开工前,在组屋底层小睡一会儿。阿昏躺在地板上,真心觉得组屋底层比宿舍还要凉爽舒服,因为这里通风良好。

附近的居民路过他们,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躺在地板上的阿昏和他的同事们。阿昏注意到他们眼里的鄙视,他感到困惑,心里也不好受。就在那时,他意识到他们的行为在这个国家可能不寻常。但疲惫不堪的阿昏无力多想,他也闭上双眼睡着了。


6.建筑工地旁的马路边/傍晚  

过了休息时间,移工们回到工地,继续打工。这次,由于道路施工,阿昏被派去引导行人。阿昏吹着口哨,用双手指挥保持车子和路人的安全和秩序。他偶尔看到一些白领工人匆忙的过马路。他们的穿着十分整齐又有型,年龄和阿昏相近。不同的命运使阿昏带着羡慕的目光看着他们。路过阿昏的儿童也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孩子。阿昏打起精神,继续的做好工作。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这成了阿昏的例行公事:早晨到工地打工、休息时间、继续打工、傍晚搭上卡车回去闷热拥挤的宿舍休息。


7.宿舍/早上(几个星期后)

阿昏的同事们一个接一个开始咳嗽感冒。大家却认为是因为最近的天气导致的。他们觉得是场小病,也不把这情况放在心上。他们依旧准时起床、争先恐后地到厕所梳洗并准备开工。

这时,管工告知他们必须呆在房间里,哪里也不能去。

移工们开始感到恐慌,纷纷讨论这情况。因为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他们也没有获得明确的解释,没有人知道这个情况会持续多久,或者什么时候会结束。

阿昏虽然表面上很淡定,但他还是感到无可奈何及迷惘。这时,凯兰突然咳嗽,并躺在床上。阿昏的表情也露出了焦虑。

一种奇怪的疾病正在宿舍中渐渐散发。


8.宿舍外面/下午(几天后)

自从移工被隔离后,他们再也没有到工地打工了。那些病得很严重的同事们一个接一个的从宿舍消失了。阿昏在新加坡的日常生活也被打乱了。凯兰的病情也变得不佳,他只能虚弱的躺在床上。移工们也正式得知了冠状病毒的消息。

阿昏带上口罩,找上主管。他和主管借了手机,接着向家里的人报平安。听到妻儿的声音后,阿昏忍不住激动的流下眼泪,解放了这几天所忍下来的焦虑。

但是阿昏回去宿舍时, 他看见一群护理人员正把一个人从宿舍里抬出来。阿昏意识到被抬上救护车的人是他的朋友,凯兰。他于是不停地喊凯兰的名字。阿昏被另一名护理人员拦住了。他只能远远地站着,眼睁睁地看着凯兰被抬进救护车。救护车关上门后,迅速地离开宿舍。


9.新的宿舍/早上(几天后) 

阿昏和宿舍里剩下的工人们搬进了新设施。移工们的生活条件提升。全新的宿舍比之前的宿舍环境改善许多。多数的移工们因新环境而庆祝,心情变好。而关于失踪移工们的谈论越来越少。

阿昏坐在一张舒服的床上,默默的看了看新宿舍里的周围。这宿舍不像之前那么多人、拥挤或闷热,而且有许多空床。空荡荡的宿舍让阿昏感到心寒也想起了许久没见的同事们,特别是他的好朋友凯兰,毕竟凯兰是他在新加坡的的第一个朋友。他每天期待凯兰的回归,也思念着曾经热闹的宿舍。

像往常一样,阿昏在宿舍里四处打听凯兰的情况,看看其他移工是否有凯兰的消息。有些人告诉他凯兰不幸在医院过世了、有的说他回乡了、甚至有人说他搬到了另一个宿舍。但是,没人能够确定凯兰和其他消失的移工的行踪。

阿昏再次向管工问起了凯兰的行踪,但管工却耸了耸肩,无法提供任何信息。管工只告诉阿昏回房,不要乱走。自从凯兰被接上救护车,这个事件再也毫无交代了。 

阿昏这才发现他只知道基兰和他家人的名字。他从来没问过凯兰在印度的地址,以及关于他个人的信息,因为他认为凯兰会是一直在他身边的好兄弟,而且他们有一天会一起回乡。阿昏感到无助,因为他不知道如何找到凯兰,也不知道是否会再见到他。阿昏眼里也不禁地涌出泪水。


10.新的宿舍/晚上 

新的面孔来到了阿昏所在的新宿舍。阿昏依然希望在这些新面孔中看到凯兰。但是凯兰却不见踪影。这些新来的移工慢慢地填补了属于那些消失的人的位置,包括凯兰。

这时,管工也向大家宣布工作即将恢复,也会采取更多措施来避免疾病的扩散。

在这夜晚,阿昏想起了与凯兰相处的时间。阿昏躺在床上,茫然地凝视着天花板。他手里摆弄着凯兰给他的硬币。阿昏一时想起了曾经梦过的画面。

因此,对于凯兰的命运,阿昏心知肚明。这个兄弟恐怕是凶多吉少了。阿昏叹了一口气又感到心酸。虽然心里挂着凯兰,阿昏也意识到要照顾好自己的生活,才能回乡。因为他可能也会遭到不幸的事故。尽管这个国家充满机会,他的生活处境和命运却是受到威胁、不可预测的。

(移工飘飘浮浮于世,资本主义与病毒却一起肆虐,叙述分场像是docu-drama的模式,从离乡背井到落地生病,一幕一幕都深凿了写实的刻度,虽然文字描绘平面拖沓,遣词形容也不够周圆流畅,可是书写的心念流露人本的关怀,后段剧情不妨以借手机作为推动,从瘟疫蔓延到慌乱封锁,最后才得以跟家人联系,画面的调度上或许更有震撼力。)

Saturday, November 21, 2020

芷欣:分场

美酒+咖啡

1、阿仔的房间/傍晚

高中生阿仔一回到家,将每日携带着的笛子从书包里抽出,随手将书包搁置在一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开始吹奏。书包里曲谱撒落在房间的一旁,任由风扇吹散得一地都是,阿仔不需要看这些曲谱也照样可以吹奏。这些曲目他已经联系过无数遍,每一个调他都记得住,手指自然灵敏地在笛子上跳动着。今天练习的曲目叫《姑苏行》,轻松快明的节奏与这吵杂的社区完美地融合。阿仔完完全全被自己吹奏的笛子声包围,窗外楼下孩子们的嬉闹声、厨房妈妈做饭的炒菜声,这些声音都无法影响他投入在自己的笛子声中。在阿仔的书桌上摆放着一封今天才收到的大学录取信。


2、阿福家/傍晚

阿福一家人在餐桌前吃晚餐,邻居阿仔练习笛子的声音传到了家里。阿福一家已经习惯了这笛子声,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的喜欢。鞋柜上摆设几张照片,有阿福一家的团圆照,也有阿福与阿仔年幼时在小溪边拍摄的照片,从小就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的就是阿仔。福妈一边夹菜给阿福,一边称赞阿仔的笛子越练习越好听且不腻,整栋组屋里哪一家哪一户的妈妈听到了都想送家里孩子去向阿仔学习笛子。阿福默默地往嘴里塞一块叉烧肉。


3、社区小溪/傍晚

这社区的小溪就在游乐场的不远处,虽然还是可听见游乐场里小孩的嬉闹声,但还是可说是相当宁静,尤其在傍晚无太阳猛照的时候更是让人觉得清新。阿仔比阿福早先到达,在小溪边的草地坐了下来,拔弄地上的野草野花。不一会儿阿福也到了小溪,一屁股坐在了阿仔旁边,递给阿仔一罐汽水。

“我妈说请你喝的”两人就这样不出声地喝起汽水来,似乎两人的友谊已经到了不需语言上的沟通都能了解彼此的心情。阿福开口玩笑地抱怨,自己母亲刚刚晚饭时又夸奖阿仔练习的笛子声,后悔当初没跟阿仔一起加入学校华乐团。阿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起身走向小溪。水流的边上有着好几块鹅卵石,因为水流的打磨变得十分光滑扁平,却也是最合适用来打水漂的石头。

阿仔熟练地选了一块鹅卵石,在手上扔几下试一试手感,边将石头网水面上掷。石头在水面上蹦跳了好几次才落入水里,阿仔心满意足地望向石头最终沉落的地方,水面上的涟漪微微散开最终消失,水面又回复平静。阿福不服气地也选了一块石头,抛向水面,但是石头只跳了两下便沉沉地跌入水里,像是在暗示着阿福的前程。两人耸了耸肩,看太阳快完全西下了,手搭彼此肩膀转身离去。夕阳的金光照着两位挚友的背影,照出了脚下长长的影子。


4、阿仔家/下午

阿仔与阿福两家人都聚在了阿仔家里一起吃午餐。屋子里小件的物品都收拾进纸皮箱子里,家里干干净净只剩下家具以及一些还挂在墙上的照片。因为阿仔大学在另外一个城市,阿仔一家决定也一起搬去,好让家中长子在外也有依靠。今天这一餐或许是两家庭能一起享用的最后一餐,未来是否能再一起聚餐是个未知数。

福家带上了他们烧腊店最招牌的叉烧肉,是今天阿福黎明时就起身跟着福爸一起学习制作的,阿福身上穿着的白色T-恤还沾着一些油迹。阿仔即将到别的城市升读大学,而阿福也即将开始学习准备接手父亲的烧腊店,两家庭的长辈们起兴地聊着孩子们的未来去向。

因福妈不经意地提起明天开始要适应没有阿仔笛子声陪伴的傍晚,阿仔顺从着大人们的心愿,阿仔一笛子吹奏起了一首豪迈曲调的音乐,带动了整个欢乐气氛。阿福与其他人一起拍起手来,只是脸上苦涩的笑容,是不舍也是祝福。


5、组屋楼下/傍晚

时隔20多年后,阿仔收到了来自阿福的讯息,得知了福妈过世的消息,因此再次回到了这已经老旧的社区里。或许是太久没来了,又或许是上了年纪,阿仔对于组屋的地点以及不清晰了,只能跟着手机里导航系统的指示,拐拐弯弯地走到了承载着自己童年回忆的组屋底层。

另一边,作为长子的阿福一手包办了丧礼的大小事,忙碌地处理一些仪式,也需要招待一些许久未见的亲朋戚友。他已是布满皱纹的脸带着客气的笑容向来参与丧礼的人们道谢,在能够歇息喘口气的时候,总往着周围,试图在寻找某位故人。

只见一位陌生的脸,手里拿着手机四处环顾,像是迷失的羊。盯着那脸庞,脸上依旧带着一副厚重的眼镜,阿福知道这就是他在等的人。

“阿仔?”阿福试探性地叫了一声。那人的目光也放在了阿福的身上。两位许久未见的老挚友,身上都已留下岁月的痕迹,眼角丝丝的鱼尾纹、黑发中参杂的根根白发、以及肚子上的大肚腩,两人眼里都闪烁男人不应该流下的眼泪。

“小溪还在吗?”

阿福叹声气,摇了摇头。


6、茶水摊/晚上

整个社区经过了政府发展局的翻新,游乐场虽然还在但昔日的小溪已成了一个大沟渠。周围的化境也改变,不再有一片长满野花的草地,而是铺上了水泥的路,旁边还开设了几家餐饮店面。阿福接手父亲的烧腊店之后,也搬到了这一排店面里的其中一摊。

阿仔与阿福两人在茶水店里点了几罐啤酒,叙旧。有些时刻两人沉默,就像当初在小溪旁的草地上一样,不用说话也能了解彼此。店里正播放着一些老旧的歌曲,阿仔拿起啤酒喝上多一口时,刚好唱唱着《美酒加咖啡》中的那么一句“想起了过去,又喝了第二杯”。

阿仔放下手上的啤酒,直勾勾地盯着店面旁边的那一条大沟渠。


7、阿福家/傍晚

阿福收拾着家中最后的一些物品,全部放进纸皮箱子里。搬运公司的人忙碌地进出家中,把封好的箱子搬出家门。

夕阳的光芒照进了屋子,阿福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傍晚5点。从前这个时间是社区最热闹的时候,楼下孩子们在组屋区打闹追逐的欢笑声、妈妈们的煮饭声、以及阿仔的笛子声,整个住宅区生气勃勃,但如今剩下的只有宁静。

阿福把最后一个相框放进箱子里,是他与阿仔那日叙旧时拍下的合照。隐隐约约之中,阿福好似听到了笛子声,断续飘忽的音阶与当初阿仔刚开始学习吹笛子时的十分相似。只是这一个社区或许是已经熟悉安静太久了,突如其来的笛子声听起来十分的格格不入。

(事过境迁物转星移,连小溪都变成了沟渠,以人物的成长带出命运的分叉,同时突出时代和土地的嬗变,文字尚欠些许厚度,但是书写的怀抱却有大气,故事意念哀而不伤,场景的轮替经过修改后,以纯粹的昔今顺序遥遥接应,配合环境的转化和氛围的营造,让人感触良多,丧礼一幕不妨拆为两场,「还在吗」的提问有点突兀,背景音乐选择情歌稍嫌别捏,不过邓丽君的确永远合宜。)

欣颖:分场

困鎖

1.昏暗的長廊/夜晚

腳底下踩著冰涼的地板,前方是看不見盡頭的昏暗長廊,映著蒼白的月光。眼前的場景讓秋憶下意識地想後退,身後卻是一片黑暗,將她困在這狹小的空間裡。

手臂的肌膚突然傳來濕滑黏膩的觸感。潛伏在陰暗深處的蛇順著手臂纏繞上她的脖子,嘶鳴著露出劇毒的獠牙,緊緊勒著她的脖子,讓她無法呼吸。秋憶再三掙扎卻始終無法擺脫,情急之下尖叫出聲:“別碰我!”

隨後,她睜開了眼睛。


2.火車包廂內/早上

“別碰我!”

秋憶驀地睜眼坐直身子。映入眼簾的是空蕩蕩的火車包廂,以及面露尷尬的火車服務員。對方將搭在她臂上的手緩緩收回,很快露出禮貌的微笑:“不好意思客人,本次列車已經抵達終點站,祝您接下來的旅途愉快。”

深吸了幾口氣才讓狂跳不已的心臟平復下來,秋憶疲憊地抹了抹臉,向服務員道歉了幾句後,才提著行李走出火車。

搭上熟悉的961公交,秋憶坐在座位上,撐頤看著車窗外快速略過的森林與土地。因為前一晚沒睡好的緣故,她看上去有點萎靡不振,然而剛才的噩夢卻讓原本的睡意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看了看錶,還有一個小時的路程。回家的路,向來都如此漫長。


3. 老家門口/中午

儘管已經許多年不曾回來,秋憶還是憑藉著記憶找到了正確的路。敞開的大門上掛著兩盞蒼白的大燈籠,空蕩的靈堂迴蕩著冰冷枯燥的誦經聲,坐在大廳的人們臉上都流露著些許疲態,看見秋憶時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迎上來開始七嘴八舌地客套寒暄,慶幸她能趕上見到自己父親最後一面。

眼角瞥見母親從廚房裡出來,秋憶迎了上去,輕輕喚了一聲:“媽。”

母親輕拍著她的手背,微紅的眼眶帶著些許濕潤,有些欣慰地笑了笑:“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轉身將三炷香遞到她手中。秋憶張了張唇,但最終還是什麼話都沒說,只是默默地接過、在靈位前祭拜。

母親關懷的聲音在背後響起:“累了就去房間休息一會吧,房裡的東西,你爸這些年來都幫你好好保管著呢。”

秋憶正在上香的手一頓,隨後低頭撣去落在手背上的香灰,輕聲應了句:“好。”


4. 秋憶的舊房間/ 下午一點

推開房門,房間裡的物品與擺設和她離去前似乎沒太大不同。除了那年久失修的門鎖,秋憶在想鎖上房門時才發現,居然已經修好了。光線從窗口的縫隙照進來,空氣中飛舞著細細的塵埃,但床單和桌上並沒有積上多少灰塵,看樣子的確是有人定時打掃的。

多少年沒有回來了?秋憶躺在床上,閉著眼睛想著。九年?十年?自己都快不記得了。

昏昏欲睡之際,門口突然傳來門把轉動的聲音,在一片寂靜中顯得特別刺耳。幾乎是反射性地彈坐起來,秋憶厲聲喝道:“是誰?!” 看見緊閉的房門,這才想起自己剛才已經把門鎖上了。

門外的人停止了動作,幾秒後才聽見母親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阿憶,你餓了嗎?我有煮了午餐,你……要不要吃一點?”語氣中透露出遲疑和小心翼翼。

又反應過度了。秋憶無聲地歎了口氣,抬起手輕揉著太陽穴,隨後才出聲應道:“知道了,這就來。”


5. 廚房/下午兩點

秋憶在餐桌前坐下,桌上已經擺著一碗熱騰騰的豬腳米線。她拿起一旁的筷子攪動了幾下,夾起一點送入口中——依舊是記憶中那熟悉的味道。

母親坐在一旁,安靜地看著秋憶吃飯。吞下口中的食物,秋憶首先打破了沉默:“那個……房間的門鎖什麼時候修好的?”

