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我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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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day, November 4, 2012

我住在:俐瑩





漫遊者

我還記得搬家的那一天是八月三十日,因為那是我碩士論文截止日的前兩天。我已經將近三天沒睡,情緒灰灰悶悶的,就像窗外那典型的倫敦天氣。

我當時的指導教授傑夫先生是個研究漫遊者(flâneur)的詩人,大大崇拜著班雅明和波特萊爾。傑夫對我用注音符號創作的圖像詩很有興趣,於是我很奸邪的硬是把注音符號和漫遊者毫無邏輯的扯在一起。這樣牽強的論文當然是寫得危危顫顫,但是洗頭已經洗到一半,沒時間再換題,只好硬著頭皮完成。

要搬家的那天早上,我還在進行論文最後的修改和校正,對於工作將被中斷感到厭煩。上午十點半,搬家公司來了。美其名是搬家公司,事實上是我和老公在網上能找得到最便宜的個體戶,從倫敦到康文翠(Coventry)兩小時的車程,只要價一百磅。司機兼搬運工是個旅英的香港人,假日幫留學生搬家打打零工,他打量著我們的家當,拍拍胸脯說沒問題,這些大概只佔半輛卡車。這香港人雖黝黑瘦小,卻力大無窮手腳俐落,不到半小時,就把所有的箱子和雜物全置入後車廂。搬完之後,他打開車門,有台嬰兒車和一堆尿布放置在其中一個座位上,他不好意思的抓抓頭說,因為昨晚回家太遲來不及卸貨,不好意思讓我們比較擠,我們直說沒關係。

車子啟動,我看了最後一眼這間住了半年的房子,想不出什麼美好的回憶。我們和一對中國夫妻共同承租一戶位於三樓的兩房公寓,他們住大房間,我們住面積只有一半的小房間,卻被他們要求平分租金。那女人老是把廚房弄得油膩膩,煮完不洗,飯鍋洗碗槽邊上常常發黴,我曾試圖溝通,但都徒勞。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一隻特大號的老鼠尖叫到要昏倒,老公才決定搬了。

但一搬就搬一百英哩,從城市搬到鄉村,也是因緣際會。當時我申請了第二個碩士課程,在兩間大學之間游移不定,一是愛丁堡,一是華威。愛丁堡有著令人屏息的美,但我和老公就得分離兩地,權宜的結果,是不想分隔,他選擇跟我住到鄉下,通勤倫敦。

初到康文翠找房時,我充滿期待。我幻想中的英國鄉村又靜又美,就像徐志摩眼中的康橋,亦有著電影《理性與感性》中的浪漫景緻。但才剛下巴士,就有一群青少年迎面而來,對著我們大聲咆嘯,還把喝到一半的鋁罐往我身上丟。當不快正在蔓延之際,又順著大學週邊繞了一圈,發現環境不但不優,甚至可稱得上醜。原來這裡並非真正的鄉村,但也非城市,是個介於中間的尷尬小城鎮,那一刻我也終於了解,為何有人把這城鎮名譯為考文垂,因為比較名符其實。但既來之,則安之,反正在倫敦租一個房間的租金,在這裡可以租到一整戶公寓。

兩個小時後,香港司機再次迅速地把我們的家私全扛進新家,最後給了一張名片,說下次要搬家可以再找他。

我坐在客廳,被滿屋的箱子包圍,心裡卻慢慢開始有一種踏實感。這裡跟之前在倫敦所有住過的地方比起來,最像一個家。不是學校宿舍,也不用跟人共用衛浴廚房,兩個房間,一個廁所,一個客廳,一個廚房,全都可以獨佔,愛去哪就去哪,穿著內衣褲到處走動也沒有關係。樓下就是一個二十四小時的大超市,還有幾間小雜貨商和服飾店,夠了。

日子忽悠忽悠的過,研究生的課並不多,每星期只要去學校兩天,其他的日子,我在家看書上網,煮飯打掃,過得像《麥迪遜之橋》裡的梅莉史翠普,只差沒有另一個男人出現在我生命中。比較辛苦的是老公,每個禮拜也有兩天,他得在一大早五點天還沒亮,花上三個小時轉公車、火車和地鐵,千里迢迢到倫敦教書。於是不知在什麼時候,他暗中進行了某項陰謀,申請了倫敦的國際學生宿舍,聽說家庭房通常要等個一年半載才排得到。

有一天,我接到他從倫敦打回來的電話。

「ㄟ,跟妳說,我剛到學校收信,我們超幸運拿到ISH的studio了耶!而且是在Regent's Park旁邊的flat,風景超好,妳一定會喜歡,信上說四個月後就可以搬了。」老公在電話那頭超興奮。

「喔,是喔。」我正捲在棉被裡睡午覺,懶洋洋的回。

「怎麼,妳不想搬嗎?」

「不是不想啦,只是……好吧,反正堆在客廳的那五個紙箱也還沒拆,這次可以少包五箱。」

我掛掉電話,睡眼惺忪,想到那個香港司機。

從床上坐起來,我習慣性的從右邊窗戶往外看。茫茫大雪中,這是六個月來第一次,我看到有車開進對面的雷諾修車場。


(行李裝進生活裝進異鄉的冰天雪地,漫遊是家與家之間的搬移,似乎更像是一種離散的漂泊。行文依舊玲瓏通氣,一絲一毫的細節完整鋪現,沉穩踏實的理性感性兼備。不妨把『自己』稍微稀釋,更往凹凸幽微之處去探視,就像結尾雪地裡一輛緩緩開動的車子,如此剔透。)

