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March 2011

Thursday, March 31, 2011

九行诗:婉婷

禁果

采下
咬一口
皎洁的身上恰好留有你的齿痕
满心欢喜,以为等到救赎
才发现,一直以来,
你只想偷采、偷吃
果,
渐渐……氧化……
露出心底可怕的虫

(魔鬼在天使里面,我在魔鬼里面,他在我里面。)

九行诗:凯欣

-


水桶

萝卜

冬瓜手臂

大饼

-肥!

+蔬菜,+仰卧起坐,+跑步,+跳绳……

-炸鸡腿,-麻辣火锅,-可乐,-薯片……

意志力!意志力- -意志力--意志力

失败。肚子,腿,手臂,脸


(那些大大小小的,都是命。)

九行诗:怡君

灰色森林

闭上眼
深呼吸……

梦想
一滴滴地
亲吻着疲惫的心

唤起
灿烂的七色彩桥

醒时
抱着的小熊逐渐消失

(我们一边长大一边颠簸,路上两旁都是遗落的玩具。)

九行诗:承慧

写诗

我想要写一首九行诗,
每行只有九个字的诗。
不为什么就是喜欢九。
空白纸张耐心等着我,
我却只能对着它傻笑。
缪思女神怎没来报到。
望着蟑螂默默地窜过,
苦苦左思右想后发现,
啊原来这已是第九行。

(就这样玩完了。)

九行诗:慧敏

打火机

一明
抱紧
黑暗中的星星之火

一明
许愿
用心聆听自己说话

一明
凝望
毛孔收缩血管浮现

(心里忽明忽暗的,因为你刚刚经过。)

九行诗:敏惠

试说心语

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一颗心。
你尝试和你的心沟通过吗?
你通晓心语吗?
扑通扑通
那是当心碰到许多小鹿的声音。
唏唏簌簌
那是当心碎成四分五裂的声音。
那当心决定放弃的声音呢?
毕————

(总有一次听得到声音的心碎,然后都听不到了。)

九行诗:祎明

借暖

还记得那年,你我在和风里日光下的那次邂逅,
妳披着淡紫的薄袄漫步茶园,我迎面遇见了妳。

妳微垂着娇首,羞涩如暖里刚探头的一绿嫩芽,
双眸隐着温婉,清亮似晨时尖儿上的一滴晨露。

我无礼的注视被妳察觉,妳绯红了脸向我一笑,
那笑,温暖了四月的暖,洒进我乱撞的心窝间。

朝蒲公英离散的方向,我催步向远,别了春天。
趁回忆里的嫩芽尚新,俯身,采了,翻炒烘干,
存罐封起,天冻时拆开,沏一壶的香茗,借暖。

(在回忆的火种里淋上煤油,以及你的温柔。)

九行诗:意晴

无语

城市消失的快乐
现存一堆泪湿的眼眶
人世间的冷暖
被看得清清楚楚
重建的家园指日可待
心灵的愈合却遥遥无期
生命来去无影
遗留下来的
是千千万万的痛苦

(海水啸出了沉默,有情总被无常扰。)

九行诗:昱琪

吃冰淇淋

黄昏温暖的余热
雪球在入口处旋转
溶化
绵绵 软软 滑滑
草莓味滋润着薄唇发枯的老皮
粉红埋伏在裂缝间 凝固
忆起模糊的故事
清脆的水珠打湿了
那一页童年

(因为岁月嗜甜,活着活着就回到了过去。)

重组原来的字,重写三首三行所以就是九行的诗:

童年

滑滑的埋伏
在故事的
入口


黄昏

草味
凝固
在裂缝间



那一处
枯老的皮
湿了

Wednesday, March 30, 2011

九行诗:志彬

省……略

   我无所适从
 想说
向来的我
  你了解
   说什么错什么
     声嘶力竭
    对着你
  不经意
起了点歉意

(我的样子,因为歉意而必须藏头露尾。)

九行诗:淑仪

车厢

对面微凹的椅背上
风景
是一只只越过头顶
的小羊
逆奔
愈来愈快
只怕酣睡的眼
抓不住
秒秒倒带

(从这里到那里,我们像是风景,被掠过)

九行诗:玮珍

旅途中

当你登高望远
眼前是无与伦比的美丽
你一心只想眺望
要的是把握住期许中的那道风景
直到乌云遇见了风,落下雨
留下了一闪而过的哪些画面
回过头 只听到雨滴滴答答打在山上
你在山脚下碰见了
雨后的彩虹

(彩虹躲在雨后,偷偷露出了脸。)

九行诗:苏丽雅妮·佳憓

爱()的鼓吹练习

让我们一起去爱一个(犯/罪)人
在静候 自虐的 绞刑台上
彼此救赎

让我们一起去爱一段(造化弄/自欺欺)人
在自愿 交错的 十字路口
彼此消解

让我们一起去爱一次(离/别)人
在复制 虚无的 炎热午后
彼此拥抱

(你在括弧里头,我在外头。)

九行诗:铭娜

干泳

带着氧气罩
听着自己的呼——吸。
脚下的蛙鞋
吃力地拖——着。
使劲地划手,
在起雾的蛙镜看到朦胧的世界。
夏日的汗水
在还没来得及蒸发前
在脚边溅起了朵朵浪花。

(心里的小孩,都住在有水的地方。)

九行诗:茹虹

思念

画的一生
只遇到一个故事
开头是
没写完的日记
踏上
走不远的风
披着黑夜
在空页的折痕里
重逢。

(关于我们,还有很多,还没来得及写下来的。)

九行诗:书铭

Ann Siang Hill

陌生的盛裝打扮
選擇無言以對
失去了體溫
依舊在底下
呼吸記憶
捨不得閉上的雙眼
唯有泛著淚水
在狂歡的午夜里
隱隱作痛

*現今的安詳山沿街都是由傳統小店改造而成的特色小酒吧。也許,很少人知道,它的山腳在上個世紀時其實是一個華人墳場。

(地下地上都是幽灵,在人间匆匆走过。)

九行诗:娴慧

牢骚

星期六午后
入夜
繁星点点
闷热不再。
烦恼如丝
扰人清梦,
不再多想
今夕何夕。

(今晚的星星很吵。)

九行诗:贵丽

星巴克的心碎

起司蛋糕被冰冷冷的空氣吃掉了一半
咖啡。 忘了加糖的玛琪朵。半冷不熱
淚珠凝结成白糖
眼淚也染上了褐色
杯墊的边缘沾上了红
我愛你 我愛你
坐在我對面的你
距離我好遠……好遠
這一天的星巴克下雨了

(心底的某一处在下雨,但却是眼睛被淋湿了。)

Tuesday, March 29, 2011

九行诗:丽宏

茕茕

变成一盆绿叶植物
生在云端
靠近阳光和雨水 远离尘世
被带走的不是灵魂  是出窍的身体
拾起远走高飞的灰粒 拼不回 寂寞多边形
火是星体的声音 燃烧再冷却
游荡于暗夜疆界
自生自灭

(孤单是一种齿状,据开的黑夜里有抽搐的灵魂。)

九行诗:丹璐

誓约

你来了 又离开了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轻拈一朵夏花的温柔 驻足凝望远方
轮回的玉佩在胸前微颤 惊回首 却已人海苍茫
衣袂飘飘的决绝 注定今生依旧 错身而过
再让我看一眼 你的身影 一眼 足矣
我将化泪成青河 让它随水东逝 滋养 涅磐
若不是西风惆怅 你是否渴望穿越尘嚣 随我沉沦
前世的孽债我愿一生偿还 用浮华光年成就旷世情怀

我对苍天许下誓言 青玉司南佩 一魂一魄永相随

(你是前世的蛹,我是今世的花,一同在来世化成蝴蝶。)

九行诗:伊伶

椅歲

六腳在搖晃
唯有一隻腳穿得進的玻璃鞋
惟有一個人能喚醒的吻
足得以宣誓 發生在沒有年歲的
從此以後
暮年是鄭愁予式的蓮花
開落于那一行間
睡美人在藍與粉紅間曼舞的裙
最後是藤蔓趨弱的蠟黃

(童话在故事里远去,诗歌在句子里哑去,我们在生活里老去。)

九行诗:逸玲

我又何嘗不沉思于我沉思的事宜

白蛇盤坐蘋果樹下
「說些 俗不可耐的
話語吧」門牙深陷
矢口否認原來是領悟真諦后的真諦
於是木板是溫暖的
擁抱 以惆悵的指尖吻了
我及我羈囚的心悸
等待傳來溶解在
第十句詩的和煦鑰匙聲

(结束后的那一句话,有一个房间,里面都是爱情新鲜的腐味。)

九行诗:熒熒

路戰

拖著疲累軀殼
輕如枯竭黃葉
載著虛脫的心
聽著你說那句話
如十呎海嘯直搗我的防守
毫無挽留的力量
讓你坐上時光機 飛奔到無情黑洞
我只能抓緊紅綠燈
渴求綠燈不要走 紅燈不要來

(时间汹涌过了,剩下爱情歇斯底里。)

九行诗:智丽

风息

墙缝里 花
缝补了记忆的伤

就这样 绕过生命的长廊
忘了过往的喧哗

看见 在风中守候的你
露出疲惫的身影

风轻吹
捎来
牵挂

(思念飘飘荡荡随风四散,停不下来。)

九行诗:慧妮

预谋

 他努力支手触碰地平线
          竟反射出最耀眼的一道光
   骤然 香消玉殒间
          一抹红颜点燃雪 流淌过枯叶
过路的风披起骷髅的外衣
          伊甸园边你声嘶力竭
  影子牵着太阳一路跑
          不设预警 空气扫过密语
 在很久以前(请倒退)

(伊甸洪荒明灭,结束是开始也是一道循环。)

九行诗:姝敏

无疆

拾起一片 散落在时光里的地图
双脚沿着岁月的曲线 蹦跳缓行
星空下 手风琴乱跳叮咚
阁楼里 短笛埋葬忧愁
行者穿越四季的图景

角落里留下消逝的身影
说过的一切 却要在风中死去
将过去埋葬在阳光背后的阴影
然后转身 奔向下一段行旅

(旅行的意义在时光的缓行,摊开地图,哪里都可以去。)

重组原来的字,重写另一首诗:

岁月

穿越然后留下
在散落的
光的
一行阴影
沿着忧愁的曲线
拾起地图
旅行
转身消逝在
角落的下一段过去

九行诗:陈惠

变节

一个冷峻的弯月,
两个相爱的人,
三颗变质的心。

四处弥漫着长长的花香,
无法自拔的我,
六神无主的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期许着她的原谅。

巴掌,
揪着我的心。

(十分可怜,诗意有趣。)

九行诗:慧涵

美云

你滔滔不绝
我望天不语

你把手放在我的肩
我却没有洞悉

抱歉
我的爱
我还在追寻那一片美丽的云

你离去
我依旧站在原地

(你是我的波心里的一片天空,偶尔也是云。)

九行诗:芷沁

酒色

橄榄在欲望中浮潜
马丁尼的慵懒
挥发阵阵醉人空虚

盘旋 不断的舞曲
勾勒一个个诱人音符
琥珀色映出朦胧曼妙的森巴
暧昧从玛格利特里冒出来

高脚杯晃着沉默
静静等待 另一片红唇

(因为孤独,所以我们都在等待,一个刚好够醉的人。)

九行诗:伟利

山。拜拜

思念,
云南的大理石做到了
沟通,
印尼的百年老檀香接上了。
答复,
两角钱上的答案,应该是准确的吧。
速递,
火的方式最快
告辞了,杏花村的酒家,不知有没有人。

(拜山无雨,纷纷的魂,是行人切不断的根。)

九行诗:宏明

离别后

听见妳的行李箱说再见 这次妳真的走了
走廊幽幽的灯光 如同破晓的天空 光线暗淡无光
一阵强风将门关上 夺取了最后一线光芒
黑暗不如往常,更像深渊的黑
一片漆黑里 可以听见心碎的声音
它是如此的静
如同破晓来临时无声无息
诚实的像一道生锈的栏栅
无情的像一个刽子手

(黑暗熄灭后就有光,其实是爱情生锈的声音。)

九行诗:爱莉

烟花

灿烂无比的缤纷花火
点亮了看似郁闷的夜空
可惜
再怎么璀璨夺目
它永远都不会是永恒的代表

他就像一场绚丽的烟花表演
来时带来了无比的震撼和快感
走时却带来了碎心的忧伤和不解
留下的则是她不想提及的,那段曾经的美好

(忧伤缤纷像花火,曾经的爱人是烟,被点亮了。)

九行诗:月丽

瓶颈

读过的

写过的
句子
畅饮开怀的时候
卡在了瓶口
从此以后
再也
倒不出来

(诗人塞在瓶子里,瓶子塞在感情里,哗啦倒了出来。)

九行诗:惠芬

迁徙

孩子们不知道 这是个复杂的过程
回忆巨细无遗摊开
放在电视机底下橱柜里 第一片咿咿呀呀哎哟哟老师影集
梳妆台抽屉里 最不想遇见的人写的旧情书
什么都想带走 却又什么都带不走
该丢的丢 该留的不留
折折叠叠 挤挤压压
干净利落 整装待发
孩子们不知道 这也是个重复的过程啊

(关于长大的过程,孩子们就将知道,必须留下孩子们。)

九行诗:欣颖



刀枪露骨的跳起了斗牛舞
小红帽干脆利落的咆笑着
口沫瞬间点红了白天

颤抖着 狠恨地打开饼干盒
旧了 该换心了

这 它敲醒了警报
那 唤激荡醒了天使
唯独你 迂回于梦田间
是时候 醒了

(日出水淹,历史的今昔,宽恕后就醒了。)

九行诗:薇莉

虛幻之間遊走

唧唧咋咋咋咋唧唧 哈哈
咕嘰嘰咕咕嘰嘰咕 噗嗤
舞榭歌樓上勁歌熱舞
酒池肉林裡歡忭鼓舞
吶喊 狂歡 釋放 麻醉
泡泡破滅的聲音 啵啵
喜怒哀樂迅速轉換
心卻是空蕩蕩的
靈魂在虛幻塵夢中遊走

(虚幻里清醒的游走,灵魂原来只是一声唧咋。)

九行诗:燕凤

分离

花瓣 退却
在颤涩的风中 抖落
畏惧 卷不起幼草的寂寞

缠绵的风悄然降临
如芭蕾舞者旋转般 陷入春泥的怀抱
铺成一段蜿蜒的娴静

眷念寄放于土壤中
深埋数尺 遁形千里
化作尘粒掉落在你的眉宇间

(落散人间的花草在字里行间,再凋零。)

九行诗:陶陶

原点

退一步
不是海阔天空
放手
是我无能为力的懦弱

曾经的沧海难为水
在你转身离开瞬间化为灰烬
只留下庭院深深的寂寞

缘起后是缘灭
终究只是落空

(原点里有太多原型,终究是空色色空。)

九行诗:幼贞

重生

点一根长手烟
豢养不愿餍足的饥饿
时针分针 呢喃
晕开记忆的诗篇

回廊的纠结
回不去的终点
哽在喉间

伫立
菩提本无树的树下 等待重生

(欲语还休的沉默最大声,菩提有果,等待结出一棵树。)

Sunday, March 27, 2011

S2:找到了一首诗



某种意义

只剩下
一点点的青春
在你的(  )里
找到

S1:找到了一首诗





脱落

这样就
填上了属于我们
             伤痕
短短的
             ∧

故事:书铭

守夜

每晚,她總會躺在同一張沙發上,耐心地等著。她知道自己不能睡著,即使這時的她就如咖啡杯里的糖塊一樣,隨時都可能溶化掉。

她把窗全都關上,將自己隔絕在房子的沉寂裡。她在自己的手上滴了滴香精油和洗髮露,然後熟練地揉搓著手中那鬆軟的頭髮。沒多久,她卻將雙手從髮叢里抽了出來。她發現髮里散出的不是她所熟悉的味道。她開始失望地哭著,滿頭都是泡沫的兒子小滿則繼續玩著浴缸里的那幾只塑膠鴨子。

不要這樣子,求求你。

她想起自己以前也是這樣子為阿圓洗頭的。阿圓其實是一個不錯的丈夫,非常疼愛她和小滿。唯一的缺點就是,他這人太固執了。她曾好幾次勸他轉行,但他卻總是堅持著父親所留給他的壽板店。她不是一個迷信的人。可是,每當抱著他入睡時,她總會嗅到一種古怪的味道,使她不禁想起店裡那一具具黑黝黝的棺材。因此,她每晚都會等他從店裡回來,親自幫他洗澡,希望能藉著洗髮露的芳香把頭髮堆里的那股味道去除掉。阿圓則總會靜靜地閉上雙眼,任由她撥弄自己蓬鬆的頭髮,有時更會不小心睡去。阿圓睡著的樣子非常迷人,但他那突然的沉默卻總是令她感到莫名的恐懼,使她每次都不禁狠狠地咬了咬他的肩膀。唯有見到他從那突如其來的痛楚中醒過來後,她才能夠放下心來。她曾經擔心阿圓會被她那莫名其妙的舉動給嚇壞。可是,他卻似乎很諒解她,每次只是對她笑一笑,然後輕輕地吻她。

一只塑膠鴨子摔出浴缸外,她則是繼續點燃了浴缸旁的那幾塊香氛蠟燭。不知為什么,她突然覺得窗外的黑暗正慢慢地鎮壓著她,即使她已開了浴室里所有的燈。

阿圓知道她喜歡風信子,所以就偷偷地學做花香蠟燭。他甚至曾在整間房子里點滿了蠟燭,並在四週的牆壁繪上了風信子的花案。從那時候起,她開始堅信整間房子也正因此有了生命。

她就曾天真地以為,自己每天都能和阿圓在這間房子里聆聽著彼此的呼吸。直到他在店裡突然倒下的那一天,她才開始嘲笑自己的幼稚與天真。醫生告訴她,阿圓的死因是腦中風,那是她至今始終都無法接受的事實。每晚,她依舊睡在那個曾屬於他們兩人的房間里。她就那樣靜靜地靠在枕頭上,期盼著阿圓的打鼾聲能再度在她的心裡激起一波又一波的旋渦。她有時會為自己在深夜里的孤獨而哭了起來,卻又同時感到一絲絲莫名的快意。因為她發現房子其實並沒有變得沉默,她時不時還能聽到阿圓的呼吸。

她只顧傻笑,再次把手伸進那沾滿洗髮液的髮叢里狠狠地捏揉著。

乖,不要哭。

小滿這時卻失控地把浴缸里的塑膠鴨子扔向她,並哭得更加大聲。

我說了,不要哭。就忍一忍,這是最後一次了。

她選擇不再理小滿。她從瓶子裡擠出了最後幾滴的洗髮露,然後繼續享受著頭髮從她那手指間滑過的每一刻。那一陣陣的虛浮,仿彿在瞬息間將她體內的沉重都掏了出來。

不要這樣子,求求你。

她吃力地喘了幾口氣,將手抽了出來。屋裡那愈來愈重的煤氣味開始令她感到窒息。她發現眼前那黑色的浴缸突然變成了阿圓的靈柩,正冷冷地凝視著她,似乎在嘲笑她的怯弱。她狠狠地將鏡架上的洗臉霜和杯子扔向四週的牆。

白色的油漆粉末紛紛從風信子的裂縫中跌落在地上,默默地呻吟著。

熱水的霧氣逐漸迷矓著整間浴室,使她無處可逃。她無助地抓起了身旁的一塊蠟燭。蠟汁開始伴著那從她眉間流下的淚珠,溫柔地滴落在起伏的胸房上。瞬間的刺痛,讓她體驗到一種很奇妙的平靜。

她知道該怎麼做了。

那晚,房子里僅存風信子的芳香,而外頭綿密的雨珠依舊狠狠地打著窗子。

(以一种痛抚平另一种痛的故事。紧贴痛楚和失落的人性残缺,叙事头尾完整而且流畅无缝。文字描写展露了逼真的临场氛围,以简单的框架和前后呼应的布局,完成了成熟和内敛的掌控,细腻的步步经营着人物和读者之间的感同身受。)

故事:祎明

醉归

客栈荒冷了,四围黯黯地生满了过膝的枯草,在刺骨的啸风里,拼命地抖嗦着。黄昏透过阴霾,洒在归巢的斑鸠上,一声哀哀的长啾。随即周遭又恢复了闷胸死寂。

剑客骨立在客栈堂中央,提一只泛着油光,壶口旧得黑褐的葫芦。发髻乱散,无力地垂着,乌黑中夹着丝白。他的轮廓清瘦但却不显柔弱,如一块斧劈刀削而成的青石,满了刚毅。剑客微锁眉头,皱褶里隐着淡淡的哀伤。

他踉跄了几步,向后一仰,顺势以烈酿灌喉,咕噜间,酒刺辣辣地划过咽颈,在他腹中散开,只觉一股悲恸上冲,从眼角间涌出,热泪顺势滚下,擦过赤耳,激起水泥地上薄灰,随即隐没。酒尽,将葫芦掷边。嗖一声,拔出一柄煞人的利器,余力透剑,剑头微颤,嗡嗡作响,如戚戚的呜咽。

醉醒间,合着晚风打窗的嗒嗒声,他舞起长剑,刺划挡抵中丝毫不明章法,但却入着苍劲,剑音时而急促时而顿缓,透着迫切和压制着的沉郁。那时,剑客觉得他手中的利刃不再是一把杀戮之器,而却是一杆手笔,从尘封的过往中汲取丹青,将人离物非的客栈当作纸宣。咄咄的长剑带动飒飒的灰衫,此起彼伏,在一指一划间勾勒幻影。

剑客朝大堂中央,呼一记斜刺,灰暗顿时在恍惚中生了光彩。他似瞧见了风华正盛时的自己,痴凝着梅屏风下的她,扶琴瑟,秋波脉脉地悠唱:“新痕,旧痕,泪滴尽愁难尽。今宵鸳帐睡怎稳?口儿念心儿印,独上妆楼,无人存问。”跟着曲儿的顿挫,剑客轻拍腿侧,用蘸了酒水的手指在方桌上洋洋洒洒地写下:“望频,魂短,伊人近,天涯远。”附着曲终时琴音的回响,完成末尾那无奈的一捺。琴女从余光中羞瞧,眼光相触的刹那,道出无言的浓情。急地他侧低了头,红了脸,屏上几点红梅顿时失了生色。

乱舞中剑客的嘴角闪过一丝笑意,但又急转隐成硬冷。他单膝着地,回身一刺,迷蒙间好像瞥见了琴女回闺前,扶着楼柱的偷望。那时他慌了神,欣然间装了个迷糊,但火烧似的心眼儿却似漂离了肉身,在她急促起伏的胸间着落,熔化。听得她转身上楼才顺着踏木的声音放眼,只瞧见飘飘的轻衣隐在拐角间。

天色向晚,客栈漆暗了下来,甜糖般的往事却在剑客心中却变得清明,分不清虚实的他把剑舞的更急,试要以似曾相识的幻梦里填补黑洞。片刻的回醒只叫他绝望,嘶声的咆哮。抖剑,往前一挺,牵动手臂上的疤痕,一怔,剑柄脱手,锵啷一声,震醒了痴笑着的剑客,打破了易碎的幻境。汗水浸透衣衫,透心的刺冷。

惊醒,剑客的眼神已不见恍然,而是多了刻骨的哀愁,掩着的柔情。顺着客栈角头的扶梯上爬,踏过咯吱直响的走道,轻推半掩的木门,他臂上的疤痕抽动,苦涩揪心。半截未燃尽的红烛黯然地单躺在闺房中央,凝结的蜡油滴映着冰洁透亮的月光似在念着未道完的情话。

剑客唉地一声长叹,忆起那夜的月也是如此透亮,只是不比今时的圆润无缺,这似是命运的嘲讽,在他和她互诉爱恋的那晚噬去了一角,而在人去楼空的当下却还了圆,只叹那曾依偎在怀中誓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少女却已不在。剑客痴痴地望着窗外在冷风中婆娑的柳树,迷迷中似是琴女的忸怩作态。剑客轻轻地对着柳树唤道:“式微,妳为何不在,我回来了,年年来这儿等你,却总……。”

哽咽,他说不上话,压胸的愁思无以宣发。这时恰巧风变了向,夹着漫天的柳絮朝剑客迎面吹来,划过他的脸侧,冲进他的心窝,似是归家的少妇投进夫君的怀抱,两旁欲坠的旧窗咿咿呀呀地直响,像是式微咽咽的哭诉,道着她不尽的心酸。剑客扶着一缕手中的柳絮,缓缓地坐下,望着滴泪的红烛,苦笑道:“式微,原来妳一直在这儿,别哭,戎志打仗回来了。”