“你走後不久,你爸就找人來修好了。”似乎是回憶起一些往事,母親笑了笑,“平常除了打掃房間之外,他都將房門鎖起來,像藏了什麼天大的秘密還是寶藏在裡面,不讓任何人進去。你說,你爸是不是特固執?”

“哦,這樣。”秋憶埋下頭,繼續吃著碗裡的米線。

空氣突然又陷入了沉默。

“阿憶……”秋憶抬眸,看著母親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你和那個男生……還在一起嗎?”

“誰?”秋憶有些疑惑,想了想才反應過來,不由得失笑,“你說阿和?我們早分了。”

母親深吸一口氣,似乎提起很大勇氣才開口:“阿憶,當初禁止你談戀愛,強迫你和那男生分手,是我們不好……這麼多年來,我們也看開了,當初的確不該這麼做……你爸其實也一直很後悔……”

“你想多了,媽。”秋憶放下碗筷,一臉平和地開口,“我從來沒有因為這件事情而怪過你們。”

不待母親再繼續說下去,秋憶端著餐具站起來走向洗碗槽:“我吃飽了。等等什麼時候出殯?”

 “差不多了,師傅說下午四點到五點是吉時。”提起這個話題,母親的臉上流露出些許疲憊,“等等我要再收拾一下你爸的遺物,看看有沒有漏了什麼東西。”

聞言,秋憶正在刷碗的動作頓了頓,才開口應道:“好。我幫你。”


6.母親的房間/下午三點

說是遺物,其實不過是幾本筆記本和相冊,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雜物。母親一邊收拾,一邊對秋憶絮絮叨叨著:

“你爸自從中風後就只能躺在床上,什麼事都做不了,只好看看這些照片來消磨一下時間……我天天陪著他一起,這幾本相冊都快被他翻爛了,你看……”

一張張照片,記錄著不同人生階段的秋憶:嬰兒期、幼兒、小學……照片裡的她親暱地牽著父母的手,對著鏡頭露出開心單純的笑容。原本以為自己已經遺忘,但是看見這些照片,秋憶卻依舊覺得,心底某個角落被觸動了。

越往後翻,留下的照片就越少;僅有的幾張也是秋憶在不經意間被抓拍下來的照片,臉上或多或少透露著不耐煩。母親卻仿若看不見那些表情,只是輕撫著照片:“我還記得你第一次和我們吵架,就是因為修理房間門鎖的事情……”

“是啊,我也記得。”秋憶有些苦澀地笑了笑。那是一切事情的開始。

“當時你剛上初中,正是叛逆的時候……我和你爸都擔心你一不小心誤入歧途,所以當時你要求我們修理門鎖,我們沒有答應……”母親低下頭,語氣似乎有些哽咽,“是我們不好,老是想管著你,卻忽略了你最重要的隱私……”

秋憶沉默了一會,還是伸手輕拍著母親的背,低聲安慰道:“沒關係,媽。都已經過去了。”

“你離家出走之後,你爸一直都很想你,只是他一直都不敢聯繫你。”母親擦了擦濕潤的眼角,拿起一本紅皮筆記本遞給秋憶,“你爸中風後就不怎麼能動,也不能說話了,只有右手還勉強可以握筆寫幾個字……這幾年我們都是靠寫字來溝通的。”

翻開筆記本,上面都是混亂潦草的字跡。除了一些日常的用語,寫得最多的就是“秋憶”。唯一的女兒,的名字。

一張照片從書頁間滑落。照片裡的秋憶坐在父親肩上,兩人對視著露出開懷的大笑。照片背後是秋憶稚嫩的筆跡,工工整整地寫著:“致:我的英雄。”

底下還有一行模糊潦草的字體,歪歪扭扭地寫了三個字:

“對不起”。

啪嗒。一顆沉重的淚,終究還是滴落在照片上。


7. 火葬場/下午五點

秋憶站在母親身邊,攙扶著母親的手臂,看著眼前的工作人員將棺木送進焚化爐裡。

“真的不去見你爸最後一面嗎?”母親轉頭問她。

“不用了。”秋憶注視著那張掛著花圈的黑白照,照片中的男人看起來依舊神采奕奕,“這樣就夠了。”

“你爸他……一直都很愛你。”

熱風吹起,吹亂了秋憶的長髮,也刮過她乾燥的眼眶。生澀得有些發疼。

“嗯,我知道。”


8.火車包廂內/晚上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聽著火車的轰鸣声,秋憶轉頭望著窗外的一片漆黑。葬禮結束後,秋憶就以公司明天有重要會議要開為由,匆匆搭上了回程的火車。

輕輕闔上雙眼,秋憶將額頭抵在冰涼的玻璃上。

是的,我知道。但是媽媽,還有好多好多事,是你不知道的。

從來不是因為年少輕狂,也不是為愛癡狂,才會讓她在最年少的時刻,選擇離開這個曾經深深眷戀的家。

真正不曾忘卻的,是在噩夢中反復出現的場景。昏暗的長廊、蒼白的月光、男人身上散發著的濃重酒氣,以及……那張極為熟悉的臉龐。無數個夜晚,她被困在同樣的夢裡,哭喊著掙扎著,卻始終無法逃脫。就宛如那天一樣。

一幕幕的回憶在她的腦海中閃過。無法原諒自己,也無法面對對方,能做的只有不顧一切地逃離,試圖將這一切全部遺忘,欺騙自己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她也曾經無數次鼓起勇氣,想將這件事情向母親一五一十地傾訴。然而每次聽著電話那端殷切關懷的聲音,自己卻怎樣也開不了口。

就這樣吧。秋憶有些恍惚地想著。讓自己成為最後一個知曉這個秘密的人,讓這些過往都隨著死亡焚化成灰。最好讓這個噩夢,就此終結。


9. 秋憶的房間/深夜

舟車勞頓地回到自己的家時,已然是深夜了。

鑰匙、密碼鎖、指紋鎖、雙重保險栓……秋憶不厭其煩地把門鎖一一解開,然後又一道一道地上鎖,才倒在床上用被子裹緊了身體。

沒事了。沒有任何人能通過這麼多的鎖,推開那扇門,接近我。

怕黑、神經質,再無法與他人擁有親密的身體接觸,只能離群索居地生活著。噩夢早已融入現實中,漫長而沒有盡頭。

耳畔傳來模糊輕快的旋律,似乎是鄰居孩子三更半夜練習的鋼琴聲;彈奏的曲子聽上去非常熟悉,應該是“可愛的家庭”。

睡夢中的秋憶緊閉著眼睛,眼角在黑夜中滑下兩道淚痕。

(記憶深處蜿蜒如蛇,靈肉彼此緊緊捆縛,陰影易講難示,在短片有限的框架底下,這般構想要能轉化成場景,無疑有點逾時費力,不過憑著文字的延綿細密,做到如此絲絲入扣的地步,未能盡善卻也盡美,火車的大段追憶需要另行開場穿插,或許也不必多此一舉,修飾後的人物性格和面目,更有一種耐嚼的餘味,父親的惡行與良知,母親的敦厚與無知,在女兒身上切開了一道永不愈合的傷口,證明了書寫不需要撒狗血,也能糾結人心。)

家玟:分场

铁打药酒

1.阿嬷家门口/ 晚上

望着眼前老旧的屋子,铁栅门上锈迹斑斑,露出了一片片的铁皮,伴随着吱呀吱呀的开门声,阿文握着妈妈的小手也越发地紧,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躲到妈妈的身后不愿叫人,更不愿看到这位满脸皱纹和满头银发的老人家。就这样一直躲在妈妈的身后,在缝隙间观察大人们的表情。

阿嬷紧皱眉头关心妈妈的近况,问道妈妈:“真的没得挽救了吗?”妈妈什么话都没有说,默默地点了点头,说道:“就和电话说的一样”。接着,妈妈蹲下来对阿文嘱咐几句,吻了他的额头,便把他交给阿嬷。知道即将和妈妈辞别,难受的情绪油然而生,小手不舒服地在阿嬷那长满老茧的手掌里不停扭动,然后大力挣脱出来,跑进了家里,不和妈妈道别。


2.阿文睡觉的房间/晚上

随即传来一响厚重的关门声,他大力地关门还把门锁上。房间的空气中混杂着老人身上的特殊气味和陈旧的霉臭味,他胡乱地把行李丢在一旁,烦闷地躺上了床。不久,他坐了起来,从口袋拿出手机想要连接Wi-Fi时,发现阿嬷家连Wi-Fi都没有,又暴躁地再次躺了回去。突然听见门外传来阵阵的脚步声,阿文立马将被子盖到脸上装睡,无视门外阿嬷的呼叫,等到没有了声音,才将被子扯下。


3. 阿文睡觉的房间/隔天早上

一缕阳光直射在阿文的身上,照亮了整个房间,但丝毫不影响他的睡眠。直到公鸡啼声传来,阿文才有了动静。他翻了个身,再把枕头压着耳朵继续睡了下去。不久,楼下传来了阵阵剁猪肉的声音,他百般不愿地睁开眼睛,发现时钟上的时针指向八,生气地在床上“发烂渣”。声音停止了,却无法再睡下去了,拖着他那无骨架般的身体走去了楼下。


4.餐桌和厨房/早上

阿文昏昏欲睡地坐在餐桌旁发呆,看着正在剁猪肉的阿嬷,慢慢打起了精神。眼神瞟见,餐桌上有一碗阿嬷准备的早餐,打开铁盘后,发现麦片已把水份吸收,形成一团团的黑色凝固物,阿文的眉头皱了起来,一脸嫌弃。阿嬷见状,边帮他把烧水倒进碗里,边告诉他麦片是怎样对身体好的。阿文尝试吃了第一口,原来黑色的凝固物是他最讨厌黑芝麻,反胃地作出假呕的动作,就放在一旁不再吃它。


5.走去资源回收场的途中/下午

太阳高挂,阿嬷带着她的战利品和阿文一起走路到家里附近的资源回收场。阿嬷推着手推车,手推车上堆满报纸,阿文则拿着一大袋装满塑料瓶的袋子,婆孙俩一前一后走在路上,阿嬷时不时往回头看看阿文的情况。不耐烦的阿文不再用手拿着袋子,而是拖着袋子走,任由塑料袋子和泊油路摩擦,发出咔咔咔的声响。


6.资源回收场/下午

一眼望去全是“垃圾”,各种破旧物品堆积如山,脚下还布满了零碎小物件,移动都有些困难。阿文把袋子交给阿嬷后,就一个人脸黑黑地站在一处角落,双手插腰等待阿嬷。等了许久,阿文的耐心已耗尽,他狠狠地把铝罐踩扁,然后把它踢飞。当他看见阿嬷还在和回收场老板娘有说有笑,像是忘记他的存在一样,生气地决定偷偷跑走。


7.资源回收场周围的商店/傍晚

阿嬷转过身,呼叫阿文多声,却无人回应,正才发现孙子不见了。她想阿文应该是去附近走走看看,便走到附近的商店,都没有看到阿文的踪影。看着渐渐变暗的天色,阿嬷瞬间冒了冷汗,把滑下来的眼镜推上,心中为消失不见的阿文感到忐忑不安,深怕他被坏人抓走。阿嬷继续疯了似得大喊着阿文的名字,四处寻找却始终都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7.阿嬷家客厅/傍晚

与此同时,阿文已回到家,舒服坐在摇摇椅上按着手机。他打了一通电话给爸爸,电话那边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他想爸爸应该是在忙着工作。接着,他尝试打一通电话给妈妈,传来嘟嘟嘟数声后,依旧无人接听。阿文注视着通话记录上的数通未接通话,觉得爸爸妈妈都不再爱他,要将他抛弃在阿嬷家了,结果阿嬷不关心他,想到这,瞬间眼眶里泛起了泪珠,一滴一滴的眼泪打在手机荧幕上。


8. 阿嬷家客厅/傍晚

阿嬷失魂落魄地走路回家,决定在家里好好等待阿文的消息。一回到家看见阿文好端端地出现在在面前,连忙大声地叫阿文的名字。这时,原本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的阿文才注意到站在门口,已经回来的阿嬷。

心中错杂交织的情绪,看见阿嬷狼狈不堪,裤子上甚至沾到了黑泥,满眼的担忧与焦虑的样子。他禁不住向阿嬷跑了过去,紧紧地抱着阿嬷哭了起来。


9. 阿文房间到阿嬷的房间/晚上

万籁俱寂,都听见风扇转动的声音。突然,一阵阵刺鼻的药酒味传入鼻尖,他追寻着味道来到了阿嬷的房间门口。从门缝间看到阿嬷正用着铁打药酒在红肿的脚踝上揉按,他轻悄地走了进去,安静地坐在阿嬷的身旁,想要帮忙搽药。

阿文疑惑地看着阿嬷手中的铁打药酒,里边似乎还有像是树枝和叶子的东西。阿嬷说道:“只要搽了这个神奇的药酒,不好的地方就会变好。”阿文注视着这神奇的药酒,心情瞬间开朗,对阿嬷说:“我也要拿给爸爸妈妈涂,这样他们就不会整天吵架了。”阿嬷微笑地对天真的阿文点了点头,并伸手摸摸他的脸庞,将他牢牢抱在怀里。

(药酒铁打,人心肉做,借小孩子的目光探视大人的世界,虽然这类故事需要长篇经营,但是场景情态皆有沉淀,而且文字描述颇有画面的质感,修改了稍微匆促的枝末,增加了过场的铺垫,祖孙之间的怜惜扶持产生了动容的面目,资源回收厂比之药酒,其实更有深邃的寓意,书写作为一种象征性的重叠,不妨突出其中的暗示,天地有情而循环不息,人与物皆然。)


鹏程:分场

志森与远航

1.高中教室/下午

“铃,铃,铃……”

下课钟声响起,志森待同学们一个个离开教室,才起身拿起扫帚,履行他值日生的职责。

突然,走廊另一端的教室,在隐隐约约之间传来一阵哭泣声,于是志森便赶过去一探究竟。原来是与志森同班的远航遭到了学长们的霸凌,只见他挂满泪痕的脸蛋儿上,被恶意涂鸦了满满的污言秽语。而害怕东窗事发的霸凌者们,则因听到志森急促的脚步声作鸟兽散。志森立马搀扶起瘫坐在地上的远航,边安慰他,边用手帕沾水,温柔地为他擦拭脸上的涂鸦。

志森如此亲近的举动,倒是让远航无所适从地害羞了起来。远航虽然不断地避免与志森有任何眼神接触,但当志森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他的唇时,他还是猝不及防地与志森双眸相对。顿时间,远航的瞳孔开始放大,而他脸颊上的那一抹红晕使原本看起来就秀气的他,显得更加养眼。志森忍不住地吻了远航的唇,而远航也并未有任何抗拒的举动。正当远航慢慢地将双眼紧闭,准备任由志森摆弄之际,学校的钟声打破了周围的寂静,两人也如同刚做完坏事的孩子般,朝彼此迅速弹开……

这时,志森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这才想起自己等下还与女友思淋有约的事。志森见远航的脸上已不再有任何的马克笔印记,知会了远航一声后,便慌慌张张地离开了教室。远航默默地将志森落在桌子上的手帕折好,揣进了胸前的口袋。


2.高中教室/早上

随着自习课钟声的响起,志森如往常一样,迈着不急不缓的脚步,掐点儿抵达了教室。他低调地选了个后排最边缘的座位,便复习起明天考试的内容。这时,坐在中排的远航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悄悄移到了志森旁边的座位。