我住在:家盛





濕巴剎

胳膊舉得高高的,緊握媽媽厚實略粗糙的手,老老實實地挨在她的身後,深怕遺失在這吵雜稠密的巴剎中。這裏到處人頭攢動,熙熙攘攘,不時還會被隔著碎花布的肥肉給磨蹭推擠,感覺頗是惡心。

濕漉漉的地板上,我拖著夾腳拖一小步一小步地向前挪動,撥亂了母親剛留下的黑腳印,有些逗趣。為了圖個心安,母親偶爾擠按著我的小手,確保我依然還在她身後,眼神卻已犀利地往魚販陳列的新鮮海產,左右來回掃過。我依然寸步不離,呆呆站在攤位櫃臺旁,只見血水從櫃臺右側的小洞口,一滴滴緩緩地拍打著地面,與靛黑的腳印糾結成一幅敗壞的水墨圖。

家庭主婦為了搶奪漁獲,各個爭先恐後,由於腳步過於急促,多次地將地上攙雜著魚血的汙水,還有一些鱗片,濺到我的小腿肚上。空氣彌漫著濃烈的魚腥味更是讓人聞之欲嘔,尤其當媽媽在接獲魚販找來的錢後,卻堅持要我牽著她的手;原先那乾爽的手頓時變得濕答答,指間甚至還殘留那股沖鼻的腥臭。

“唰……”

魚販從檔口潑出了一桶水,想要沖去地面上的血漬與肉渣,豈料卻灑到攤外的一些婆婆媽媽,不免引起一陣喧嘩。

“真爽,腳上的骯髒應該都洗凈了吧?”

我低著頭仔細端倪,光禿的小腳趾靈活的上下伸動。

悶熱的早晨傳來滾滾熱浪,我牽著媽媽的手回家,卻沒發現原來腳踝處有一片魚鱗,已在皮膚上結成了痂。


(生活是乾的,讓記憶沖過了水,才能濕濕的粘在心裡。雖然還能磨得更具密度,但是文字的細膩質感依舊,而且從異常的血腥換成日常的魚腥,反而多了一種篤定。結尾收筆依然最為精彩,鱗片結成皮痂,即是千言萬語。)

我住在:洁莹


佈滿淤泥的河口

“靚女靚仔,過來睇蝦!”

一下車,耳边传来的是,久违的的广东话。典型小販的叫賣聲,不論年齡,姿色,一律都是美女。80歲的老太太面前,也能眼睛都不眨地叫聲“靚女”。在這裡,“靚女”很不值錢。就如馬來同胞,總是叫喚華人女子為”ah moi”一樣,ahmoi成了普通名詞。馬來青年在路旁,調戲路過的華人女子時,叫的是”ah moi”; 向馬來攤販買東西時,也是”ah moi”前”ah moi”後,唯一的不同,只是語氣。雖然,“靚女”和“ah moi”多少有輕浮的意味,然而卻是最為熟悉的鄉音。當聽到一句”ah moi”,我就知道,我回家了。

我來自一個佈滿淤泥的河口。Kuala 是河口的意思, Lumpur 則表示淤泥。吉隆坡這一名字是從馬來文翻譯而來。這裡曾經是一個由淤泥形成的一個落後港口,然而就如世界其他文明的發源地,這個淤泥河口經過數十年後,也發展成了馬來西亞的首都。這就是生我的地方。

我住的地方,叫黑風洞,洞裡沒有黑山老妖,只有蝙蝠和猴子。這裡是印度人的宗教聖地,也是吉隆坡的旅遊景點之一。自從搬來這里之後,反而再也沒去黑風洞,雖然只是數分鐘的車程。漸漸地,黑風洞似乎只是地名,而不是真有其洞。唯一察覺到我確是住在這個鐘乳石洞的附近,是一年一度的大寶森節。遊街造成的長長交通阻塞,提醒了黑風洞的存在,這個我住的地方。

我現在住的地方,是新加坡,同樣都是坡,感覺卻很不一樣。吉隆坡沒有新加坡進步發達乾淨,哪裡一切都很好,很有秩序與規矩。一切都很好,但少了些興奮的感覺。這裡的美食不受限於特定的地方,任何的地方,都可以開檔做生意,只要食物好吃,不理會是否衛生乾淨。這裡雖然有指定的官方語言,可是大家都是多語人才。印度人會說福建話,馬來人會說廣東話,華人會一些滑稽的外語。每種語言都說一些,不理會文法規範,只要能溝通,摻雜起來成了特有的馬來西亞式的“rojak”語言。上不了大場面,卻有濃濃的本土氣息。