剑客紧握着柳絮,卸了重,垂垂地睡了。

乌飞兔走,窗外的柳叶依旧在阴晴圆缺的月下荡着,树下靠坐着一对年轻夫妇,村里人的打扮,汉子头靠着媳妇儿,发着梦,他紧扣着妻子的手时不时地轻触,原来他梦见了戎志作别式微的那夜,式微笑里含着泪,在他手臂上留下了那温柔的一咬。

(征人久戎不归思人痴盼不留的故事。文字仿古更上层楼,主题怀古更有眉目,结尾笔锋视角一转,也更见叙述拿捏的火候。但是,在目眩神迷的剑招当中,虽然虎虎生出柔情,却没有絮絮述出衷情。)

故事:茹虹

没有角落的屋子

推开了门,熟悉的枯叶味乘着晨风扑鼻而来,心情顿时变得安逸许多。把行李搁在一角后,我细探经过的每一处,心中庆幸前几位屋主保留了墙壁的颜色。到了三楼的房间,我走到窗边的角落,伸出手指剥开上边一片斑驳的漆,仿佛一瞬间就翻开了记忆。

我喜欢呆在角落。

小时候客厅右侧的一角,是我蹲着和娃娃喝下午茶的茶厅,阳台鱼缸旁的角落是我读书的幽静处,二楼转角后的隐蔽,则是我玩弹球的场所。角落的角度舒适,不宽不窄,是我在大宅里的基地。偶尔当女佣恶声恶气地嫌我挡路时,我就躲到这些几何地界,双脚缩进蓬花裙里直到睡着。碰到后母无端愤怒时,我便会被拉到房间窗边的角落面壁罚站。有时幸运碰上父亲公干回来,他会轻拍我的肩,牵着我的手到餐桌吃饭。但更多时候我边玩着指甲缝,边用脚趾头为楼下婴儿床里弟弟的哭声数节拍,直到女佣戴着臭脸把食物端进房。

第一次遇见晓间是当屋子的几个角落消失之后。那是父亲与后母吵了几晚架以后的事。父亲连续几个星期不归,后母成天关在房里郁郁寡欢。女佣除了马马虎虎地做家务和照顾弟弟外,其余时间便到后院乘凉。屋子变得空荡自在,我的基地也发生了变化。读书的角落先开始渐渐往外移,接着客厅的角落化成圆状,将停靠不远处的摆设柜子推得一震一震。过了数天,屋子的角落都被消解,一些是不断向屋内移进的凹陷,缓缓地挪动着障碍物,另些角落则瓦解成扩展的黑缝,吞噬着两侧的墙壁。我房间角落的交织处也崩裂,筑成一个大黑洞,而晓间便是站在洞口唤着我。

晓间无论是身材或长相都和我一模一样,但她却坚持她小我3岁。她笑时眼角的尾纹和嘴边的酒窝特别的祥和,总让我想起3年前过世的母亲。晓间总是勾住我的手,穿越黑洞里歪曲的阴暗隧道,带领我到不同的隔间。每个隔间里住着不同的人,如爱滔滔不绝述说奋斗史的曾祖父,咖啡豆搅得白背心被汗水湿透的大伯,和专注地在布料上穿针引线的裁缝阿姨。

这些人都住在打开的角落里头,晓间说,而我们最喜欢外婆。她总是坐在摇晃的藤椅上说一些有趣的故事,视线从不离开窗户的雨景。这些时候我和晓间会坐在一旁,一面吃着外婆已准备好的点心,一面听着她娓娓道来。每次我们依依不舍地离开时,雨从来没有停过。

一次拜访了外婆后,晓间说不会再和我见面。

“为什么?我还没看到妈妈呢。”

“你如果遇见她,就再也回不来了。”

晓间说罢转身进入黑洞,入口封起还原到之前的模样。正当我大哭地捶着角落,父亲竟从身后抚摸着我的头,说我们要搬家了,以后爸爸会和晓间一起快乐地生活。

去年爸爸过世,我用他留下来的遗产买回了这栋屋子。在这个角落,我缩起身蹲在里头,却感到一阵被挤压的痛。

(房子角落化为逃遁出口的故事。记忆是时间的积淀,现在是过去的对角,故事原型不足为新,但以『角落』带出算是注入创意。回忆的叙述架构有点老陈,角落的故事不妨也揉杂一些阴影焦虑。--略修字词。)

故事:淑仪


那双刚跑过马拉松而瘫坐在沙发上的腿,不是我的。是他的,他对我说分手后便离开。我站在客厅的窗口像是目送,他跑过一盏橙亮的路灯,转了个弯,前腿接着后腿就消失了。

屋里一片黑暗,除了厕所的灯还开着。我来到水喉下想要洗净什么,玩弄着垂直而下的流水,直至指头泛白皱起。镜子中反射的映像如鬼影,眼袋上紧绷的皮肤,不管按着洗脸盆凑多近看,挂在底下的两块弯月仍是冰冷得陌生。因胆怯而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我在消失于排水槽的隆隆声里,第一次听到她的说话。

我必须要找回我的腿。

她说。那是毫无恐惧的冷静,通过水管传来扩散在我的四周。接下来传来许久的安静,直至每隔一步落地的重力离水槽远去。

早晨我又躲到了厕所里,坐在满是长发的地板上,听着楼上把烧水煮开,还有洗衣机的哔哔响。一会儿电视,一会儿胎教音乐,声响转替之间总是排着规律的“咚咚咚”。偶尔听见男人的咳嗽,但在离开家去工作之前,他从来不说话。

独自呆在家的第七夜,社区里大停电。我从抽屉深处找来了生锈的手电筒站在窗前,望到了对面的壮观。隔了两条街的几座住屋,整齐排列的窗户个个透射出了光亮。我不由得猜想,或许楼上的她也和我一样,手握着那点灯火,往屋外照着对面窗子里的每个灵魂与空洞。

我突然怀疑,头上的房子到底住不住人。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对话,那里也从没有传来过门铃或电话声。有几次因为下午时分觉得无聊,又按耐不住好奇心,便到楼上去按了门铃然后迅速躲开。但是,那扇紧密的门不曾为我开启,只有自行搭乘电梯来到第十七层的猫咪憨坐在墙角窃看着我幼稚的一举一动。带着扫兴的心情回到家里,却还能听见天花板上不停的“咚咚咚”,从厨房到客厅,经过几块毛毯,踏进了卧房。尾随着她的步伐,就像那晚目送他的离开。

我必须要找回我的腿。

这次男人怒吼了一声,屋里的两扇木门便陆续关上,震动着困在门框里不安的频率。窃听的内疚与费神终于使我感到疲惫。我捂着耳朵,离开了通向楼上鬼屋的水管。睡了一觉起来,我才发现楼上的最后一丝气息,已乘我不省人事时溜走了。

后来我在大学里看到他。他坐在一名不断对他说的话微笑点头的女同学身旁,一边分享着马拉松经验和膝盖上老是爱犯的毛病,一边抖着裤管。那不断抖动的画面一路陪伴我到家楼下,直到我在湿滑的地面上重重摔了一跤,才清楚明白一切原来真的已经过去了。

才刚从地上坐起,抬头便看见一位母亲伸出手要将我扶起,手中好抱着仍在襁褓中的婴儿。母亲的右腿过于饱满的塑料肉色,与婴儿的皮肤呈现了完美的映照。

你终于找回你的腿了。

(楼上楼下寻找失落的腿的故事。腿的比喻没有扩展周延,原来的『对话』有点含糊不确,构思似乎混杂了难言之隐,导致叙述穿插之间无从展现纵使模糊但仍可诠释的脉络。--修饰全文,勉强补合情节。)

故事:苏丽雅妮·佳憓



三天零九个小时后,我在另一个房间里醒来,但是仍然必须把故事说下去,因为时间已经预写了我斑驳的命运。

已经搏斗过好几次了,我把时间里能够拆开的部件都逐一拆开,拿在手里模拟它们平日工作中的状态,即使倾身聆听还交杂着琐碎的牢骚和抗议。在无力感最泛滥的时候,我轻轻的贴着长满了癣的墙壁,虽然难以置信,但证据确凿,它正在一点一点的糜烂,就如我的身体一样。

住在隔壁的J,每次经过我的房间时,会这样说:“那一刻,好像不远了。”

我问:“为什么?”

他说:“因为在这一刻,那一刻又靠近了一点。”

地理总是决定了人与人的聚散,生活交流的方式。我们只能如此将就适应,谈不上自由选择,亦不容冀愿。我想能做的除了沉浸于剥癣皮,或许没有比这更有意义的事了。

每天吃几次药,我已经记不清楚了,或许是五次吧。我的服药生活是那么的细琐,可是当中的环节一旦不能扣上,相连着的均要似骨牌一样的坍塌。在这样密不可分的情况下,我想我还是可以清醒的等待,剥着癣皮也顺便想一想,那一刻如果真的到来时,我应该如何述说这个故事。

我记得非常清楚。我是在收到了她的那封信后,开始出现在这个房间,在清醒的意识下,如常的过着这样的生活。偶尔我也可以记起母亲的样子,在救护人员把我捆绑上车的时候,眼中闪烁的是凄然的泪光。

是那些药物让我存在,在日复日的境遇中,我学会把过去的记忆区隔成断裂的碎块,有如一大片的癣和另外一大片的癣,永远无法完美拼凑成一个生命的整体。因此,我会为了皮囊组织下填多一层癣而感到兴奋,我很痒所以我知道癣也会痒,甚至连整个房间也会痒。这也是房间唯一所能做的了,以这种方式告诉我,它在。

我每一天都热衷于为房子扒着癣屑,耳膜里按时出现她在信里的细语:“我真的好辛苦……好辛苦,希望你不要怪我,也只能结束了。”

四天前,那些音节化为娟秀的字迹,在我的眼前慢慢散开成为斑斓的癣。我知道J所说的那一刻已经到来,于是匆匆跟房间、她和母亲一一道别之后,便把偷藏在枕头底下的药全部塞进嘴巴。

(记忆结癣的故事。叙述无法一以惯之,几乎是杂念杂言的杂陈,构思繁复但是章法生疏,意念庞大可是驾驭失当,局部还算精彩的臆想和描写,只能随着故事一起支离破碎。--修饰全文,让脉络化繁为简。)

故事:昱琪

爸爸

她与K相遇的27天后,就成为了K温馨家庭的一分子。在K的家里有这样的习惯,每天晚餐大伙必定共聚一桌,品尝母亲精湛的厨艺。这是她第一次参与,端上来的五菜一汤,各自的独特味道交叉乱窜,弥漫空气中的菜香飘进鼻子里,搔弄着蠢蠢欲动的味蕾。

“爸爸妈妈,吃饭”,三兄弟异口同声地说。下一秒,大家都动筷动叉专注起劲的吃着饭。

她从未在围满家人的长形桌子上用餐,小时候父亲过世,长大后母亲巴不得她早点嫁人搬走,家里只有一张靠在客厅墙壁的麻将桌。层层尘埃沾着深褐色椅子,蜘蛛开始落脚在椅靠的右上角编网狩猎,离开前她还出神的环视四周,麻将桌上端挂着父亲的黑白头像,这是全世界最亲密但也最陌生的人。

首次与K的爸爸碰面,是在咖啡店里,她惊叹竟然有长得如此相似的父子。K的双眼圆小,鼻子宽扁,爸爸也是,两人都拥有一副亲切的笑容。爸爸经营咖啡店,也是冲泡热饮的高手。梳得油亮的右侧分发型,白色洁净的高领上衣配搭遮盖了半个腿的棕色短裤系着黑色皮带,形象稳重而且架势十足。银光反射打在爸爸自信的脸上,仔细听着柜台外传来的声声订单,两撇胡子往上扬,嘴角微提,转过身熟练精准的泡出一杯杯浓郁的咖啡与奶茶。

“真的好香喔。”

爸爸开口夸奖了妈妈新学的蒜香炒虾,她的视线则是循着雄浑的声音,停留在浓密有致的胡子上。大虾滑行于双唇之间,爸爸吱吱声的吮吸着虾头,汁液溅到的下巴如水珠一闪一闪的,胡子顺着咀嚼食物的律动,也此起彼伏的上下舞动。她往旁边一看,K也在津津有味的吃着炒虾。筷子与瓷碗的摩擦敲打出哒哒的轻快节奏,一团团白饭扫入口里,左边的脸上粘了一粒米,右边的胡子上也沾了一颗饭粒。

“你的胡子脏了,我来帮你弄干净吧。”

她伸手从左边开始擦试着扎人的那两撇胡子,鼻孔里吐出的湿暖气息,暂且温慰了她手指的冰冷,小心翼翼漫走在一根根的毛发上。她的感受有些复杂,碰触的指尖传来了瘙痒般的刺痛和挑逗,必须压抑着胸中莫名的渴望,好不容易才将饭粒和虾汁都清除干净,再用拇指轻轻的压按着胡子梳理。

“可是,我几时留了胡子啊?”

“哦,我说了什么?”

K满脸疑惑的起身走进厨房,她回过神来慌忙转头,爸爸正卷起深红的舌头,舔着胡子上的虾汁。

(失父后恋父的故事。情节安排似有叙述漏洞,前后脉络出现了无从衔接的缺失,不过整体构思还算略有新意,不作过度耸动的铺陈,情绪的暗示也细微恰好。--修饰全文,让恋父的线索和转移较为清晰。)

Saturday, March 26, 2011

故事:承慧

初夜

莉莉的初夜发生在十七岁,对象是她的初恋男友。

莉莉自幼就没有了父母,孤苦无依,幸好有阿华这个青梅竹马的好友。对莉莉而言,阿华就是她的天,所以当他提出要求时,她自然没有拒绝。莉莉像布娃娃般无助地躺在床上,忐忑直流冷汗,虽然明白这是男女之间正常的情事,但还是不免感到恐惧。阿华轻轻地退去了莉莉的衣服,你放心吧我会很温柔的,话才说完,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进入她的身体。

莉莉感到胯下一阵剧烈的疼痛,本想喊说不要了,睁开眼却见阿华停止了抽动,接着就是一巴掌打在脸上。

妈的。为什么没血。明明就就被其他男人搞过了,还装什么处女。

莉莉整个人被吓傻了,无论如何哭着解释,阿华始终都不肯相信。起身穿衣愤然离去,阿花头也不回的把莉莉独自留在黑暗中,十年的感情就这样结束了。

厚重的暗红色窗帘外,天光渐渐暗了下来,一股悽楚的气氛从四周靠拢,仿佛屋子也在陪同莉莉哭泣。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过去无论是悲伤或者快乐的时刻,莉莉总是感受到四周散发出同样的情绪,好像屋子也产生了喜怒哀乐。屋子是父母唯一留下来的遗物,那一晚莉莉流干了眼泪之后,总算还有一个栖身之所。

莉莉花了三年才走出情伤,换了新工作后也开始了新的恋情。阿明是年轻有为的经理,家世学历都好,对莉莉的关爱更是无微不至。阿明知道莉莉的过去,不过却坦诚毫不介意,现在毕竟是什么时代了。他们交往不到十个星期,就自然地发生了关系,后来阿明还搬进莉莉的屋子,两人展开了同居的生活。

阿明向莉莉承诺,今生非她不娶。苦了这么久,莉莉总算遇到了一个好归宿,毅然辞了工作,全心全意地打点阿明的生活起居。在那十个月里,屋子充满了幸福的气味。

可是,幸福毕竟没有那么简单,莉莉有一天看到阿明和一名女子,在咖啡厅里举止亲密的交谈。果然,阿明不久后就向莉莉提出分手,说对方把第一次给了他,所以必须负责任。

第二天,莉莉借了钱到医院做修复手术,还向医生领了证书,之后便到红灯区以高价标售她的初夜。顾客们蜂拥而至,最后得标的是一个年过四十的糟老头。看到床单上鲜红的血迹,老头不禁露出欣喜的表情,越发起劲地蹂躏着莉莉的身体。莉莉麻木地任由老头摆布自己的身体,望着手中厚厚的一叠钞票,心中充满了从未有过的踏实。

回到家时已经是早晨,望着床头和父母合拍的全家福,莉莉忍不住突然对着墙壁哭了起来。

如果你们还在,就好了。

傻瓜,我们一直都在啊。

(初夜一给一卖的故事。性别主题的叙述企图可取,但是推展却稍嫌不够流畅,段式事件的缀接过于快速,情境场面的想象也有点失真。情态的转变多作渲染,结尾的震撼举措才能让人信服。--修饰全文。)

故事:铭娜

橡皮擦

一辆黑色的BMW在离她不到2米的距离飞速行驶。目光坚定依然望着马路,她丝毫不在意额前的稀疏刘海,已被阵阵强风吹得零乱不堪。她拖着我快步地走过繁忙的路口,一手提着购物袋,另一手抓着我的不安分。

她是我婆婆,我是阿娇,她的孙女。小时候父母经常出国公干,我是婆婆带大的。

婆婆从来没给过我们拥抱,还时常用尖酸刻薄的话吓唬我:“你给我安静点,再吵就把你送给印度人!”一个尖锐的眼神,就把我训得服服贴贴。婆婆的强悍就连巴刹卖猪肉的大叔、购物中心的柜台小姐和附近的邻居都敬她三分。她的脾气古怪,房里的东西总不准乱碰,偶尔也会教导一些道理:“你以后嫁人,记得不要只找中看的。”

那年我九岁,不喜欢听婆婆的老生常谈。后来长大上了高中和大学,婆婆也仿佛与旧房子一起尘封在记忆里。直到有一天,婆婆苍老得必须搬来和我们一起住。

过了这么多年,在旧家收拾行李时,我发现婆婆原来还藏着我们的童年:幼稚园用手印制作的太阳花、我小三作文比赛一等奖的作文、在保护环境周为我缝制森林精灵的服装。这一切已经遗忘的记忆,婆婆一直都珍惜在侧。

我带着婆婆回到我们的家,站在熟悉的路口,摩托车呼啸着沿路绝尘而去,锋利的声音刺进耳膜。身旁的婆婆突然抓紧我的衣衫,手臂布满青紫块状,像是弱干细枝般脆弱又孤独。不见充满信心的眼神,在婆婆迷失的双瞳里,只有胆怯和迷惑。

踏进屋里,婆婆问起他的儿子——我的爸爸在哪里。

“他在工作,傍晚才回来。”

婆婆兀自走进房间,坐在木制的摇椅上凝视着天花板,缓缓摆动出一种哀伤的节奏,好像在慢慢咀嚼自己的过去。我端详着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婆婆,生命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了痕迹,皱得像妈妈忘记熨烫的棉质毛巾。我以为人是慢慢变老的,可是当婆婆安静不动发呆时,好像在一瞬间就荒芜了。

“我的儿子在哪里?”

“他在工作,傍晚才回来。”

从此之后几乎每一天,婆婆和我都在重复着相同的对话。我会握着他的手细声在耳边安慰,让她的视线可以安心飘回天花板。婆婆的脑子里有一块橡皮擦,正在残酷地抹掉她的记忆,以及我们之间的故事。可是,我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祈祷还能剩下一点一滴的什么。

“我的儿子在哪里?”

“他在工作,傍晚才回来。”

“我的儿子在哪里?阿娇?”

“他在……。”

那一天,婆婆照旧问了同一个问题,但是我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原来那一块橡皮檫,没有完全把我抹掉。

(亲情不会被橡皮檫抹掉的故事。较似散文式回忆的结构,抒情的基调不得不失,唯欠更加细腻的笔法,叙述节奏也颇多阻滞。橡皮檫比喻可以置前,从婆婆教写字带出,如此方不会刻意突兀。--修饰全文。)

Friday, March 25, 2011

故事:志彬



六百平方米的房子虽不很大,但一只家猫和一个人住也够了。他终于拥有属于自己梦寐以求的小型公寓。多年来一直忍受和一家六口,挤在狭小三房式租屋的厌倦日子,已成了过去。他暗自窃喜,脑中浮现许多画面,想象以后终能过着无拘无束的生活,总算有主宰自己的人生的感觉。第一个窝,装潢摆设自然不能马虎。以往常看电视节目,都很羡煞别人的家能装饰的如此有格调。两房一厅的屋子,色调以白与浅灰色为主,家具不多,格局简约,极富禅味,看了使人心平气爽,怡情畅快。倒映在雪花白大理石地砖的,是摆放在厚实的长方餐桌上的水晶花瓶,以及里头插着的几株硕大绿叶的植物。他觉得活着就是为了实现拥屋的梦想,屋子也为他活着。

自由的空气实在太新鲜了。他可做太多以往不能做的事,例如现在他可大大方方光着身子走出浴室、裸睡、夜归等,完全不受束缚,也没有恼人的唠叨。虽然每个月的贷款和开销都不小,但这样自主的生活方式,让他更加确定自己搬出独居的决定是对的,也是值得的。

他一如往常奋力地赚钱,但周末夜夜笙歌,狂欢买醉的派对不可少。现在为了供屋,他不得不打消辞职转行的念头,因为就业市场低迷,外头的薪金肯定没有现有工作来的高。有时在学校受学生、同事、家长的气,为了梦想把怨气往肚子里吞也甘之如饴。独居的第二年,恰巧合约也期满,他还签续了十年约。他心中盘算:几年后当他过腻了一个人的生活,就出租其中一间房间,由于地点靠近市区,交通又方便,所以租金收入应该蛮可观,到时也就不用那么卖命地工作。

某天假期,呆在家中不想外出,茶几上放了一杯红酒,他瘫坐在沙发上一边品尝美酒一边随意地转换电视频道。其中一个节目正在播映《家传菜》系列。他这才想起已一个多月没回家陪家人吃饭。以前刚搬家时,每隔三五天仍会坚守对两老的承诺定时回家聚餐。但时间久了,生活步伐也渐渐变快,从最初的三五天到一两个星期才回家一趟,如今更是变本加厉,常以“工作忙”、“麻烦”、“太累”为借口而不回去。

他看着电视荧幕里的一家人其乐融融,也忆起在成长的岁月与全家人欢度的美好时光。虽然兄弟姐妹以前常争用厕所,四个人还得同睡一间房,但每天晚上聊心事的景象仍很清晰。家庭成员多关系难免有龃龉,但那或许就是天伦之乐。想到这里,他突然好怀念以前热闹的氛围,就潜意识地拿起玻璃杯旁的iPhone.

“爸,待会儿我会回去吃饭。”他殷切地说。

电话的另一端默默无语,他起初以为是收讯出了问题。

“喂……哈罗……”他摇了摇手机,确定手机没问题。

“谁啊?什么事?找……”

“算了。”他还没等对方把话说完,就挂断电话。

对于老父耳朵重听的毛病,他还是和以前一样采取不耐烦的态度,因为他最不喜欢重复自己说过的话了,即便他是个教师。

于是他走到厨房从冰箱把冷冻pizza拿去微波,然后回到沙发上,摇着杯里剩余的红酒,继续按着电视遥控器,等着他的晚餐。家猫倚靠在他的左侧,慵懒地伸了伸身子,轻轻发出“喵”的一声。

(如此一般生活的故事。平实的语气中展露了耐嚼的况味,叙述了细琐甚至带点庸俗的家庭切面。人物侧写颇有真实的感觉,文字尚可多点简约,家猫是性格和生活的寄寓,应该取一个名字多作描写。)

故事:婉婷

等待认领的房子

“够了,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

“混蛋阿翔,臭男人,我要跟你分手!”

就这样收拾了几件衣物,我含着眼泪回到了这栋老房子,但该死的竟然忘了带钥匙,只能在门外吹冷风。

这间靠海的老房子是奶奶临死前留给我的。很多年前,奶奶还在的时候,父亲就以“寻找更好的生活”为理由,带着我们举家搬往城市。其实,父亲打从心底极度痛恨这栋房子的一切,可是奶奶始终不肯离去。

记得小时候,放暑假回来探望奶奶,发现她总是喜欢坐在那棵被紫藤花缠满的树下,望着海发呆。我总会好奇地问:“又在等你的阿翔啦?奶奶好傻,每天这样等不累吗?”