原本对志森有着千言万语的远航,刹那间却犹如骨鲠在喉,再吐不出半个字儿。志森发现频频转头,偷偷望着自己的远航后,主动向远航投以暖阳般的微笑,仿佛两人昨日的亲热不曾发生。


3. 食堂/中午

志森内心的忐忑,其实并不亚于远航,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与另一个男孩儿有着那样的亲密举动。他一方面不知该如何面对远航,而另一方面他又对远航有着一种强烈的好奇感。

到了午休时间,志森环顾食堂良久,才看到了他一直在找的那个人。他装作是偶遇一般,坐到了远航的对面。远航难掩心中的喜悦,这次竟先志森一步,打开了话题。原本略显尴尬的两人很快就熟络了起来,他们可谓是无所不谈,仿佛世间一切的喧嚣都与他们再无关系。

意犹未尽的两人,直到恼人的上课钟声响到尽头,才不舍地抬起屁股,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4. 书店/下午

自两人在食堂“偶遇”后,远航就开始不断地找机会与志森独处,而志森对于远航则渐渐地表现出了一种若即若离的态度。这让远航感到非常的不解与彷徨,因为远航从志森的神态与举止当中,可以明确地感受到志森对于他的情感,而这种情感显然不是简单的“友谊”二字所能概括的。

这天,远航放学后,独自去了离学校最近的那家书店闲逛。正当远航被一本书的书名吸引,准备将其从书架抽出之际,他透过玻璃看到了店外的志森。志森的旁边站了个他从未见过的女生,那个女生正牵着志森的手,两人有说有笑地在街边漫步。远航见状,立马蹲了下去,以防被志森看见。

在那个瞬间,“思淋”的名字猛然浮现在远航的脑海之中。他这才明白过来,为何只要“思淋”的名字出现在志森的手机屏幕上,他便会很慌张地把电话挂掉。


5. 教室/下午

志森望着旁边已经空了两周的座位,他不知道远航去了哪里,同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远航突然间就不再回复他的任何简讯。

放课后,志森终究还是没能按耐住自己对于远航的思念,因此他向自己平时避之不及的班主任询问起远航的下落。原来,远航的父母一早就有移民美国的打算,可远航当时执意不从,以致于他们全家移民的计划差点泡汤。直到近期,远航才一反常态,同意了移民美国的这个决定。听到这里,志森拎起书包,就往远航的住处狂奔而去……


6. 远航住处/下午到傍晚

志森抵达远航的住处后,发现远航的家门是敞着的,只见他们一家的行李箱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了客厅,颇有着随时说走就走的架势。这时,远航的房间传来了动静,志森立马循声而去。

志森推开远航的房门后,他见到了远航。他毫无预警地一把将远航抱入怀中,并以一种近乎是乞求的口吻,要远航留下。远航并未发出一言,他只是静静地用头靠在志森的肩膀,任由自己的泪水浸湿志森的校服。

不知过了多久,远航提起了“思淋”的名字。志森这才将原本环绕在远航腰间的手缓缓放下,他虽然不知道远航是如何得知他与思淋之间的事,但这对于他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他望着远航楚楚可怜的泪眼,他知道他的任何一句谎言都有可能将眼前的这个人留住,可志森在那一刻却突然陷入了迷茫,他不知道父母和朋友会怎样看待这段恋情,他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理由向与自己交往了5年的女朋友提出分手……

正当万般思绪涌入志森的脑海之际,远航从志森的眼神中得到了他先前一直没有勇气接受的答案。他将原本就属于志森的手帕物归原主后,猝不及防地与志森深情拥吻,便含泪将他推出了自己的家门。

自懂事以来就不怎么哭的志森,这次却再无法抑制自己的泪水,他紧紧握着还留有远航手里余温的手帕,在走廊里渐行渐远。默默在后方注视着志森背影的远航,最后还是没有等到他的转身。

(当校园异性情爱已经老套,BL才跟得上流行的号角,故事处处流露青春影剧的痕迹,文字形容虽然浓烈,至少还算细腻可亲,修饰后的情节发展较为分明,可是仍有过于短促的问题,不妨再加多几场蠢蠢欲动的戏,书写不分性别,情愫一概需要慢慢酝酿,开头即吻过于昭然,泪水太多徒添矫情,而且也破坏了剧情的张力,应是最后才恍然若失,世上一切的爱与不爱,淡淡的,才值得回味。)


燕珊:分场

明天见

1. 医院病房/早上

早晨的阳光,透过黑框窗户一点一点地渗透到病房里。阳光打在了一位满头银灰色头发,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的老太太身上 —— 这是阿发妈妈。阿发妈妈已经在这间C3病房靠窗的床位住了一个半月了。这是一间六人病房,病房里的六张床位都被占满了。

此时,阿发妈妈正坐在病床上,手握着从家里带来的佛珠,配合着医生进行每个早晨的例行检查。检查完毕后,医生交代了几句,开了一些药便离开了病房。

阿发妈妈一如往常地打开床边的抽屉,拿出迷你卡带播放机,把卡带放入,确保音量被调到了最小号,开始播放每天必听的佛经。


2. 医院电梯大堂到病房走廊/傍晚

这是通往C3病房每天必经的道路。穿着浅蓝色的衬衫,黑色长裤,提着浅灰色的工作包,阿发下班后,出现在了医院的电梯大堂。穿过了电子铁闸门,等待着那辆接送家属到病房的专属乘客电梯。

等待的时间并不漫长,电梯就到一楼的医院电梯大堂了。当电梯门打开时,阿发熟门熟路地踏入电梯,按了“3”。

走出电梯,迎面而来是通往阿发妈妈病房的玻璃门,熟悉的景物映入眼帘 —— 长长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是阿发妈妈所在的C3病房。

傍晚的护士站,相当热闹,是护士们换班的时间。在前往病房时,阿发看到了正准备下班、负责妈妈病房的护士。阿发颔首打了声招呼,便继续往病房走去。


3. 医院病房/傍晚

现在是阿发妈妈吃晚餐的时间。阿发妈妈正在吃着医院所配置的营养晚餐。看到阿发的到来,阿发妈妈并不意外。阿发叫了一声阿妈后,便在病床旁的椅子坐了下来,边看着妈妈吃饭,边听着妈妈叨唠今天在医院所发生的事。

说着说着,阿发妈妈就说到了昨晚自己梦到阿发的外婆在等自己回家吃饭。阿发妈妈流露出悲伤的神情,问了阿发自己何时才能回家吃饭吃饭。阿发只能安慰安慰妈妈说,“很快的”。


4. 医院电梯大堂到病房走廊/傍晚

隔天,阿发穿着浅黄色衬衫,深灰色长裤,提着浅灰色的工作包,穿过电子铁闸门,再次出现在了医院的电梯大堂,等着电梯到达医院电梯大堂的楼层。

电梯到达,电梯门打开,阿发照常按了“3”。

到了三楼,阿发出了电梯,踏着那个自己走过无数遍的步伐,日常探望妈妈的必经之路,与换班的护士打招呼,面带微笑,往妈妈所在的C3病房走去。


5. 医院病房/傍晚

今天的阿发妈妈看起来特别精神奕奕,正在吃晚餐。看到阿发的到来,喊他赶快过来坐。阿发跟平时一样,叫了一声阿妈后,便在病床旁的椅子坐了下来,边看着妈妈吃饭,边听着妈妈交代着阿发一些家里的琐事,要阿发记得吃饭、浇花,照顾好自己。

在阿发妈妈吃完晚餐的不久之后,时间也不早了。 阿发妈妈开启了赶人模式,要阿发赶快回家吃饭,并嘱咐他明天来探望妈妈时,记得带她喜欢吃的陈记烧肉饭。阿发答应了,跟妈妈说了声明天见,便离开了。


6. 陈记烧肉店面/傍晚

隔天下班,阿发探望妈妈的路程加了一站。他提着他的浅灰色工作包,去了那摊妈妈爱吃的陈记烧肉饭。

阿发看了眼手表,时间是5点20分。傍晚的小贩中心,人潮并不是很多,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桌食客。但陈记烧肉却是大排长龙。虽然如此,阿发还是耐心的排着队,看了眼手表 —— 5点40分,心想一定要买到妈妈想吃的烧肉饭。再等了差不多5分钟,阿发终于买到了烧肉饭。

正要前往医院的同时,阿发的手机响起了,手机显示电话号码:6321 4388。阿发毫不犹豫地接了起来。


7. 医院电梯大堂到加护病房/傍晚

手里提着浅灰色的工作包和陈记的烧肉饭,阿发穿过电子铁闸门,出现在了医院的电梯大堂,等着电梯到达医院电梯大堂的楼层。这时的阿发神色慌张,面色有些苍白,似乎有些在颤抖。电梯到达了医院电梯大堂的楼层,电梯门打开,阿发快步踏入电梯,按了和以往不同的“5”。
医院大楼的第五层楼是加护病房的楼层。阿发出了电梯,慌慌张张地左看右看,寻找能够看到阿发妈妈的指示牌。


8. 医院加护病房/傍晚

阿发终于找到妈妈了。阿发提着妈妈心心念念的烧肉饭,出现在加护病房里。

又是阿发妈妈的晚餐时间,但是阿发妈妈并没有办法进食。阿发把工作包和烧肉饭放在了病房内的餐桌,然后走向妈妈,叫了一声阿妈,坐在椅子上便握起了妈妈的手。

阿发热泪盈地眶看着妈妈躺在病床上,无法言语。阿发妈妈不想让阿发担心,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回握住了阿发的手。阿发妈妈把自己手上戴着的佛珠脱下,戴在了阿发的手上。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所挂着的时钟,时间是6点30分。

阿发妈妈轻声叫了阿发一声,让他帮自己盖好被子,把头扶正,说自己想要休息了。阿发照做,然后看着妈妈微微笑,闭上眼睛,说了明天见。


9. 客厅/傍晚

家中的摆设和阿发妈妈入院前一样,依旧是那深褐色的大门,粉蓝色的墙,黑框窗户,观音娘娘的神台,深蓝色的沙发,旁边放着一张蓝白条纹休闲折叠椅,电视机和卡带播放机。观音娘娘的神台上,多了一串阿发妈妈随身带着的佛珠。

客厅墙上的时钟,时间跳着针,停在了6点33分。卡带播放机正在播放着熟悉的佛经,黑框窗户外,天空正下着毛毛细雨。

阿发妈妈坐在了专属于她的蓝白条纹休闲折叠椅,闭着眼睛,面带微笑,右手握着佛珠,拇指下掐着一颗颗的佛珠……

(人生是一场慢慢死亡的过程,但是信仰似乎可让灵魂永驻,故事不走情节叙述的路径,以画面场景的意象接续,企图产生对于有常无常的感悟,可惜过场视角有点失焦,虽然文字流畅捕捉到了母子的牵绊,但是母亲的血肉稍微不足,或许可以稍微加深刻画病人的苦状,以及透露一点身世过往,最后一幕也该让她吃着烧肉饭。)

静文:分场

微微

1 阿金的房间/夜晚

阿金躺在床上,打开手机。手机屏幕照亮了他消瘦得颧骨突出的脸。在黑暗的房间里,格外亮眼的光照使他眯着眼睛看手机。他点开了Telegram里置顶聊天窗口,缓慢地滑动之前的聊天对话。屏幕上的对话里好一阵子都是阿金单方面的信息。

屏幕的右边信息大数都是:

「早安,亲爱的。」

「亲爱的,我好想你。」

「希望明天能见到你。」

但是,对方没有回应他的任何信息。

阿金不暇思索地输入了一句 “晚安,亲爱的。”,要发送。可是,要按发送键的右拇指犹豫了,悬在空中。他咬着下唇,右手指甲紧抓着手机,犹豫在发送键前。他望向床左边的空荡,左手不由自主的寻摸、抚摸着左边,才笃定地按下了发送键。略显疲惫的眼神执意注视着信息旁的一个蓝勾勾变成两个勾勾,阿金才肯闭上眼睡觉。


2 厨房到餐桌/早晨

手机屏幕显示七点钟,不断在餐桌上震动着。紧接着,屏幕冒出每日提醒通知的功能,写着,准备热牛奶。明媚阳光透过厨房里的玻璃窗照亮了厨房。在墙砖上残留一坨一坨牛油黄色的油烟污垢格外抢眼。一堆方便面叠着坐落在厨房角落,包装上还贴着批发超市的红色标签。阿金穿着睡裤,一边将一件浅蓝色衬衫穿上,一边匆忙地打开冰箱,从一堆装着剩饭的打包盒中拿出一盒牛奶放进微波炉里,按了启动键。他随即从抽屉里拿了包三合一咖啡粉,冲了一杯热咖啡放在餐桌上,便冲进房间。

叮。

更衣完毕的阿金用小碎步进入厨房将烫手的热牛奶拿出微波炉。阿金小心翼翼却又敏捷地握着牛奶盒的边角放到餐桌上后,一边口吹着烫到的手指一边坐下。他低着头看衬衫和长裤上无数个的皱痕,试图用手摊平,但都是徒劳。皱痕仍然固执地不肯淡去。他无奈地抬头,入眼的是餐桌上残汤剩饭,面前油污尽染的桌面上左边放着热牛奶,右边放着咖啡。也许是气自己有心无力,他开始抿嘴,挠头。最后他叹了一口气,将咖啡倒入牛奶盒掺和在一起喝了。


3 公司的会议室/早晨

阿金在大家面前呈现通报,而坐在会议室中央的经理频频皱眉,不满于阿金的表现,已经气得脖子血色通红。阿金还没完成通报的一半,经理喊了一声,够了,直接打断结束了他的通报,开始各种臭骂批评。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到经理当众数落阿金的话语。经理抬头严厉地瞪着阿金,将他的数据报告丢给他。阿金来不及接过报告,文件夹里的资料散落一地。他急忙蹲下,低着头捡起地上的纸张,再回到原来站的位置继续接受经理的训话。

“你犯这么多低级的错误,你到底想不想要通过试用期吗?”