每天早晨,每個花園區(住宅區),回教堂都會準時響起的爪哇語經文,曾經是我起床去上學的鬧鐘。畢業後,功能轉化成報時的功能。經文響起,翻個身,又再呼呼睡去。宗教的繁文縟節,看似影響了其他居民的安寧,但它早已成為生活的一部分。

這裡一切都不按規矩來,卻也顯示了它充滿人情味的一面。任何人家裡有喜事喪禮,隨時可以從屋子裡搭棚延伸到路中間。沒有車子會因此而鳴笛,或者有人會去舉報。這裡,一切是那麼地違法卻又和睦地相處著。逢年過節,遠近傳來的煙花炮竹聲不絕於耳,雖然是違法的,但大家還是沉浸在如此熱鬧危險的過節方式中,樂此不疲。

這裡有各種城市應有的夜生活,酒吧,卡拉噢K。但一般大眾最喜歡的依然是平凡的嘛嘛檔,一個電視,幾張簡單的桌椅,就是消耗一整個晚上的地方。嘛嘛檔到處都有,一杯拉茶,一塊煎餅,可以是早餐,也可以是宵夜。可以是朋友聚集聊天的地方,也可以是匆匆解決三餐的方式。每當有球賽的晚上,嘛嘛檔就會一座難求,都是為了球賽而來,彼此不需要認識,什麼誤會心結也可以暫時放下,有默契地一同高聲歡呼或哀嘆。

去到茶室或路邊攤,一坐下來,外勞就會前來點餐。還在猶豫他是否聽得懂馬來話時,
“食乜嘢?”
“有乜食?”
“板面清湯Laksa。”
“板面.”
“飲乜?”
“有乜飲?”
“腐竹薏米竹蔗涼水。”

這里外勞的廣東話都非常流暢,不會廣東話好像就無法搵食。吉隆坡人都說廣東話,似乎就是理所當然的,口音不如香港的好聽,卻有濃濃的KL feel。雖然學校裡禁止說方言,可是一踏出了校園,就是廣東話的世界。吵架時,不用上廣東話粗口問候人家,就覺得渾身不是滋味。

這裡混雜,這裡混亂,但是我很清楚,這裡是我的家。


(因為河口的淤泥,生活才有氤氳的氣息,行文如同地方之志,方圓之內物事里外的所有眉目和條目,盡皆細述勾勒,引領讀者投身字裡行間,一起感受熱鬧的情意。局部的直抒直敘,尚可靈巧處理,結尾如從景物頓生感悟,則能更加渾然一體。)

Saturday, November 3, 2012

我住在:佩诗




幼稚

“小呀嘛小二郎,背着那书包上学堂,不怕太阳晒,也不怕那风雨狂 … ”

这是上学时学的第一首儿歌。

我从小视哥哥为偶像,老像个跟屁虫一样,哥哥去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哥哥总爱找隔壁的阿明哥哥玩。打电动,骑脚车,玩goli,样样都厉害,我却常常被妈妈用客家话骂:手捞脚一样——钝手钝脚。拿颗鱼圆走两步路,鱼圆都会‘咚咚’掉在地上。阿明哥哥的姐姐,阿玲常常会安慰我,摸摸我的长发说着我笑起来比较美。想起来,小时候还真好骗。

我和哥哥相差一年。哥哥上幼稚园那一天,我错愕得不知如何是好。小小的脑袋一直想着哥哥是不是不要我了。难怪和阿明哥哥玩的时候不让我跟着。看着哥哥整齐的制服,我也好想要穿!我哭闹着,也想要跟着哥哥到那个叫幼稚园的地方。妈妈说那是读书的学校,不是去玩耍的。

妈妈拉着我的小手,送哥哥到幼稚园。说真的,当时是想牵哥哥的手,可是他死都不愿意。在同一个新村,虽然只隔了我家一条小巷,却好像走了大半天才到。柏油路一直蔓延,好像没有尽头的延伸着。根据一个四岁小孩的脑袋统计,这个鬼屁幼稚园离我家真是远,以后要见哥哥就难了。

新村的幼稚园大多都是以排屋改建而成的。幼稚园的围栏被刷上了枣红色,和我家绿色的围栏不一样。大大的铁门前挂着招牌,写着‘进步幼稚园’。当时还不认识字的我当然还不会读,只知道用彩虹颜色拼出来的方块字看起来好漂亮。和两边的屋子不一样,幼稚园五颜六色的墙上,有米奇老鼠,唐老鸭,美人鱼,还有好多好多可爱的卡通人物。七彩缤纷,栩栩如生的图案看得我十分着迷。脑袋里的览表一连下来打了好几个勾,挺不错的一间幼稚园。真羡慕,我真的也想要上幼稚园啦!