而她总是笑着回答:“是啊,等待很漫长,很痛苦。所以,一生只要等待那么一次就足够了。”

奶奶的这一次很长,变成了永恒。

阿翔是奶奶年轻时候的情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为了让奶奶婚后能从此生活无忧,阿翔决定冒险最后一次去航海。临走前,他和奶奶拍了张结婚照,也将这栋房子交托给她,说很快就会回来的。

就在那一刻,时间停止了。

从此之后,奶奶就和空荡的房子没两样,彼此都在等待被认领。在爱情的守护下,时间的苍老反而失去了意义,岁月化为尘埃,慢慢沉淀在奶奶的心里,以及房子的每一个角落。

那一个人始终没有回来,等到的却是一场噩耗。阿翔在一次任务中坠入大海,尸体淹没于汪洋之中。转告消息的是阿翔航海的伙伴,奶奶和房子日以继夜的抚慰彼此的悲痛。后来,奶奶嫁给了这位阿翔航海的伙伴,也就是我爷爷。

然而,奶奶和房子却继续在时间中朽坏,就象那些过了期的罐头食品一样,被命运无情的遗弃,永远的封锁在铁罐子中,蒙上了铁锈和蛛网。奶奶开始喜欢日复一日地坐在紫藤花的树下,和房子一起看向大海发呆,偶尔还会喃喃自语。

这样的日子从没停过,即使在父亲出世后也是如此。父亲不像爷爷一般,可以谅解奶奶的行径,从小到大他都认为是这栋房子和房子的主人,夺取了他应得的母爱。就在爷爷葬礼的那一天过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决定带着我们出走,远离奶奶的执着。一直到奶奶临终前,父亲虽然原谅了,但始终不愿意接受奶奶留下来的老房子。最后,是我代替父亲,接收了奶奶的这份心意。或许对父亲来说,房子暗藏了一道巨大的阴影,但对我来说,这都是奶奶的真心,是阿翔这一辈子无法兑现的承诺,也代表了爷爷无私的付出。

“你坐在门口吹风不会冷吗?”

“要你管!死阿翔,你来干嘛?”

阿翔从口袋掏出钥匙,递到了我手里。

“我们结婚吧!”

我含着眼泪,激动的抱住阿翔久久无法言语,在这一刻,死去的奶奶仿佛就在我的身边。

(奶奶守着房子以为就能等到爱人的故事。桥段构思不算新奇,情节布置也有刻意之处,但整体胜在文字掌控了恰当的气氛,奶奶和孙女的命运隔代彼此映照,凸显了感人的元素。--修饰全文,让描述更伏贴。)

故事:凯欣

我的主人

“我回来了”,一阵略显沙哑的声音伴随着开门的噪音。

主人从公园散步回来了,步伐缓慢的走到最喜欢的摇椅上。枯瘦佝偻的身躯像蜗牛般移动着。他的脸上曝露了岁月的痕迹,又深又长的皱纹聚集在鼻子以上的脸皮,几乎遮掉了他那深邃的双眼。嘴巴周围像被揉成一团的宣纸,容易被人撕破,满头灰白的发丝,看似多年没修剪过的杂草。他的眉毛常紧紧的皱着,眉宇间形成一个愁眉苦脸的问号。

自从女主人逝世后,他仿佛坐上了时光穿梭机,在短短几年内苍老了许多。我也因为失去了女主人而变得越来越破旧。客厅里以往生气勃勃的摆设品,也因主人的忽略而变得像被丢弃的杂物。

我非常感谢主人和他的妻子。我曾经因为地点不好的关系而遭人唾弃,位于荒地之中,周围野草横生,看起来一点都不讨人喜欢。几经艰难,他们终于决定买下我。他们当时是一对新婚夫妇,觉得环境幽静,所以决定在这里组织甜蜜爱巢。他们的到来,让我感觉像是被领养的孤儿。他们为我刷上鲜艳的颜色,使我终于能够脱下陈旧暗淡的外衣。经过一番的整修之后,我可说是脱胎换骨,从阴森恐怖的凶宅,锐变成充满生命力的别墅。

当时的女主人长得眉清目秀,脸上有一双带着一点稚气,眼眸在长长的睫毛里,露出晶莹剔透的亮光。主人年轻时,身子胖的圆滚滚,活泼的脸上有几分赤润像刚熟的红苹果。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周围的环境仿佛瞬间变得生气盎然。他们每逢周末都会到院子里拔除杂草,种植五彩斑斓的花草树木。

他们喜欢在院子里席地而坐,聊着永远谈不完的话题,计划美好的将来。虽然主人的收入不多,但他们平日省吃俭用,还算存到一笔育儿金。几年下来,女主人终于有了身孕,他们都非常的高兴,准备迎接小生命的诞生。他们一起布置婴儿房,买了很多婴儿用品,他们在墙上画了个送子鸟和一道绚丽的彩虹。

可是天不从人愿,女主人在这时却发现患上先天性心脏病。她因为身体太虚弱而流产了,那间婴儿房于是被当成了储存室。主人心情虽然很悲痛,但是看到妻子的身子一天比一天衰弱,他必须更坚强。他极力让妻子能够过无忧无虑的生活,试着让她可以把痛失孩子的事给淡忘掉。他们一起扶持着对方度过煎熬,一起相伴彼此左右,脸上的老状慢慢浮现,她曾经留着的黝黑长发,已变成被盘起的银白发丝。

女主人的病情恶化,在冷冰冰的医院里,主人一直陪在左右直到必然到来的那一天。他从此全身像是被拖着走似的,整日都瘫坐在摇椅上呆呆望着木桌上那张结婚照。他渐渐的变得孤僻,屋子灯光阴暗了许多。

我们从此互相依赖,主人偶尔想要倾诉时,就会问我。

“你想她吗?”。
“我当然想她啊!我怀念她总是很细心的为我擦拭每一个角落的灰尘。”
“我也很想她。”。

主人时常重复着这种问题,问了不知数百次,我总是为他的痴心而感叹。他每每都会把那张已泛黄的甜蜜合照拥入怀中,慢慢进入梦乡。

我们一日复一日的生活着,直到一天在骄阳似火的下午,主人坐在那张老旧的摇椅上,安详的离开了我。

(房子陪着主人直到天荒地老的故事。描写尚有俗式笔墨,但是叙述布置了舒畅的节奏,情感拿捏在不愠不火中,产生了耐读的韵致。房子的物件摆设还可多加描写,作为主观视角才能更动人。--修饰文句。)

故事:玮珍

血·芙蓉

环顾四周,大楼左侧有个黄泥操场,旁边是个荷塘。清澈的池水碧波荡漾,九月的水芙蓉朵朵连成一片。洁白无暇、粉嫩红润、白里透红的各种花瓣裹着毛茸茸的莲蓬头,像是千姿百态的选美佳丽在万绿中争相斗艳。荷塘边,还有几棵含苞待放的木芙蓉,到了十一月,木芙蓉其花将更显奇特,初开为白色,第二天变成浅红色,后来又变成深红色,到花落之时,还会变成紫红色。

学校的芙蓉花种类繁多,还有“窗外芙蓉碧无暇”的美誉,我可是几经辛苦,才得以转来这间姐姐的母校。

十三层楼高的宿舍大楼,整排的宿舍房间却没人活动。一眼望去的走廊,空荡荡有些冷清,后来听说两年前有一名大一生,为情所困跳楼了,原来就住在我们寝室对面。

我的室友是芙蓉和杨晴。我和芙蓉很合拍,和她相处仿佛感觉到姐姐和我住在一起。两个学姐一向不和,突然有一天吵得特别凶,说是杨晴偷了芙蓉前男友送她的项链。于是,我陪芙蓉到荷塘散心,芙蓉终于还是开口倾诉心中的痛。

“两年前,我也和你一样对大学生活充满了憧憬,可是当我以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时,却发现原来我拥有的一切并不属于我。”眼眶红红的芙蓉终于强忍不住泪水,一滴滴泪珠缓缓落下。这时的芙蓉就像是哀伤的芙蓉花,被秋天的冷风刮伤了一样。我搭着她的肩膀,轻轻地拍拭,希望能给予她些许的温暖。

虽然我不知道她有什么伤心的回忆,但还是安慰说:“芙蓉姐,哭出来吧,会舒服点,以后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会内伤的喔。要记得,你不是一个人。有我这个妹妹啊。我已经把你当亲姐姐看待了。”

芙蓉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擦拭着脸颊上的泪痕,心情渐渐平复。她说想一个人静静,于是我便先回去了。同一天晚上,夜幕低垂,芙蓉没有回来。在那之后,我们再也没见过她。芙蓉失踪了。

十一月的木芙蓉开得很美,很动人。就在宿舍大楼旁边的黄泥操场,红砖垒的花池边上,两树芙蓉带着春雨泪光摇出半园子的红红白白的。这几棵芙蓉花,早上经过时,花为白色,中午渐成粉红色;到了傍晚,我下课要走回宿舍,它又变成了深一点的粉红色了。木芙蓉的一日三变,原来是有原因的,宿舍大楼一片骚动,人来人往,蓝红色的闪光灯不断闪烁着。许多围观的人窃窃私语,我走向前去却赫然发现,当中竟然还有芙蓉。

芙蓉终于出现了,可是秀丽的身躯就这样静静躺在血滩之中。像水芙蓉一样出淤泥而不染,仍然美丽。

一个月后,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再次回到了昔日的宿舍大楼。夕阳落在暮霭笼罩的柳树梢上,长夜即将来临。封锁的宿舍大楼格外冷清、孤寂。没有一个人,没有一点生气。

我独自呆坐在宿舍大楼边的小公园里,望向荷塘。池中的水芙蓉已经不在了,而河边还有几棵即将枯萎的木芙蓉。我不由得回忆起这三个月的宿舍生活。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只有面前的宿舍大楼依在。

手里拿着原本想寄给姐姐看的日记本,好让她分享大学的点点滴滴,我翻到了最后一页,当中夹着一条水晶项链,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珠子在夕阳下闪闪发亮。

我拿起红色的钢笔,写着:

2011年3月18日,傍晚。夕阳下,永远的姐妹。
姐姐,这条水晶项链现在永远是属于你的。不,本来就属于你的,是她抢走的。
PS:秦芙蓉,我说过,我把你当成我的“姐姐”,因为是你夺走了我的姐姐。

“尘归尘,土归土。花本来就该回归尘土的。” 我拿出打火机,日记一页页化为缕缕灰烬飘零空中,与木芙蓉凋谢的花瓣一同簌簌落下。冬天来了,芙蓉花收起了花瓣,好像一个睡美人。沾满鲜血的芙蓉,只有待风将她埋葬。

我莞然露出一丝愉悦的笑意,拖着轻快的脚步离开了。

(妹复姐仇的故事。意象经营略有可圈之处,遣词用字颇有架势,但也有点使力过度。构思情节沾染了影视作品的俗气和流气,依靠结尾转折爆发张力的写法,其实不宜以文字叙事尝试。--修饰全文。)

故事:娴慧

那一点莫名的感觉

很累,真的很累。

这是她离开的第3天,却好像离开了很久。习惯真是件很可怕的事,这只不过是他们结婚的第3个月,竟会让他这么习惯她的存在。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却又想起她曾取笑他心情不好时抓头发的小习惯。他挫败地放下了手,心想这真的不是一个好现象。

他曾几何时会如此在乎一个人了?当初会向她提出结婚的要求也只是为了堵住祖父的口,反正只是结婚,那不如选一个不爱的,却能相处的人吧。会选上自己的秘书,他自己也十分意外,但又好像是很理所当然。理由是什么,他一直不深究。

随手把电视打开,声音便流泄出来,房子的寂静也就消失了。这时耳边又想起她的话,她说自己一直都独居着,因此每当回到家时都会把电视打开,这么一来房子好像就有了生气般,不再死气沉沉。他当时听到这一说法时还嗤之以鼻的笑了笑,说自己早就习惯了一个人,怎么现在反而受到她的影响。他又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决定不再想她。

匆匆的洗了澡,他便向书房走去,经过厨房时便不经意地说了“帮泡杯咖啡进来!”,却在没听到回复时诧异的抬了头。该死,又忘了她不在家。他再一次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便举步走向厨房为自己泡杯咖啡。但到了厨房,他却又呆了呆,自从与她结婚后,他便不再进自家厨房。现在东西放在哪,他完全不知道。该死,事情是几时变成这样了?走到冰箱前,却发现了她的字条。

“咖啡和啤酒少喝点吧,冰箱里有北海道的新鲜牛奶,就喝喝看吧。”

随手想把字条扔了,却又有点舍不得,还是放回原位吧,省得她回来时又说浪费了她的心意。拿起了牛奶,他信步向书房走去,却没发现自己的嘴角是往上扬的。无所事事的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想起要找一份文件,却又怎么找也找不到。他挫败地抓了抓头发,心想这房子自从她搬来了之后仿佛就开始与他作对,尤其是她不在的这几天,做什么都不称心。

记得她曾说过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房子,她刚踏进这房子时就大声嚷嚷了:“这房子和你真想,死气沉沉,又冷冰冰的,真让人不舒服。”他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这房子才像她,这么喜欢和他作对,一点都不安分,真让人放不下心。

该死,又想起她了,就在他再一次地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时,电话却响了。

“喂,请问你是小晚的老公吗?呃,我是她的大学同学,她交代我不要通知你,但是她动了胎气现在住进了澳洲的xxx医院,能请你现在飞过来吗?”。

这妮子,真是不知好歹,虽然婚前说或结婚后各过各的,但是她居然一声不吭地跑到澳洲,现在还动了胎气住进医院,看我到了澳洲怎么收拾她。

(感觉莫名的故事。氛围和情态皆有亮眼之处,呈现了爱情心口的矛盾拉扯。可惜,结尾略有突兀,不妨安排电话另一头是妻子,知孕后慌逃远地,然后完成一种心照不宣的爱意。--略修字词,多分段落。)

故事:怡君

爱德华

我曾是主人的灵感守护者。不管狂风暴雨,我都勇敢地屹立在高山上。虽然院子里的树木杂草放肆地生长,豪华有气派的铁门也已生锈死去,而我也应该败在岁月的摧残变成废墟,但是,自从主人某天搬进来后,我也恢复了生气,我也拥有了存在的意义。

于是,我认真地从旁辅佐主人,让他能专心地把伟大的梦想化为现实。我目睹了主人在事业的顶峰时期创造了无数发明,也见识了主人因为感到孤独而灰心懊恼。因为性格孤僻思想超俗而常被误解,主人和其他科学家无法沟通。主人多次推窗面对夜空诉苦,我从风那儿听到了主人的孤独。

主人在一百五十岁大寿的时候,办了一个盛大的庆生派对。大大小小的机器玩意儿同时启动,都是主人两手精心创造的。有的哼着歌,烘烤各式可爱形状香味扑鼻的曲奇饼,有的努力地在石地上墙上天花板上滚动着。娃娃和熊熊们开心地跳着舞,平时不断制造冰淇淋的机器,也停止生产主人爱吃的薄荷星星雪糕,跟着快乐的节奏摇摆着身体,尝试挪动着没有关节的三只脚。

主人沉浸在欢腾的气氛里,骄傲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们,但眼睛里还是几十年来都一样的黯然神伤。当保姆机器人把精美的生日蛋糕端出来时,整座古堡顿时充满了浓郁的奶油香味,连住在楼顶的老鼠家族姥姥,也不禁缓缓地爬下楼探个究竟,跟着其它早已跑下楼的小老鼠们,偷吃一小口的蛋糕。

吹蜡烛时,全场的喧哗停止,主人闭上眼睛,开始喃喃自语,时而扁嘴摇头,时而锁眉垂首,,然后又自嘲般的大笑。冰淇淋机器的引擎声微微哼着,音乐盒刚才唱出的一首几千年以前的歌曲。其它机器等着主人许愿,也开始一起齐哼。这时,主人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说:“我为什么没有想到呢?孩子们!今晚,爷爷许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在接下来所剩的五十多年里制作一个小男孩,教他读书写字,让他能成为爷爷的知己和心肝。你们觉得如何啊?”

所有的机器玩意儿一齐欢呼,我也跟着一片机器奏鸣的交响曲,亮起了古堡里所有的灯饰。

经过无数的试验和改造,爱德华在主人一百八十二岁时诞生了。主人耐心地教导爱德华关于人类的世俗礼仪,传授他如何照顾自己,教育他读书写字吟诗作曲。爱德华认真地学习,也对主人非常贴心孝顺。他们两人几十年来总是形影不离,一起讨论一起创造一起看星星,没有一天听不到他们快乐的交谈声。

某年的圣诞除夕夜,主人和心爱的孙子正要把我装饰成童话般的华丽城堡。主人问爱德华:“今年的圣诞,你是不是又想跟圣诞老人要一本诗歌集啊?”

爱德华沉思了一会儿说:“我想要有一颗心。”主人听了,对爱德华温柔地笑着,点了点头。

隔天早晨,爱德华一早就跑到圣诞树底下,兴奋地拆开包装精美的无数礼物,最后一盒还粘了一封信。爱德华把信封放进胸前的口袋后,小心翼翼地拆开了印有Pinocchio木偶图案的包装纸,感觉到盒子里不时传出有规律的震动。爱德华把盒子打开,看到了一心想要的圣诞礼物,直奔上楼兴高采烈地喊着:“爷爷,爷爷!圣诞老人实现我的心愿了!”

主人听不到爱德华的呼唤,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脸上却含着一丝满足的微笑。

(求心得心的故事。描述的经营可见用心,叙述的畅度仍有不足,字词的运用也还需打磨。由于叙事架构过于贴近素材,房子的叙述角度和功能,可以多加多面发挥,注入较多新编的变化。--修饰字句。)

故事:敏惠

千万要记住,她是爱你的

一打开门,引入眼帘的就是那坐落在一片白皑皑之中,极为不自在的鲜红色沙发。

那是妻子的最爱,还记得七年前他们兴致勃勃地为爱巢选购家具时,为了沙发而发生了小小的不愉快。他看上了白色的L型沙发,妻子则爱上了鲜红色的绒毛沙发。两方各持己见,最后妻子妥协了。他就像打了一场胜仗凯旋归来的将军,趾高气昂地走向店员下订。两个星期后,家具送来了。妻子赫然发现送来的竟是那套鲜红色的绒毛沙发。

我最后改变主意了,他不以为意地说。妻子给他一个深情的吻。

自从那套鲜红色沙发住进他们家以后,单调的房子多了许多色彩,两小口的生活也更为精彩。他们和沙发一起看电视、一起吃饭、一起嬉闹、一起调情。他们和沙发共处的时间,比外出的时间还多。妻子很喜欢鲜红色沙发上的绒毛,说那是幸福的感觉。看到妻子笑得如此灿烂,他很庆幸当初改变主意。

那套鲜红色沙发见证了他们甜蜜的七年,也见证了他痛苦的七个月。

这一晚是他们的结婚周年纪念日,他躺在鲜红色沙发的玫瑰花海,乘坐着时光机回到七年前。他来到了他们拍拖时最爱去的公园,在那棵大树下,他对妻子许下的海誓山盟。他独自坐在树下,细细品尝久违了的甜蜜。这时,妻子美丽的倩影,出现在眼前向他招手。他起身跑向美人,可是无论跑得多快,都无法追上她。妻子还是不停地向他招手。他心急了,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爱人,可是就是不能和她重逢。跑呀跑,跑呀跑,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跑了。他的脚不听使唤地停了下来,但眼神还是不停地追逐着妻子的身影。妻子越变越小,越变越模糊。眼神与妻子最终还是走散了。

“你很恨我吧!所以才不让我追上你,对不对!”

堤坝再也阻挡不了洪水的侵袭,垮了。

他抬起头,看见远处有一对男女深情相拥。虽然视线被泪水给模糊了,但他却很清楚知道女人就是他心爱的妻子。他发现那个男人正在盯着他,眼神尽是挑衅。他想冲上前将二人拆散,可是就在他跨出第一步之后,就跌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里。

他从噩梦中惊醒,心不断地抽痛着。他用力将手指钳进绒毛里,试图寻找妻子的余温,可是最后却只能颓丧地抽泣着。

为什么她会这样对我?难道她不知道我很爱她吗?
她知道。
那,肯定就是因为她不再爱我了。
不,她是爱你的。
那,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
快回答我!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恼羞成怒地对着鲜红色沙发吼叫,可是鲜红色沙发却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

那眼神好熟悉,他是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忘记的,那个男人的眼神。

他心中沉睡的火山被那眼神唤醒了,滚滚岩浆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他发狂地拼命挖,拼命挖,好似想把沙发的心脏给挖出来,一探妻子的真心。

可是,他只挖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千万要记住,她是爱你的。”

(梦醒沙发吐真言的故事。物事描述算是流畅,情感铺张也有用力,但叙述穿插却多有嫌隙不明之处。语气不妨一贯平淡,沙发上忽睡忽醒,带出伊人的来去往事,男人的思念则在卧躺之间渗出。--略修字词。)

故事:慧敏

糖果屋之恋

坐在绿油油的森林之中,眼前就是妈妈提过的“糖果屋”。

妈妈曾经万分叮咛不能闯入森林,更不能靠近“糖果屋”。妈妈还跟哥哥说,你千万要盯紧妹妹不能让她自己跑进森林里,因为“糖果屋”里有会吃人的怪兽。当时哥哥好奇地问:“吃人的怪兽长什么样子?”妈妈不回答,哥哥转过头对妹妹眨了眼,她那雪亮的双眸像一对钻石耳环。他比谁都清楚,妹妹比他还好奇。

次日,天一亮,哥哥就拉着妹妹溜走。路上除了凹凸不平,还算一帆风顺。树上的小鸟不停的啼鸣,似乎是在欢迎兄妹来到森林,眼前的草丛不久便豁然开朗。

“哥,前面好像有个屋子!”

一直忙着注意妹妹的安危,他连走了多久都忘了。两人停下脚步仔,细端详眼前的一幕。他感觉到右手霍然传来一阵紧缩的力道,并瞬间往他的左胸窜去。妹妹有点害怕地把半个身子躲到哥哥背后,胸部的余温在他的右手臂弥漫着。他用力吞了一次口水。

“糖果屋”只有一间小屋子那么大,最多住一个人。屋顶是白色香草雪糕加上一粒樱桃,墙壁则布满了雪花般的白糖甜甜圈。窗口被热腾腾的姜饼人粘住,刚刚烤出来的余温将窗口染上一片朦胧。门口还挂着十几只棒棒糖,色彩缤纷的棒棒糖在风中互相轻轻碰撞,发出悦耳的风铃声。

妹妹松手“哇!”一声向前扑去,绕着“糖果屋”跑了两圈,上气不接下气地站在屋子门前。或许是饿了,妹妹顺手将门窗上的姜饼人和旁边的一粒甜甜圈摘下,转身对哥哥灿烂地笑。

“啊,好痛啊 !”

兄妹互相看着对方,耸了耸肩膀,不知是哪里发出来的声音,于是就开始吃刚刚摘下的甜点。见妹妹吃得满嘴沾满了雪白,哥哥便将她拉到身旁,脸颊对脸颊地为她舔掉嘴唇上的糖粒。妹妹眯着眼傻笑的当儿,也舔了满布糖分余味的哥哥的胡渣。

“好吃吗?还要吃的话,就从我身上再摘一个吧,我身体里面还有更多哦。”

惊讶之余,兄妹俩向前迈进一步,进入了“糖果屋”。

“吃人的怪兽”原来是一个巫婆,她拿着一个用骨头做成的枴杖,穿着老虎皮制的毛绒绒外套,一看到兄妹俩,眼睛变得比钻石还亮,脸上的皱纹就像九级地震后路上的裂缝一样深。弯月形指甲黑而发紫,颈项青筋像树叶一样显而易见。巫婆早就计划好了,按下机关,转眼间兄妹俩就被沙袋装起来,伸手不见五指。

哥哥把颤抖的妹妹抱在怀里,一声声哭啼就像自己用力敲打着肋骨的心脏,一阵阵地想要冲破他的耳膜。牢固的沙袋像海绵一样永无止尽地将他的呐喊拼命地吸进,沙袋的缝口开始侵入一股硫酸黄的气体。

睡眼惺忪,哥哥用双手揉搓眼睛。

“啊,哥,别搓了,现在更痒了。”

巫婆已不在,哥哥四处张望,没有妹妹的踪影。

“哥,你干嘛一直东张西望?在找我吗?我就在这里!”