他眼神躲着经理犀利的眼神,不敢与经理对视。他也不敢出声,将已到嘴边的“想”咽回喉,只是默默地低着头点点头。或许是心里说不出的委屈,他全程捏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肉掌中,但他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4 购物商场外的石凳上/ 中午

在午餐时段,街上都是一群接着一群在一起谈笑风生的上班族一来一往进出购物商场。唯有阿金一个人坐在购物商场外的石凳上,身边带着一个打包饭盒。他打开饭盒,用塑料汤匙将饭菜细心分类摆盘,然后掏出手机点开照相功能,找了个角度拍了他的午餐。

他将照片设置调亮,照片里番茄炒蛋、鸡蛋豆腐、蒜蓉小白菜的暗淡颜色瞬间变得鲜艳有食欲。看着修过的照片,他满意地勾起唇角,点开Telegram的聊天窗口,将照片发送出去。他瞄了瞄手机屏幕显示的时间,便急匆匆地拿起饭盒将摆好的饭菜搅拌混合在一起吃。


5 公车站/晚上

泛黄的路灯打亮着街道,将阿金走向公车站的背影拉长了。照亮公车站里的灯坏了,只留下阿金和一位老奶奶在黑暗中等候着公车。他低着头坐上座椅,合上眼叹气。坐在隔壁座椅的那位老奶奶瞄了阿金一眼后,瘸着脚走到他面前,问他:“先生,你能帮我买这最后一盆花吗?我要早点回家。”阿金缓缓地睁眼抬头与她对视,只看到她满脸皱纹、神情疲惫。她那一双龟裂的手捧着一盆未开花的风信子。盆栽上贴着“二十元”的标签。

他掏出钱包,才察觉只剩一张十元钞票。他正想开口讨价还价,可是他眼前的老奶奶瘦骨如柴、正躬着腰、身体靠向右手里拄着的一根铁拐杖,等着他的二十元。他双手伸进裤袋摸索,掏出了覆盖他半个手掌的零钱。数了数,还差三元。他抬手示意老奶奶再等一等,便埋头伸手进办公包里迅速地,仔细地摸索零散在隐秘角落里的零钱。

他将手中满满一堆零钱和一张橘红色的钞票小心翼翼地交给老奶奶,接过风信子。老奶奶将钱收进背着的钱袋,微微的鞠躬表示感谢后便离去。街上路灯光下映出了老奶奶瘦弱的身影,步履蹒跚地离去。阿金一边注视着老奶奶的背影,一边抿嘴。


6 经理办公室/一个月后的傍晚

经理一边翻阅阿金最新的报告,一边听着阿金的汇报结果,频频点头。阿金汇报结束后,看到经理竖起大拇指的手势,瞬间明白他的报告没有问题,松了一口气。他微微鞠躬示意回去座位,转身离开经理办公室的脚步感觉变得轻快。

“等一下,这里有 …”阿金倒吸了口凉气,停下脚步回过身,准备回应经理的提问。经理严肃的脸上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抹慈父的笑容,走向阿金将一封信递给他。

阿金讶异地微微睁大了眼睛,双手接过经理手中那印着公司LOGO的纯白色信封,感觉像极了当初没想到收到装着上班通知书一样。经理拍了拍他的肩旁,他微微点头示意谢谢,走出办公室。阿金一边慢吞吞地走回办公座位,一边拿着那封纯白色的信,右拇指和食指不自觉地反复翻信封口盖,迟迟未拆封。


7 病房/晚上

阿金轻轻地关上房门,转头扫过所有病床。观察没有任何动静后,阿金轻轻地走向最左边角落的床位,静悄悄地坐在床左边的木椅。他伸出双手紧紧握住病人的右手,贴在脸上。

边桌上,放着一盆盛开出蓝色花朵的风信子。在风信子旁的手机屏幕亮起,有九百九十九个未读信息。

屏幕冒出最新信息——

老公:我通过试用期了。

我们未来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凉风有信,苦海总不会无边,生命的坚韧直到最后往往就是柳暗花明,故事的主题正面激励,驾轻就熟的文字叙述仿佛一种慈悲的观照,成功的将怜悯与同情投注在人物的身上,过场调整后更为有机和细腻,场景动作流露出含蓄拿捏的情感,现实世界虽然未必都是苦尽甘来,但是书写何妨就给可怜而可爱的人儿,打一打气。)

伟雄:分场

外国的月亮

第一场 夜 租屋客厅内

在一间窄小昏暗的厨房里,一双长满老茧的双手熟练地舞弄着手里的菜刀,然后随后就在一次干脆利落的手起刀落之中,刀锋轻易地划过鲜嫩多汁的肉片然后落到案板上,“趴……趴趴趴”,而刀锋敲击案板的节奏声就像一场烹饪交响乐的序曲,温柔唤醒着晚归的旅人。切好食料之后,开火、热炉、往锅里撒上一匙麻油,随后加入蒜头爆香,让滋滋的爆香声为寂静的夜晚逐渐升温,最后再倒入肉片翻炒,让肉片层层劈里啪啦的喧嚣声燃烧掉夜里最后一丝寂静,最后再在大火收汁戞然而止的寂静中,让热与香气作为这首交响曲温柔的休止符。

当张妈妈端着一道道的菜肴来到客厅之时,阿明正坐在沙发上,呆呆地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对阿明来说,今晚是一个特别的夜晚,是月圆人圆的中秋佳节,也是阿明自己来到海外交换实习的第二个月了,也因此当思儿心切的张妈妈说要来找阿明之时,阿明心中是非常高兴的,也因此当阿明坐在沙发上等着开饭之时,17岁的阿明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小时候那种无忧无虑、饭来张口的童年生活。一个温柔的招手之后,阿明来到了餐桌前,一盘蒜蓉炒芥兰、一盘姜炒鸡、一碗清蒸鸡蛋、一碗莲藕汤配上两碗白饭,开动了。在昏黄的灯光下,饥肠辘辘的阿明和张妈妈并没有太多的对话,所以张妈妈也只是怜爱地夹着一片片的鸡肉放入阿明的碗中,而阿明则只是低着头,让餐桌上热腾腾的香气模糊了眼镜、也让泪水模糊了双眼的视线。陌生的国度、窄小的客厅里、三菜两人一碗汤,一个家就这样形成了。


第二场 夜 租屋厨房内

在国外独自生活的两个月里,阿明也好像比较能够体会到父母的心情了,也因此当阿明吃好晚餐之后,他也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急着逃离杯盘狼藉的餐桌,而是和妈妈一起收拾餐后的碗盘。在窄小的厨房内,两道身影并排站在洗碗盆前,一人负责清洗、一人负责擦干,而阿明在这样温馨的氛围中情不自禁地将头靠在了妈妈的肩上。“在这里还习惯吗,吃的好吗,睡得好吗?”,尘封太久的伤痕、无人问津的泪痕就在张妈妈一句句老套的嘘寒问暖中浮现于阿明憔悴的脸庞。手机银幕的公司合照中,位于边缘角落的阿明、与同事之间的尴尬距离、众人皆笑场景中的愁眉不展,阿明指着照片中一张张可憎的脸庞,诉说着同事对他这个异乡人的排挤,描绘着他们如何在会议中戏拟自己突兀的新加坡腔、然而阿明说了这么多等来的却只是张妈妈语心重长的劝诫。

  “不是跟你说凡事退一步就没事了吗?哎哟,你从小到大就是这个牛脾气,怎么到了国外这么久了还是一点也没变呢?” 太过急迫的关怀、不被谅解的委屈、无从辩解的无奈,最后化为洗碗盆内的一声当啷巨响,留下错愕的张妈妈独自一人在厨房内收拾着洗碗盆内的残局。


第三场 夜 租屋客厅内

暴怒的人留下满地的尴尬,而留下的人则负责收拾满地的残局。当张妈妈弯下腰来收拾满地的碗盘碎片之时,张妈妈内心是感到无奈的,也不明白为什么有些时候内心深切的关怀到了嘴边就变得不一样了。当张妈妈捡起地上一片片的碎片之时,她在一个晃神中就让自己的手指被碎片划伤。在伤口的清洗中,张妈妈在手指的阵阵刺痛之中想起了阿明离开厨房时受伤的表情,心想着孩子只身在国外的艰辛,而自己和老张或许曾经试图为孩子打算些什么,却也终究无法帮上什么忙,而张妈妈想着想着也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第四场 夜 宿舍客厅内

回到客厅之时,阿明瘫坐在沙发上滑着手机,以他对妈妈的沉默和无视来表达他内心的愤怒。看着气鼓鼓的阿明,张妈妈搔了搔头,然后尴尬地坐到了阿明的身旁,略张的嘴巴本想说些什么来缓解紧张的气氛,却又最终将话吞回肚子里。望着墙上缓缓推进的时针,张妈妈心想着自己再过一阵子也得出发前往机场了,然而可惜的是两人在所剩无几的相处时间中,却仍然无法卸下自己的心墙,去珍惜这段短暂相聚的美好时光。

滴答滴答,晚上8点了,10点的班机,是该出发了。张妈妈叹了口气,走进房间拉出了行李箱,而阿明则默默地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接过了妈妈手中的行李箱。“我叫了计程车了,我送你”。


第五场 夜 计程车上

在计程车上,阿明呆呆地望着车窗外的世界,看着一个街灯连接下一个街灯,而人生仿佛总是如此被身不由己地推着向前,街灯连接下一个街灯,而最后计程车在红灯路口缓缓地停了下来。望着后车镜中自己紧绷的脸,阿明其实也不愿意让事情演变成这样的,也清楚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生妈妈的气,而是在生自己的气,懊悔于当初决定来到海外工作时的轻狂,沮丧于自己没办法活出一个无需父母担心的漂亮生活,也害怕那个习惯了孤独、习惯故作坚强的躯壳会在妈妈的关怀中逐渐溶解,害怕明天之后在这个陌生的国度中再次无所适从的自己。

眼看着街边的路灯开始进行倒数,阿明贪恋地看着身旁的张妈妈,看着在她异国风景中频频惊叹的浮夸表情,想象着一辈子没出过国、连英文字母 A-Z都不会拼凑的她在出发前的惊恐和期待和雀跃。想着想着,阿明情不自禁地牵起了张妈妈的手,而此时街边的路灯也由红转绿,载着他们继续前行。


第六场 夜晚 机场登机口

到了机场,办理好登机手续、将行李托运之后,离别在即的两个人呆呆地坐在等候厅的椅子上,而沉重的内心不知如何也不愿惊扰这最后的相处时光,于是两人也就静静地感受着时间从身边悄悄的、温柔的流逝。

“各位敬爱的乘客,A380的航班班机将于0930分准时起飞,请各位乘客尽早办理登机手续并前往登机口”。机场的广播温柔地催促着两人的离别,而两人也来到了他们短暂旅程中的分岔口了,也因此张妈妈也只能不舍地站起来,然后张开双手,让一如小时候的阿明耍赖般地投进她的怀里,只不过现在自己苍老的身躯已经不再能够像小时候那般将他完全藏进怀里呵护。踮起脚尖、伸长手臂、拍头,“好啦,妈妈要去登机了”。“对不起啦,你也知道妈妈书读得不多,有些时候不懂怎么表达内心的感受,也不懂怎么安慰人,结果每次让你内心难受”,抱着的阿明使劲摇着头、“不过妈妈真的很爱你啦,想家的话就打电话回来啦,妈妈现在晚上睡觉也不关机啦,这样你就不会打不通啦”、“你一个人在国外要好好照顾自己哦,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着凉哦”、而此时的阿明只能将指甲深深地扎进手臂,像个小孩般将头埋进妈妈的头发里。


第七场 夜晚 机场登机口 2

今晚是月圆人圆的中秋佳节,一架飞机划过了下雨夜晚的夜空,而飞机起飞之后,一道落寞的背影依旧站在空无一人的出发大厅,手中的两大包干粮随着激动的身躯一起一伏,而包里的Milo即溶饮料、Mimi小零食、Indomee快熟面都是阿明生活中最爱吃的零嘴,而无法腾出双手的阿明也无从拭去脸上不断涌出的泪水,也因此只能像个无助的小孩站在大厅内哭泣。或许有些时候,有些坚强等待的只是一个温暖的拥抱,有些哭泣只是因为坚强太久,也因此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每个人都在静静地倾听下雨的声音,等待雨停之后的重新出发。

(月圆往往人缺,机场常常泪别,虽然文字描述大抵稳妥,某些动作细节也有照应,但是初稿的症结几乎未做修改,慈老母默默受气,死囝仔冷冷赌气,场景画面无从支撑内心的张力,两厢的误解多有刻意牵强之处,书写的虽是短片,但要懂得避免戏剧化的处理,这般桥段不需千里迢迢的安排,况且最后才收到土产已经不甚合理,好歹至少该有一盒月饼应应景。)


Friday, November 20, 2020

佳慧:分场

毕业

1. XX酒店会场/旁晚

在人山人海的会场里,学生们脸上都挂着平常在学校里看不到的轻松与愉悦。妍妍也一样沉浸在这欢乐的氛围中,慵懒地环视着周围,试图寻找熟悉的朋友作伴。妍妍很快就发现了正迎面向她走来的琳琳。琳琳自然地勾起妍妍的手,并示意她望向不远处的年纪校草煦风。后来,琳琳成功地与煦风合照留念,而妍妍正是那个在关键时刻将琳琳推向煦风的人。再后来,妍妍独自离开了拥挤的人潮,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发呆,思绪飘回到开学典礼的那一天。


2. 学校礼堂/早上

在人声鼎沸的礼堂里,妍妍坐在新的班级队伍里,即使周围的同学再多也抵挡不住她因为陌生的环境而感受到的不安与无助。她直直地望着前方发了很久的呆,一直到有人突然从队伍中起立,闯入她的视线,就像是黑夜里突然有人带着手电筒闯入一般,刺眼又瞩目,瞬间就打散了妍妍眼中的迷茫。待回过神后,妍妍盯着男孩看了好一会儿,视线一路追随着男孩,直到他走入篮球特招新生队伍,一群人离开礼堂后,妍妍才逐渐收回视线,继续盯着前方,只是眼里的迷茫却早已转化为某种坚定的好奇。


3. 学校食堂/上午

每次午休,妍妍和朋友们都会坐在食堂里最靠近旁边室内篮球场附近的桌子,由于二者相隔甚近,即使坐在食堂内,妍妍也总能在抬头间,一眼就看到或听到旁边篮球场上的风吹草动。而今天也一样,妍妍又在篮球场上看到了那个男生的身影,他几乎每一次午休都会在固定的地点打篮球,就像妍妍总会在午休时间第一个跑到靠近篮球场的桌子占位一样。


4. 学校走廊/上午

那天午休过后,妍妍选择了一条与往常不一样的路线回课室。原以为不会有人通行,但妍妍却在不经意间从眼角瞄到了一个迎面走来的人影。不善言辞的妍妍最不喜欢这种尴尬的时刻,于是她马上低下头,想要避开与对方四目相对的尴尬局面。虽然在心里做好了预设,也设想好了应对方法,但妍妍却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住了魂一样,最后在两人擦身而过时,下意识地将原本低下去的头缓缓抬起,视线很快就触及到对方的侧脸。等妍妍再回过神来时,两人早已越走越远,虽然妍妍一路都没有停下脚步,但她的眼神却在触及对方后充斥着无措与惊讶,越来越僵硬和别扭的姿态也出卖了她此时此刻的紧张。


5. 学校礼堂/下午

那天是学校欢庆农历新年联欢会的日子。全校师生齐聚礼堂,礼堂内人满为患,场面混乱,妍妍一时不注意,甚至还和班级走散了。冒失的妍妍像一只忘了回家的路的小猫,不停来回穿梭在络绎不断的人群之中,所幸没过多久,妍妍终于凭借过人的观察力,重新找到了同年级同学们的座位。礼堂里特别吵,台上的老师还在不断地指挥着交通,这让本来就因为迷路而不开心的妍妍心里愈发焦躁,她抬头望向舞台,闷闷地通过怒视来向老师传递她无声的不满。待情绪发泄完了,妍妍也终于找到了座位,正准备坐下时,却又不小心与刚好转头的前排同学四目相交。这是他们第一次的正面对视。此时的妍妍,很紧张,也很无措,她不敢乱动,甚至不敢眨眼,心里默默地在思考为什么对方还不转移视线。原以为这会是一场持久战,但由于对方眼中的坦荡与好奇实在太过耀眼,妍妍最后还是让了步,率先转移了目光。


6. XX酒店会场/晚上

妍妍回过神来,才发现外面的人潮都已散去。站在会场门口的班级老师很快也注意到了妍妍,连忙向她走来,让她赶快入场。原来毕业舞会已经开始了,琳琳见不到妍妍,所以特地麻烦老师出来找人。


7. 家里/深夜

“我喜欢你”,这条迟到了四年的简讯,终于可以在今夜发送出去。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妍妍深叹了一口气,然后淡定地将手机塞进被子里,自己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像是在期待什么,又像是在回避什么一样,妍妍的视线总是若有似无地飘向床上。随着房间里,时针滴答滴答地转动,空气中突然响起了一声提示铃。妍妍淡定地走向床边,从被子里拿出手机,然后解锁。在打开回复的那一刻,妍妍沉淀好的心情在这一瞬间突然爆发。妍妍微笑着放下了手机,然后对着空气发呆,期间一直在笑。后来,妍妍再也没有力气继续笑了,于是眼泪就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流了出来,她急忙掩着嘴,像是在掩饰什么,但却什么也掩饰不住,狼狈至极,最终只能放声痛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8. 学校食堂/上午

妍妍像往常一样和朋友们一起坐在食堂里享受最后一次的午休。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妍妍的脸上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挂着自信又从容的微笑,这让她原本就好看的五官,瞬间变得更加耀眼夺目。女孩们一起开心地回忆这四年来的中学时光,不远处却有一群人突然靠近她们的桌子。

“妍妍,其实我已经暗恋你很久了,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突如其来的告白虽然打乱了妍妍最后的午休时光,但妍妍却一点也不生气。只见她抬头,将目光停留在远处空无一人的篮球场上,像是想起什么,却又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妍妍的嘴角逐渐上扬,最后望着(镜头)明朗地笑得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懵懂羞涩的女孩,注定都要喜欢会打篮球的男孩,校园爱情的青春定式,除了没有穿插一首朗朗上口的主题曲,场景场次的随意推移,人物指称的含糊带过,情感动作的表面铺成,文字的单薄极为明显,而且如果连谁是谁都无从确认,故事也就难以触引更大的感动,切记书写不是依样画葫芦的布景。)


恩典:分场

承诺

1. 地铁/早上

“Doors are closing”

地铁门关,一群中学生围在一起聊天,其他的乘客有些忙着睡觉,有些读书,听音乐。繁忙的早上刚开始,太阳变得越来越恶劣。57岁身材瘦小的啊南穿着蓝色t-shirt和牛仔裤背着一个老旧的腰包, 脸上胡子虽然没有刮,可是还是非常整齐,眼睛上带着老花眼镜,长着一张好人脸,头发虽然有些灰色可是还是非常黑。当阳光照亮着坐在左手边乘客的脸,其他人赶紧用手遮住了照在脸上的阳光,可是阿南陷入沉思,完全没有反应。手里紧紧握着一张照片,里头有一个小男生和阿公,穿着亲子装。

突然间WhatsApp 响了,声音将阿南从幻想中惊醒。他眼睛瞄着电话里对方的名字:吴妈妈。照片是白发苍苍的爸爸妈妈,看起来七十多岁,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容。

读了妈妈发给他的简讯后,阿南快速的发回去 “我知道了。差不多要到了。”

阿南拿着照片,温柔的摸了男人的脸,叹气。坐在他对面有一位阿公和孙子,阿公显得跟自己差不多年龄,孙子年龄看起来不到十岁。他教阿公玩电话游戏。阿南沉默地看着他们,眼里有读不出来的情感。

”下一站,武吉布朗”

阿南站起来,把照片收进包包里,准备下车,再回头望着祖孙俩,给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才下车。


2.武吉布朗地铁/7-11/早上

阿南从地铁慢慢走出来,虽然身体还是看起来很壮,可是走路一拐一拐的姿势背叛了他的年龄。从地铁站出口走出来之后啊南开始咳嗽,他左右看了一眼犹豫的样子显得对地方不熟悉。阿南眼睛从远方看到目标就走向右边。

在熟悉绿色白色的7-11外面,阿南开了门进去。没多留,马上走到冰箱拿一瓶水。站在店里喝水后,阿南用两只手在电话里打字,从老花眼镜上面看着电话屏幕·,在家庭群聊发简讯。

宝贝女儿:“爸爸,你到了吗?”