犹记得当时耳边传来一阵悦耳的声音:“第一天到幼稚园报到吗?”不骗你,眼前漂亮老师的声音真的很好听。我记得老师说我很可爱,还问我想不想到幼稚园来上课?我当然点头如捣蒜一样啦!可恶的妈妈却说我还小,不能上幼稚园,怕拖累了全班的进度。而后来一切好像发生的太快了,等我回过神来,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当然,在我眼泪攻势,上演一出孟姜女哭到长城的戏码后,闹剧终于结束。妈妈答应隔天会和老师说我也要到幼稚园上课!开心死我了!之后,我真的像那首儿歌一样,风雨不改的到幼稚园报到。现在长大了,偶尔翻翻旧照片,想起了那段稚年时光,还是会怀念那时的无忧无虑。

现在侄儿四岁,上了幼稚园。牙牙学语的他唱着:“… 只怕先生骂我懒呀,没有学问喽,无颜见爹娘。”

十几年了,未完的歌曲依然回荡在耳边。


(虽然较似童年景致的谱写,但是天真无邪的生活似乎总得回溯,往往也只有一个向往的目的地。人物环境如跃纸上,文字描述极其鲜活,笔力既然无碍,接下来则须摆脱熟稔的稚情园地,窥探长大的世界。)

我住在:伊婷




海洋与陆地之间

我是徘徊在海洋与陆地之间的海龟,大海是我的家,陆地也是我的家

乌敏岛就像是大海一般,自然,广阔却稍微简陋,我曾住在这里。

常常一大早,公鸡就啼,树上的鸟儿叫着。我又是被这些声音叫醒了。挣开眼,就看见了贴着旧海报的木柜。淡淡的木香让我不想离开这小小的房间。坐起来后,才发现二姨已起身,剩下妈妈和妹妹还在睡梦中。

又是刚错过日出的时间,看来我真的睡得太香了。

走到房门外,到了客厅开了大门,就看到外婆在喂鸡,而小狗就坐在不远处看着外婆。听见锅盆碰撞的声音,就知道屋后的二姨正在烧材煮水,准备为大家做一顿丰盛的早饭。虽然屋子是木制的,但却并不破旧,更何况还是“六房式”。虽然因为人多而小了点,但大家能窝在一起睡觉,感觉还是挺温暖的。

还记得,屋外的大树挂着外公亲手做的秋千。孩子们总会轮流荡着秋千,能看到让人心里平静的蓝天,也能看到长满地的杂草。一荡一荡,荡出了乡下人的悠哉悠闲。

到了中午,花上二十分钟慢步到码头,就能看见岛民忙碌的样子。陈阿姨正把脚踏车出租给游客,而海鲜馆的主厨,正在处理一早捕获的鲜活海产,准备烹煮大餐。同时,许多长者坐在店门口,或是蹲在路旁,与陌生人熟悉地聊起天来。大家都忙着生活,忙着交多几位朋友。这里不分你我,大家都是一家人。

凉风一吹,一眨眼又到了夜晚,大家都收拾店铺回家去了。

连接着大海的新加坡,就像陆地一般,发达,繁荣却过于拥挤,离开大海后,我就住在这里。

常常一大早,闹钟就响。我又是被这声音吵醒了。半挣开眼,马上就把闹钟关掉。或是冷气的关系让我不想离开这暖暖的被窝。反正也一个人,不会有人来吵我,所以又赖床了。

眼睛一闭,很快就睡了。看来我真的睡不够。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起床,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到厨房为自己准备早餐。家里没人,做工的做工,上学的上学,就剩我。这三房式的单位似乎大了一点。

虽然如此,我却喜欢一个人,因为住在九楼,可以站在窗边,从高处看看远方,看看楼下人来人往的情景。放眼望出去,周围都是直立的建筑,漆了活泼的红色,平静的蓝色,还有充满力量的绿色。还记得不久前,电梯进行整修,敲敲打打半年多后终于完工,为居民提供了方便。一切过得好快,偶尔我会想,是不是变得太快了?

暖风吹过,又是一天了,大家都赶在塞车时段来临前回家去了。

我就像海龟,徘徊在海洋与陆地之间,有时喜欢住在海洋,有时则是偏好陆地,因为都是我的家。


(两栖的生活不可多得,海水陆地的游走,悠然自生宁静知足的况味。双宿布局显见结构经营的用心,不过描述尚有力不从心之处。后半陆地的对比不足,须从宅居行入所谓拥挤的繁荣。)

我住在:慧媛



家當

我從來沒有去過這個地方,儘管我住在明地迷亞路,過兩條小馬路就是惹蘭勿剎的開端。

可能是因為我爸從小都不帶我逛惹蘭勿剎的關係,這條大馬路,通常只會是路途,不會是目的地。以前我們常搭857到新達城的家樂福,而當巴士駛到惹蘭勿剎的尾端,我爸就一定會說:

“這裡就是garung guni賣東西的地方!雷利歐報紙電視機!”後面還會再加一句:“你壞蛋我就把你賣給garung guni,他就會把你帶到這裡來賣!”