他感觉到自己的左手不由自主地被举起,细白的手指轻轻地滑过自己的脸颊,再抚摸一下自己的头发。他往左一瞟,左边的头发竟然长到胸前!他再往左下角盯,怎么左边多了一个胸部!这不是他的左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们现在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哥。”

哥哥会心地笑了。

(借寓合理兄妹合体的故事。虽略带柏拉图理想国的回应巧思,但叙述框架难脱一厢情愿的经营。铺叙手段有点草率,应先写实处理兄妹情愫,然后互借幻境作为现实的逃脱。--略修字句。错字问题须注意。)

故事:贵丽

哥哥

金黄色的光线透过窗口照射在粉蓝色的墙壁上,左上角挂着我们三年前所拍的全家福。在照片中,25岁的哥哥戴上方帽子,穿上深蓝色的学士袍,而15岁的我就站在哥哥的身旁,腼腆地微笑着,脸上洋溢着幸福。银色的像框把我们四个人的灿烂笑容给固定了。盯着照片中哥哥白皙俊俏的脸庞,他那黑框眼镜衬托出他帅气的脸型。我的手指不自觉地在空中勾勒出哥哥的轮廓,其实我们长得一点都不像。

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继父和妈妈都不在家。我翻开了数学课本,看着一堆无法引起我的兴趣的方程式。这些是什么东西啊?真无聊。粉红色的书桌上叠着几份高中数学习题试卷。我不耐烦地把课本合上,随手拿了一份试卷,看着白纸上的黑字在我的眼前掠过。那么多毫无意义的数字,让我看了心烦意乱。我的新的补习老师再过半个小时就会来了,之后再叫他指导我吧。我把笔放下,喃喃自语着。

我揉了揉眼睛,然后打开抽屉,从中拿出一个印着可爱小熊图案的盒子。这个盒子装满了哥哥在这五年里所送给我的礼物。我轻柔地触摸盒子的表面,每一次的触摸都开启了尘封在脑海中的层层回忆。滚烫的泪珠划过脸颊,一滴滴地滑落下来,模糊了小熊的脸。我把盒子紧紧地抱在怀里,走进我房间对面的卧室。这间卧室曾经是哥哥的房间,自从哥哥在半年前结婚了之后,他就搬出去和那个女人准备组织家庭了。

我躺在哥哥的床上,把头靠在软绵绵的枕头上,脑海中忽然闪过哥哥和那个女人做爱的画面。不,不,不行。你们不能够这么做!一股嫉妒与愤怒控制了我的神经。此时,我的心跳开始乱了节拍,压抑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掀开了裙子,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进内裤,手指耐心地安抚着压抑着的欲望。

在这个没有开灯的房间里,我清楚地看见了我和哥哥站在深褐色衣橱前,我紧紧地环抱住他,把脸埋在他宽阔的胸膛。他的嘴唇亲吻了我的发丝,双手贪玩地在我的臀部游走。我抬起头,把他的上衣与牛仔裤脱下,像饥渴的小猫一样,舔舐着他的肌肤,划过他的胸口、肚脐,然后再抵达刺激而膨胀的终点。

哥哥在急促的呼吸声中,把跪着的我给扶了上来。我摘下他的黑色眼镜,两人的身子像缠在一起的藤蔓一样,倒在床褥上。我们的呻吟与呼吸声成了背景音乐,空气中弥漫着赤裸肉体摩擦的甜蜜味道。他的汗珠滋润了我的身体,我的指尖则在他的背上留下了鲜红的印记。每一次的抽送,时而温柔时而激烈,无不激发我体内的快感。

“我爱你,哥,我要你。”我的手指揉乱他黑色浓密的发丝,嘴唇靠在他的耳边,轻声地说。

“嗯嗯。”

“你后天就要和她结婚了。我怎么办?”

他看着我,动作缓慢了下来。“过了今天之后,我们就不能够再这样继续下去了。我们之间的事,请你不要告诉你妈和我爸。这是我们两人的秘密。就这样子,好吗?”他注视了我几秒之后,便低下头来亲吻我的鼻头,然后继续将我们的身体推向高潮。

门铃忽然响起。我和哥哥的画面消失不见了。我睁开眼睛,自己依然躺在哥哥的床上,紧绷着的脸逐渐松弛。我把手举到眼前,看着指尖上半透明的黏液体。我把内裤和裙子穿好,到浴室把手洗干净,并快步走下楼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二十多岁,戴上黑框眼镜的男子。他身材高挑,肤色白皙,炯炯有神的眼睛闪烁着自信。乍看之下,他的外表和哥哥有几分相似。

“你好,我是张凯文。我是你的数学补习老师。”这个男子自我介绍。我开门让他进来,并打量着他,就连他的背影也那么地熟悉。

“张老师,你在这里等一下,我拿杯水给你。”我看着他那深邃的深褐色瞳孔,内心不禁泛起一阵阵涟漪。

他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微笑着对我说:“好的,谢谢你。哦对了,其实你可以叫我‘哥哥’。”

(Nympho的故事。挑战禁忌主题的态度可取,但叙述必须事出有因有果。形容描写还算到位,兄妹臠恋不无刻意耸动的嫌疑,幸好结尾带出一层转义,不妨对女孩的心智多作一番推敲琢磨。--略修字词。)

故事:意晴

房子 = 开始 = 结束

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里,在这座大城市的某一条街上,有两个人在说着话。
“你要卖给我的鸡蛋炒饭到底好不好吃的?如果我吃了有什么问题,我一定回来找你。”
“没问题的,肯定香甜,一定好吃。”
“那我就要一份吧!”
“好,钱拿来,这是你的号码,等一下见。”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滴打在屋檐上,凑出一首首激昂的乐章。“雨下这么大,他今晚还能不能回来?”,我一边关窗,一边在担心着。

我躺在沙发上,告诉自己别想那么多,一定不会有事的。我的心渐渐平静,这间房子总能让我安心。我默默地享受着这间房子散发出来的温暖。这是间老房子,建于二三十年代,是我曾祖父买的,传到我这一代虽已老旧不堪,但住在这里让我感到幸福。这样的幸福至今已围绕着我三十二年了。油漆虽已剥落,但隐约还能看见当年稚幼的我在墙上留下的笔迹。我真的好喜欢这间房子,里面有我童年的记忆,现在更住着我和他的爱情。

当初阿辉要求和我同居时,我就对他说:“不用另找房子了,就搬来和我住吧!”就这样,我们展开了甜蜜的同居生活。阿辉常说我比较爱房子不爱他,还说房子是我,我是房子,我和房子是一体的,我活着就代表房子活着。

“砰”——我的思绪被打断了,门用力的弹开,阿辉带着一身的酒气走到了我的面前。我向前去扶他,没想到他竟把我狠狠的推倒在地。接踵而来的一阵的拳打脚踢后,我昏倒了。醒来时,我发现我的双手和双脚分别被绑在了床的四个角落,也看到阿辉和另一位陌生男子站在床边。一把熟悉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这里就交给你了,好好享受,她绝对值这个价。”

我闭起眼睛,告诉自己,我一定是在做梦,这一切都不是真的。然而,陌生的气息,在进进出出之间,慢慢地撕裂我的身体,也撕碎了我的心。我再次昏厥。

我醒过来时已是早上,睁开眼,阿辉就跪在我的床边,一直在说自己不是人,对不起我,要我原谅他。我看着他,冷冷的说了三个字:分手吧!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的眼泪禁不住地滑落。“天啊!为什么我那么爱他,那么的信任他,他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从那天起,我的心像缺了一角似的,成天像行尸走肉般的生活。我不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心理和生理上都不是了。后来,我搬家了,房子我没卖。我心想,就让它空着吧。这间房子虽然是我幸福的起点,但也是我幸福结束的地方,所以我想让它继续活着,像我这样不完整的活着。

(不知如何开始但却这样结束的故事。情节夸张让人哭笑不得,人物情态也不合乎逻辑,几乎是毫无头绪的硬凑桥段。故事应为妻子受侵而丈夫试图原谅,然后铺叙之间的情感挣扎,如此较能自圆其说。)

Thursday, March 24, 2011

故事:逸玲

辛弗萊

這個國家沒有名字。以前和現在都一樣。

以前,無名國的人民都是以一種姿態一張臉孔面對他們的世界。無論是從住家去到辦公室的上班族,還是從住家往學校去的莘莘學子,他們總是一副冷冰冰的神態奔波於地圖上這兩點連接成的路綫。因爲地狹人稠,人民的步伐只有前進,沒有放慢,暫停或後退的選項。身處市鎮內的人們(整個國家就是個市鎮),像巨大魚缸裏的觀賞魚,無謂地穿梭在同類和建築之間,心中盼著能夠更開心卻無法更開心的明天。

辛家就不一樣,特別是辛弗萊。

他總是笑臉迎人。總是喜歡發掘一些細微的事情,譬如媽媽講電話時會在句末微微翹起的小指頭或是代課的數學老師襯衫領子上濺到的雨滴。因爲這些小事,辛弗萊找到了專屬自己的快樂。在無名國的人民無法感受憂傷或愉悅的歲月中,弗萊饒有興味地觀察身邊的每一件小事物。就這麽悠悠晃晃地過了童年,直到他要過十二嵗生日那天。

叮咚叮咚門鈴響,小弗萊飛奔大門,調了調頸上的蝴蝶結,用口水弄貼了鬢角,預備迎接門前的爸爸媽媽。應該是一手捧紫色花束,另一手提著綁著白色緞帶的蛋糕盒。

但是夕陽中的身影卻不是爸爸,也不是媽媽,那人的雙手空空如也。是當員警的大華哥哥。他蹲下身子,嘴裏還未吐出一個音節,弗萊早已經從他顫動的眼角明瞭下來的一分鐘裏他即將說出口的一切。

就像預期一樣,大華說畢,弗萊便默默合上了大門,緩步走到後院媽媽種的一株小樹苗。小弗萊坐在小樹苗身旁,一坐就是兩天兩夜,也流了兩天兩夜的淚水。現在的弗萊終於接受了長久以來的那則傳説:這國土的小孩在十二嵗前,必須永遠向父母告別。可是,大晴天被雷擊中身亡的爸爸媽媽,確實死得過於離奇,讓弗萊不得不接受傳説真有其事。

待弗萊停止哭泣時,擡頭瞧,小樹苗已長成繁枝葉茂的大樹了。樹幹凹凸不平,但那樣的生長狀態並非正常。這件事弗萊怎麽能不發現?細看下,弗萊認出那些凹陷的地方像是能夠攀踩的。於是,他便循著這些印跡爬上了雲層中的樹冠。

那樹冠也不是單純的樹冠。就在階梯結束的另一端,弗萊撥開屢屢飄渺的云霧,找到了一間由樹枝緊密交纏成的別致樹屋。樹屋的窗外長著幾簇無色無味的花兒,花瓣隨風抖動的節奏讓弗萊想起了媽媽。弗萊抹干了臉上最後一滴淚,心中默念,我要把家搬到這裡。

弗萊決心要做的必定會達成,而無名國也因爲弗萊的改變而開始改變。

弗萊搬到樹屋後,便把原來在陸地上的房子改建成玻璃屋。不,弗萊不是要種花種草,搞綠化環境之類的活動。實際上,那閒玻璃屋成了弗萊糖果屋,販賣各色各樣,你想得到的,當然還有你想都想不到的糖果。原來弗萊在樹屋外發現的無色無味花是製作糖果的絕佳材料。說也奇怪,那些花用水煮沸後會變成一團粘糊,而弗萊只要心想那糖果的樣子,手中緊握的糊狀物體便會成爲想象中那樣。這件事也是弗萊一晚煮茶時忘了関窗才知道的。第一顆糖還有伯爵茶的香氣。

弗萊糖果屋的生意可好了。剛開始無名國的父母發現孩子活潑開朗了許多,當時還找不出原因爲何。之後意外嘗到弗萊的糖果時,驚覺世間居然存在這種美妙的滋味。弗萊的糖果讓大家的臉上添了笑容,那股放入口中后舌尖擴散的甜美是足夠讓心飛揚起來的。因此,無名國的人民紛紛沖到弗萊糖果屋,以斤論兩的方式購買一麻袋一麻袋的糖果,裝袋整齊,運載回家。不出一周,弗萊糖果屋也自然成了國民品牌。

而弗萊糖果屋帶來的不只是經濟效益,同時也減少了犯罪案的發生。香煙厰和酒吧相繼倒閉,因爲人們的煙癮酒癮可以通過弗萊的糖果戒掉,人們的煩惱也不再多得大得讓他們必須點起一根煙或飲下一口酒。

這裡的孩子終究沒有父母的陪伴,可是只要有弗萊,孩子背負的傷痛似乎就不那麽苦了。弗萊每每看見嚎啕跑進糖果屋的孩子時,總是不免胸口的一陣陣酸痛。雖然說人會因爲不斷接觸到某一件事,而逐漸變得麻木,可是老去的弗萊,如今佝僂的背脊卻依然會因爲看見稚嫩臉龐上的淚痕,而在夜裏唏噓不止。

弗萊遇到這種狀況時便會摘下挂在頸上的鑰匙,開啓櫃檯下的箱子。箱子很沉,所以弗萊必須花上一陣子才能夠把裏邊的東西取出,再遞到小孩的手上。就只有在小孩拆開包裝紙,開心地舔著那棒棒糖時,弗萊的心才輕了些。可是他每送出一根棒棒糖,自己就會頭暈目眩。晚上回到樹屋時,更會吐上幾個小時。隨著弗萊一年年的老去,這些症狀愈加嚴重。

可是弗萊爲了把擁有快樂的權利交還給孩子們,卻是甘之如飴。

在一天圓月夜裏,弗萊一如往常在爐子上多煮了一鍋水。摘取樹枝上的花瓣放入其中,然後攪拌。然後,弗萊一咬手指,往那個多出的鍋子中,滴入了自己的血液。弗萊必須滴入十二滴,吃到這支棒棒糖的孩子才能走出父母亡死的陰影,這是弗萊經過上百次的嘗試才知道的。

隨著每一滴離開身體的血液,弗萊腹部就更劇烈的攪動。最後一滴落入水中時,弗萊已經無法站立,跌坐在地上來回翻滾。那感覺就像上萬只叉子朝胃猛刺,有些還在皮開肉綻的部分使勁地刮。弗萊不知道爲什麽身體的疼痛會讓他打從心底發出微笑。就在大擺鐘響起之際,玻璃糖果屋外的黑貓發出咕嚕咕嚕聲之際,今天早上還在哭的小梅樂微笑入睡之際,弗萊就不再掙扎。

他口中冒出一攤七彩的液體,慢慢擴散到樹屋的整片地板。七彩的液體閃爍著微微的光芒,先是漫溢整個房子,過後像低潮的海水一樣緩緩消退,最後只是浸泡著弗萊的身子而已。樹屋似乎吸收了液體,也發出忽明忽滅的光暈。從樹枝傳送到葉片及花瓣,再輸運到軟綿的云朵中。

那一晚無名國下了彩色的雨。雨點打在每一戶的屋簷上,然後悄悄滲入每一個人的心中。

隔天小梅樂走到弗萊糖果屋前,看見了黑貓。

“梅樂,你開心嗎?”

“喵。……喵。”

“我想就是這樣吧。又要下雨了,快回家通知媽媽把衣服晾出去吧。”黑貓跳到梅樂的肩上,拍拍她的頭。

無名國似乎沒有多大的變化。只是在那一場雨后,弗萊,樹屋和詛咒都一併被雨水帶走了。

無名國的人民對於這些事的記憶也不復存在。弗萊糖果屋也不再賣糖果。

(很西西的故事。好莱坞的梦幻交织马奎斯的魔幻,卡尔维诺的狂想穿凿西方童话的漫想,叙述自生一股咒语般的魅力,吸引读者亦步亦趋尾随一同与文字延展。没有情节的高潮起伏,不作形式的曲折颠覆,其中虽也具有社会景态的微许批判和舍身救赎的主题点墨,但是借故事还原说故事的那一种纯粹净度,才是最精彩之处。)

故事:丹璐

从心开始

你自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蒸发,弃我于尘嚣最寂寞的中心,头也不回义无反顾地离去。我身穿褴褛的外衣,佝偻着身躯在每一个可能的角落摸索你的踪迹,于是在某个时间的断点怅然若失,被股强力推向一方未知的漩涡,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万箭穿心般疼痛中醒来,仍然惊魂未定,脸上湿漉漉的已分不清是汗是泪。

“又做了同样的梦吧。”

你眉头皱成川字,关切却无奈地安慰着,端来早已准备好的牛奶,执意让我饮下。一样的脸,一样的气味,为何那份让我不安的刻意疏离之感变得如此强烈。

在无数个夜晚,我就是来回被这同一个梦折腾地彻夜无眠,自我折磨也同时惊扰着枕边人。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已记不确切了,依稀能揣测大概是从那次车祸以后,又或许是从我发现能跟房子交流之初。

原本以为应该是我疯了或是得了难以治愈的幻想症。一间房子,居然也有喜怒哀乐嗔痴惧怨。只要我把脸颊紧贴于壁上,就能真切地感受到它的心情,不用动作无需表情。水管就是它的血管,梁柱就是它的骨骼。它会坦然告知一颗钉子的穿凿能让肌肉痉挛抽搐半天,一场雷雨过后关节总是酸痛不已腿脚乏力,而蜗居在体内四处攀爬的小虫总使它气血不通瘙痒难捱。

如此的异常让我欣喜不已却也烦躁不安,我试着跟你沟通,你惶然大笑怪我无中生有。直到掘墙脚把挖出的蟑螂窝摆在你面前,你的眼神里终掀起了波澜,但片刻又归于宁静。

曾几何时我们的相处变得如此别扭。我似乎比从前更敏锐于捕捉蛛丝马迹,有时也是因为房子的通风报信。前期,你依旧宠溺地刮我的鼻梁,谴责电视台恒久不衰的肥皂长剧。中期,你开始略显疲态,对于我的责难置若罔闻,眉宇间陌生的气息让我不寒而栗。后期,顾家的你开始频繁地彻夜不归,眼里温度骤降,衣间领口的酒气,和掺杂女人的香水味呛人心肺。有毒的气味。我愈加依赖对房子的倾诉,常态病态。而你继续沉溺于酒精的麻醉,风花雪月。

甜蜜的过往如前尘往事,和谐的旋律早已被杂音覆盖,不见天日。失爱的女人只能如末日黄花般遭受时间的摧残,等待命运的洗礼再一次重生。

“他是爱你的。”有一天房子这样告诉我。
“你,如何得知?又为何……。”我不置可否。
“因为心是你的。你心里有他。”似在讲一个远久的故事。

我抚着心口不规则的跳动频率,诧异良久,不得其解。

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没有预兆的,房子突然死了。天花板的墙漆雨点般剥落,砸在我的身上地上,斑斑驳驳。我听到激荡墙壁的抽泣声,然后它开始摇晃为我献上最后一舞。倾斜的倾斜,碰撞的碰撞,打开窗户整个世界都在叫嚣着欢快愉悦的曲调,在舞步的最后一踏里达到高潮,跟着一起沉默一起坠落。

我的身体迸散在一片狼藉的废墟里,不知你是如何找到的。你满脸尘土,无半点血色,眼里满是焦急的情绪,似火焰喷射神般凝视着,在我失去知觉前,慎重许下永生的承诺。你的怀抱如此温暖,幸福满溢,我的世界瞬间春暖花开。

醒来时,正躺在一间白色的屋子里。半醒半昏迷中只听得你与另一陌生男子的对话。

“组装再度完成,你确定不要改进编程,让她正常一点?”
“这是我老婆的心脏。无论怎样,我都爱。”

心下疑惑,低眼近看,只见胸腔已被打开,里面没有血肉只有排列整齐的金属仪器在哔哔作响,除了一颗完好的心脏,正在一下一下地跳动,鲜红有力。

(生化人梦见真绵羊的故事。科幻的人性想象重叠于机器的冰冷哀诉,电路贯穿血驱讲述了一则可作不同诠释的叙事,肉身脆弱但是人心不死,悲哀和欣慰之间令人玩味。梦境的内容不妨从旁补充,作为过去和未来的串联,最后在倾城灰烬中的复身,将更有绝美之姿。)

故事:丽宏



咚咚咚。

在注视形状奇特的门铃七秒后,我决定还是用最原始的方式向这位新邻居问好。也许门铃根本就是无辜的,是自己厌倦了这个时代下的所有科技产物罢了。总之,我打心眼里希望这位邻居会喜欢我烤的double chocolate曲奇。之前的邻居们好像都不大买账,总是以礼貌但疏远的语句拒绝我的造访,然后推回我捧在手里的曲奇篮子。他们究竟是不喜欢那只精致的编织午餐篮呢,还是压根就不喜欢吃曲奇饼干,始终没有人回答过我。可是,哪有人不喜欢吃曲奇的呢?

我收回敲门的手,两手端起昨天刚买回来的彩金玻璃碗,一边数着碗里的曲奇,一边忐忑不安地期待着这位邻居的出现。

啪嗒。清脆的开锁声让我莫名地紧张。

“你好,我……我叫小岑,就住在你对面。这是我烤的曲奇饼干,欢……欢迎你搬来我们这。”
“哦,你好。”他接过盛满曲奇的彩金玻璃碗,顺手就拿起一块放进嘴里。
“真好吃,很久没吃到这么正宗的巧克力曲奇了,谢谢你!”看着满嘴都是曲奇渣滓还努力开口道谢的他,我忍不住噗嗤地笑了出来,之前的尴尬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快请进吧。”眼前这个人,似乎有种让人信任的魔力。

我随他进了门。屋里的装修并不奢华,却充斥着无以名状的温馨,角角落落处,都看得到主人布置的用心。客厅尽头的音箱飘出慵懒的波萨诺瓦,飘着飘着,落定在窗前的栀子花瓣上。远远地,夕阳从凉台穿过,把墙壁染成一片烂漫橘色,在微微发亮的软木地板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我望着那双微笑成两道弯的眼睛,知道下一刻,自己就要爱上这间屋子,以及它的主人。

后来,我常常去他家里烤曲奇给他吃,他常常来我家里和我一起看黑白电影。我喜欢没事就去他家里听听他收藏的那一整辑波萨诺瓦,他喜欢深夜里敲门送上栀子花开的惊喜。只是我们很少出门,他也没有带我出去玩过。我想是因为他工作忙的缘故吧。无论如何,他是第一个不会对我设防的邻居,也是第一个教我相信我也可以和其他人一样快乐的男人。

可就在我打算以自己的方式报答他的时候,我才了解,这一切都是错觉。

“为什么不?”
“小岑,我不能,这是为你好。”
“如果我不要为我好呢。”
“别任性,你知道我不能这样。”
“你是嫌弃我吧?”
“怎么会,这和那个没有关系。”
“那和什么有关系?”
“我……”
“算了,不用你扶!”

我裹起外套,把自己从床边挪回到轮椅上。慌乱中,轮轴像是在跟我作对,一个劲地在手心里打滑。我多希望自己能站起来,大步流星地夺门而出。可惜,此时此刻,我一定看上去像个没尊严的小丑。

啪嗒。清脆的关门声响之后,我变回了之前的我。

(逆境逢生然后顺境逢绝的故事。叙述的隐昭和聚焦皆有恰好恰准的着力,人物的心思剖白和情绪起伏浑然立体,幻灭之间即让读者两相欷歔。末段情节不妨让报答成真,再发觉原来是陌生人的慈悲和怜悯。)

故事:姝敏

茶馆的秘密

山坡上矗立着一间小小的茶馆。棚顶上垂直而下的簇簇紫藤花轻轻摇曳,磨蹭出沙沙的声响。纤结的枝蔓穿梭木篱,筑起外墙。菱形小格上铺洒着绿茵,满架蔷薇。

墙上倒吊着玫瑰花束,女子研磨着手上的各色花瓣。黑夜降临之前,她要摘下东面墙上的茉莉,还有南面墙上的向日葵。小屋里的向阳花草终年吸收饱足的阳光,散发着盎然生机。女子在它们最繁盛的季节里加以采摘,挂在檐角晒至干透。小小的茶馆季季翻新,客人们每每喝到不同口味的新茶——女子以花瓣制茶,替人驱散心里的阴霾。

没有人知道,女子总能看到人们头上笼罩着一朵或轻或重的乌云。轻者来自于个人的烦恼与不快,重者渗入了社会的责任。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乌云总在不知不觉间降临到每个人头上。被乌云罩顶的人们,或周身不快,或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驱之不散。每当这些低着头,神色沮丧的人们走入茶馆,女子总会奉上精心调配的草药花茶,让阳光的气息随着茶暖透心扉,驱走人们心里的阴霾。

女子总是安静地笑着,聆听客人们的话。偶尔写下三言两语,与客笔谈。茶馆里的客人因此特别愿意向她倾诉所有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烦恼与秘密。沉重的秘密一经诉说就变得轻盈,头上的乌云随之飘散。男人头上顶着繁重的工作、女人们肩上扛着家庭的责任、孩子们背上挑起未来的希望,再加上各种秘密,沉甸甸的压在众人身上。

女子洞悉小镇上每一个人的烦恼与秘密。她虽然从不说话,镇上的人们却日渐深怕自己的秘密被抖露,对她又爱又惧。女子天性聪敏自然明白大家的疑虑,便开堂传艺将平身所学倾囊相授。人们虽然只学到皮毛,但也开始自行解决忧愁,如今是家家门前种满了花朵,尝试收集阳光的味道。曾经门庭若市的茶馆逐渐被冷落,无人问津。

一阵风吹过,女子闻见风讯传来忧郁的气息,慢慢逼近。抬起头,她看见一个男孩出现在面前,局促不安地绞着双手。 “昨天我泼了一滩水在地上,害妈妈跌倒了……”男孩脸上流露出自责的表情。罪恶感滋养出的巨大乌云,压得他喘不过气。

“阳光会驱散心底的乌云。”女子摘下屋外的几株向日葵,连着字条交到男孩手上。男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拿起灿烂的花朵,跑出茶馆,忽然回头说到:“谢谢姐姐!”