阿南:“到了,Ah Bu你记得坟墓在哪里吗?“

Ah Bu:“哎呀,我老了可是还没有痴呆。你到哪里,一直往上爬,有两个神在保护坟墓就到了。”

阿南:“嗯。”

宝贝女儿:“爸爸照顾自己,我下班后来接你。”


3. 武吉布朗巴士站/早上

阿南开始走去巴士站时,身边的人慢慢的变少了。到了巴士站时,只有一队年轻情侣在找巴士路线。阿南安静的等待巴士,少数的车从面前骑过。几秒后,听到后面传来轮胎嘎的一声刹住在巴士站,表示巴士的到来。阿南慢慢的爬上楼梯,每一步显得有些困难。跟巴士司机笑了,说一声早安。坐在巴士司机旁边的位子,开始聊天。

司机:“你去看爸爸啊?”

阿南:“没有啦,找阿公。“

司机:“哇,阿公。希望找到。”


4. 武吉布朗坟墓/早上

一片草地,阿南一个坟墓一个坟墓去找,坟墓上的名字,号码都慢慢的跟着时间变淡了。像妈妈交代,他不停的往上爬。他手里握住包包,好像有什么宝藏,不放弃的继续寻找坟墓。


5. 武吉布朗坟墓/下午

现在是太阳最恶劣的时间,啊南满头大汗的继续往上爬,手里现在握着手帕。一边找,一边喘气。

终于,他看到了两个守护神。阿南仔细研究坟墓上写的名字和照片。得到满意的结果后,脸上的累和辛苦马上消失,笑着说:“阿公,我来晚了。”

从坟墓上淡化的照片慢慢变得清楚。


6. Kampong家里/早上 (闪回)

坟墓的照片转型到1971年。当时的阿南只有八岁。记忆里的他在和阿公玩耍。他们坐下休息时,阿嬷带出一碗食物,阿公看到后就开始讲故事。

“阿公小时候非常穷,要去做工。因为太小只,骑脚踏车的坐在轮前面。有一天我吃了世界上最好吃的kway chap,然后每天省钱买给我妈妈吃。当年的味道我还记得。卖kway chap的阿姨好像还有卖。可是时间久了,找不到她的店了。”

阿南一脸单纯的看着阿公,笑着说:“阿公,阿南长大后帮你找那个kway chap,请你吃!“

阿公尽情的笑,点了点头“一言为定!不管要等多久。”

镜头从碗里的kway chap到坟墓前的kway chap。


7. 武吉布朗坟墓/傍晚

阿南深情看着照片和他摆出来的kway chap。他把手机拿给阿公看,他和一位女士拍的照片。

“阿公你看,蔡阿姨现在都89岁了,还在卖kway chap。“

叹了气后,继续讲事情的经过。

“生活忙碌,忘了我们的约定。找不到kway chap,找不到你。可是因为Covid19,她生意不好,网上传播支持她生意的新闻,我才找到蔡阿姨。她还记得你。”

阿南最后喵了阿公的坟墓,跟他说再见,答应带家人来。转身走了,脸上带着一丝思念。留在坟墓前的kway chap好像有人吹,烟冒出来。

(一句约定要用一世遵守,一道食物要以一生相送,形容遣词不够精确,可是虽然文字缺少了该有的调味,氛围的渲染和叙述的流畅多少打折,但是无碍书写作为追溯人性的初衷,画面和情感的经营也都明显可见,修改后的故事过场更为清晰,只是粿汁作为祖孙心念的选择,品相稍嫌奇怪,还不如以较为少见的糕粿,另外尚能带出时代的差异。)


美验:分场

风筝

1. 家 / 中午

这是一套位于老住宅区的房子。老旧不堪的小区在旁边新兴公寓小区的衬托下显得格格不入;每栋楼只有五层,没有电梯;楼道里充满了一股因常年潮湿而散发出来的霉味,墙上贴满了印刷广告;房子外部也已经因为年久失修而开始发黑。

狭小的房间内,家具寥寥无几,只有一个摆放在墙壁左侧的布制沙发,旁边的木板床,以及对面的木制衣柜和梳妆台。虽看起来都有一定年头了,但却仍旧结实得很。

阿玲正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的一对麻雀互相追逐着。她已枯木朽株,两鬓如霜,耷拉的眼睑遮住半个眼珠;寥寥无几的牙齿使嘴唇凹陷了下去;脊椎已被岁月的力量压弯;瘦小的身体看起来极其脆弱,经不起一丁点磕磕碰碰。除了眼眸,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地方还散发着生机。

穿着围裙的女儿端着一碗粥走进房间,拍了拍阿玲的肩膀,示意她该吃饭了。

女儿小心翼翼地将白粥一口一口地往她嘴里送着。饭桌后面是一个传统大日历,上面的日期是四月三十日。她含糊不清地对女儿说:“把风筝找出来吧,明天就到日子了。” 女儿轻叹一口气,点了点头。


2. 劳动公园 / 隔天清晨

晨曦徐徐拉开了帷幕,树上的蝉鸣声清脆而洪亮,周围一片绿意盎然的景象。公园里地广人稀,只偶尔有一两个遛狗和跑步的行人经过。女儿推着阿玲缓缓地走在清晨的阳光下,后面跟着活蹦乱跳的孙子和孙女。

一行人停在一个长椅前,孙子从女儿手中接过风筝,小声嘟囔抱怨着款式的老旧。妈妈给他使了一个眼色,他便立刻收敛,拿着风筝走到了前方的空地上。那是一个已经过时了的手绘燕子风筝,一对圆翅膀像机翼一般从两侧伸出来,后面还有一对细长的尖尾巴。它的颜色虽已斑驳,但却并未破损,看得出是被细心收藏过的。

风来了,孙子便把风筝扔出去,放线,再放线,最后径直跑向前,直到风筝飞向天空,动作娴熟而流畅。阿玲两手交叉地放在膝盖上,目光始终没有触碰到飘在空中的风筝,而是总在左顾右盼,动作缓慢且迟钝,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人。

日照当头,女儿看了看表,见时针已经指向十点,便把孙子叫了回来,低头在她耳边说:“妈,该走了。” 她吃力地仰头望向她,举着颤抖的手,搭在女儿的胳膊上,缓缓挤出三个字:“再等等。” 


3. 医院病房 / 几个月后的下午

阿玲住的医院就在劳动公园不远处,从病房窗户往外看去,可以隐约看到大半个公园。她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身子骨比之前更加赢弱了。从远处看,病服仿佛悬浮在床上,让人难以置信里面还裹有一副躯体。女儿喂了她几口白粥,她眨眨眼睛,示意停下,嘴唇颤抖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女儿问怎么了。她吞吞吐吐地说前几天梦到有人来接她了。

“谁?”

“他。”

阿玲看向窗外,接着又说:“有空…多放放风筝吧。”

女儿听了这话,眼里不禁蓄满泪珠。

 

4. 医院 / 四月三十日晚上

病房外,医生告知女儿要做好心理准备,女儿脸色凝重地微微点了点头。回到病房,便打电话将噩耗一一通知亲属。

亲属们相继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聚集在病房内,呈现出一派难得的热闹景象。护士隔三差五地进来为她检查各类指标。护士走后,女儿便在阿玲耳边轻轻诉说着往事,可她脸上已露不出任何表情。

此时,病房里的时钟显示为九点三十六分。


5. 医院病房 / 五月一日凌晨到早上

病房里的时钟转向一点。劳动公园的灯光在窗外依稀闪烁着,马路上的车辆已经寥寥无几。阿玲开始变得反常,不再允许家人触碰她,也不再对任何人的话语作任何回复。女儿给她喂水,她只含在口中,最后用舌尖顶出来,任凭水从嘴角流下。家人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默默守在旁边继续给她讲往昔的故事。

又过了几个小时,阿玲已表现得明显奄奄一息,屡屡想要闭眼睡去,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再慢慢睁开,如此不断重复。她的呼吸也变得相当薄弱。把手指放到鼻前,几乎感受不到任何气息。女儿连忙叫来护士,护士看了一眼心电图,又叫来其他医生。其中一个医生走到床前,开始用双手按压她的胸口。没做几下,女儿不忍心再看下去,便用手碰了碰医生的胳膊,对他摇了摇头。医生停了下来,然后陆续离开。

晨曦已现,飞鸟鸣啭,城市开始苏醒。阿玲始终没睡,就这样以微弱的心跳苦苦撑了一整晚。她既不说话,也不用眼神交流,只是怔怔地望着窗外,时而眨眨眼睛,告诉家人她还活着。女儿心疼地抹着眼泪,俯身摸着她额头,对她说:“想睡就睡吧。没关系。”阿玲的嘴唇翕动着,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良久,经过她不懈努力,终于稍稍挤出一些声音来:“看看…他。”

女儿小心翼翼地从她枕头底下抽出一张黑白老照片。照片上的是十六岁的阿玲和丈夫,两个人手里各拿着一只燕子风筝,笑容灿烂。阿玲出神地凝视着照片,沉浸在古老回忆里…


6. 劳动公园 / 六十四年前的一天早上

一对燕子风筝正迎风飘荡在蔚蓝的天空中,阳光照耀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十六岁的阿玲身着一袭白裙,一头秀发随风飘舞着,笑靥如花。她的丈夫则身着一套中山装,仪表堂堂,英姿飒爽。两个人手里各攥着一个拨浪鼓模样的线轮,在草地上肆意奔跑,开怀大笑。

7. 海港 / 六十年前的一天早上

天空依然蔚蓝,可太阳照耀的则不再是劳动公园的草地,而是离别的港湾。明媚的阳光洒在忙碌的港湾,远航归来的轮船铺满海面。周围人群吵杂,摩肩接踵。阿玲还是穿着一袭白裙,而丈夫则换成了一身军装。夫妻两人双手紧紧地握别,两两相望,无限离愁别绪从心头滋生。

“什么时候回来?”

“过几年吧。”

“到底几年?”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信誓旦旦地说:“两年后的今天我就回来,到时候咱就都在劳动公园放风筝,顺着线找,就能找到彼此。”

汽笛声响起,他依序上船,时不时的回头望,眼睛里停立着不舍。船一点点地向前移动,阿玲湿着眼眶,心也随着船一点点地下沉。她挥手告别,目送着船离开,直到它远去。

船只渐渐淡出视野,阿玲看了一眼手表,时间显示为八点。


8. 医院病房 / 回到五月一日凌晨

病房里的时钟也显示为八点。当秒针转向数字“12”的一刹那,她忽然睁开双目,用最后的力气把头扭过去,抬起下颌,面朝窗外。目光穿透玻璃窗,划过行道树枝叶,穿过马路,直抵劳动公园上空——那熟悉的风筝正迎风飘荡,分外醒目。日光照耀下,风筝若隐若现,几朵云絮点缀其后,光晕闪烁其中。视线再回到病房时,她的眼睑已经闭合,再未睁开。

(世间最大的悲剧,莫过于生离死别,故事情节虽然不无成套,但是文字却具有可供细细琢磨的景深,在经营的用心和描绘的野心之下,场景的质感和意象的渲染、皆有充分的显影,丈夫的生死未卜或许可稍作暗示,场次画面的调度经过修饰,更有紧凑和连贯的节奏,在阴晴无常的时代天空中,书写也是一种念念不忘的执迷,惦记的总是如风筝悠悠飞扬的情怀。)

慧铷:分场

微情

场景1 阿良新加坡家/卧室 晚上

“儿子啊,今年回来吗,天气转凉了,你那儿也要多添一些衣服啊,我和你说啊…”
“儿子啊,下个月你妹妹说要给我办生日啊,我和她说了,老了不需要了…”

“儿子啊,你要是忙千万别回来啊…” 

阿良的微信每天都会被母亲的六十秒语音轰炸,这个老太太自从学会了使用智能机之后,仿佛活在微信里。每天都喜欢给阿良发几十条养生小贴士,外带注意身体多穿衣服的语音提醒。工作非常忙碌的阿良只能每天晚上花一些时间听一听这些微信语音,但也常常听一半便放开,实在太多。

“你妈也真是的,每天都花这么多时间发信息,老太太没点儿别的事儿做么?” 阿良妻子一边翻着手中的书一边漫不经心地的做着夜间护肤。这个点,不仅仅是她护肤时间,丈夫总会在每天睡前准时为她播报来自婆婆的“深夜电台”,一场并不连贯常常被打断的深夜电台。

“你也知道,我妈就那么啰嗦一人,估计是家里没人陪她说话也闷吧。” 将母亲发过来的所有语音都点完之后,就像是已经听完母亲所有的叮嘱一般,阿良回了母亲一句“知道了,今年没办法回去了。” 便关上手机,放置床尾充电准备睡觉。 

“是啊,你也是时候回家看看了,你妈都多久没见你了?” 妻子瞟了阿良一眼,心中对丈夫略有不满。

“哎,以后再说吧,现在这么忙哪有时间。” 

妻子看阿良一幅疲倦不堪的样子,也不想再谈论下去,关上灯后,房间又是一片黑暗。  


场景2 阿良新加坡家/卧室 晚上 

“哎,还挺奇怪,你妈今天怎么只给你发了三条语音?”