在電視上常看到有販賣小孩的劇情,因此,我當時還信以為真。在我印象中,這個地方很大,人很多,前面還有一大片草地,到了週末,會有露天電影播放,會有一群人圍來觀看。還有,這裡有很多人賣別人不要的東西。

沿著地鐵工程的圍欄,上個週末,我約了兩個朋友,拿了幾個相機,終於來到這個舊貨市場。

我看著他們擺賣的物品,其實更像是從身後包袱裡,掏出來的全部家當,逐步按下快門。60年代的華文課本、James Bond的LD、手錶、卡帶機、Nokia 3310、周杰倫的《葉惠美》專輯……

經過一個販賣舊照片的攤位,那名大叔叫住了我。儘管我跟他說,我只是看看而已。

“你們這些學拍照的,就要來看我們以前拍的照片!現在沒有了!”他手上拿著一張小男孩跳高的照片告訴我:“這裡就是以前的結霜橋。”

我很想告訴他,我不是學攝影的。離開他的攤位之前,我為他拍了張照片,他手裡握著那張黑白照,對我說:“拍好了要幫我洗一張,我要收下來留作紀念。”

草地沒了,人越來越多了,舊貨市場縮水了,工程擴大了,世界變小了,這是一座只求新穎的城市,不允許廉價的衰老。未來的我,應該會是其中一個,在這裡搭地鐵的人,背著一大包沉甸甸的家當,回到那個不知道將會遷往何處的住所。

這些攤販,未來的我。


(生活,其實就是一種在家的感覺。從父女對話的記憶,鋪展臨入舊市的行跡,最後歸為感性的自嘲和對於易景的惋惜,文字的節奏有致,後半描述雖欠入味的細膩,但是隱隱然的動容卻是最感人的真摯。)

我住在:舒岚


失忆

石头屋子厚实的红杉木门前,左右两边是延伸的小巷。左边的小巷有个斜坡,是通往外面大路的。早上爸爸的摩托车都得减速划下斜坡拐进大路直奔工作的地方,傍晚摩托车再呼呼的开回大红门前,停在石井旁边。石井从阿嬤建房子的时候就有了,井水沁心清凉,夏天可用来冰镇西瓜泡仙草汁,消暑解馋。后来阿嬤从石井里穿了条水管连接到了厨房,安了个水龙头,一年四季都用井水煮饭泡茶。阿嬤说,井水甘甜煮出来的饭菜特别香,自来水总有化学成分的味道,不够人情味。右边的小巷是用一块一块的大石块铺砌成的,石头与石头的缝隙间长出了墨绿色的青苔,两旁也长出了小花小草。右边的小巷连接着街坊邻居。淳朴的石头房子一家挨着一家,越往深处越多不知名的野花草丛,有一种红色的花,我和妹妹摘下来吮吸它的花蜜,甜滋滋的。幼儿园就坐落在巷子的深处。我和妹妹穿过右边的小巷来回幼儿园,曲径通幽,这后花园成了我们采花抓虫,玩探险游戏的基地,留下了笑声歌声……

“嘀嘀嘀……”闹钟吵醒了我回味童年的美梦。不情愿的按掉闹钟,看了一下时间:“7点30分,哦……哦!!迟到了!”我赶紧跳下床朝洗手间冲去。7点45分。糟糕,8点半的课要迟到了!抓起电脑,拽上书包,哦对了,咖啡!不喝不行啊,这几年像吸毒一样,一天不喝就昏昏沉沉连说话的力气都懒得释放。7点48分,喝完咖啡手机查一下下一趟巴士几时来,还有两分钟,钥匙开门,甩门,砰!3,2,1,准备着电梯门一打开就朝大路右边的巴士站冲去!一分钟跑到巴士站,还有一分钟可以喘一下气。7点50分了,哦shit,巴士满人!巴士昂可喊了几声“请往里移动”后,门口空间还是凝结状态,不管,死都要挤上去!这情况已经见怪不怪,被训练得脸皮不用擦粉都已经厚出几寸了的我,看紧缝隙,在昂可要关门之际,成功紧贴车门。巴士呼啸而去,时间一路颠簸,下了巴士还要换地铁。地铁站左右两边也都挤满了人,有人自觉在地铁门旁排起了队,一个车门,左右各一排,中间得让给下地铁的人。一切都井然有序,每个人的耳朵都塞入耳机,低头查看手里的小小屏幕。那应该是个可以通往世界各地的窗口,只是这个神奇的窗口,小到连个人的头都伸不进。地铁站呈现出一种非常吊诡的安静,我缓了缓因为跑太快而急促的呼吸,左边的地铁已经离站,我自觉站进了右边的队伍里。离下一趟地铁进站还有两分钟,我回头看了看源源不断涌上来的人潮,竟然想不起刚才经过了什么风景?

我只记得我要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赶上地铁挤上车厢,然后进入一个黑漆漆的隧道。


(记忆和失忆之间,正是城市生活的所在。两半结构静动互照,以声音衔接昔是今非梦境现实,经营设计颇具匠心。前半静态的文字,还算细腻耐嚼,后半动作的描绘,匆促急就而不够紧凑。不过静易动难,本也是书写的幅度。)

我住在:佩瑜




我是山婆

小时候,父亲都爱开玩笑,称母亲和我为「山婆」。 这个称呼在我家的方言里,是超土的意思,因此我特别讨厌。但他说因为我们住在西樵山下,是在西樵山脚下成长的女儿。

我的故乡,西樵山位于中国广东省佛山市南海区,是一座死火山。出生后,我看到的已是被发展成国家重点风景名胜区的西樵山。听说,在五万年前,西樵山其实是一个海湾。但经历过几次火山爆发后,让现在的樵山拥有72峰42洞。人们就在山上开始生活,而古时候,樵山是珠江三角人打柴的山。母亲也曾和我提起她小时候上山打柴的回忆,看来樵山的发展速度并没有很快。