最后一个了,她终于教会了小镇上的所有人,用阳光的味道驱散心底的乌云。女子凝望着远处的男孩,头顶上乌云缩小,云里落下七彩雨滴。风那么大,像是催她离开的信号。

就这样,女子带着所有人的秘密,消失在小镇上。从此再也没有人提起过,仿佛这个女子从未存在。

(解忧仙女也是心理医生的故事。每个人的头顶有一朵阴晴的云,每个人的心底也有一道深浅的痕。仿佛山中传奇乡野奇谭,叙述的节奏和文字,皆有隽永清丽而且翻味耐读的基调。--补入一段情节交代。)

Wednesday, March 23, 2011

故事:荧荧

薑餅的故事

傳說在遠遠的深山中,有一個薑餅師傅,某些原因令他隱居深山,從此再沒有踏進城市半步。沒有人知道薑餅師傅的過去,甚至連最熟悉他的薑餅人也只知道,他過去所受的傷害太深了。師傅的薑餅工廠位於山頂,而他所作的薑餅人們則群居在山下——薑餅村就此形成。

薑餅村有一習俗,每個薑餅人都有優劣之分,以甜味適中、外型精巧為優,以过淡、過甜、過胖、過矮為劣。優質薑餅人在村內會受到較好待遇,就如村例所標明,「薑餅村村民若認為所見的薑餅屬於優質,應向此餅灑上色彩繽紛的糖果,以表讚賞;相反,若其醜陋無比,則會灑上老薑絲,令它既苦又辣。這些糖果薑絲,將會黏在身上,直到他人改觀為止。」換言之,它們身上被灑上的是糖果或是薑絲,決定了村內的地位。每位準備進入烤爐前的薑餅人,都會收到薑餅村所派發的村例字條。

阿醜,村內其中一個薑餅人,跟它同一批烤出來的薑餅人一樣,它的味道適中,甜而不膩,而且口感更較前期改進,有如入口鬆化的曲奇餅,令人回味無窮。可是,因為一次小小的意外,就讓它這一生注定全身都被灑上又老又黃的薑絲。

「可不可以再烤一次?」

初出爐的阿醜眼泛淚光,茫茫然地望著薑餅師傅,心裡就只重複思考著同一問題,身邊則是興奮得不禁跳起的薑餅人們。

薑餅師傅發現阿醜愁眉不展,知道這個薑餅人失落的原因,就說了。

「燶了少許不要緊,你同樣是我最愛的薑餅人啊!」

原來阿醜從鐵板上掉了下來,半個身子都給烤燶了。阿醜心裡十分感激師傅的安慰,亦只好接受自己的命運。

阿醜的第一天生活已經很不如意。剛到村口,鄰居的薑餅大叔已大聲唱和:「怎麼會有一個『陰陽面』出現?」,隨即將老薑絲灑在阿醜頭上當頭髮,遮掩住烤得漂亮的那一面,「燶也要全部燶才像樣啊!」

可憐的阿醜強忍淚水,披掛著薑絲直走過街。其他薑餅人見阿醜如此怪異,又見它頭上這麼多薑絲,都紛紛走過來撒上更多,然後又急急走開,生怕它身上的燶黑會突然脫下來跳到它們身上去似的。面對這境況,阿醜實在不知怎樣應對,這些憤怒、不解、怨懟混合起來,結成了傷心的疮疤。

阿醜曾聽聞森林中有一奇怪屋,打著「願望必定實現」的廣告字句,於是便決定前去尋求解決的方法,找了半天終於來到以薑餅造成的屋子。外表與薑餅村的屋子沒兩樣,都是淡啡色薑餅外牆,透明硬糖窗牖,被茁壯的杉木重重包圍,彷彿為小小的屋子提供最強的靈力。阿醜走到半開半掩的巧克力門,想禮貌問一句有人在嗎,可是屋子突然卻猛烈震動起來。

巧克力門慢慢升起,整幢房子下露出兩支基座,然後形成兩層高的人型薑餅屋,阿醜嚇得躲在樹後,轉身一瞥屋頂寫「歡迎來到奇怪屋」,這才鬆一口氣。

「小小薑餅人,你來做甚麼?」巧克力門原來是嘴巴,噴出香甜味道。

「我有一半身體給烤燶了!你有方法還原嗎?」

「以命償命,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以手還手,以腳還腳。」

「甚麼?」

「再見!」

屋子隆隆回復原本外貌,還沒來得及好好問道,便消失了。阿醜一時不能反應過來,呆呆的看著屋子,一陣徬徨與落空,令它連奇怪屋的答案也差點忘記。「以腳還腳?」,猶如孩子遇到問題便問父母的習慣,阿醜爬上高聳入雲的山頂,找它的創造者薑餅師傅去了。

爬上陡峭的長斜,阿醜終於到達工廠門前。剛推開沉重大門,便傳來濃郁撲鼻的牛油香味。阿醜小心翼翼地跨過躺在地上的薑餅人,沿著餐桌走到烤爐旁邊,看到薑餅師傅正在專注地搓著麵團,就只好靜靜地等待著,但同時,它亦不自禁看了看桌上一個跟自己同樣烤燶了半身的薑餅人一眼。

「你來了?」薑餅師傅忙碌過後亦滿身大汗,忙著找椅子坐下來。

「師傅,我真的受不了其他薑餅人的嘲笑!而且奇怪屋叫我以手還腳的把我弄得糊塗……你可否跟我修補一下?求求你!」說著時,阿醜連聲音也震抖了。

「我很抱歉令你掉進那爐火裡,但我真的沒有辦法能清除那些燶跡,人言可畏,我也明白被人嘲諷的感受,是我令你受著同樣的煎熬……。」薑餅師傅嘆息著,臉上浮現矛盾而痛苦的面容。

阿醜聽著薑餅師傅的回應,心裡既難過又惆悵,連師傅也沒有辦法,也差不多代表絕望了。

「以手還手,以腳還腳,意思就是讓你的身體做回自己本份啊!」聲音是從餐桌上傳來的,就是那位跟阿醜同樣燶的薑餅人說話。

「阿祈,你有辦法嗎?」連薑餅師傅也很好奇。

「你身上竟沒有一絲薑絲!你是怎樣做到的?」阿醜連忙追問。

阿祈輕巧地跳到阿醜面前,比阿醜高些,那自信的臉容跟活潑的聲音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灑糖果、灑薑絲這些習俗,都是由於大家喜歡互相比較而已。」阿祈邊說邊看看師傅,看看阿醜,像是徵求大家的同意,「身體不應由外表評價,只要沒有心存比較,不過於重視別人對自己的評價,就算別人將整個薑拋到你那裡去,也不會黏著呢!不信你試試看吧。」

阿醜合上眼,忘記自己的醜陋,想像自己不受別人奇異眼光,在大街上昂首闊步地走著,也不自覺微微在笑。果然,它身上的薑絲這時一串串地掉下來,身上回復原來的黑白兩色。阿醜仔細看著自己,又看看阿祈和薑餅師傅,三人笑了。

(不去管他人便能找到自己的故事。寓言铺叙了纯真热闹的想象,亦如童话谱写了微言中的大意,颇能让读者从简单的脉络中去完成认同。姜饼师傅的『过去』不妨多加暗示,也可让其同受启迪。--略修字词。)

故事:月丽

明天,我梦见…

慧莹抬头看着入口处。阳光有点刺眼,不过总算走到了。房子墙上油漆剥落,布满青苔,浮雕的棱角模糊得仿佛就快没入墙里。房子是这座纷繁的城里熟睡的孩子,睡得正酣,嘴巴一张一合打着呼噜。

慧莹拎着一箩筐的床单,爬到屋顶上去晒病人的床单。烈日当空。她双手抓起绞成一团的床单往空中一撒,“倏──”床单上的水份瞬间飞溅,脸上有阵阵凉意。晒完床单,是病人的午餐时间。她和亚利斯到厨房领了牛奶和粥,开始给病人喂食。慧莹端着旎拉雅喜爱的牛奶,坐到她身边。她今天精神稍好,吃得比平常都快。她握着慧莹的手和她聊天。慧莹一个字都听不懂,旎拉雅在细数自己的人生吗?还是对着我说着感激的话吗?旎拉雅说着说着,那些话纠纠结结地缠在了一块,在夜晚变成慧莹日记边上的絮语。

这是慧莹来到这房子的第三个星期,记得第一天的时候,旎拉雅也是第一次由另外两个义工抬着进来。她躺在担架上,呼吸微浅,慧莹为她清洗身体。慧莹梳过她那一缕又一缕的银丝,藏在发丝里的污秽物无以名状,统统扫落在浴室的地上。慧莹用清水给旎拉雅擦身子,挽起她黑瘦的手,用布来回地抹。然后是背,然后是胸前。慧莹细心检查她身上每一处伤口,小心的敷药。不用男义工的帮忙,慧莹就能把旎拉雅抱到病床上。旎拉雅只有上半身的重量。

日复一日,旎拉雅渐有起色。明天,她就可以离开这房子,回到街上去生活了。这里要收容更多其他的危垂之人。

临走前,慧莹亲了亲旎拉雅的额头,和她说晚安。她笑了,慧莹一厢情愿地认为,那笑是幸福的。慧莹不想她离开,不敢去想旎拉雅回到街上以后,能怎么生活。

慧莹漫步走回自己的义工宿舍,没来得及写日记,眼皮早已重得阖上了。梦中,慧莹看见自己在房子的门口,旎拉雅朝着自己一步一步走来,到了慧莹的跟前,她一如往常地握着慧莹的手,说:“明天,我作了一个梦,自己长出了双脚,身上的伤口全都愈合。明天的梦里,我不饿也不痛。”

晨曦照耀着房子。亚利斯对着刚走进来的慧莹说,旎拉雅不用回到街上去生活了。慧莹想起昨晚那个梦,急步走向旎拉雅的床位。旎拉雅已经不在了。慧莹想,从此以后,旎拉雅再也不用回到街上去了;可是从此再也没有人,会这样握我的手了。

(病院遗爱的故事。文字稍露淡然韵致,叙述节奏拿捏妥当,但或许碍于篇幅的限定,整体还不够入味,结尾的失落煽情也属套式情怀。病者可多描写,人物尚可添墨,带着自己的伤口在此寻找救与赎。)

故事:幼贞

默读孤单

熟练地将钥匙插入钥匙孔,逆时针转动手腕两次。咔哒,门锁轻易卸下武装,用满室的黑暗迎接主人归来。两寸半黑色高跟鞋置入属于它的位置:鞋柜第二层左侧。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好弥补整日压抑于脚掌与地面之间的缺氧。然后砰的一声,世界变成条状,阻隔在朱红色柜门之后。

纤细的右手准确无误碰触门边突起的开关。啪!泛红双颊微醺双眼,略带醉意的痴笑脸庞在灯光下显现。转身,扣上门锁,你放肆大笑。

早上一到公司你就感觉到了,感觉到周围人们对你投射的羡慕眼光。例常会议上,总经理那双沁着汗的肥厚双手放肆的在你右手留下汗迹。你忍着将手抽出的反射,脸上漾着腼腆的笑,在同事的鼓掌声中接受那希冀已久的消息:恭喜你升职了!庆祝酒会上,同事都说你是部门里最有资格升职的人。嘴角牵着惯常示人的谦虚笑容,你说那只是运气比较好。末了不忘回赞同事几句、说些激励的话。刻意忽略心里那狂躁的呐喊:废话!那是我用多年努力挣来的!

圆融客套,那是你习得的生存之道。

墨绿色的沙发布满割痕,纵横交错着被公事压得喘不过气的烦闷。一句句咒骂杂乱地占满纯白墙面,宣泄着对生活的诸多不满。你学会在客厅一隅喃喃自语,默默用眼泪盈满手中的高脚杯。水柱哗啦啦流入洗脸盆,尔后被水管饥渴吞蚀仿佛不曾存在。烦恼也会随之消失吧?你想。怎知泪水在深处集成漩涡不断翻搅,你深陷其中觅不得出口。

那一次A向大家说自己男友的体贴与甜蜜,隔天就听到B和C在化妆室批评A爱炫耀。你发现连快乐也需要被掩饰。于是乎,唯有回到这专属于你的封闭空间,快乐才得到喘息的机会,肆意释放。慢慢的,你忘了痛苦不需独自承受;开心可以有人陪你欢笑。你在别人的眼光中搜索自己的价值,苦心雕塑出自以为完美无缺的躯体,却失去了自己。

天花板上那略带腐朽的缺角,一只壁虎鬼祟地移动着脚步。凝视着,你揣测它将往哪一个方向前进。但,它只是一动也不动,伫在原地,发出得得得得的声响。

“你为什么不前进,是在等待着什么?”
“我早已遗忘,等待是什么。”

早上七点,按照惯例在手机唱完第二句歌词后转醒。离屋前啪的一声还室内一片黑寂。踩着两寸半黑色高跟鞋,你前进。

(一个人清醒活着的故事。细节皆有俐落纯熟的描写,可惜整体较是心理的投影和常事的周旋。情态摹写精彩,现代独居女性的剖白也传神呈现,尚欠一个较有戏味和情节的框架,将这一切尽览其中。)

故事:芷沁

儿子

阳光穿过薄纱窗帘,大剌剌地爬上偌大的双人床,刺眼的光芒唤醒了卷缩在床上的女人。缓缓睁开惺忪睡眼,下意识地伸出左手抚摸身边空冷的位置,才确认在光照下飘舞的尘埃又陪她睡了一夜。木然翻身下床,她丝毫不厌烦地延续这几年来的习惯,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走廊尽头的那扇门,希望下一秒就能从这个噩梦中醒来,看见他安稳地睡在被窝里。

喀——她扭下门把,迎接那令人窒息的失落感。床依旧是空的,只有他的小熊维尼端坐在枕头上。

记得他从前老爱吵着和她一起睡,耍着性子要她朗读已经不下百次的睡美人。每一次听到王子公主的美满结局时,就会偎在她怀里大声宣示,等他长大后一定要当那个可以打败怪兽保护妈咪的王子殿下。妈咪是他最爱最爱的公主。她莞尔,想起他信誓旦旦的可爱模样。那天真欢乐的小脸蛋仿佛就在眼前,与死去丈夫的面庞重叠在一起,两父子的眉眼和酒窝在记忆里交汇……转瞬间一切又渐渐变得模糊,最后竟然连儿子的轮廓也消失不见。

惶恐的感觉从大理石地板渗入她白嫩的脚板,冷飕飕的,向四肢不断扩散着。眼神涣散,她拖着身躯走向客厅积满厚尘的壁橱,只有中间一层的抽屉没上锁,里面放着一本眼熟的黑色相册。

手指在相册的回忆里游走,一个年轻女孩挂着腼腆的微笑望着她。那是二十岁的她,他们初次约会时男孩替她照的。女孩站着坐着坐着站着趴着坐着蹲着站着,每一张都是甜美的笑容,每一张都是他眼里最美丽的她。男孩偶尔也会出现在相簿里,最上相的就是穿着西装挽着她步入教堂的那张,男孩和女孩在那一天变成了男人和女人。那一刻他们甜蜜的相拥,但深情的相望仅持续了两年。当医生告诉他们她无法怀孕后,女人从此忘了如何再对镜头牵动嘴角。相册里最后一张相片是女人面无表情地坐在床沿,轻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

“我只要我们的小孩。”他不忍见她难过,但领养小孩的提议却一再被否决。因为爱他,所以希望为他生个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宝宝,可是他连一个女人最单纯的心思都不理解。多次的争执以后,男人终于受不了,离家的路上和一辆迎面而来的货车撞上,在送院途中宣告不治。

她变得更加阴郁,从此不再踏出家门一步,整天守着这个属于他们的家。女人甚至开始出现孕吐的现象,清晨起床后就抱着马桶干吐。连续三个月没来月经,她觉得胸部有轻微的刺痛感,鼓鼓胀胀的,一切都符合怀孕的迹象。

相册在双腿压出了毫无感觉的淤印,她一手把桌上一瓶瓶的抗压抑药物都扫落,一颗颗粉红色药丸在地面上撒开,像一朵盛开娇艳的康乃馨。她好像在花瓣中听到了婴孩的笑声,于是便慢慢地站起来,走回儿子的房间。

(假怀孕真失常的故事。虽然百密中仍有疏漏,但构思布局皆有精准的经营,穿插现实和回忆之中,透述出一种假亦真时的惘然和悲恸。相册一节有点取巧,假孕细节仍可补充。--修饰结尾让幻象更为逼真。)

故事:智丽

雨•家

午后,下着雨,停着电,剩下屋外透入的微微光源,失去灯照的客厅里尚看得见五指。握着被冷空气侵袭后变得软趴趴的报纸,靠着薄弱的光线勉强从彩色图片阅读其中的内容。抬头望天花板停转的风扇、无法操作的日光灯管,时间定格在这一刻,停电时总是想念风扇转动时投射在墙上如走马灯般的影子。

冷飕飕的雨天为阴暗的客厅增添几许寒气。雨声风声加上墙上时钟发出嘀嗒声,听起来犀利短促,烦躁不安。还好,厨房里碗盘碰撞的声音终于让我将注意力转移。细微光线勾画出父亲的背影,僵硬、肃穆、忧愁。父亲摸黑正准备晚餐,看着他笨拙的模样,我便放下手中的报纸,往厨房走到他的身旁。父亲用手背轻推我的臂膀,继续独自默默地拿着菜刀在砧板上磨蹭,光线虽然微弱,却仍可看见他皱起的额头,示意我离开。我不屑的仰起头,挺起胸膛回到模糊的头条新闻里头。

半响,雨势渐大还夹带雷电,像玩蛇人的笛声一样诱使我闻声起舞。头晕目眩的我的心跳加快,到底是眼前的事物旋转还是眼珠子在转,好渴,好闷,想吐,我感觉自己正在往后倾斜。

叮——。是锁头敲打铁门的声音。啪——。
“谁打我?”
“为什么不去给你妈开门?”是父亲。
“妈?妈回来了?”
“当然,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妈当然会来。”

n字形的双眸,黄色的针织外套,两件式的搭配加上碎花长裙,还有中短长发扎起的马尾,黝黑的皮肤面容,还没回过神,妈已经来到我面前。

“怎么不开灯”,妈往客厅墙上的开关一按,家里一下恢复了光明。大雨将妈的招牌碎花长裙溅湿了,父亲一反平常严肃的表情,温柔的拿起毛巾为老婆细心擦拭,上扬的嘴角显得怪不自然。我注视着妈手上拿着的方盒子,是我的生日蛋糕。这场雨下的真是时候。

妈将蛋糕递给我,自己到厨房接过父亲的忙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完成了一桌子的菜。三口子围着圆桌坐下,妈亮出完美的笑容为我的饭碗夹满了菜,父亲的下巴也笑得快要塌下来。外头的雨虽然凄冷,但却为家里带来了久未出现的温馨。小声说,大声笑,顽皮打闹的情景再次降临在我身上。

渐渐雨势转小,妈的眼角闪着泪光,放下碗筷,取出蛋糕,点上蜡烛,拍着手,哽咽唱完生日歌。还没唱完,我已紧闭双眼,许下我的愿望:妈,请你明年再回来……

我为妈披上她的黄色针织外套,外头还飘着绵绵细雨,一层薄薄的雾在街上若隐若现。我和父亲肃立在门口,看妈缓缓向街口移动,消失在雨后薄雾覆盖的街上。我拍拍父亲的肩,再次闭眼,用锁头敲打铁门三声,“叮、叮、叮……”。

从沙发上醒来,电源回来了,外头的天空恢复青蓝的主色调。天花板上风扇开始转动,房子又动了起来。厨房里,父亲依旧严肃的忙碌着,妈恐怕是不会来了。

父亲默默在灵位前摆了一张桌子,放上几道菜,从冰箱取出蛋糕,我和他相对而坐,今天是我的生日,妈的忌日。

(梦里不知妈已逝的故事。叙述略有巧思,但情境的氛围尚欠更为成熟的调控,情节也多了芜杂和刻意的穿插。其实大可平铺直抒,结尾恍若亡者同在一起,母丧的哀伤和父在的快乐即能交织。--修删情节。)

故事:伊伶

女神

倒臥在客廳那張新買的單人臥椅上,至始至終他只聽到秒針反覆爬沙的音節。臥椅是一位以奢華宮廷風的作品著稱的意大利名家設計,根據古希臘女神Δίκη的形象和概念打造。他在黑色和白色之間遊移。灰色最熱門,有品味的人都一見傾心,售貨員於是感謝他的認同。桌緣鍍白金的黑水晶咖啡桌上,擱著半瓶不到的雷司令,似乎在那裡呆了一輩子。軟木塞和開瓶器享受過滑冰須臾的快感,慘掛在桌沿,不知道能維持多久。黑水晶的反射中照見傾斜的天花板,連那幾塊酒水蒸發后留下的水漬也遮掩不住它的突兀。反而找不到婀娜的香檳笛。少了旋轉觀色,貼近鼻樑聞香,細啜慢飲的取樂,又抑或,只是屏氣凝神瞠視芭蕾舞者孤傲站立又回味無窮的身影的潔癖。

總是排遣不去,每場官司打贏后的失落。他早就醞釀好再次下沉的心理建設。踏進法庭那一刻就開始,檢察官提出控訴,證人提供證詞,與檢察官輪番上陣。那時心就離開了他的身體,徹骨而去,淹溺入黑不透光的不明液體,沉下去沉下去沉下去……直到白酒都喝光了,仍持續沉淪著。他好想吐,把那顆不知道跑到哪裡的心吐出來。每一次他都計算著,終究要多久才會到底。一直都無從知道,總覺得心和時間都有爬磋之嫌。算著算著,他又變成無力反抗的困獸,深陷在臥椅的桎梏中。

密不透風的百葉窗隔絕飄落的粉末與月光的聯繫。但他仍然可以感覺到點點斑斑的漆片在他鼻尖描摹的怒駡,抑或是慰藉。和在咽喉上的撫慰,還是掐捏。逼視日趨漸露出的混凝土,以為這樣就可以叫它退縮,玩著莊生曉夢的把戲。Δίκη為他橋好姿勢,為的是每早張開眼就蒙受混凝土的責斥,還是接納漆片粉末的洗禮,他仍然無從得知。加冕的是不知不覺中竄回身體的心,竄得無聲無息,以致每每在又失去時才發現它回來過。妻子不知道爲什麽,自從到新公司上班后,他既揮霍又吝嗇。

賣掉賓士,沒有絲毫的留戀。利落的撕痕,恨不得把它燒成符水一飲而盡。妻子得知他把支票毀了也沒有些許的反抗,舉國狂歡式幫他把解雇信也給撕個稀巴爛。

不相熟的親戚掩藏不住看到那張值妻子三個月薪水的咖啡桌的喜悅之情,那就成人之美吧。不管他是否介意喜悅時還沒出現的割痕。

妻子問名家臥椅是否也該剷除殆盡。片甲不留,才能盡享獨裁者的專政。他卻猶豫了一回。

隔了一晚,還是換了與小康之家才有共鸣的家庭式沙發。一掃而空,一無所有的神清氣爽。

“你現在不需要這塊塌陷來提醒你關於我們的一切了吧”
“所以呢?”
“該花的還是得花,頂多我們自己漆,把請油漆工人的錢給省了。”
“不行”
“那……”

嘴角牽起,他早該相信。“有女神呢”

(千金散尽的故事。文字老练精干,常能让人拍案叫绝,但也易于受制而使描写失焦。前段的铺排极其精彩,结尾欲要凸显的感觉却无从依傍,不妨写成一个男人慢慢丢弃家具然后决定离开房间的故事。)

Tuesday, March 22, 2011

故事:惠芬

回家

候机室里的人寥寥无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有些紧张心虚,在这静谧的空气中闻到淡淡危险的味道,右手不自觉握紧另一只微湿的手。手的主人安慰他说,几经波折,连最艰难的签证都办好了,该来的总该来的。既然什么都没来,不如就什么都不想吧!