“不知道呢,傍晚说困了就没有再发了” 

“那还挺怪的,你给她打个电话吧。” 

微信转接至语音,老太太今天一如反常,并没有立刻接起阿良的语音。电话那头只有一阵冰冷的呼叫声,不断播出的语音似抛入河底的石子,泛起了一点水花后又陷入沉寂。空气中一股不安的气息弥漫而来,但是阿良选择相信老太太只是睡着了。


场景3 阿良榕城家/上午

这是阿良时隔五年后再次回家,却没想到是因为母亲的葬礼。

两次鞭炮声打破了村子清晨的宁静,门口也挂起了白布,这些白事的标志告诉村民们这家里有人过身了。妹妹把母亲准备好的遗照细细擦拭好,放在故去多年的父亲遗照旁边,时隔五年老两口的照片还是放在了一起,很是和谐。这也是阿良第一次看见母亲的遗照,看样子是在他出国后照的。照片里老太太的下巴比现在圆润许多,眼角的皱纹也不似现在这般多,笑得非常和祥。


场景4 榕城阿良家/上午

老太太应该走得十分平静,阿良看着已经入殓了的母亲,她像睡着了一般安详,只是这次家人再怎么呼喊她都不能得到任何回应。躺在冰棺里的老太太穿着一件宽大的暗红色碎花上衣。阿良很奇怪,怎么妹妹给母亲挑了一件并不太合身,袖子长了不少,肩线也对不上的衣服。但这件衣服阿良总觉得有些熟悉,却也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妈,怎么瘦了这么多?”阿良看着一言不发的妹妹,终究还是问出了声,他很犹豫,不知该不该问这个问题。

“妈从上个月起胃口便不太好,没和你说吗?” 妹妹一边整理着母亲的遗物,放入麻袋,一边回答阿良。

阿良得到回应后,缄默不语,只是看着母亲的遗像,若有所思。


场景5 榕城阿良家/晚上 

老太太头七这一晚,也是她停灵的最后一个晚上。法事已经接近尾声,所有儿孙都一一跪在灵堂前,静静听着法师们在老太太的灵柩前说着经文,偶尔当法师们需要子女们出声再齐声回应。已经是夜间十一点,忙碌了一天大家都有些困顿,提不起精神。这轮法事最终要阿良作为长子投出两枚铜币,呼唤老太太回来,正面是老太太已经回家,反面则不然,希望老太太在火化之前能留在家中度过最后一晚。

“妈,你在吗?”阿良默念着抛出两枚铜币,是反面。

法师让阿良兄弟姐妹们齐声呼喊老太太,原已经昏昏欲睡的众人终于在呼喊声中渐渐打起精神来。许是想到这是最后一晚,又或者是精神了许多后失去至亲的悲伤再次袭来,阿良的妹妹在呼喊声中不断哽咽,最终痛哭出声。悲伤仿佛病毒,接二连三地让其他亲友也开始流泪,哭啼出声。阿良在一片泪海中显得冷静许多,他并未流泪,只是望着前方老太太的灵柩,仍旧默默不语。再次抛出两枚铜币,这次是正面。

铜币抛出,故人归来,法师将法事继续下去。阿良看着落在地上的铜币,心中默念 “妈,这次我回来了。” 


场景5 榕城阿良家/中午

老太太法事终于完成,灵堂也已经被拆除。来来往往的亲戚将在法事中用完的红白布收拾好后放进麻袋,再封进仓库。家里用于摆灵堂的桌子椅子还给邻居们后,这些热心的亲戚与邻居也向阿良一一告别。阿良的飞机就在今天下午,送别亲戚后,他也需要立刻收拾自己的行李前往机场。


场景6 飞机上/晚上

结束了忙碌的一周,阿良终于坐上返程的飞机。看着窗外,他思考了许久,最终还是拿出了手机,点开母亲的头像。往上翻阅许多,仍是无止境的语音,但是阿良却不太记得母亲说了些什么。他有些懊恼,却也不想再继续翻阅,最终也只是皱着眉头让手机屏幕再次陷入黑暗。


场景7 新加坡阿良家/晚上

打开家门,家里一片黑暗,已是晚上十一点多,妻子知道今晚他的航班晚点许多,给他备下宵夜在桌上。虽然阿良已经尽可能地放低声响,但妻子是个浅眠的人,一听见门锁的声音便被吵醒。她打开了床边的台灯看向这个刚刚落地,风尘仆仆的男人说道:“家里还好吗?” 阿良看她已被吵醒,也就不再蹑手蹑脚,告知妻子家中一切都好后,立刻收拾行李准备洗漱。妻子见他也无心多聊几句,意识到阿良的心情应该尚未平复也就不想再继续追问,小声嘟囔了两句让他早点休息,给他留下台灯后便再次睡去。


场景8 阿良家客厅/晚上

坐在餐桌前吃着妻子给他备好的宵夜,阿良又打开了自己的微信。

阿良的目光再次停留在母亲的微信头像上,这次他决定要把丢掉的记忆再次寻回。不断往上翻阅,母亲的声音再次响起。翻阅许久之后,母亲说的一句话,引起了阿良的注意。

“儿子啊,你给妈妈买的生日礼物收到啦,真好看!” 

阿良似是意识到什么,继续往上翻阅,满满的语音信息,还有穿着那件暗红色上衣的照片,照片中的母亲已经十分消瘦,这生日礼物明显不太合身。

“儿子啊,你眼光可真好,妈穿的正合适!今天我去跳广场舞那些老太太都夸我精神哩…”

“儿子啊,其实妈妈衣服其实很多啦,明年不需要再给我买啦…”

“儿子啊…”

阿良看着那张照片,回温着母亲的叮咛,不知怎的,眼前越来越模糊,饭也越吃越苦。

(世界充满种种来不及的遗憾,书写虽然无从挽回苍天,至少能够借残念凭吊和弥补,看似子欲孝而亲不在的通俗剧情,却以深刻而沉缓的过场,循着文字巨细靡遗的打点,回播了人间这幕匆匆而逝的画面,除了媳妇没跟着奔丧似乎说不过去,无论是幽微的人物互动,或者声光的浮动摩擦,皆有圆融完整的体现。)

思莹:分场

灵魂互换

1.俯瞰租屋

夜晚,在户外都能听见房子里母女争吵的声音,争吵十分激烈,最后由砰的一声关门结束。


2.女儿的房间/床上/清晨

躺在床上的女孩猛地睁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显然是刚从噩梦中惊醒。从她的视角看去,粉红色的天花板上贴满了各种小女孩儿喜欢的偶像团体的周边照片。女孩较为清醒后,动作利索地从床上爬起来。只是她一掀开被子,就看见了自己变得又细又白的皮肤和身上可爱的睡衣,吓得她大叫了起来。而与此同时,房子里也传来另一声更为高昂的尖叫声,震响了整个房子,惊飞了停留在窗台上的小鸟。

女孩冲出卧室,只见她的“妈妈”正站在厕所里,惊恐地触摸着自己不再年轻的皮肤,转头见女孩儿出来,不由惶恐地小声喊了一句,“妈……”


3.家里客厅/早上近中午

两个人都坐在沙发的各一头,年长的女人,也就是女儿的灵魂所在的躯体缩在沙发的角落用手机疯狂地上网搜索,而另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儿的躯体里,则是头疼地坐在另一边,年轻的小脸上是不符合她年龄的疲惫。林月正准备将自己的手机递给花桐,说道,“桐桐,你帮我给公司……”“都怪你!都怪你昨天要说我年纪太小David太老了,结果今天我就变成你这样了啦!呜呜呜呜怎么办啊!”花桐不管不顾地捶打抱枕泄愤,然后忍不住又抱着枕头哭了起来。林月心中烦乱,听这么一句话马上反击,瞪了过去,“你才十五岁,那个什么大卫都30了!你脑子是不是不清醒,怎么能找那种老男人做男朋友?!”

花桐满是泪水的脸抬起来,大声道:“你自己当初还不是很年轻就结婚了,然后没两年又跟我爸爸离婚,害得我从小没有爸爸,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怎么找男朋友!”

气氛沉默了几秒钟,林月平静地继续说道:“你爸爸马上就要来了,你现在给我公司打个电话请假。”

花桐默默抽泣着拿过手机,在林月的指导下给公司打了个电话,以生病为借口请假。

今天是她爸爸要带她出去玩的日子,花桐一直都很期待,因此对现在这个情况格外气愤。但是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不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包括爸爸。

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林月抬头看去,是那个男人的身影。他看到林月,和善地笑起来,“桐桐,来给我开门。”


4. 妈妈房间

因为害怕暴露,花桐躲在妈妈房间里没有出去见爸爸。她听到外面两个人都走了,才放下心,坐在了床上。她平时很少进妈妈的房间,不禁打量了一会儿,就看到自己小时候的照片摆在床头柜上。她躺了下来,想着今天的事越想越烦,又在床上打了个滚。这时,她感到左边头下的枕头硬硬的,不由摸了摸,竟摸出了一本日记本。

日记本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花桐犹豫了一下,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将日记本打开。

日记本第一页,就是在述说自己结婚的事情,花桐看着里面的快乐不由也轻轻笑起来。随着时间的过去,她看得也越来越多。日记的笔迹从娟秀变得潦草,从描述结婚的快乐,到一个女人在婚姻中被丈夫暴力对待的痛苦的哀鸣。当看到带着褶皱的一页上写着,“我怀着五个月的孩子,可他还是一巴掌把我打在地上……我很害怕,以后孩子会不会也被他这样打?……”花桐的眼泪掉在了书页上,并很快打湿了页面。她粗鲁地抹掉自己脸上的泪水,走出了房间。


5. 商场

林月与爸爸走在人来人往的商场中,周围的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可他们之间的气氛却很有些尴尬。林月一脸的冷漠,与往日完全不同的样子让爸爸感到有些吃惊。但是他显然也不怎么在乎,他在问了林月几句怎么了后,没得到回应,就一个人走在了前面。

林月默默地走在后面,她不像花桐一样喜爱打扮自己,倒是只简单穿了一身的牛仔裤和宽大的T恤。她对商场里漂亮的衣服和首饰店目不斜视地路过,很显然只是在打发时间。这时,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林月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手机的FACE ID 自动扫描了她的脸孔并且将信息页面展现给她。林月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女儿朋友给她发的信息,“你今天怎么穿这样啊?差点认不出你!你旁边那个是你新的男朋友吗?“ [photo attached]

林月不知道该怎么回,她想了想,往上划之前的聊天记录。出乎她意料的是,她在聊天记录中看见她疑惑已久的事情。

“怎么又是个老男人啊,小鲜肉他不香吗?”

“老男人怎么啦?年纪大的才有安全感啊。”

“可是有generation gap leh!”

“很好啊, 这样我就可以很崇拜他,而且成熟而且又可以照顾我。可能是因为有dad figure吧,这样我很有安全感。”

林月愣住了,突然耳边响起自己曾经骂过女儿的字眼,“你跟一个可以当你爸的男的在一起,丢不丢人!”“没人觉得你是拜金女吗?”

林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这个商场,那个自顾自走在前面的男人的背影毫无察觉。


6.家里

转动门锁的声音响起,缩在沙发上的花桐本来抱着枕头发呆,一听到声音,就跳下了沙发去开门。当门被打开时,林月的钥匙还握在手心。没等她反应过来,花桐就紧紧抱住了她,像是个小孩一样哭着说妈妈对不起。

林月慢慢抬起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像她小时候无数次哄她入睡时一样,然后也小声地说道,“我也一样,要向你道歉。”

(换个角度多看几眼,世界原来如此美丽,主题一言蔽之曰设身处地,大费周章结果只为母女吵闹的和解,身份错乱的题材见怪不怪,书写虽然无需避嫌,但是至少要能翻出新意,文字的描述轻快流畅,不过情节的安排实属牵强,如果翻看彼此日记简讯便可坦白心意,何须动用灵魂出窍的神奇,其实单单发展少女恋父式的叛逆,或许更为有趣。)

慧华:分场

三十

S1. 行政大楼门口/傍晚

随着傍晚六点钟的来临,天空的色彩逐渐由深蓝色瞬间化为黑色。路边的电灯也随之亮起。一排排的电灯形成一条很长的道路,指引到一栋巨大的玻璃建筑。纵横交错的玻璃窗户藉由灯光的映照,亮堂堂的建筑伫立在黑暗之中,光彩夺目。一群穿着西装,打着领带,领着公文包的男人们从大楼门口走了出来,一脸疲倦,不时交头接耳,好似在谈论什么。影子随着一群疲惫不堪的脚步,步入路口的旁的公交车站。


S2.行政大楼大堂/晚上

时钟的指针一点一滴,逐渐迈向七点十五分,大楼的电梯忽然启动。电梯的通知灯从七楼,逐渐一楼一楼往下闪烁,只听见“叮”的一声,一双穿着高跟鞋的脚从电梯里走出,高跟鞋的细鞋跟哒哒哒地踩在铺满瓷砖的地板上,因空旷的空间,形成回响。一名手上涂着正红色的指甲油,挎着新款水桶包,水桶包挂着一个写着“心仪”两个字的米老鼠钥匙圈,发型是当时最流行的小波浪卷,穿着小西装的女性带着面无表情的脸庞往大门口走去,唯有稍显急促的脚步似乎表达着她的慌忙。

“Miss Venice,你下班了啊?每天都看你最早来,最晚走,不愧是销售冠军。”不远处的大堂接待员看到她,朝她笑了一笑,称赞着她的敬业。

Venice转头扯出一丝职业的微笑,道:“不过是工作罢了,你也辛苦了。Take care。”随后,Venice走出大门,往公交车站走。


S3.公交车站/晚上

繁忙时间是六点到七点,因此公交车站并没有多少人,只有偶尔零零散散几辆德士驶过。下一趟30路公交车的时间是七点五十分,Venice站在公交车站,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时间显示着七点四十五分,想了想,还要等二十分钟,于是挥起手臂,想拦下一辆德士,但是路过的德士车顶都泛着红,全部都搭载着乘客。

一首歌曲响了起来,Venice迅速翻开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妈妈”,随后接通电话。下一秒,一大串刺耳的声音不断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心仪啊,你怎么还没有到!都跟你说了七点半不能迟到,你现在人在哪里啊?这次这个人特别好,是你梁阿姨的儿子。这人真的条件不错,你赶紧过来。生日会就是给你们认识认识,你也老大不小了。欸欸欸,怎么不说话,你回一下啊!着急啊我!”

心仪听着妈妈的絮叨,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应,只能深吸一口气,略带疲惫地回答道:“刚下班,正打算叫车,我一会儿就到,最多十五分钟。”

“那你快点!人都快到了。”一声长长的嘟嘟声传来,电话已经挂掉了。

心仪看了一眼三十秒的通话记录,长叹了一口气,翻开打车软件,预定了一辆顺风车。


S4.计程车上/晚上

心仪坐上顺风车A30789,与司机确定好地点,拉好安全带,然后放松靠在座椅上。心仪头靠着窗户,眼神放空,呆呆地看着车驾驶过。路人与风景都快速飘过。夜晚的灯火随着路途闪烁不停。随着A30789驾驶进中央商务区域,路上的车辆也越发增多,行人也越来越多。

在等待红绿灯时,心仪看向窗外,看到了一群朝气蓬勃的学生们,满脸笑容勾肩搭背地走过。


S5. 大学毕业典礼/公司奋斗(回忆篇)/中午

靠着窗户的心仪,不禁回想起,刚大学毕业的时候,以优秀成绩毕业的她也是如此。她记起毕业典礼当天,她穿着学士服,手拿着毕业证书在学校礼堂和家人拍摄了合照,满心欢喜与家人讨论着毕业后的出路,期望能自己创业,做出一番大事业。家人当时给予了适当的鼓励,心仪也非常开心家人能够支持。

刚出社会的心仪为了业绩,每天二十四小时手机开机,只要有人打电话,马上接电话。心仪为了不迟到,故意将自己家里的时钟和所有手表调快十五分钟。为了贴合公司国际化的形象,心仪也为自己取了英文名字Venice,中文名除了家人以外,基本不用。甚至是如何露出适当的微笑,心仪也练习好几百遍。

殊不知,一晃十年过去了,到了现在,心仪依旧还在给人打工。


S6.计程车上/晚上

一声铃响惊醒了心仪,她从思绪中抽离,看了来电显示,又是妈妈,心仪无奈接起电话。这时,心仪在妈妈开口前先说话了,道:“我快到了,在饭店不远了。”

心仪默默看着手机,想起前天晚上和妈妈的谈话。


S7.家里(回忆篇)/深夜

心仪从八楼电梯出来,脚下的高跟鞋敲打在石灰地上,发出踩击声。心仪拖着沉重的步伐,从包里掏出钥匙,将铁门和木门依次打开,然后锁上。走进房门,随手将水桶包扔在懒人沙发上,倒在床上。一声敲门声传来,心仪抬头望去,是妈妈站在门口。

“过几天,梁阿姨的儿子生日,邀请我们去参加。我答应了。你看看把时间空出来,陪我去一趟。她儿子也和你一个学校的,学习也挺好,你们应该有共同语言。”

心仪坐了起来,看了一眼妈妈。妈妈关心的眼神,使心仪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点头答应了。