大概在我小学时,樵山被发展成旅游胜地,这个改变,对于我来说,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因为我记得樵山还是小镇里老人每天锻炼身体的好去处,而我们年轻人周末照旧会相约去爬山,父母仍然开车带我们上山捉鱼,吃山水豆腐花。而且樵山的发展,反而让我更想去了解它的历史。

记忆里,小学作文描写西樵山时,我都以「西樵拥有桂林山水甲天下,南粤名山数二樵的美称」为开头。我只知道这是脍炙人口的说法, 那时每位同学的开头都大同小异。后来查资料,才发现广西一直流传这个说法,岭南的两座名山,西樵为其中一山。接着,又发现西樵山也是「南拳文化」的发源地,一代宗师黄飞鸿就出生于西樵山附近的村落。现在,因为黄飞鸿师傅,让很多不懂西樵山的人,包括从外国慕名而来学功夫的人,都有机会认识这座曾经不起眼的小山。据说,就连唐代诗人曹松、明代民族英雄戚继光、清代名人林则徐、康有为、梁启超等都曾登临樵山览胜。所以至今山中尚存康有为、梁启超当年读书的「三湖书院」遗址,以及林则徐为「三湖书院」的亲笔提匾。

当我知道这小小的山,其实是扬名中国,而且曾经云集这么多历史上的风云人物,我突然有种因为自己曾住在西樵山下而引以为傲的感觉。

后来,西樵山又被评为国家森林公园。樵山附近的地区都被工业污染,居民就纷纷搬迁到西樵山下。因为西樵山漫山郁郁葱葱,空气清新,泌人心脾,大家都渴望能到这「氧吧」居住。现在走在西樵山下,偶尔,我感觉自己成为了真正的异客。近年来,西樵的发展迅速,不仅兴建了很多新的景点,也有更多让年轻人活动的地方。百货公司像雨后春笋一样,不断涌现。 年轻人都不常爬西樵山,而只剩下那念旧的老人。西樵山仿佛成为了真正的旅游景点。

每次回到故乡,我还是会重游西樵山,到那没有叶子的无叶井,看那高达61.9米的观音,吃那非常难吃的西樵大饼。现在,别人问我「你是什么人?」时,我都会自豪地回答「我是山婆!你知道黄飞鸿吗?我和他是同乡!」。


(斑斑迹迹依山回转,山中女儿自有灵气,文字似有隽永余味,可惜受到导览性资料的杂染,情感凝聚多少受阻。其实,只要从小女孩在成长的两头,以山婆的本色看山是山,如此才是一种最亲密的生活。)

我住在:晓彤



武吉峇都

炎热的傍晚渐转清凉,微风习习的道路上,晚霞显得格外夺目。

放眼望去,沿路两旁的房屋,均匀一致,都是一层楼高,偶尔四五棵高高瘦瘦的椰树穿插其中,鹤立屋群。房屋的外墙很特别,上半部由一片片实心木板钉成,而下半部则是由一块块红砖砌成,每一间房屋都由篱笆围着。屋外宽旷的空地足以栽种各式各样的农作物,劳动筋骨之余,也为这里的村民增添了自给自足的欢乐。篱笆内,陈伯坐在红毛丹树上纳凉,专心看着树下孙子们追逐嬉戏;隔壁张婶蹲在院子里摘小辣椒,旁边那只大灰猫正在埋头品尝;不远处传来林嫂催促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只见眼前的小女孩停止嬉戏,略带抱歉的表情和小伙伴打了个勾勾,嘟嘴低头地回到了屋里。这里的朴实安逸,让人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武吉峇都,一个位于柔佛州的小乡村。从古来到这,距离三十三英哩,所以也被称为33哩。武吉峇都面积小,骑着外公的老铁马,以时速三十前进,二十分钟便能兜完整个村。这里的一草一木,无不载着我童年的痕迹。那一段光着脚丫子在路上奔跑,在河边捉小鱼,天气热时便把头发扎成一撮,像随风摇动的小椰树……总能无忌大人们的眼光,快乐忘情地与大自然同行。

可惜的是,这里的村民人数越来越少,渐渐长大的青年,大都迁至城市,剩下日渐老去的村民。他们日盼夜盼往外发展的孩子回乡探亲,外婆外公亦是如此,成日等待每一次新年的到来。

记忆中的除夕,每个人像散落的珠子再度团聚,缀成美丽的项链。亲友们沿着家乡的轨迹,坐到餐桌边,享用难得的团聚。到了午夜十一点左右,屋外陆续响起鞭炮声,孩子们纷纷探出头,也跟着点燃烟花。他们挥动着手中的烟花,忽明又忽灭,形成了一幅幅奇特的画。浓浓的烟炮味中弥漫着笑声,热闹非凡。