坐在客舱舒适的座位上,他的脑海里不断重复女人的话,四肢放得软软的想要入眠,十几个钟头的路程啊,可惜头皮绷得紧紧的,思绪一黑就像掉进无底洞般然后迅速惊醒。恍恍惚惚间,感觉有人摇着他的肩膀,到了到了。

从机场到住所只要半个小时,男人女人提着沉甸甸的行李出了等候区,跟随指示寻找公车的踪影。也许是夏末的关系吧,傍晚的天气和上机前自己家乡差不了多少。不同的是,公车上叽里呱啦充斥着听不懂的语言,他们不断观察其他乘客,也不断被别人目光洗礼,瑞典街上确实没有多少张东方脸孔呢。一个痴肥的小孩指着他们对父母嚷嚷,女人腼腆地对着小孩笑了一笑,只听见小孩嚷的声量更大些。

没人告诉他们,这是间转经多手的房子,只是华而不实,樱桃木地板好几处翘了起来,凹凸不平的表面感觉好像是在月球漫步。男人还来不及开骂,房间里竟然走出一个白人青年,匆忙间打了招呼,溜进厨房打开冰箱找东西。原来房子还有别的住客,男人脸色铁青,女人没等男人发作,算了吧,钱都给了,其他房子都贵。

就这样,随着他们住进月球,不久之后也找到了几份工作。女人在快餐店里当服务生,男人白天在工厂卸货,夜晚打扫大厦厕所,一个月下来生活就只剩下无止境的劳动。两人交集渐少,靠着一枚戒指和一份对未来的憧憬,两颗心还是紧紧相连。

这一天晚上,是他们到异地的六个月纪念。男人假装肚子疼请假提早回家,蹑手蹑脚躲进厨房,把之前买的蜡烛点燃。一片都是爱的光芒,男人悄悄来到房门口,轻探,怎么没人?仔细搜查一遍,没有纸条。男人想起厨房里的火焰,走出房门,目光正好跟对面房里走出来的女人对上。女人虽然衣衫整齐,却闪过一丝羞愧,来到男人的面前温柔地问他累不累,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男人的手高举在半空中,在愤怒与不舍之间徘徊,最后无力地放下。

走,我们回家吧!女人犹豫不答。

上次办的签证也快到期了,这次不要花钱办了,回去重新开始吧!男人低声下气说。

女人低着头说,我的已经办好了。

男人的怒气这时再也无法遏止,冲到白人青年的房里,把他从床上托起,狠狠揍了几拳,又奔回厨房把一颗颗烈焰扔进那肮脏的房间。女人回过神来想阻止发疯的男人,下一秒就听见“砰”的一声。白人青年紧握手枪,枪口的白烟与蜡烛的乌气缭绕在一起。

男人在虚幻中倒下,恍惚间听见女人的声音,我要回家了。

(在异乡戴绿帽的故事。企图和野心可嘉,但点染离散苦难的笔触却不够通透,前头细腻的铺排或需更长篇幅的延续,结尾略嫌戏剧化也有点媚俗。如果从女人的角度写来,故事会更有新意。--略修描写词句。)

故事:燕凤

亲爱的妈妈

女孩匿于遍地狼籍里。空气凝滞,微粒在懈怠中缓慢流动。电视倒在下陷且裂痕交错的地面上,随处可见玻璃碎片,还有散乱一地的课本,桌椅离开了它们原来该在的位子,不规则地躺着。她就蹲坐在麻将桌底下。声音早已嘶哑,哭喊过不下一小时,此时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纤弱的啜泣声。

“我可以离开吗?”她不知道是第几次这样问自己了。

双手紧握着塑胶小手,原本附属于它的主人就在几厘米以外伸手可及之处,却没有勇气让它们回到最初。凝视着被强行扯裂的小手,她看到了去年的她,穿着最爱的白纱蓬蓬裙,妈妈一旁唱着生日歌,歌声钻入耳蜗,是最优美的乐章。从妈妈手中接过渴慕已久的洋娃娃,此后那骄纵的眼神,无暇的身躯,就不曾从她怀里离开。妈妈还拥有溺人的笑容,总能瞬间牵起她的满足。就如同她白皙光滑的身体一样,赏心悦目。妈妈一直是她最幸福的骄傲,快乐就是这么简单,但是也那么脆弱。

麻将桌下,她曲膝而坐,双腿被紧紧揽着,下巴硬压着膝盖,造就出完美的弧线。泪一再汩汩涌出,流过脸,往膝盖、小腿蔓延。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失神了,嘴角却如同被线扯着往上拉,右脸颊上出现豆大的酒窝。

“妈妈,我可以买那个吗?”
“不可以!”

她突然发疯似的吼叫,双手扯动她那已经凌乱不堪的短发。仿佛离开了原有的躯壳,为自己解答了自己的问题。胶着的空气被打散了,加快了流动的速度,回音游走在凌乱狭小的空间里。

脚踝在流血,血滴到达地面,又被弹起,溅得她脚上满满的血痕。她不是没有感觉,她只是习惯了。俯身擦拭地上的血滴,却越擦越脏。于是她取下上衣拼命擦拭,使劲地抹着,却还是赶不上不断冒血的伤口。光裸的身体,满是已经结痂的伤疤,手臂上,大腿上,背上,肩上,无处不在。以前那洁白无瑕的躯壳,再也找不回了。

紊乱的空间在自怨自艾,她竟差点忘了,妈妈临走前交代她把东西给收干净。她套上衣服,走出桌底,这才开始慌忙地整理着。

叮叮叮——酒瓶碰撞的声音,隔着一道门传来。是妈妈回来了。刚捡起的时钟从手中掉落,玻璃镜硬生生被砸破了,时针停在一点五十分。门外一阵骚动,街灯经门缝透进微弱的光。她试图压抑急促的呼吸,紧捏着颤栗的大腿,毛孔紧竖,紧锁着的眉头底下,牢盯着大门的眼睛里,满满的,是恐惧。

(小女孩怕醉妈妈的故事。叙述聚焦桌底,完成了人物惊惧甚而分裂的心理描写,用字形容颇有深刻的力度。不过,整体故事性稍嫌单薄,不妨补入妈妈变坏的环节,当中的曲折缘由才能引人同情唏嘘。)

故事:慧妮

转迹

6点55分, 她仍在双人床上蠕动着,用力地睁开双眼。第一道阳光才刚拨开重叠的云朵,这城市却早已苏醒。

她口渴了,手指找到右手边的那杯橙汁,但视线却抢先停留在玻璃杯子边的相框上。她用指尖轻轻地抚摸了那张笑容,凝视了盖瑞三秒,随即又将注意力转移回电脑荧光屏前密密麻麻的文字堆里,因为Margot Fonteyn是个传奇,更是她的女神。

涂好胭脂的她站在大厅的落地镜子前,两手握着胸前的手把,慢慢将身子往前倾,右腿向后抬起,全身使劲将重心集中在竖起的左脚尖上。她集中精神和自己对视,打量这弯下腰的弧度,犹如一只美丽的蝎子。

“莎曼小姐,你有信件!”

门铃响后邮差还补上一句,她皱了下眉头,然后伸直腰身,走到门前接过包裹,礼貌地道谢。关上门后,莎曼显得有些心急,手指鲁莽地将封口撕开。这一次,是一封信和一张《仲夏夜之梦》的芭蕾舞剧光碟。“你知道吧?你是最棒的!”

莎曼笑了,绚烂的目光飞快地阅读着那行行不算端正的字体, 满满三页的都是《仲夏夜之梦》的观后感。

“……记得,梦不该有尽头哦!”

“王子”鼓励的话语永远是莎曼坚持下去的动力。接下来《火凤凰》的试镜,她愈自信胜任有余。

一个32岁的女人,八年的努力,她也曾风光过。三年前的《睡美人》,让莎曼有机会站上伦敦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的舞台,接受座无虚席的掌声。那一刻,是身为芭蕾舞者的最高荣誉。莎曼闭起双眼,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只为第一个音符的响起而舞动。这一刻,对着铁面无私的六位评审,莎曼势必要以她美丽的身躯,尽显曼妙的舞姿,叫他们都为之倾倒。果然不出她所料,仅仅五分钟,评审们已深陷莎曼勾魂的舞蹈里,当下确定了《火凤凰》的女主角。

莎曼没日没夜的练舞,攀上事业巅峰的过程中,却使盖瑞和她的关系霎时降温。五年的感情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考验,后来虽然克服了种种障碍,但是盖瑞患上末期脑癌的消息,却颠覆了她的整个世界。

自从盖瑞去世后,这是莎曼第一次当上大型芭蕾舞剧的主角。《睡美人》的表演期间,她需要克服与承受的压力,远比如今来得大。现在,芭蕾舞成了莎曼唯一的挚爱。她望着抽屉里那叠来自“王子”的信件,决定邀请这三年来给予自己精神上极大支持的粉丝观赏这次的演出。

“莎曼小姐,你要的地址应该是这个:Dufftown,No.18,Stephen Cottage Hospital。”邮局来电的小弟给的地址,有几分眼熟,琢磨后心想,原来是他。

莎曼手握舞台剧的门票,来到格莱恩的诊察室。格莱恩摘下老花眼镜,仔细端倪后才认出体态已稍微更加丰腴的莎曼。

“真巧,原来你是我的粉丝。”莎曼恭敬地把门票递给格莱恩。

他踌躇了一会儿,转身走向身后的柜子,打开后将二、三十封信件和包裹全放在莎曼眼前。

“都是盖瑞的心意。这份美好,你可以选择继续相信。”

那晚,大厅的留声机开始播放《天鹅湖:圆舞曲》。轻快的音乐徐徐奏响,坐在地板上的莎曼慢慢仰起头,望见的是前方相框里的幸福笑容,看见的却是红地毯上盖瑞亲吻自己的模样。天就快亮了,莎曼在一跳、一跃、一个旋转之间,无法自己。

(死人还能继续写信的故事。故事显见构思和企图,但叙述欠缺圆熟的章法,整体较似电影跳接画面的手段。细节稍有不均的着力,导致人物的关系和情态略有滞感,情节因此难以舒畅开展。--略为修饰结构。)

故事:欣颖

笨蛋

客廳里的白色沙發被一堆骯髒的衣服覆蓋著,難聞的異味教進門查看的便衣警察感到五臟翻滾。前邊的玻璃圓桌上盡是空酒瓶和零零碎碎的食物,左腳下的熊皮地毯沾染了酒漬。靠在門邊的站立燈跌落在地。警察穿過客廳,來到了廚房,算是較為整齊的一角。冰箱里什麽也沒有,只剩下一瓶威士忌。打開房門,視線瞬間轉暗了,拉開窗簾,窗外的陽光直射進來,顯得格外刺眼,像是許久沒被拉開。翻開桌上的紙張,警察發現竟有一隻紅色的錄音筆。

按下播放鍵。

“自以為聰明的人最後會是全世界最笨的人,哈哈……”男人的聲音有點詭異,笑聲更讓人毛骨悚然。

“啊~啊~你…不…”,被一個女人的大叫聲給打斷了,叫聲有點刺耳,隨即的喘氣聲和啜泣聲彷彿隱藏了一段往事。

生日快樂。又來到生日這一天。對他來說,已無新鮮感了,因為以往不是和朋友去餐館就是獨自一人回家度過。今年,朋友們竟邀約他去夜店慶生。紅橙藍青白色的燈光不停地四處亂射,勁歌的聲音大聲得已聽不清楚身邊人說的話,舞池里的人也在瘋狂的扭動身體。他們坐在一個較為人少的角落,點了酒,唱起了生日歌。

她迎面走過來,遞上了酒杯,說了聲生日快樂。他不認識她。紅色深V字的領口,黑色的熱褲,凸顯了她的身材。半個乳房展示在外,乳房之間有著明顯的乳溝,往下看,是光滑白皙修長的美腿。看著性感的她,他猛吞口水,心跳加快了。他和她默契十足一前一後竄進廁所,在酒的催化下,潛在內心的慾望被引發了。一件一件的被脫光,赤裸的身體相擁著,兩人時不時互換位置,嘴唇也跟著身體的曲綫由上到下反復的親吻著。動作的激情,加上時不時發出的輕柔叫聲,讓他們倆得到了快活與滿足。

就這樣他倆開始交往,他沉浸在當馬子狗的樂趣中,接她上下班,做飯,儘量滿足她的需求等等。他快樂的享受著這一段日子,甚至開始對未來進行勾畫和充滿憧憬。他認定了她。

膩了。這是她給他的分手理由。這打擊對初嘗戀愛的人似乎有點大。他認真呵護愛情,而她玩弄愛情。他以為那一次的激情擄獲了她的心,她卻把那一次當做滿足生理要求的閒事。 回到單身生活后,他比以往更沉默了,而且身體也弱了些。咳嗽一直久久沒法痊愈,偶爾還會盜汗。這回,上天給他的玩笑實在太大了。醫藥報告出來了:呈陰性。他患了愛滋病。

晴天霹靂。辭去工作,整日都待在屋裡。“膩了”一直在他耳里迴旋著,偶爾還隱約聽見女人的嘲笑聲。這一些一直在屋裡迴蕩,快要把他逼瘋了。他痛恨女人。摘下眼鏡,將它狠狠地丟進垃圾桶里。通過鏡子的反射,他的眼神變的兇狠了起來,黑色眼球里只有濃烈的戾氣。他開始流連在夜店里,沉醉在狂歡的世界里,尋找穿著深V和熱褲的獵物。利用言語的挑逗,親密的動作,讓她成功上鉤。從一進門的熱吻,延續到床上的激情,他像個野獸,內心的雄性荷爾蒙被激發,他狠狠地壓在她的身上。他似乎感受到自己還活著。一次又一次,房間成為了證明活著的地方,更成爲了他報復的場所。每次激情過後,他都得意的笑,因為在她們身體里的流著的血液也和他一樣了。

房間習慣了黑暗。地上是散亂的文件,破碎的相框和被撕裂成兩半的相片。身體日漸虛弱,咳嗽聲也頻繁了,頸項開始浮現小紅點等的癥狀,他已毫無力氣踏出房門。

這時,“叮咚”響起了,門沒上鎖,一陣沉重和急促的步伐之後,房間隨即傳出大叫聲。闖進來的是一個女人,臉上的憤怒變成驚愕。他的手腕已被小刀划了無數的傷痕,鮮血溢出沾染了地板一大塊,形成了一個骷髏頭的輪廓,就像是他的樣子。

(放下屠刀立地成骷髅的故事。叙述现代男女的情欲复仇,情节串联紧凑毫无冷场,人物心理刻画也算入木三分。叙事采取倒叙交叉,几处略显模糊,但是经营用心可嘉。--修饰开头和结尾的视角聚焦。)

故事:薇莉

醒悟

老房子是阿公留下的。每次走在那阁楼上,总会传来格格声响。偶尔早晨被迫醒来,格格声响与屋外的禽畜叫声形成了扰人的曲子。被吵醒后心情不好,便会往窗外泼下一盆水,那些禽畜便会鸡飞狗跳地跑掉。正当在沾沾自喜的时候,那群禽畜非但不学乖,还叫得更凶。就在这个时候,你总会拉开嗓子,唤我起身和爸一起去工厂帮忙。

心不甘情不愿地梳洗、下楼。到了厨房,看着你啜饮着咖啡,爸吃着炒面,之间的谈话总是有一句没一句的。你说话时,总是放空地往你所饲养的禽畜那里看,别人跟你说什么,你都没把视线往别人身上望去。看到了我,第一句便是:“昨天梦到你被蛇勒死,应该可以买些什么字的!”突然又欲言又止。我习惯以沉默作为给你的回复。

暖暖的阳光透过缝隙,洒落在袅袅炊烟上,耳边再次传来禽畜的叫喊声,感觉是那么地奇妙。或许,人该对自己所拥有的感到知足。如果这时候的你也能安静地享受着这个早晨,那该多好?数十年来生活如此,你仿佛从未在这个话题上感到疲倦。或许你真的穷怕了,以为嫁给了爸就会有好日子过,怎料遇上了九七风暴,而阿公遗留下的产业被小叔败光了。爸不忍小叔被大耳聋毒打,把他的债也背上了。你再度回到了灰姑娘的日子,可惜的是,你已逐渐年华老去。

偶尔对于孩子的不孝,你倒没有任何的怨言,彷佛爸才是导致你一生不幸的原因。我明白,对于无法达成的欲望,买字是你这一生的寄托与麻醉,彷佛比把希望寄托在孩子的身上更为实际。偶尔你买字买疯了,一不小心触及霉头,都会被你咒骂一顿。但偶尔你对孩子的慈爱,却让我眷恋不已。常常,对于你的无知与迷信,我是既觉得可悲,但却能理解你的处境。多次想把你从深渊里拉出来,但若拉了你出来,你无所寄托,那该如何?

出门前,你竟然送我和爸到门口,“阿公看到你很开心……以后,我不买字了。”我怔了一下,回过头望了望你,阳光洒落在你的脸上,你满足地微笑着,是我从未见过的。或许,你觉悟了吧!

(阿母夜有所梦日有买字的故事。叙述展露难得的新意和潜力,可惜整体较属散文定式谱写,一餐之际就完成了罪赎迷悟的交集。不妨拉长时间框架进行叙事,铺染买字的闹事和趣事,以更有张力的结局收尾。)

故事:慧涵



早上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亮整个房间。墙上贴满了亲朋戚友的祝愿卡与孩子们的图画,五颜六色的图案让原本暗淡无光的病房有了生气。晒息在窗架上的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床边那台仪器的心电表也在跳动着,只有躺在床上的人,一动也不动。

如果我来的时候他还在睡梦中,我就会坐在他床边,静静端详着他熟睡的脸庞,轻抚他的浓眉。等他慢慢睁开眼睛,我便俯下身去亲吻他。他双唇的温热还是我最熟悉的温度,但除了轻轻地合上双眼,他已无法再给我什么回应。

也不是所有的早晨都如此美好,有时我们会有极为不可思议的对话。

“亲爱的,你问我为什么喜欢抚摸你的眉毛。你不知道它们浓密粗糙的形状有多像毛毛虫。 或许每晚趁你睡着时,它们就会爬走,到毛毛虫的世界去,并在你醒来之前归位,让你无法察觉。它们只有在你沉睡时才能自由活动。”

“这么说来,也许我的身体是由不同的零件所组成,每晚在我不省人事的时候,我的身体都会在自我肢解后,从新组合在一起,形成一副完整的身体。”

“那你岂不是钢弹?” 我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如果我真是钢弹,我就是一架失灵的钢弹,一堆破铜烂铁而已。”

我呆住了,不知该怎么回应。在一阵沉默后,他接了下去。

“我的身体是我的地狱。”

“不是的,你的身体禁锢不了你的灵魂,它化成了蝴蝶飞到我身边。”

“可是我的蝴蝶已经累了,压在它身上的重量让它无法动弹。或许有一天它再也飞不起来,会随着我的身体慢慢死去。”他流着泪,无声地向我倾诉。

“不会的,你的蝴蝶有世界上最轻盈,最坚固的身躯,它能承载你所有的梦想,带你到最想去的地方。”

“无拘无束已是我遥不可及的梦。”我知道如果可以的话,他在这一适合叹息的时刻,一定会叹息。

“再过三个月,我们就有希望了。”

我握紧他的手,把脸依偎在他的手背上,让湿热的泪水倾泻而下。虽然我知道这么做只是徒然,因为他完全感觉不到。麻痹的究竟是他的肉体还是心灵,我已分不清。

自从他出事以后,像这样的对话我们已有过不知多少回。半年前,我们收到一则好消息。医学界有了新突破,再过三个月,他就能尝试新的疗法,病情也会有好转的可能。这是我们一直等待的奇迹。但是,早已疲惫不堪的他,恐怕等不到这一天了。

这几个月来,他的病情急转直下,有如一具活着的死尸,意志清醒却更加深锁在自己的躯壳里。满是英文字母的电子图板是他与外界的唯一联系。看着他瞬间一睁一闭的眼睛,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我耐心等着他把字拼凑起来。不久,一个完整的句子呈现在电脑银幕上。

“一切都在春暖的被里安眠。”

是我们最喜欢的那首诗,下一句,我们都再熟悉不过。

“我但愿身如蝴蝶的翩翩。”我默念着。

一眨一眨的,他闪动的眼皮是挥动着翅膀的蝴蝶。看着他闪烁的眼睛,我们有了一种共鸣。

小时候,我有捉蝴蝶的嗜好,每次都想把它们制成标本却没有一次成功。看着在网中苦苦挣扎,私图脱身的蝴蝶,我总会于心不忍。那时候我似乎领悟到了什么。被束缚着的蝴蝶是最可悲的,因为它再怎么用力拍动翅膀也只是枉然。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拿起剪刀,狠狠地朝蝴蝶网剪了下去。“呲…… ”的一声,网破了。

望着在天空中蹁跹飞舞的它,我不禁潸然泪下。栩栩然,蝴蝶也。

它终于自由了。他也是。

(活死人死化活蝶的故事。恋人相隔生死醒睡,刻骨铭心的意象略见斧凿,动作对话过于耽美多少有点失真。不过,情态的描绘和细节的铺成,颇有触动人心的渲染,从电影灵感开启布局,但也添上自思。)

故事:宏明

房茧

银色的月光好比一身白得耀眼的寡妇丧服,把屋子的物品镶上了一条花边,点缀着夜晚的黑色帆布。凯莉躺在双人床上, 望着床旁的轮椅和其金属所反照出的天花板,突然发觉四周的墙像一条巨蟒似的围着。萎缩的空间往内吞噬,凯莉像坐在刺猬身上似的急忙跳了起来,疾风一般的冲出房门。

周围突然空的像没有点燃蜡烛的灯笼,墙壁突然变薄像一片透明的细网。凯莉发现自己如同置身在荒凉的月球上。就在她惊慌失措之时,地下出现一个四方形的洞。这时月光已渐渐消逝,死渊般的阴暗即将来临,凯莉见情势紧迫,就赶紧钻了进去。

“喂,凯莉,你怎么爬着下楼呢?”
“哦...,是...房...子...”。
“来,过来吃你的药吧,我刚刚准备好要拿上楼给你呢” 。

对于丈夫细心的照顾,凯莉感到无比的欣慰和快乐,已把刚才惊心动魄的经历抛到九霄云外。她感觉到这几个月下来身体明显不听使唤,有时候手和脚还会肿胀起来。自从患了肝癌后,凯莉的日子如同倒数计秒的计时炸弹,不知几时会与死神相见。以往椭圆白皙、晶莹剔透的脸孔如今变得白如宣纸。有着老公的陪伴和照顾,凯莉的心情可说是百感交集,即有开心的时光,也有因病魔缠身而感到忧愁的时候。

因为有了丈夫的爱,她的心情如同干裂土地得到了久违雨水的滋润,无比的舒畅。可是奇怪的是,彼得每天都穿着的那套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裤子,而且总是摆着一副若即若离的样子。他无时无刻都问及她的身体,不知是关心或是别有居心。凯莉有时会望着房里的壁橱寻求答案,可是那冷冰冰的两扇门仿佛一个沉默老人紧紧闭着的嘴唇。

在做过全身检查后发现得了末期肝癌,医生告诉她只剩一年的寿命。当天看病回家时已是夜深人静,凯莉看见大门如同看见一只怪兽的大口,窗口像一对虎视眈眈的鹰眼。她突然觉得自己美丽的屋子变得像个蟒笼,而自己像只白兔子。

回到房间,一切都恢复正常了。凯莉在窗边看见圆月有如一面明镜,高悬在低垂如黑色雾幕的天空。她发现前方的丛林里有着许多狐狸般大小的动物,可是它们的动作似乎局限在2维的空间里头,身形轮廓以及行动和周围的空间是重叠的。它们的一双眸子就像藏在岩洞里的两支烛,闪着飘忽而奇异的微光。它们的动作很可爱,凯莉如同孩子看到糖果和卡通一样欣赏着他们逗趣的滑稽动作,心境不禁回到童年的快乐时光。

这时她看见屋外站着一排人,奇怪的是,他们与在丛林的动物一样,只能在2维的空间里行走,整个身形仿佛一张悬挂的纸一样,只能看到物体原本三维的一维而已。她看见彼得在后院里行走,行动与之前见到的一样:彼得只能在一个与现实空间重叠位置里头,毫无立体感的步行。

见到此景后,凯莉用手推着轮椅慢慢来到房外。她在楼梯处往下看时,看见彼得像往常一样在厨房里准备她须服的药。

“凯莉,我要上楼拿药给你,不然你又会产生幻觉了” 。

“不...,彼...得...,你...我...都...自...由...了...,我...不...再...产...生...幻...觉...,不...须...再...坐...轮...椅...,不...用...再...服...药...了...!”