S8.饭店到饭店内的隔间/晚上

“小姐,到了”,司机喊了一声。心仪顿了顿,道了声谢谢,解开了安全带,下了车。她站在饭店门前,深吸一口气之后踏入。翻了翻手机讯息里的饭店隔间的位置,心仪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不好意思,来晚了。”心仪走进隔间,看到了是个四人圆桌,妈妈和梁阿姨坐到了一起。心仪露出了职业微笑,坐在了妈妈和梁阿姨儿子的中间。

刚拉开的门在毫无阻力下慢慢关闭,缝隙中露出相谈甚欢的一幕。心仪不时微笑,如她面对合作伙伴一般,谈着一场与她未来有关的合作。

(时代已经可以手机打车,可是三十仍是女人的坎,就像书写依然必须一字一句,将一趟赶赴相亲的路程,用文字沿途拉开一道生活光鲜但却冷清的风景,一边是年华流逝的嗟叹,另一边是情感空虚的遗绪,本可像公路电影般慢慢延展,可是却旁生回忆的典型陈述,于剧情而言似乎也无甚必要,还不如加几场车内车外的戏,让人物的千丝万缕,回绕在当下的孤独和热闹。)

Thursday, November 19, 2020

绮芸:分场

关心

1. 妈妈房间 / 早上 

早晨的阳光照亮着整个房间,躺在床的一旁,被阳光晒醒的妈妈朦胧地睁开睡眼,艰难地想要独自起床,把手伸向旁边的轮椅,企图把自己从床上转到轮椅上,但下半身无力移动。房里的时钟刚刚显示九点,佣人就敲门入房,看到如此一幅场景,赶紧阻止妈妈。佣人叹了一口气,低声提醒妈妈说,以后早起就喊她一声,她会来帮忙她移动,以免自己在过程中摔下床。妈妈低下头点了点,沉默着配合着佣人扶起她的动作。佣人见此习以为常,把妈妈转移到轮椅上,小小地摇了摇头。


2. 客厅餐桌 / 早上

沙发旁边摆放着一家人的合照,照片中的妈妈和她的丈夫端庄着坐在沙发上,后面则是他们两的宝贝女儿,女儿把手搭在父母的肩上,一家三口笑容满面,其乐融融。餐桌上除了有纸巾盒和一杯佣人早已准备好的温水,也摆放了妈妈常用的老花眼镜以及她的手机,手机的上头出现红色的闪光灯,显示了有未读简讯。

佣人把妈妈推到餐桌前,便到厨房去准备妈妈的早餐。妈妈拿起水杯喝了口水,便一手拾起自己的老花眼镜带上,一手拿起手机准备浏览。输入密码后,妈妈首先点进WhatsApp,看到页面里寥寥无几的聊天对话,在最上面的一层名为“女儿小慧”的对话,显示了两条未读简讯。妈妈见了,眼神中闪过疑惑,连忙点进去,见到聊天内容为女儿提醒自己今日有物理治疗,并提出在治疗后要带她去享用晚餐。妈妈的目光中闪现惊喜之色,对于女儿要带自己出门吃饭这一举动感到非常开心。这时佣人端着丰富的早餐从厨房来,放到妈妈面前,妈妈急忙与她分享这一好消息,佣人听了也为妈妈感到欣喜,并让妈妈赶紧吃完早餐后,帮她打扮打扮。


3. 私招车上 / 下午

小慧把妈妈和佣人接上车后便沉浸在工作当中。手机握在手上,手指在屏幕上点个不停。一上车,本想要与女儿开启话题的妈妈,见到女儿忙碌的样子,选择不打扰她,但神情不免有些落寞。


4. 物理治疗室里和门口 / 下午 

在护士的指导、佣人的帮忙下,妈妈手握着两旁的杆子,脸上神情痛苦,艰难地拖着一条腿往前迈出了一小步。在护士与佣人鼓励声中,妈妈的眼神在四处张望,想要寻找自己女儿,得到她的夸赞。妈妈的眼神瞄到女儿在不远处治疗室的门口,正拿着手机与他人谈话,脸色有些凝重。妈妈黯然神伤,想要分享的喜悦瞬间化为泡沫,佣人在一旁注意到了,企图把妈妈的关注力转移到治疗上。妈妈强打起精神,极尽想要忽略女儿所在的位置,但心里还是有点失落。


5. 中餐馆 / 傍晚 

餐馆里,小慧走在前头,佣人推着妈妈跟在后面。三人在座位安顿好后,小慧继续一心二用,一边拿着手机回复简讯,一边拿着菜单研究菜品,没有注意到妈妈的目光正锁定在自己的身上。回复好简讯之后,小慧把菜单递到妈妈面前,随意翻了几页,问她想吃什么。妈妈看着其中的图片,指着一页印有鱼生的图片,说自己想要捞鱼生。女儿听后,点点头,找来服务生,点了一盘鱼生、一盘古老肉、一道蒜蓉白菜以及三碗米饭。服务员面带难色地回复说店里的生鱼片已经售完,询问是否能够换成素食鱼生。小慧皱了眉,有点不高兴,妈妈见了,连忙同意服务生的建议,说素食鱼生也没关系,小慧见到妈妈答应了服务生,也不好再做要求,与服务生确认菜单后便开始用起自己的手机。妈妈见此,一言不发,没说出自己心里想要说的话。

五分钟后,服务员呈上酱料和鱼生,把捞鱼生需要用到的长筷子分给妈妈、小慧以及佣人,才开始加入酱料,说着一些吉祥话。妈妈手中拿着长筷,兴致勃勃地在服务生每说一句吉祥话后便会接:“收到!”小慧听见妈妈中气十足的一声,令她想起爸爸之前在世时,每到新年来临之时就会带着全家一起捞鱼生,那时候的妈妈也是满脸洋溢着发自内心的欢笑。这时,小慧发现自己似乎在工作后忽略了妈妈的感受,不禁有点惭愧。

完成捞鱼生后,妈妈满怀欣喜与女儿分享,捞鱼生会带来好运,她只是想要简单地捞一下,不需要特别有生鱼片的,只要女儿陪在自己身边便好了。小慧听了面带愧色,答应以后常常与妈妈一起出来吃饭逛街。妈妈眼睛发亮,但未有多语。


6. 妈妈房间 / 晚上

回到家后,佣人帮妈妈梳洗后,把妈妈扶到床上,准备让她休息。而小慧在自己房间洗澡完,来到了妈妈的卧室。走到妈妈的床旁边坐下,小慧轻拍妈妈,与她约定周末再带她出门吃饭。妈妈听后,展现发自内心的笑容,但同时又害怕打扰到女儿的工作,连忙说工作比较重要,如果女儿需要处理工作就不用特地陪她了。小慧听了,心中涌起一股愧疚,觉得自己在爸爸去世后便专注于工作,没有好好照顾到妈妈的心理需要,暗自下定决心以后要多抽出时间陪陪妈妈。

(孝顺之道在于妈妈面前不用手机,题材像是家庭和睦的宣导,同时也具科技疏离关系的指涉,只是母女之间的矛盾稍嫌牵强,情节的推展因此显得一厢情愿,六场戏目或许短促,内心外化的表现不足,某些枝节也无从带出,书写必须缓缓拉开生活的帷幕,如此文字才能在人性中显微,而且既然设定时节,不妨渲染一下周遭的喜气,对照人物较为落寞的心境。)

顺铭:分场

80

1 房间 晚上

四下无声的夜晚,日光灯却把房内照成白昼。十五岁左右的阿志坐在书桌前,静静地摆弄着珍藏已久的麦克风和单反相机,同步连结上电脑的视频编辑软体。桌上还摆放着半杯蜂蜜柠檬茶,杯外的结珠早已在杯底湿了一圈。一番闹腾后,阿志拿起桌上唯一拥有相框的相片,阿志嘴角不禁轻轻地扬起。放下相片,对着电脑荧幕的反射的理了理头发和衣服。为了达到绝对的宁静,顺手把风扇关了。喝了口蜂蜜柠檬茶,咳了几声,清一清浑浊的嗓子。伸一伸懒腰,舒缓紧张的情绪。这一刻,阿志平凡的脸庞透露出淡淡的自信。

一轮皎洁明月与钢骨森林中一盏盏未暗的灯火相辉映。其中一盏,传来了阵阵有点低频且粗犷的歌声,缓缓地唱着《世上只有妈妈好》。


2 课室

阿志坐在坐在课室右前角落,课室门口旁,一个最容易被老师和同学忽视的位子。课室左前方是老师的桌位,正中央的黑板写着硕大的“给妈妈的话”五个大字。吩咐同学们把窗帘和门关上后,老师放下早已积灰的荧幕投屏幕,接上自己的电脑投屏,依电脑文件夹的自动排序一个一个地播放同学们的视频。

阿志兴奋地数着老师电脑文件夹里自己视频的顺位。即期待又紧张,对于同学们的视频内容也毫不在乎,只是双目无神地看着听着。其他同学,有的和邻座闲话家常;有的赶着其他课的作业,就只有播放自己或朋友视频时才专心地看、专心地听,然后专心地打闹与赞美。

为了不让自己被紧张感击溃,阿志频繁地喝水和转笔来宣泄能量,奈何发抖的双手更让一切动作显得极不自然。每播放完一份视频,老师关闭视频跳转回文件夹画面的那瞬间,阿志就会用手指数着还有几位同学才轮到自己。到了播放阿志前一位同学的视频时,阿志耳边响起一阵阵耳鸣掩盖了所有声音,紧张地搓揉双手,不断地深呼吸试图安抚颤抖不已的内心。

点开阿志视频的那一刻,阿志彷佛忘记了如何呼吸,剩下视频的背景音乐萦绕耳边。“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伴随着自己歌声的响起,本是各自做着自己事情的同学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笑。本该是整间教室最不起眼的角落,成了大家的目光聚焦之处,同学们和老师都望向阿志的位子。坐在第一排的阿志看不见同学们的表情,却感受到全场的目光,流露出错愕且不知所措的神情。

阿志一边不断地按原子笔,一边无助地望向老师,却敏锐地捕捉到老师的眉头一皱,嘴角一抿。随后赶紧把视频关闭,借由嘲讽阿志以安抚了当时的气氛及情绪。阿志藏在桌下的双手用力地捏着自己的大腿,脸上却在陪笑及附和,假装自己其实是故意搞笑。

随后,老师继续播放着其他同学的视频,好像刚刚的一切不曾发生过般。阿志转身望了望同学,本是各做各事的同学们,在这个瞬间忽然团结起来,窃窃私语地议论着阿志的声音。阿志的神情也比变得黯淡下来,默默看着桌上的书本,毫无目的地翻页。


3 课室外 走廊

放学钟声响起,同学们流窜到校园各处,相互窃窃私语关于阿志的歌声。对着阿志指指点点。一些男同学更是肆无忌惮地爆笑着。虽然阿志什么都听不清,耳里尽是大声喧哗的杂音,但却能从那一双双充满嘲笑甚至怜悯的眼神感受出他们议论的事情。

一些原本就拥有好人缘的校园之星,带着一大班猪朋狗友围绕着阿志。他们学着阿志的嗓音对阿志说话,要求阿志现场唱歌。阿志静静地听着,忍耐着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滑落,双手紧紧握拳,双脚不断发抖。看见平日沉默的阿志依然沉郁和保持不反抗的态度,大伙渐渐恼羞,开始嘲笑和诅咒阿志就是因为声音难听才克死妈妈,起哄哼唱着“没妈的孩子像根草”。阿志霍然地愤怒尖叫,一刹那吓得所有人惊愕,场面瞬间寂静,随后大伙儿才悻悻然地散去。

人群散去的空旷走廊,阿志却依旧听见嘲笑的回音。愤怒地踩着大力的步伐,加大脚步走回家里。


4 房间 傍晚

回到家,一屁股坐在书桌前。阿志取下钉在软木板上的班级照,用马克笔用力地把一张张的脸孔涂黑,搓成纸球,随手丢在桌上。阿志笑着笑着却流下男儿泪。拿起了那唯一拥有相框的照片,照片上是阿志生日时,妈妈送他单反相机及麦克风,母子开心庆祝的画面。阿志环抱相片在胸前,痛哭不已。


5 医院 (五年前)

单人病房里,弥漫沉重的气氛,躺在病床上的妈妈,依旧乐观地展现出有些虚弱的笑容。夜里,阿志趴在妈妈病床旁浅眠。妈妈看着睡着的阿志,缓缓的抚摸阿志的头。阿志在妈妈摸到自己头时早已醒来,轻轻地哼唱着《世上只有妈妈好》。伴随着节奏,妈妈满意地微笑着,慢慢地睡去,阿志的调子渐渐地变成啜泣。


6 房间 晚上

依旧有些啜泣的阿志随手拿起笔筒里的刀片,推出一小节,在左手腕上动脉的位置挥舞着。轻轻地划过一刀,血珠慢慢沿着刮痕顺着地形引力而凝聚,而掉落。阿志似乎感觉不到痛般,没有表情、没有叫喊,又轻轻地划了一刀,似乎在享受这个自残的过程。

月色依旧圆满,钢骨森林中一盏盏未暗的灯火。其中一盏,忽地传来一声悠久的呐喊声,彷佛在宣泄什么情绪似的。周遭原本宁静的夜晚,一盏盏亮着的灯火传来了人群议论纷纷的回音。


7 客厅 早上

左手上缠着绷带的阿志站在神台面前,静静地拿起一炷香,用油灯点燃。双手虔诚握着,对着妈妈的灵位,低头默念、倾述着什么。上香后,把播放大悲咒的播音器给关上,从口袋拿出一个MP3放在灵位旁。按下开关,阿志版的《世上只有妈妈好》幽幽传来。

“妈,你喜欢就好。”

(歌声化为轻飘飘的旋律,应该都是唱给天上的人儿听的,丧母的悲恸和丧颜的耻辱,无人怜惜的孤雏独吟,故事伦理虽然稍有残剧的苦情模式,忠奸之间略嫌一板一眼,但是至少场次清晰流畅分明,人物的哀矜愁绪,皆有递进的层次,删改了过于凄厉和刻意的情节,以压抑的写实表现,取代象征的扭曲投射,书写的力度即可命中情感的隐衷。)

佩妏:分场

寶珠

Scene 1
地點:家裡
時間:清晨(昏暗的天色、鳥叫聲)

寶珠早在天亮之前已睜開眼。外面天色依舊很暗,一陣鳥群的叫聲。母親小心翼翼地下床,5歲的兒子香甜地睡著。只是床鋪很老,發出木頭的“伊伊”聲。她嚇得不動,再悄悄挪動身體。給兒子蓋上棉被。兒子童童手中抓著媽媽親手縫的精緻小狗布娃娃,睡得香甜。看到兒子後才心情心滿意足的換上上班的制服。在當年的嫁妝 ——  梳粧檯前稍稍打扮,看見桌上那丈夫的遺照,心中酸酸苦苦的。

隨後走到臥室,在兒子的額頭親了一下,輕輕的喚醒他。


Scene 2
地點::客廳、搖搖欲墜、昏暗的燈光
時間:早晨7時

回到熟悉的環境,寶珠拿出微微生銹的鑰匙,然後開門牽著兒子進屋。她貼心地拿出臺幣3000元,放在飯桌上,告訴年邁母親這是這周幫忙照顧兒子的雜費。趁著一些時間,快速做了一大鍋熱粥,拿出自家醃制的醬瓜還有豆腐乳給母親還有兒子。自己則簡單準備中午的便當。因為自己工作忙,不得不麻煩年邁的母親為自己照顧兒子,好讓她放心的上班賺錢。


Scene 3
地點:鞭炮工廠
時間:約上午9點

寶珠一身藍色制服,破洞的皮鞋在凹凸不平的大馬路上摩擦,像是為她的人生伴奏著,嘴裡哼著歌。其實距離不遠也不近,走路至少要有個20分鐘。見到遠方醒目的黃色警示牌表示要到了。她的正職是鞭炮業的工廠員工。平時檢查鞭炮,從一個傳輸帶放到另一個,是最低層職位。儘管薪水不多卻沒有讓她就此怠惰,她在工廠內上班工作認真負責。而寶珠的樂趣是利用閒置時間縫可愛的小狗娃娃給兒子做玩具。這天,他也利用了閒暇空擋個自己的兒子縫了之可愛的狗娃娃,想像兒子見到他最喜歡的狗娃娃是什麼樣的神情。