同时,整个天空也布满了五彩缤纷的烟火,此消彼长地为天空卸下长久以来的宁静。有的烟火,由始自终一个样,淡淡的,小朵但持久;有的开始没看头,却带给大家最意想不到的结尾,最后一次的声音与形状比一般的烟火都来得大来得完美;有的从头到尾都那么地迷人,叫人陶醉;有的如喷水池般散开,过程中总有其他的烟火相伴;有的来得急走得也急,一条直线往上冲,在还没开花前就已落幕。大小不一的烟火,如同这里的村民们,各自绽放着自己的故事。

眼前年迈的外婆,正述说着我小时候的故事,布满皱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微笑。坐在身旁的外公,半边身子已中风,听外婆说得入神,也吃力地配合扮演着我小时候的模样。

我静静地,将这一个画面,深深封藏在心底。


(生活是流失的时光再度聚首,思亲缅怀的情调通俗,但是人物眉目简约传神,气氛经营酝酿得恰好。烟花一段统摄全镇,虽然略缺色调,不过灿烂之后归于平淡的人情,颇有成熟的掌控。)

我住在:文雁


保鲜在瓶里

阳光穿射过透明的玻璃瓶,刺痛着眼睛。空中飘舞的尘灰悄悄闯进了眼里,害得视线模糊。我抹了抹眼角,又继续发傻地凝视住奶奶留下来的空瓶子。

记得奶奶有一片果园。就在那果园最阴凉的角落,爷爷为奶奶砌了一间小石屋。凹凸不平的石墙,悬挂了一条条干巴巴的毛瓜。屋前总是趴着一只懒洋洋的小黑狗。小狗为的不是那暖呼呼的日光浴,而是为了忠守屋里正在下蛋的母鸡。

石屋内除了一堆枯黄的枝叶伴随着墙角白茫茫的蜘蛛网,就是地上那一瓶一瓶铺满灰的瓶罐。其中各色各样的果子为透明的玻璃瓶,染上了一层层诱人的果色。

脚边,一颗颗长满细纹的青梅在狭窄的瓶子里拥挤着。茶绿色的梅子将青春的汁露原封不动地保鲜在酒水中。如果在失眠时来一杯浓醇的青梅酒,疲惫不堪的我们也就能安眠入睡了。

暗绿色的梅酒瓶把一旁低调的李子瓶烘托得格外鲜艳。五彩缤纷的瓶子拥抱着青黄的,翠绿的和深红的李子。每一种色调,都有自己独道的果味。它们适合不同的时候品尝。饭前吃青黄的李子,酸酸的果汁让人食欲大开。而饭后吃深红的李子,甜甜的果肉使人饱足。再喝一杯枸杞泡野菊,咬一口翠绿的李子,清新的果香散发出了生活的闲情逸致。

尽管排在最尾端,一片一片的芒果肉也不甘示弱。嫩黄厚实的果肉,不仅酸甜多汁,更是清脆爽口。我们一家人老爱啃着酸溜溜的芒果肉,围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注视着眼前的电视机。啃芒果的岁月里,果汁在雪白的沙发上沾上一滴滴暗黄的雀斑。

一瓶瓶的果子酿制出了我们一家人的生活趣味。不管酸或甜,我们都一起分享,一起品味。只可惜,一直少了这么一个人。背后辛劳付出的奶奶总是将瓶子交到我们手里,却不曾尝过瓶里的果味。

记得每年过完了初三,奶奶都会亲手将那五颜六色的瓶子送到孙子的手里。 面对一年一次的离别,她每回都是站在村口前送我们回家。不舍别离说不出口,奶奶以叮嘱填补,抱紧,别洒了。

懵懂无知我们,总是那句无知的话,奶奶,我们走了,然后就是爸爸的上海桑塔纳缓缓驶离村口。

望后镜里,爷爷搀扶着奶奶。那双失落伤感的眼睛从没移开过。我们也不曾抬头,只是低头看着,一瓶瓶摇摇晃晃的果子。


(奶奶的果园住了小时的记忆,文字描绘的物事醇味,亦如瓶子封存保鲜甜美。家庭聚叙已是拿手好戏,来去之间勉强也算生活的岔题,不过整体多少重复了旧作故景,果子离开瓶子才能有另一种样子。)

我住在:来昇


地球懒腰上

地球的懒腰上,轻躺着一座翠绿的小岛。小岛四季炎夏,一雨如秋。每年的六月和十二月迎来了西南和东北季风。狂风大作时,常将扎根不深,移植而来的大树吹得东倒西歪。最吊诡的是,岛上未曾有过狮子,却依然以狮子命名。现在我正躺在人造沙滩上,享受着日光浴,把小岛当作我的水床。

昨夜梦见,小岛在天空云团笼罩的高压下,具有一股潜伏性的内在爆发力。这好比发高烧时,不觉得热却觉得冷一样。许多埋伏的问题,或许未必需要得到解决,但它却像皮肤里潜藏的虫在蠕动,感觉得到,却触摸不到。往往坚持抓出的下场就是两败俱伤,体无完肤。