漆黑的天空被一道红色的流星划过。

有一只蝴蝶破茧而出了。

(病中生幻的故事。故事框架大可发挥,可惜意念稍嫌凌乱,过于刻意想要渲染幻象的奇异,导致人物情态无从清晰展现。不妨补充幻后的惊骇和丈夫的苦害,『破茧』才能更加动容。--略修一些过腻的形容。)

故事:伟利

火星撞地球

我们曾听过“火星撞地球”这句话,可能你会觉得荒唐,但其实在七八百年;不不不,一两千年;不不不还是三四……总之很久很久以前,火星真的碰撞过地球!是真的!历史上虽然没记载,但是历史不一定记载一切对吗?

火星撞地球那天,目击者看见天空突然越来越亮,似乎太阳上升到正中后还继续不间断的上升。突然地球表层亮到发暗,其实是看者的眼睛被暂时蒙瞎,接着连知觉都失去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又见曙光,可是周围的一切有点不对劲。太阳似乎真的打从西方升起。原来火星往地球一撞便将一切的规律给弄翻了。四季顺序的大乱暂且不提,平时的风向也转成东南与西北。这还不够呢,就连时空都互交,将不同时代的人事物给碰在一起了。

根据当时《万年通胜》的记载,那天是大宋乾隆年间,皇帝是江南才子吴显耀,首都在海南一带淡马锡的云南山顶上。当时由于风向的异转,将原本要到旧银山巡洋的大唐船队给送到了淡马锡海口边的珍珠港。船队是由峨嵋派号称“独臂将军”的杨过率领。杨过一行人这时便决定下船登港,想到陆地上探险,希望能为船队补足航海资源。真没想到,主舰才刚放下锚,海面上便掀起万丈大浪。原来是海底饥饿的狮身鱼面兽发狂起来。庞大的船队入港使异兽备受威胁,杨过将军眼见大事不妙,便使出独门绝技“九阴真经”将怪物给吓跑。这时面上风平浪静,大队才松了一口气。

上岸后,杨过与随从往面海的竹林走去。竹林里闷热无比,红色的竹叶将沸腾的气温浇得更火热。大家都希望寻得一片绿洲或者水源。眼看夕阳东下,他们决定找一个休息之处,最后来到了一座砖屋,便在此留宿。

话说到这里,你们会不会开始问:为什么我知道那没多,难道我是目击者?问得好,记得当年女娲补天吗?那时剩下的宝石在吸取日月精华后,化成坚固耐用并富有灵性的砖瓦。这些砖瓦后来被“三只小猪”中的老三拿来建房。都说是有灵性的砖瓦,老三在里头住满七七四十九日后,吸取了灵气而修练成仙,升天成了著名的天蓬元帅。我只是一个赶赴京城应考的小书生,途中见到天色巨变,刚好经过此屋便进入躲避。谁知遇到“火星撞地球”之奇景,醒来后便与砖瓦之灵气化为一体,成为屋子的一部分。不然发生的这一切,我哪能如此清楚呢?

杨过就在我身体住了一晚,第二天醒来就见到《卧虎藏龙》中的周润发在竹林里练剑。剑术之精彩,大家都赞叹不已,大声鼓掌。这时一个侍卫看见杨将军文风不动,问道:“杨将军,怎么不鼓掌,难道不精彩吗?”杨过望了侍卫一眼,无言以对。这时,风云又突变,不但刮起飓风,阳光还越来越亮。

难道又是火星撞地球?我们是不是就将打回原形还是就此灭亡?大家傻傻望着光亮的天不知所措。

(七拼八凑不知要说什么故事的故事。情境无中生有但勉强耍弄出一点热闹。想象须有恰当驾驭,不然则与呕泻无异,搞怪也可具有深意,开头『历史』议题不妨延续,最后让杨过质疑一切都是虚构假事。)

Monday, March 21, 2011

故事:爱莉

话中话

六月三十日的八点一刻,一辆在路上奔驰了好一阵子的纯银色马赛地轿车,终于在教堂的门口停了下来。下车的是一位眼戴帅气墨镜,身穿笔挺银色西装,还有满身古龙水味的英俊青年。

“今天的天气,真好。”卸下墨镜,闭上双眼的YC边说边贪焚地吸着早晨清新的空气。睁开仍带有丝丝醉意的双眸,在布满滚滚白云的蔚蓝天空和温暖的太阳下,YC转过身,面向教堂,默默地说:“就是今天了。”

今天的教堂和往常的不太一样。教堂外绑上的一串串粉红白牵着银丝带的气球,悬空的七彩彩带,以及撒满亮片的石灰地,为平时庄严的圣地增添了不少欢乐的气息。走进教堂,放眼望去便能看到一园粉红白的玫瑰林。玫瑰花散发出来的淡淡花香弥漫着整个教堂,替代了平日犹如古屋的霉味。

八点三十分,被邀请前来观礼的客人已经陆陆续续地抵达教堂,很快便填满了三分之二的坐席。教堂里客人们七嘴八舌的谈笑声,小孩蹦蹦跳跳的玩闹声,还有绵绵不绝的恭贺声,虽然都是欢乐的象征,却顿时成为一种让YC难以忍受的噪音。“不好意思,失陪一下。”YC跑出教堂,再次贪焚的呼吸着外头新鲜的空气,仿佛只要多待在教堂里一秒,他就会窒息似的。

“新郎官不在里面陪客人,怎么跑出来了?”B,YC的好死党,也是他的伴郎,跟在背后说。

“没什么。里头的空气不太好,所以出来透透气。怎样,准备好等一下的致词了吗?”B不语,只是抬头望着天空,微微地耸了耸肩。

几分钟后,YC的爸爸从教堂里催促着他回去。整理了西装和领带,YC拍了拍B的肩膀,快步地走回教堂里。B望着YC的背影,叹出一口长气,无奈地跟在其后。

九点正,教堂的门再次地敞开来,之前吵杂的声音忽然消失了。身材高挑的S,披上象征着快乐和圣洁的白色婚纱,在爸爸细心的搀扶下,随着乐队演奏的《梦中的婚礼》,缓缓地走向YC。在那薄薄的头纱背后是S清秀的脸庞。往上扬的嘴角带出了S的招牌笑容,再加上那双微笑着的眼睛,YC的心顿时被融化了。在所有客人祝福的目光下,S爸对YC说:“我的宝贝女儿就交给你了。”

在S和YC未交换婚戒和宣读婚姻誓言之前,神父邀请了新人的伴郎和伴娘上台致词。

轮到伴郎的时候,身穿黑色西装的B站上讲台,清了清喉咙,说:“你们听过希腊的一个传说吗?”听到B的开场白,YC愣了一下,窒息的感觉再次地缠身。

“话说当初人类来到世上的时候,是男女一体的。可是当时的众神之父因为担心人类的势力越来越大,然后取代天神的位置,于是,他决定把人类劈成男女两半。从此,这两半便开始寻找自己的另一半,为的就是让彼此再次变得完整。”说着这个故事的时候,B的目光由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YC,而YC却明显地不愿让自己的目光和B的对上。

“可是,又有谁规定最初的人类一定要是男女一体的?”YC听了猛然向B打了个眼色,暗示他不要再说下去了。同时,站在YC身边的S一脸的不惑,观礼席上的一些宾客也开始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

B沉默了几秒,吐了口气后说:“对不起,我说多了。祝福你们。”致词完毕,YC下意识地动了动嘴唇,而离开讲台前的B清楚地看出YC说出了一句“对不起”。

神父再次地站在讲台上继续主持这场婚礼。幸福满面的S和心不在焉的YC在众人的祝福下宣读了婚姻誓约并交换了结婚戒指。就在YC为S戴上他们一起精心挑选的婚戒时,B从口袋中掏出一枚戒指,并在同一时间将它套在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

(伴郎也是半人的故事。情节安排稍嫌刻意,人物情态尚欠刻画,不过叙述场面的调控流畅,动作的临摹也有条理,文字多了简练的力度,往后也就能更往深邃的描绘和深刻的布局去经营。)

故事:陈惠



睁开眼,我的视线是模糊的。

我沉溺在粘稠浓浊的水里,伸出双手迷茫地摸索着,一片毛绒绒的,宛如和纯白床单相映的舒适。细摸像是许许多多小小绷紧的幼苗,粗细一致,略带绒毛肌理效果的温暖,直渗心头。我把手陷进去,手隐隐约约可以感受到微微被吐出、吸入的触觉,四处犹如活生生地呼吸着一般。

我惊奇地吸了一口气,却赫然察觉自己身陷水中无法悠然呼吸。我这才发现,自己原是借助着一条管子呼吸着,像是我和外界联系的桥梁。我是山坡的一个死角,管子是坡中的道路,一头接上前往城市的公路,另一头却消没在小山坡下。我对外界充满了憧憬,懒洋洋地伸着懒腰,心想松松筋骨后进行更透彻的探索,渴望看到一扇敞开的门。黯然发现自己竟身处于一个狭窄,封闭,窒息的居所。这条淡灰色静荡的柏油路,看上去更像一条快要枯竭的河道,茫茫的河水滞住,这里只有让人麻木的寂静。

熟睡中的我被吵醒后,耳膜就不间断地接收着直逼脑门的各类声响。咚咚咚的急步声,叮叮叮的碰撞声,都好不令我烦躁不安。这房子的隔音到底是怎么了!我气得直跺脚尖。

“老公!疼死我了!”
“老婆!你忍着点,孩子就快出来了!”
“你们都给我安静!”

混浊不清,呛鼻难忍,每每还会发出阵阵尿骚味的污水忽然急速下降。我依稀瞧见一颗又黑又圆的眼球,耽耽地注视着我,不论我如何左右闪躲,都避不开这道陌生的眼神。但是,这眼眸子却好似依循着慢节奏的拍子伴舞着,一会出现,一会消失,时而开启,时而关闭。

门!

霎时,我的身躯被股不知名的力道,一百八十度地大旋转,一股脑的推向渐渐撕裂的大门。这道门不间断的伸缩,类似压碎机的运行,把我的脑壳挤得几近崩裂,痛不欲生。

一个巨灵之掌,将我从郁闷痛楚的密网中打破出来。我呱呱呱的哭出了第一声。

我的一只腿被医生没来由的倒提着。我在挣扎之余,看见了一张苍白色的脸,脸上满是颗粒汗珠。她微微呻吟着,眼皮红肿,眼睛失神的半开着。四目交集的那一刻,她的眼珠子突然一转,眼泪不由自主地像雨帘般淌落。医生为我裹上毛巾抱给她,疲乏的嘴角微微勾起,她微笑的弧度里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闭上眼, 我卧在母亲的怀里慢慢睡着了。

(从子宫窜出的故事。羊水徜徉颇为传神,不过拟人手法稍嫌失真,整体较像过程而非故事。不妨让母亲临盆后死去,从旁带出原来之前遇车祸尚存一息却留给孩子,快乐哀愁也能浑然成形。--略修词句。)

故事:陶陶

最终话

这是一幢很可爱的房子:独立式、单层、一个厅、一间卧室、一间书房、一个厨房、一个浴室。当年用很便宜的价钱将它买下,一直以来都觉得实在是物超所值。更何况这里的环境还不错,有大树、红花、绿草、山坡、溪水和新鲜的空气,还有一个重点,就是幽静。我喜欢这样。

我和阿伟同居已经五年了,尽管他还没有正式向我求婚,但是我心中已经认定他了。这房子是我们物色到的最满意的一间。房子不大但精致,观察主人留下来的装潢和摆设,就会发现主人喜爱欧洲的风格。米黄色的墙上挂着《蒙娜丽莎》,接触到那温柔和蔼的眼神,立刻使人心平气和下来。她在对我笑,我想。

打从第一眼起,我就感觉到,这幢房子是有生命力的。房子里的一切物品,对我来说,都拥有灵魂;每件物品都能促使我进行联想,我觉得我的心是与它们相通的。就连房子外的树木花草在风的挑逗下发出的沙沙声,仿佛都是贴近我耳朵的轻声细语。这是间活着的房子!在这里,我的生活是称心如意的。

我没有工作。父母给我留下的一大笔遗产足以让我清新自在地过日子。我不是没出息,只是不想过俗世间的群体生活而已。难得阿伟理解我,他从不强制我努力上进,这使我深感欣慰。阿伟是个画家,对我来说,是世上最重要的人。

我喜欢在阿伟身旁看他画画,边看着他边发呆是我最擅长的事。有时候也会偷偷把他的画笔藏起来,但他总是能猜到画笔的藏身之处,接着我就会跑起来躲开他的追逐。这仿佛成了我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乐趣。我们一起看书,一起为波斯猫洗澡,一起种花,一起做菜。他还常让我充当他的模特儿,我在沙发上固定好姿势后就是他大显才华的时候,但是眼中阿伟的影像也常由实体变为模糊。令我安慰的是,阿伟没有消失,因为我醒来后总会在屋里其中一个角落看到他。每次我都会开心地上前去抱着他。

“我还以为你消失了。”

“……”

他也总是笑着抱着我。我太高兴了,沉溺在他的怀抱中,一直都忽略了他的回答。

今天我们要公证结婚。终于,我要当最美丽的新娘了。站在试衣镜前,阿伟忽然出现在我身后,我拿着两套衣服要他帮我挑一套。可是阿伟却不说话。我又问他,他依然不回答。镜中阿伟的影像逐渐模糊,我一急,连忙回过头。“咚、咚、咚……”阿伟不见了。我正着急,又传来“咚、咚”的钟声。你在哪里?

“咚……”

我不要听!隐约听见大门“咔”的一声,我丢下裙子跑出去追,门外没有阿伟。

风把树叶吹得响亮,野菊也被风吹得歪歪倒倒。微湿的泥地上只有我的脚印,我怔怔地回过身,只有门口的波斯猫和我一起迎接里头传出来的第十二声钟声。

“喵……”

(活见鬼的故事。气氛营造还算拿捏得当,可是故事框架有点刻意凑合。场景铺叙不妨从简,然后结尾补入死因的闪现,让鬼话沾上人情,尚可安排空屋挂满死者画像,回应『画家』身份和空间的迷离。)

Sunday, March 13, 2011

作业1:故事


一间活着的房子
一个不完整的人物
一段匪夷所思的对话
一种快乐和哀愁的感觉


海男

十一岁那年差点在渡头戏水时溺毙,他从此无论身处何地,都可从海风飘送的黏淡味道,准确无误的判知水浪波涛的渐远骤近。大家都惊讶于他的福大命大,怕是从地狱冥府偷折悄返,津边补网的老伯赫见呼救之际,据说他已经在一番乱拍挣扎中没顶下沉。

望月的潮汐缓缓涌涨,半个小镇闻声赶来,双足排开深陷潮湿泥沙。脸上的惶恐几成哀默,跟崖上的怪状石岩没有两样,恰恰就在焦虑张望的视线快被夕阳的辉光刺散之前,终在远处轻轻推移的澜波中看到了暗影。

余后这一年捕获的鱼量大增,樱花季节提早到来如烟火昼亮,这场奇迹遂成小镇茶余饭后的话题。除了嗅觉对于海水诡谲起落的特殊灵敏,他其实什么都不记得,不过许多老矣的镇民还不忘叨念,当时从后突然卷起了一道浪头,可是温柔晃摆却似摇篮,迎入早已弹脚俯冲向前的三两壮汉。关于这个事故,传遍小镇一砖一瓦的叙述毫无偏差,他的额头缠住稀疏水草,眼睛眨啦眨啦睁开,甚至还露齿微笑,倒像是在海声的节奏中睡着了。

『你也是海水带来的,我们注定必须留在这里,直到再次被带走。』说话的是多桑,僵直呆坐医院床边,声音浑厚却也沙哑,直如从海水里浸泡出来。

依山面海的小镇几百年前沿着岸线零零落落的围绕成形,像是大洋暖流暗卷而来的漂物,靠着天佑海护遗落陆地日久后就扎下了根茎。多桑一辈子都住在小镇,屋子几代传下伫立原地不动,卡桑在他出生不久就离开。平日严肃的多桑绝口不提,懂事以来他却四处打听这段过去,有说卡桑本要把他一起带走,不久却病死异地。回忆的欧吉桑仰头失神恍惚,喃喃自语似真似幻,说卡桑美得像海中的神仙,他的命或许是卡桑显灵送还。

房间的衣橱里挂着一套青花和服,他自小认定那就是卡桑,经常趁多桑出海悄悄摸进,抚遍每一个绸纹和皱褶。那一天吹起西向台风,他亦如入定禅僧跪坐卡桑和服之前,发现腰际一处缝线竟有旧损,鼻子瞬即闻到了大水延伸的汹涌。

他慌忙夺门奔向渡头,出事多年后第一次重返,虽然眼下风平浪静,但是泪水已经止不住从眼窝流出。三日后多桑的死讯传来,渔船翻覆无人获救,山田丸拉泊在附近的坞槽,船身破了许多窟窿,其中一个硬生裂开了『丸』字大半。

多桑的骨灰存在暗蓝锦鲤瓷甕,他小心置于衣橱一角陪着卡桑。知道他们终于活在一处,他也放心决定跟随镇里年轻人的向往,来到内陆昌盛的城市工作,屋子则是拜托邻舍帮忙打点照料,心想恐怕正是诀别。

关于多桑卡桑和小镇,在记忆的距离里不断退逝,就当一切渐要没入海际尽头,一晚他却从床上惊醒。整个华丽的城市在窗外闪烁,空气一股浓烈不化的腥味直窜鼻腔脑门。他马上匆匆收拾行李,搭上火车还赶了四五小时的弯曲山路,隔了十多年,午后日照底下终于还是回来了。

屋子外观依旧是离开时的模样,他望一眼前方大片鸥鸟低飞的海面,明白来不及了,踏进屋内放下提箱,霎时感受到一阵地动天摇。墙壁地上的积尘随处飞扬,翻震加剧不歇,他只能慢慢匍匐爬进房间,推开衣橱扑入瑟缩,然后拾起多桑再抱起卡桑,紧紧搂住仿佛刚才途径山崖看到的樱花,含苞等待绽放。

『我们一起被带走吧。』

小镇响起了急促的警报声,他的身子微微晃摆了许久许久,像当年摇篮般的浪头。

Thursday, March 10, 2011

恋身体:祎明(凯欣)

寻足

阿德十六岁,趁着假期闲暇,应了阿叔,去他的鞋店帮忙。大手大脚的他在领薪后的十来天内,便可把薄薄几张钞票,经过一番大吃特玩后化成几枚硬币。没了钱也就没了牵挂,只好老老实实地回到店里,坐在女式专卖的一角等待着鲜有的顾客,等待漫漫二十几来天后的下个月头。

自从开始卖鞋,阿德便在无意间开始关注脚足。鞋店街对的旧式咖啡店一到阿叔听上午广播剧的时候就会随着太阳的走高,亮堂起来,来往过街的路人熟邻也一下子精神了,阿德也爱在这时呆看来往的脚足,他颇具从局部看整体的洞察力,往往能在行人两脚交叉的急缓,身体在脚板上的重心上窥出一个人的心境。捡纸板的老伯推着车,踏着大步缓过,从他失了光滑但却黝黑坚实的小腿肚,阿德看到一种承重的坚持。“嗒嗒嗒”陈太踮步从楼上碎下,穿过横马路去对街买她每日必需的茶乌,肥白的脚足随着她滚圆的屁股律动着,不急不慢,悠然中带着一丝富傲。路人穿梭于邻居,熟悉的重复中夹着瞬息万变的精彩。

瞧着瞧着,客人上门了,阿德只需瞥一眼买家的脚足,看看其足腿皮肤的粗细光洁,指甲的长短色泽便能大致晓得他们寻的档次,价格和款式。笑吟吟地问候几句,把客人引到属于她们的专柜,假装犹豫谨慎地拿出一双心中早已为他们选好的鞋子。买家见之往往有一见钟情之感,阿德也随即顺水推舟一边夸好一边让他们试穿,有时得忍一忍熏天脚气,便能把买家轻推到阿叔面前结帐。

在阿德看来每对脚足都有一双对应的鞋让其进入,就好象水晶鞋只有一位主人,除了主人的脚,其他人等都拒之门外,就算硬挤强进,穿者也必遭殃。破了脚皮,损了鞋的结局是阿德最不想看到的。有时客人一意孤行,劝说不下,阿德也没办法,只能对穿着红高跟的阿嬷一笑。

闲空时阿德爱看希腊神话,读到人初造之时有两头四脚,一对生殖器。宙斯为了消减人类的力量将人一劈为二,形成了男女,从此男女彼此吸引,产生爱慕。阿德于是心念,男女本是一体四只脚,男女切分之后各得一双脚,分离的两双脚理应一模一样,天造地和。男人腿粗女人腿细的原因应该是男女同体时,男人顾惜女人故意把两头四脚体的重心承在自己的一边,时间久了,负重多了,腿也就自然粗了。反之女人娇惯久了就变得细皮嫩肉,自不似男人来得毛糙。也难怪男人走路时四平八稳而女人却娇秀轻盈。一阵奇思怪想之后,阿德下意识地瞧了瞧自己脚足,不长不短,算是结实有力,粘着几簇稀疏的幼毛。根据这一层线索,阿德猜想,或许他那另一半应该也有一双不长不短,圆润白皙的脚吧。

开店关店,经营一间不赚不亏的鞋店是阿叔戒不了的习惯,而看脚念脚,眷注那双圆润白皙的脚也成了阿德的癖好。一晃间进入了季雨时节,白天总是阴雨绵绵,而到了晚间便阴凉阴凉的,加重了鞋店原本的冷清。阿德坐在底凳上撑着脑袋,稚嫩未脱的唇缘上松松地长了一层淡淡的茸黑,多了几分干练。他微皱的眉头下,一对颇为深邃的眼睛似乎在等待寻觅着什么。

一晚,透着黯淡的路光,一个穿着白衬衣,齐膝黑裙的女影,一拐一跛地迎面向阿德靠近,手提着一只断跟黑皮鞋。离店丈许时,他定神一看,那女子约莫近三十的年龄,嘴角檐的微垂暴露了她正在丝丝抽离的华年,但她的眼眸依然存着少女的秋波莹莹,齐肩的黑发在冷风中微摆着,一种秋熟的质韵。她的眼神触到了阿德的目光,尴尬地微微牵动嘴角,似乎在自嘲自己的窘境,又好似在笑阿德的呆视。

“我的鞋跟断了,麻烦你帮我选双鞋,不用太贵,舒服就好。”女子的声音唤醒了阿德片刻的恍惚,他羞涩地应了声,习惯性地瞄了一眼女子的脚足。那刻,阿德的魂魄仿佛一下子都汇集附在了自己的瞳孔处,放射在那双脚足之上。那是双纤细的脚,但却毫无生硬的骨感,关节深陷在圆润的松软中,无影无踪。白粉的皮肤似有鹅绒滑过脸颊的质感,裹着一对不带娇巧,中肯大方的足。

稍前,由于女子赤着右足踏过冰冷潮湿的水泥地,脚底边缘的玉白透着寒气。足跟处几条淡淡的细纹和微显的淡黄色,含蓄地说着她不急着告诉观者的秘密。阿德怔了怔,便挪步去寻找一双适合她的鞋子,但他却在此时遇到了从未有的窘迫,柜架上的鞋子一双双在电光火石间闪过他的脑中,但却寻不到两只适合那对脚足的鞋子。

无奈,阿德只能中规中矩地拿了一双软皮平地的黑色套鞋,听着自己的加速心跳,克制着压胸感,颤颤地把鞋递给了女子,声细如蚊道:“这双很舒服。”

她接过鞋,坐在低凳上把右腿贴滑着搁在左腿,抬起头善意地笑道:“能给我几张纸巾吗?我想把脚擦干了再穿鞋。”

阿德拿来纸巾送了过去。女子轻拭去了脚上的阴湿,原本如白菜心子般苍白的脚趾透出晕晕粉红,多了几份温柔。她穿上软鞋,满意地站了起来,轻踏了几下,盈盈地朝阿德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后她在柜台结了账走出了鞋店,那时天空飘着稀散的小雨,她把挎包顶着头钻进了雨中,快步向着对街走去,昏暗中那双白软的纤腿像是夜里还未开放的百合在细雨微风中摇曳。人影默入了远处的黑暗,阿德痴痴地失了神。