Scene4
地點:工廠外
時間:中午十二點

母親一般都是埋頭吃著一早準備的便當,偶爾構思著下一隻娃娃要做什麼造型。附近雜草叢生,實在無風景可言,而且人煙稀少。但今日卻看著那醒目的“易燃物品”警示牌上的麻雀看得出神。麻雀開心地的跳來跳去,難以忽視可愛的它們。雖然碗中只有白飯和醃蘿蔔、少許醬瓜,但是想到下班後可以見到親愛的兒子,她的嘴叫就不自覺上揚。

這時,有一個小混混,身上滿是刺青,一邊騎摩托車一邊抽煙在一旁停了下來。他好像在跟別人吵架,只見他越來越激動,然後把手上的香煙隨手一扔,把煙蒂丟在工廠外的一堆垃圾上。寶珠正要開口喝止,下一秒然後一聲巨響眼前一片空白,隨之而來的是一陣耳鳴聲。


Scene 5
地點:醫院
時間:天色已黑

母親張開眼睛,一片模糊。眨了幾次、一道白光直射。原來自己在醫院。眼睛受傷,所以很畏光。無力舉起雙手,發現自己全身裹滿紗布。下一秒,護士和醫生走進。他們發現母親醒著,欣慰卻不失惋惜地看著她。然後醫生檢查她的狀況,護士換新的點滴。醫生離開後,護士跟她說了一番話。

護士遞給她一面鏡子(觀眾看不到母親的面容,而是顫抖的紗布裹住的手)。母親留下了淚水,繃帶都濕了。她轉頭看了病床旁桌上的布娃娃。但是這時的娃娃面容殘缺,仿佛是她的縮影。


Scene6
地點:家裡
時間:幾天後的晚上

當天發生意外後,母親在醫院休養,幾天後便回到自己的家中。阿嬤告訴童童媽媽回來了,只見童童開心地進屋,腳步輕快還有一些跳躍。鏡頭拉到母親的背影,特寫童童的表情。童童既驚嚇又害怕,躲到阿嬤背後,遲遲不敢出來。母親露出面容,慈祥的笑容,眼角的淚珠在眼眶裡打轉。阿嬤離開後,童童躲在床底下。母親站得很遠。但是母愛讓她振作。“童童這是媽媽……這是媽媽的聲音,記得嗎……?”母親說著,強忍淚水,深怕一點的鼻音改變聲音,兒子認不得她怎麼辦。母親蹲了下來,從背後拿出了一隻小狗布娃娃。這只布娃娃長得很像兒子手中的布娃娃比特,只是臉上的五官有點扭曲不同。媽媽耐心解釋著娃娃是同一只,只是受了傷,就像媽媽是同個人,也是受了傷。童童伸長脖子,看了一眼,眼睛露出溫柔的目光,稍微松了戒心。母親接著跟他解釋,換了面容的娃娃,還是一樣,只是長得跟以前不一樣,她還是媽媽,還是愛著他。只是她再也忍不住淚水,蹲坐在地上。兒子是他的一切。她哭得歇斯底里。


Scene 7
地點:新家
時間:25年後

童童已經長大成人了,早也搬家了。家裡寬敞而舒適。他悄悄打開母親的房門,看見熟睡的母親,給她蓋了棉被,在而頭上輕輕的一吻。坐在一旁看著入睡的母親,露出了幸福的甜笑。這時,母親微微張開眼睛,模糊中見兒子早已端著早餐,坐在床邊。但是現在的早餐早已有別於25年前的,可算是豐富營養。接過早餐,童童順勢把 一直伴著母親,且放在床邊桌上的那一隻25年前的狗娃娃交給她。輕輕說著“吃飯了。”

兒子顫抖的雙手,掩蓋自己的難過,卻不禁落下了眼淚。

寶珠抱著殘破不堪布娃娃,茫然無措地問,“你是誰?”

(世上的媽媽越苦越好,世上的孩子也是越貧越孝,面容殘破記憶脆弱,母子終生不離不棄,故事雖然明顯可見八點檔式的構想,不過人間的悲喜即是書寫的現場,面對那些感涕流淚的時候,文字自然必須七情上面,工作和出院的過場有點倉促,還可稍微加戲鋪墊,修飾了那些過度肉麻的對白情境之後,感情的拿捏和釋放更為得宜,命運的造化讓人哀歎,也讓人欣慰。)


泽敏:分场

 她说

1. 阿嫲房间 / 早上

清凉的水珠缓缓掉落在窗台上,啪嗒啪嗒溅花了玻璃,邻居家养的鹂在用嘴清理着潮湿的羽翼,温顺而收敛的啼叫着。若隐若现地构成了轻音乐,适合在这个清晨伴睡。窗外的城市浸在青草味中,朦胧且安逸。

即使这般,简陋的房间里已有些骚动的迹象。空气中每个分子都附着冰凉的红花油味,突如其来的夜雨使那个味道更尖利阴冷。床上躺着一个纤瘦的老人,她侧身面对着墙,身体蜷缩在被褥里来回摩挲。迷离惝恍中,脑海中传来一阵猛烈混乱的金属撞击声,还有女人重复呼唤男人名字的声音,真切得宛如一睁眼就能再次目睹那一幕。不一会,不适感又再次袭来,她尝试平躺,却又因为挪动了双脚而疼得啧啧叫。够不着膝盖及以下的位置,她便握起拳头敲打着大腿外侧,无能为力地继续啧啧叫唤,紧闭的双眼和嘴拧成曲折的线条,隐匿于皱纹纵横的面孔中,久久不能舒展。良久,门外传来钥匙在锁孔里摆弄的声音。


2. 客厅到房间 / 早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清脆的几声“阿嫲”,不逊色于那鸟笼里的鹂,成功地将老人从半梦半醒中解救了出来。孙女把大包小包搁置在餐桌上,洗了手便迫不及待地推门进去。只见阿嫲蜡黄的额头虚汗未干,渐回血色的嘴半天挤出了一小声答应,孙女明白定是变天唤起腿疾,顿时没了笑容,目光忧忧。她走到房间的角落,从暗处推出了把轮椅。伴随着阿嫲低沉的自责声,孙女撑着阿嫲的胳肢窝,扶她坐起,轻轻地挪着浮肿的双脚,再轻轻地将阿嫲落在轮椅上。

阿嫲贪婪地喘息着,吵吵闹闹地执意让孙女开窗。孙女叠了一块毛毯披在她的腿上才将窗打开了一扇。风灌了进来,吹散了阿嫲的头发和屋里的红花油味。


3. 阿嫲房间 / 早上

镜前,阿嫲端详着蓬松散乱的灰发,想起了什么,然后不急不缓地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张年轻夫妻的黑白照,一堆药片和几乎满瓶桂花油。打开桂花油谨慎地倒入手心几滴,合掌搓至均匀,再有条不紊地按压在头皮上。她嗅了嗅手,闻出了一种鸟语花香的感觉,窃喜舒心地哈了一口气。拾起梳子,凭着感觉勾勒出一条新发线,将头发三七分开,分别梳至两侧。原本枯竭的发丝如注入了生机,整齐坚韧地附在耳后,让阿嫲看起来又香又靓。


4. 客厅 / 早上 

两碗晶莹剔透豆花在桌上腾烟,还有一盘小节油条。孙女打开电视机,还是上次她给调的闽剧频道。她似懂非懂地看了两眼,夹起一块油条,催促阿嫲别太爱美了。

话音刚落,阿嫲划着轮椅穿过房门,沐浴在照入客厅的晨光下。孙女怔了一下,一边不吝啬地夸赞了一番,一边推着轮椅来到桌前。两人开始吸溜起豆花来。阿嫲端着碗吃得特别急,油条也是沾了沾豆花就囫囵吞枣。孙女见状调侃慢点,迟到了阿公也不敢骂她。阿嫲不悦地道来近来脚疼锥入肌骨,阿公也不来看她。转念一想,带有些傲慢地说:从来都是我骂他。她舀了一大勺豆花递进嘴里,豆花太顺滑带着好多有关阿公的话题婉转入肚。

这天,是阿嫲去骂阿公的日子,也是阿嫲第一次坐着轮椅去见阿公。


5. 车里 / 下午

高速公路笔直畅通,最远处有团厚厚的云好像垂到了地面。孙女开着车,阿嫲坐在空间较大的后座,一问一答核对着给阿公买的物品,乐此不疲。阿嫲声音洪亮高亢,路上又提起许多阿公的不是,孙女安慰反而助长气焰,只能无奈笑着附和此时的最佳辩手。阿嫲似乎已经拟好了责骂阿公的鸿篇大论,就等届时发表她那怎么听都不刺耳的埋怨。徐徐地,车子载着阿嫲的话音驶入云里。


6. 墓园道边 / 下午


穿过一座拱门,路变得有些颠簸,车里沉寂了片刻。孙女把车停好,从后车厢拿出轮椅撑开,推着阿嫲在走在纹理不清的瓷砖上,砖上的尘土和着昨夜的雨水黏在了轮子上发出卡兹卡兹的声音,两侧隆起的坪上刮来的纸从脚下溜走,留下一丝寒意。阿嫲用手稳固着腿上的篮子,清冷得看着那个方向。


7. 墓碑前 / 傍晚

孙女踩下轮椅后方的刹闸,把阿嫲留在阿公对面。阿嫲身体稍显僵硬,眼眶里却噙着温柔的暮色,是粉红色。阿公对着她笑,她喊了阿公的名字。

另一边孙女已经把香蕉,桔子和饼干一一摆放好,用身体挡着风口,点烛烧香。阿嫲接过香,开始作揖,嘴里念叨祈福保佑全家人的吉祥话,以及对阿公的关怀备至。孙女戏弄地补充道:你不是说要骂阿公?她硬是不认,反倒说孙女是憨,在颠倒黑白。笑声交织着青烟袅袅升到上空。

剩下几抹余晖时,墓碑前还有一小团火,烧着阿嫲一张一张递进的金银纸。孙女站在远处望着,阿嫲还在绘声绘色地和阿公说着话,直到阿嫲的影子已经追不上那光,就像阿嫲追不上阿公的步伐。


8. 车里 / 傍晚

阿嫲将窗摇下一半,扛了一天的桂花油发也被吹得凌乱。孙女问刚才和阿公说了什么,阿嫲望着窗外忽闪而过的景色,落寞地应道:在骂你阿公呢。

(每座坟都是相思的形体,书写与扫墓一样,何尝不也是清理记忆的杂草丛生,文字袅袅延绵,只是一炷香的时间,即将生生死死的场景,投影在卿卿如晤的光影,意象的自然衬托和场次的和谐更替,举手投足尽显人物的身态和心念,不过鹂鸟作为物是人非的象征还能补充,而且阿嫲最后的话语,应与先前要强的姿态不同,不如就让老人家温柔的道出想念。)

Monday, November 25, 2019

宇璇:告别分场


敘舊

1. 老徐房間/早上

厚厚的窗簾雖阻止了晨光企圖喚醒老徐的計劃,房門外鐵門鎖上的聲音,卻成功地讓老徐他翻了個身。老徐緩緩睜開眼,從枕頭下拿出手機,打開。屏幕的光照亮了布滿雀斑與皺紋的臉,老徐的眼睛也被突如其來的亮光刺激得微微瞇起眼睛。

眨了眨眼,他用食指用力地點開WhatsApp,又用力地點開置頂的對話。對方的頭像是一張全家福,對話框內只有互相來往的早安圖,而對方最後回復的早安圖是在前天發的。

老徐在圖庫幾百張的早安圖中,選了一張寫著 “早安,給你一個微笑,開啟美好的一天”,背景為一個微笑太陽的圖片,發了過去。


2. 客廳到廚房/早上

電視旁的合照中,站在老徐身後的兩夫妻都開心地笑著,只有老徐勉強地扯著嘴角,像是被迫照的相。兒子幫忙打包好的魚片米粉就在餐桌上,湯和米粉分別裝在兩個袋子,無需擔心湯汁會被米粉吸幹。正好適合不按時吃飯的老徐。

老徐穿著睡衣,拿著手機走出房間。他步伐闌珊地走到沙發旁,然後輕輕坐下。將手機放在沙發上,他拿起電視遙控器,開啟電視機。一大早,便上演著重播的八點檔情侶吵架片段,他立刻轉台。

在新聞主播滔滔不絕述說著別國的故事時,老徐起身走向廚房。廚房櫃子裏原本擠滿的碗筷,現在都在洗碗盆中,隱隱有些發臭。他習以為常地拿起盆中的一副碗筷,洗幹凈。剩下未洗的碗筷,被浸在泡沫中。

站在餐桌旁,他將米粉放進碗中,也把冷掉的湯也倒了進去。開動前,他拿起沙發上的手機,又回到餐桌上。

吃了一大口米粉,老徐點開手機,看了一眼,又繼續吃了另一口。


3. 老徐房間/中午

打開衣櫥,老徐拿出櫃子裏最靠裏的一件白色polo衫。他湊到鼻前嗅嗅,皺了皺眉。打開床頭櫃,翻出一瓶古龍水,是他年輕時愛噴的。但也許是變質了,其味道似乎已經和之前有些許不同。老徐將古龍水在衣服上噴了好幾次。聞了聞,才滿意地將之穿上。


4. 列車1/下午

老徐坐在最靠左的博愛座上,肩膀抵著左邊的玻璃。坐在他身邊的年輕女子有意無意地捂著鼻子,或許是因為老徐身上古龍水的味道過分濃烈。

幾位穿著校服的男生有說有笑的,似乎是在著談論著某個討人厭的老師。老徐看著他們,像在看自己。老徐看著他們一個個下車,進來的乘客也越來越多,列車越來越擁擠,卻越來越沈默。老徐依舊坐著,他緊緊握著手機,卻再也沒有看向它。

直到廣播盡責地告知寥寥無幾的乘客,終點站到了,


5. 月臺/下午

老徐走出列車1,緩緩地走到對面的月臺門前。他看著玻璃月臺門上映出的自己發呆,看著自己瘦小的身軀,想象著另一個人老的時候的樣子。地鐵的到來打斷了他的思緒,月臺門打開,他走進了與列車1相似,卻開往不同方向的列車2。


6. 列車2/下午

同樣的,老徐又坐到了最靠左的博愛座上。他仰頭,看著列車門上方的路線圖上的綠燈越來越多,直到第十七個小小燈泡亮起。這一次,老徐沒有等到終點站。他下了車。


7. 組屋樓下/傍晚

抵達的時候,天已被粉色與紫色暈染。靠著多年前的記憶,老徐找到了那棟熟悉的組屋。

也許是晚餐時間,人不多,圓桌與椅子被量身定做的白布覆蓋著,顯得有些空蕩。只有一桌子坐著六七個人,有老有少。有的吃著花生,有的抱著孩子,有的在聊天,有的沈默不語。

那位正在聊天,40歲左右的男子看見有陌生客人到來,便要起身向老徐打聲招呼。他身邊的那位沈默不語的老太太卻忽然緊緊拉住男子的手。男子詫異,只見母親盯著老徐,什麽也沒說。

無論是站起身的喪主、抑或花圈、祭幛,都應在這白色的靈堂中格外顯眼。老徐卻好像什麽也沒有看見,穿著白色上衣的他似乎也就這樣被藏在這個白色的沈默中,像洗碗盆內發臭的碗盤,浸泡在古龍水味的泡沫中。

老徐走到靈堂的照片跟前。眼前的人,發白的鬢角以及眼角的魚尾紋,皆是老徐沒有看過的樣子。但那笑容卻和當年穿著校服的少年,如出一轍。

老徐扯了扯嘴角,吞了口口水。輕輕說了一聲,早安。

(一個老人和一聲問候,成就了一種無需贅言的默契和情義,書寫於最微末和最無聲之處,才有最動人的眉目,一天當中穿越了大半個陌生的地方,才找到了半輩子以前熟悉的音容,情感的細節在塵歸塵當中自然流露,不過某些事物大可道明,比如照片裡的兒子媳婦,讓文字的表述更為清楚,而且不妨多加一場呆看線路地圖的場面,穿插列車窗外流動變化的風景,給畫面更具飽和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