梦里我像隐者般,在幢幢高耸的摩天高楼下的街道游走,看看千万具眸子无神的魂体正在赶路。走到十字路口时,连交通灯都像是脾气不好的虎姑婆 ,正在催促谩骂穿往过路的行人。穿流不息的车辆,焦躁地把笛声鸣了再鸣,鸣吓得鸟儿也一鸣,释放出一枚枚的炸弹,轰炸奢靡与麻木的魂体们,告诫非诚勿扰。

魂体是没有回忆的。一般上所有能构成回忆的事物,都在来不及珍惜时消逝无踪。回忆是迂腐而凄美的,在小岛上也是非法的。传说曾经有人挖出回忆的心脏和两毛钱放在天枰上,结果只见两毛钱的那角倾斜咚的一声落地。魂体仍是要吃饭的,赶路是为了趁着面包还没从一块变成一百块前,先洗劫一空。回忆顶多像是抱枕,在睡梦时分最有用。

昨夜的梦,仍然在我脑海里萦绕。晒着日头,眼前是一只半狮半鱼的兽。告示牌上写着:

“兽是岛上的标志,可是你必须懂得欣赏它呕吐的模样。尤其是光芒四射,纸醉金迷时分,特别美丽。”

岛上的鹤鸟特别多,每一只站立时都能穿越云霄,壮观至极。可是岛上的鹤鸟却都飞不动。这个神话故事,是孩子们都知道的,谣传李大仙把岛上鹤鸟的翅膀都拔断了,害怕鸟飞走。却又在每年的八月和它们轻声细语地问:外面的世界好美啊,鸟啊鸟,你怎么都不出外去呢?

地球的懒腰上,轻躺着一座翠绿的小岛。小岛四季炎夏,一雨如秋。六月的雨霎然而落,尤其是今年,西风吹得特别恶劣。


(梦境连体实有深意,试图穿刺岛屿今昔,轻蔑嘲弄的老气有余,文字的底气毕竟不足。虽然也有灵光乍现,但是须知嬉笑怒骂更讲章法格局,段落之间似是断续相凑,导致整体更像犬儒式的喃喃自语。)

我住在:佳瑩


山上趣事

阳台小花园里的向日葵花瓣都散开了,旁边的芦荟却长得又绿又饱满。亲戚总说,我们家的芦荟长得最肥美,每次都像小孩子一样,吵着要拿几根回家种种。可能是山上的气候,特别适合花花草草,所以亲戚拿回家栽种的芦荟都会枯死。而我也像那芦荟一样,适应了山上的生活。

我的家就在巴西班让山的顶端,说是山,其实只是小丘。下山倒是挺容易的事,但要走上来,可不是闹着玩的。虽然不像朋友说的那样,要背着氧气筒,可是如果体力不好,十五分钟可能还到不了。

山顶不但气候适合栽种植物,甚至连风景都是从油画掏出来似的。往阳台的方向望出去,看到的是无止境的箱子里装满了西兰花。对面的地方远看似是森林,事实上同样是一座小丘。曾经是二战时期英军对抗日军的战场,现在则是受保护的肯特岗公园。

公园住了一群猴子,有时会闯进我的家,摘下阳台芦荟旁边的番石榴。番石榴树是母亲一时好奇种下的,一直长不高,只长到向日葵的高度,便不再长了。母亲还是洋洋得意地说,她的杰作会开花也有结果,但是我和哥哥总是疑惑,番石榴树的果实,到底能不能吃。有一次我和母亲摘了一颗,原想尝尝口味,刀子竟然切不进果肉,可想而知,猴子比刀子还锋利。

小猴子坐在阳台的梯级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客厅里咖啡桌上的一包薯片。而我就在客厅的另一边,眼珠子也不断来回转动,在小猴子和薯片两者之间。我们互瞪了几分钟,小猴子便露出了尖锐的牙齿。谁也不理谁,我和小猴子在同一个时刻,冲向咖啡桌伸手要抢橙色包装的薯片。可是转眼间,小猴子已经坐在阳台的栏杆上,表情得意的享受着胜利品。

这时厨房传来碰撞声,原来是小猴子的伙伴爬进厨房,偷吃母亲准备晚餐的材料。母亲拿着棍子向猴子挥来挥去,却怎么也赶不走调皮的猴子。最终,母亲只好把一些萝卜块抛出窗外,嘘哄着让猴子把宁静还给我们。

山上的家,是我们的,偶尔也是小猴子的,以及向日葵、芦荟和番石榴。


(城市的丘峦仿佛山中传奇,还有顽猴抢食人间烟火,开头视角从阳台花瓣缓移,盎然临照家常日景,氛围裁剪经营得满是滋味。猴子玩闹打乱了文气,不若维持静观,山林间小女孩看着小猴子,才是生活更加怡然的趣味。)

Wednesday, October 31, 2012

在地/生活



这里有一只从别处流浪过来后决定住下来的猫
这里有一棵被阳光弄斜的棕树
这里有一座不再快乐的游乐场
这里有一支日夜颠倒的街灯
这里有一处死过三个人却能看到四个鬼魂的角落
这里有一位还留着庞克头但是有点娘娘腔的昂哥
这里有一位开口就是拰北的昂娣
这里有一则流传十多年关于昂哥暗恋昂娣的谣言
这里有一种我和他们的生活

这里有
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