从那之后,女子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光顾阿叔清闲的鞋店,买双舒服的软鞋,在有意无意间与阿德攀谈几句。阿德在鞋店最后那几天里又一次接待了女子,听说阿德即将入伍便相邀去对街的老式咖啡店喝茶吃咖椰面包。寒风吹着,阿德哆嗦地跟着女子的脚踪过了马路。

那晚,他们聊得很来,阿德决定了以后要自己开一家鞋店,然后放心爱上拥有如此脚足的女子。

(带领着阿德成长的青春启蒙身体。像是发生在小城小镇的羊肠故事,娓娓叨叨的一番轻描淡写,文字不留斧凿痕迹却能处处引人入胜。情绪的调控和动作的节奏都几近完美,脚足的描绘难得展露了乐而不淫的心思,充满了沁温细腻而且饱满充沛的回味。)

恋身体:茹虹(娴慧)



他赤裸地沉睡在床上,上半身与铁窗印花的影子缠绵,双脚浸泡在窗子透来的灰白月光,连稀疏的卷毛都照得晶莹。她的目光聚焦着,掠过大腿内侧脂肪挤推出的模糊细缝,到蜂窝组织窜出头来的膝盖,再循着逐步被抛在后头的脂肪与渐进披露的小腿骨架。

她脚踝凸出的骨节开始隐隐作痛,如他们初次的邂逅。

下班后呆在购物中心底层是她的习惯。面对着匆遽的人群,她坐在长椅上,指尖借着冷饮的冰凉忘记指甲,脚踝的骨节在椅子底隔着厚袜来回摩擦,细细消磨私密的时光。脚踝从小就有凸块,跟正常的微微隆起不同,后来甚至跟着她一起长大。见过的人都难掩诧异,只是不敢当面把形容坦然说出,但是她是知道的,突出的骨节如菱角肉瘤,让她的身体显得畸形,甚至还吓退了好几个可以交往的对象。

那晚比较不一样,脚踝的毛病发作之际,她正好看到了他侧面的身影,随着电动梯梯徐徐降下。扶手把他庞大的身躯分成两截,上边背脊被肥硕的肩逼得弯曲,下边从裤管伸出的小腿却出奇的瘦削,犹如肥大的身躯随时会消失于脚尖。只见他到达地面时小心翼翼地跨出一步,不知为何竟然拌跤往前倾冲,结果跌了个倒葱栽。

她走前伸手想要拉一把肥嫩的手指,可是视线却不由自主的往下转移。厚袜下正在蠢蠢欲动的疼痛顿时停止,他脚踝内侧的凹坑在她的眼帘下缓缓敞开。

月光移到墙壁,他松弛的脚踝让凹坑陷落到了脚尾趾的深度,如两条驻在脚踝里的黑虫躲藏在角落。她的指尖不由自主地触摸着那完美的弧度,触感引发脚踝骨节一下接着一下的搐动。

解开了衣服,她的右腿膝盖跨过他的肚脐,嘴唇沿着他饱满的脸颊吮吸。她的胸脯紧贴在他的胸膛,让赘肉渗入她浅浅的乳沟,隔着肋骨贴近自己的心跳。她迁细的脊髓为适应肚腩的曲线咯咯作响,背脊穿透着他呼吸的起伏。拉起了他的膝盖,她疼得发麻的脚踝凸节贪婪地迎上了对方脚踝的缺口,盘骨随即使力下沉与上扬,手指关节顺着掌纹找到撑开的手指缝,身子的重心借着肚腩荡漾。

释放的热量蔓延到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也诱引着他半梦半醒发出呢喃。她过去遭受的讥笑发烫得糊去,在脚踝完美交合的那一刻。

(注定找到彼此的凹凸身体。一个身体总是等待另一个身体的填补,故事构思具有奇妙魔幻的氛围,文字描绘虽有偏失但却不失绵密,借由身体的局部完成了情感的全部。--修饰情节,让脚踝对位作为主轴。)

恋身体:苏丽雅妮·佳憓(书铭)

囝囝

丈夫的手轻抚在她瘦削不堪的手背上,她从睡梦中惊醒。

“想吃些什么?”

怜惜的声音让她有些不忍,只好轻声说:“就… …卤肉吧。”

丈夫好开心,因她终于有些胃口了。他临出门时也不忘提醒她,囝囝已经入睡,并叫她不要操心,等他回来再帮囝囝洗澡。

醒睡之间丈夫已经出门,她好像闻到一股味道,感觉肚腹一阵咕噜,于是便起身不想继续瘫软在床上。出院后的这些日子,她的精神一直疲乏不振,整天嗜睡,偶尔连一天里是什么时间都无从分辨。她缓慢地走到婴儿床前,囝囝正在睡梦中蠕动,似乎在做着一个可怕的梦。肥胖红润的脸颊在移动的当儿显得异常的不安,下巴压成的三条折痕似乎在为他寻找一条逃亡的出路。

看着恍惚,不觉唾液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分泌着,她马上回了神,吞了吞口水。

她伸手将囝囝抱了起来,颤抖的双手在碰触到他的柔嫩时,灵魂更像是被剽窃了一样陷入无可自拔的境地。轻轻地,她揭开囝囝身上的衣物和纸尿布。这时候,她只觉得眼前的囝囝就像栖息在荷叶包里的一块肉,无辜地淌着肥嫩的汁。瘦骨粼粼的双手捏揉因为肥胖而形成的米其林式胎痕,顺势嗅了嗅那紧握成一团肉球的小手。

就是这个味道。囝囝还没醒来,只是开始晃动着小胖腿,制造了一波接一波的肉晕。

她再次吞了吞口水,尝试把那即将爆发的欲望给咽下去。

已经整整一个月了,任何平定的方法都无济于事。她进食的情绪,一直被囝囝那糅杂着牛奶和汗酸的身体所干扰着。每回他肉体的抖动,更是无情地吭咬着她身上一根根饥饿的神经。

她小心翼翼地将囝囝放在砧板上。亮晃的刀子一面照映出一团鲜美细致的肥肉,另一面则反射了一个早已失去灵魂的身体。

囝囝突然睁眼,哭了起来。

“噢……乖。妈妈饿了。”

(无辜被吞食的身体。虎毒尚且不食子,虽然也有人不如兽的时候,但故事毕竟牵强硬凑。惊悚的气氛酝酿有余,但是失心的描绘却有不足。大可在结尾收手,满足变态行径的想象,复可接入较为合情的理性。--增修某些描述。)

恋身体:承慧(铭娜)

断了翅膀的天鹅

悠扬的音乐响彻整个剧院。J全神贯注地投入排练中,仍旧不敢有任何懈怠。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早已成为习惯的动作。转完第十九个圈后,双脚已失去了支撑身体的能力,就这么坠下了舞台。音乐嘎然而止。

吉赛尔是每个芭蕾舞蹈家梦寐以求的角色,J终于盼到出头的机会了。芭蕾称不上是J的最爱,却是她从小到大唯一的专长。秀丽的脸孔,纤柔的体态,脱俗的气质,轻盈的步伐。J天生就是芭蕾舞蹈家,却一直只能扮演渴望受到赏识的丑小鸭。

J势必要在首演当天技压群芳,扬眉吐气。每天排练结束后,她都会独自留在舞蹈室里练习如何使双手呈现最完美的弧度,如何将脚尖的技巧发挥地淋漓尽致。一直到精力全部耗尽了,才敢让身体停止下来。当成功就近在咫尺时,她不能容许自己的表演有任何瑕疵。光滑细嫩的双脚开始结了一层厚厚的茧。

可这样的努力似乎还不足够。纵使掌握了一连串旋转、跳跃的高难度动作,她的身体还是无法与吉赛尔的灵魂结合。导演说,再这样下去就要换人了。

又是一个从恶梦惊醒的晚上。打开心爱的玻璃音乐盒,试图从温柔的旋律中得到丝丝慰藉。盒中的天鹅挥动着翅膀,随着音乐起舞,高傲的目光仿佛在耻笑她的无能。啪!音乐盒被狠狠地摔在地上。美艳的天鹅顿时没有了生命,翅膀和身体碎成两段。再也止不住的泪,从J深陷的双眼颊潺潺而下。

J发了疯地搥打已经累得失去知觉的双腿,望着地上的玻璃碎片,突然心生一念,一脚踩在玻璃碎片,灼热的刺痛感一涌而上,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进一步把碎片嵌入脚尖,J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暗红的血液不断从伤口中涌出,同时也带走了压力,J将所有精神和力量集中于仍在淌血的脚尖,完成了生平中最曼妙的旋转。

脸上展露了久违的笑容,于是这个方式变成了彩排前的仪式,J深信脚底的玻璃碎片将是自己获得重生的火焰。脚上的伤痕日积月累,活像一条条蜈蚣的侵蚀。J喜欢在洗澡时细数这些印迹,每一道都那么深刻,象征了她的成长。导演夸她的舞蹈进步神速,众人看着她日益清瘦的样子,无不惊呼这正是吉赛尔真正的气质神采。

悠扬的音乐响彻整个剧院。舞蹈员们正在愉悦地进行最后一次的演练,却惊见J在完成第十九个圈后失足跌下舞台。在一阵慌忙中,大伙赶紧把J送院就医。

隔日,候补的舞蹈员代替了J,在舞台上演绎了博得满堂喝彩的《吉赛尔》。

(苦修不成果的身体。文字颇有悠然舞姿,叙述节奏也如起落动作一般紧凑。虽然略有电影的参照,但也加杂了自己的构想,多了唏嘘之感。舞者非舞的身体,不妨多作更加凄厉逼视的摹写。--略补一些描写。)

恋身体:婉婷(慧敏)

爱的纹身

阿德是人体艺术雕刻家。

半年前的某个晚上,我独自一人喝醉,偶然倒在他的怀里。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犹如雕像博物馆的神秘房间里。只见他挺拔地赤裸着上半身,对着窗外的雨景,一脸漠然地抽着烟。

在那一吐一吸的烟雾中,我看到了他修长健壮的手臂,突出的胸肌和隐见的肋骨共同组成起伏的波纹。在他侧屈的腰下穿了件合身的牛仔裤,但始终隐藏不住他下半身随时处于勃起预备状态的那种潜在的充实感。在那一瞬间,我以为大卫雕像活过来了。最让我着迷的是他那完美的背肌上奇特的梵文纹身。虽然看不懂,但就像是无数条细小神秘的蛇一样,缠绕着他的身体,也缠绕着我的思绪。

他低沉的声音突然打破了雨夜的沉默,“有兴趣做模特儿吗?”对于陌生人唐突的要求,我是应该要拒绝的,可是这一刻我却忘了如何拒绝,只因他太诱人了,不时唤起了我沉睡的欲望,使我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接下来的数月里,我成为了他的专属模特儿。艰难的肢体动作对于业余舞蹈家的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唯一艰难的是在他面前宽衣解带,被他那深邃、专注的眼神爱抚了千万遍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有时,为了让我摆出最完美的姿势,他会不经意地走到我身后,前胸贴着后背,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口里吐出徐徐的烟雾,钻入我的右耳里。

“是这样摆的。”那样的轻微接触,就像玫瑰身上细细的刺,那么美丽却也逐渐地吞噬了我的全身,只因我渴望从他身上得到更多,但他却不知道。而他身上那串奇特的梵文纹身总会化成活生生的蛇,每时每刻都在召唤着我,加深我对他的渴望。

艺术家在追求完美的当儿,往往脾气怪诞。每当我达不到阿德的要求时,他就会摔破雕像,然后走到窗前燃烟、无语,就像望着一方的大卫雕像,永远在寻找属于自己的什么似的。那天,我再也受不了被他莫名丢弃在一旁的感觉。拿起衣服,正要离开之际,他从身后将我环抱,在我耳边低语“我知道你爱我!现在我想告诉你我背后纹身的意义!”

说罢,他那充满淡淡烟味的唇已深深的印上我的唇,不让它们有任何喘息的机会。这炙热的吻逐渐游移到了我的颈项,然后锁骨,然后是胸,一直到它渗透了全身才肯罢休。那晚,我终于和阿德以及他的纹身结合了。

阿德身上的梵文,刻的原来是《爱经》(Kama Sutra)里的一段:“‘爱’是身体、心灵和灵魂的体验。相爱的人更需要用心灵去彼此感应,用纯洁的灵魂去忠贞,而用身体去体验天地合一的美好境界。”

(胡思乱想和怪力乱神的身体。文字颇能营造诡谲的气氛,纯粹以身体的描绘而言,也颇有一点逼真的笔触。但是故事过于不着边际,似乎是刻意杜撰一个场景,故弄一些玄虚,去描述一个肉欲横陈的妄念。)

恋身体:敏惠(淑仪)

呢喃

她用原子笔认真追地着老师在白板上的鬼画符,仔细描出乱绪中一模一样的比划和不知名的弯曲线条。

不远处的他也是那般认真的锁眉,只是盯着的是她腿上从牛仔蓝中崭露头角的鲜红。

妈的!还真是有够倒霉!

课后他偷偷地凑近她的耳朵,轻声告诉她以后上过厕所一定要记得检查,免得荼毒他人的双眼。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抛下她急急拉上链子的慌张和双耳不由自主的灼热。

隔天,她准备了道歉的礼物在课后递给了错愕的他。临走前还在他耳边小声唱了谢谢你的歌。细微的音波传入了沉睡的耳,瞬间打通了原本只属于双眼的世界。他听见她了。

从此,耳语便成了他们之间的语言。

可是时间始终是贼。静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在他们之间砌起了一堵坚不可摧的墙。柔弱的耳语没有穿墙的本领,也没有穿过针眼将他们系在一起的魔力。最后一切都被转到留言信箱里,不需要依偎着彼此的肩也能听得清清楚楚,如此干脆与彻底。

于是他回到了颜色的世界,她却仍然留在这里。

她好怀念那暖气串流在耳内的感觉。酥酥的,麻麻的,痒痒的,总能激起她心中的荡漾。

她最喜欢用指头滑过他的耳轮,借此把他耳朵的轮廓镶嵌在脑海里。看着残留在指尖上的温度,她不停反问自己,是哪里做的不够好,他要这样躲着她。

她的头开始隐隐作痛。明显地,脑子已不胜负荷她那沉重的忆起。午夜,她外出本来只想透透气,却走到了熟悉的地方。轻轻走上楼,包包袋里的钥匙还在,推开房门,终于看见朝思暮想的他。

躺在枕头上依旧是那张俊俏的脸庞,躺在脸鄂上依旧是那迷人的左耳,可是身边却多了一个熟睡的女人。她趋上前,深情地吻了她心爱的左耳,齿间满足地颤抖。

馝馞的房间,弥漫着嚎叫和腥香,朵朵血莲绽放在洁白无瑕的被单上。

她把它捧在手心里,眼神爱怜地抚摸着左耳上的每一条弧线,轻轻地说了一声“我回来了。”

(割下来才能占有的身体。前半铺叙精彩传神,转入后半高潮则显得仓促收结,失语和失心之间不妨再扩充耳朵的种种细节,彰显意乱情迷的声音世界,最后的血腥才能骇人耳目。--略修几处情节。)

恋身体:怡君(昱琪)

你手中的苹果

脑海里莫名闪过你咀嚼着拇指时的样子。

终于在校园里遇到你了,一如练习跆拳道时的帅气,汗水从发间缓缓流出,在眉梢汇聚成小小的溪流,沿着脸颊滑过,最后滴落在青筋鼓起的手臂上。你手上提着的大包小包,拖累着挺拔的双肩,透露出几分疲态。我坚持帮你拎过几包,碰到你的手时只感觉凉冰冰的,匆促一看,还是能看出你的手指毫无血色。

回到宿舍后,你从袋子挑出一颗红苹果,双手捧着递到我面前。

“给你。”

我接过苹果,却也看到了袋子在你的手掌上勒出的一道道痕迹。犹如在市场被泼妇的指甲凌虐的苹果,我心里一阵酸痛,差点就要抓着你的双手抚摸疼惜。

从此之后,我们开始熟路,经常一起从体育馆走路回到宿舍,每一次道别前,你都会给我一颗苹果。那天你问我为何拉长了脸,训练时面对的压力和委屈,霎时化成泪水慢慢滑落。看到我的眼泪,你变得很不安,开始咬着你的拇指,有点不知所措,最后还是趋前给了我一个笨拙的拥抱。

掌心传来阵阵温暖,仿佛还残存着刚才训练时的热血和活力。我仔细看着你的拇指,表皮布满浅迹,还带着嫩嫩的血丝,下边的肌肉因为训练而变得红红,指甲高低不齐,像是一条歪歪斜斜的崎岖路径。暖暖粗粗的拇指,我不禁伸手轻轻抚弄,可是你却突然赶忙缩手退开。

你匆匆从背包里挖出了一颗苹果,塞进了我的手中,露出羞涩的笑容却垂头不敢让我发现:“很晚了,不如我们回去吧。”

我心底泛起欢愉的感觉,知道有一天你终于还是会明白的,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吃苹果。已经很久很久了,当你还不知道我的存在之前,当你一个人发呆的时候,总喜欢允咬着拇指,而我正躲在一个角落偷偷看着你,也偷偷看着你的拇指。

(暗恋的身体。拇指写来颇有特色和滋味,构思略有想法但情节桥段未能开展,导致情感欠缺更为细微的变化和层次。叙事不宜用『你』,语气会因此处处受制。--修饰全文,莎翁绝对不会比拇指有趣。)

Wednesday, March 9, 2011

恋身体:意晴(玮珍)

起舞

如果说芭蕾舞是她生命的全部,那么她们就是她一生的最爱。在聚光灯下,她们用那细长的身躯转圈,那种典雅和曼妙的姿态深深地吸引着她。

她的视线离不开她们。大家都说她是疯子,不明白为什么她可以对她们如此痴迷?她笑而不答,但她心里明白,只有她们能够带领她体验世间的快乐,给她前所未有的快感。这是任何人都给不了的。她对她们关怀备至,不希望她们受到半点损害。有时她们不小心受伤了、有了瘀青。她就会流着泪、忍着痛用针为她们们放血,她不允许她们身上留下任何不该有的印迹。她喜欢在洗澡时用布轻轻为她们揉擦,洗去疲劳,用心呵护着她们。她更享受贴近地抚摸她们,循着曲线上下游移。

在踮起脚尖的时候,她们的轮廓是如此地坚实挺直,她们带领着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旋转,一圈、两圈、三圈,全身的律动使她活了过来。因为她们,她的生命有了姿彩。

可惜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毁了她们。医生说,没得救了,一定要这么做,否则会有生命危险。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她崩溃了。眼泪像决了堤一样不断涌出,她歇斯底里的呐喊:“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医生惟有帮她打麻醉针,让她沉沉睡去。

她醒来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找她们,可是她们离她而去了,只留下病床上的棉被。“啊啊啊……,她们怎么了,去了哪里?”她一边按着病床旁的紧急钮,一边疯狂大喊。医生赶到时,她紧紧的拉着医生的手,哭着说“我不能没有她们,把她们还给我,求求你……”。医生无奈地摇头,劝她看开点。

当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看见那熟悉的轮廓,脚尖踮起,旋转跳跃着,像是在召唤她一同起舞。第二天早上,她被发现横尸在医院的草地上,从病房到天台则印着两排长长的血迹。人们议论纷纷,没有腿的她居然也能跳楼。

(飞舞和飞坠的身体。结构明确,情态也算逼真,叙事故布疑阵虽然多少起了悬疑震撼的效果,但总归显得刻意,经不起据实情节的推敲。『她』和『她们』的分割要能成立,必须作出更多细腻心理的铺成。)

恋身体:贵丽(志彬)

温柔的暴力

在昏暗凌乱的客厅里,他的双手渐渐失去了温度。我牵起他冰冷的手,温柔地亲吻他修长的手指。

他曾经以一首悦耳动人的钢琴曲虏获了我的芳心,手指蜻蜓点水似地触碰黑白琴键,每一个音符都诉说着他对我的爱意。可是,这一双灵巧的手指,后来却仿佛变成了兽爪,紧握如毒蛇一般的皮带,伴随着酒意袭击在我的身上。

三年以来都是这样,我的双腿本来白皙美丽,后来出现斑斑瘀青,仿佛形成一片地图,每一个地区都是暴力的范围。我会用舌头舔舐手臂上的伤痕,像一只受伤的小猫。鲜血的味道有时刺激起我的味蕾和记忆,想起新婚初夜时的激情,想起我吮吸着他的颈项与肩膀,在他的身上顽皮的咬下一口,留下爱情略带鲜红的烙印。

你的喉结很性感,这句话我常常在缠绵的夜里对着他说。可是,在他迷上赌博和开始酗酒之后,一切的温柔与激情全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粗暴与愤怒。

客厅的灯光更加昏暗了,他的颈项与肩膀的曲线却依然迷人。我站了起来,坐在他僵硬的大腿上,从颈项靠近喉结处把刀抽出,鲜血溅了四处,泊泊沿着他的胸膛流下。我终于有权力支配他的身体了。我握紧刀由浅至深地划过他的手指,听见戒指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那双曾为我弹奏钢琴曲的手,抚摸我的手,用来对我施与暴力的手,现在被我主宰了。

我轻轻地吻上他白皙的颈项,然后把鼻头按在他的左耳上,对他说:“我爱你”。

(本来温柔或来暴烈的身体。述说故事的用心明显可见,不过疯狂杀父的情节不算新鲜,回忆情境的穿插也有点僵硬。身体的刻度还可渲染,尤其是手指前后的巨细对照。--修饰全文,让叙述更为流畅。)

Tuesday, March 8, 2011

恋身体:幼贞(芷沁)

情丝

乌亮直发乖顺地任由檀木梳亲密啃咬,静躺在女人高耸的胸前。无意间垂落在顶点的突兀金黄逮住了眼角的余光,空气瞬间凝结成块,女人眉间的皱折越陷越深。咔嚓一声,产生二心的发梢毫无错漏地被剪去,还乌黑一片完整。上扬28的薄唇是女人获胜的得意。

抬眼,落地镜中的赤裸女体因浴室的高温而显得朦胧。隐约中瞥见粉红乳晕在黑发的磨蹭下浮起了情欲的疙瘩,围绕着逐渐充血的顶峰。若隐若现的浑圆在热水的洗礼下变得绯红,发出诱人的召唤。

你长发的样子真美。

不自觉地,又想起男人的那句话。他总习惯在抽送时将脸埋入她发间,贪婪地汲取洗发乳茉莉花香与体香的完美搭配。宽厚的掌循着节奏搓揉着最迷恋的乳房,伴着声声娇吟,硕长的刺探在紧缩的娇柔里攀上巅峰。紊乱的气息中,留下的只有光裸肩上的淡淡红痕和一句句甜言蜜语。

甩了甩头,女人扭开莲蓬头,让水柱洗去男人在脑里烙下的耳语。Shit!头顶上久久无法愈合的伤口在热水的冲击下让她痛呼出声。她想起那晚:白色枕头上那根桃红色的卷曲中长发,男人欲言又止漂浮不定的眼神,以及床边那把修剪发丝的剪刀。男人的心口渗出缕缕丝丝,仿佛黑夜染上了血红,女人的爱情,容不下一丝开叉。

湿漉的发又开始变长,不断延伸的乌丝像是被人狠狠揪着往下拉扯。这已不知是第几次了。每当想起男人,噬心的痛楚便会从女人的头顶泛开,注入每一根发丝。零星的片段随着疼痛闪过思绪,女人用残存的理智企图在回忆中寻找解救。腰际突地传来一阵刺痛,镜子前黑发如万条蠕动的毒蛇钻入肌肤之中肆意撕扯……

一双手小心翼翼地从枕下取出一长一短的黑发系上结,连同千方百计求来的符咒,放入红包封套丟进火堆。火舌优雅地轻舔红色方形,女人的黑发随着微风的挑逗飞舞。她终于记起了,当初种下的爱情之蛊。

热水放纵地喷洒在女人的发际,染成一片鲜红。女人干瘪的双唇不住地呢喃当时的咒语……

我愿与他生生世世生死相许。

(坠落迷障情蛊的身体。故事构思充满新意,身体的阴魂不散恰如恋人间的咒语盟誓。恐怖惊悚的氛围虽然尚可补足,但是腥膻色已算调动娴熟自如。盘根交错的情节以头发开始并且收结,完整凝聚于一人一景一物,仿佛人间因果报应里的皮肉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