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最后:婉君

Sunday, May 4, 2014

最后:婉君



婚宴

她从金属笔棒转出一小搓毛发,轻轻沾染按压在口红中心的凹陷。她还是喜欢这样让毛笔细腻地一瞥一瞥沾着,确保每一划涂在嘴上的都让人惊心动魄。嘴巴微微张开铺平了玫瑰皱褶般的嘴唇,僵硬的两颊像是木偶随时等待仙子赋予生命。涂好了,她合上又绽放那朵玫瑰,雪白牙齿还留了一横红色。

「怎么样,美吗?」她问得有些俏皮。

她当然是最美的,再没有人比她更适合那媚惑红。当年的风花雪月她可记得一清二楚,喇叭裤男生总带着猫王发型来给她洗头。她就像玛丽莲梦露,一头卷发和一身白裙肩带,男生如痴如醉排着队,为的就是更接近那弧媚惑红。

他们的第一次相遇是透过镜子偷瞄对方暧昧的表情。她用透嫩的双手,轻轻地柔动在泡沫之间,在他的头发上。一片片头发如海浪般由风浪引导翻来覆去。突然一阵咋咋咋抓式使他惊醒。他再忍不住自己,憋尿似的蠕动身体,害羞得不敢睁开眼睛就假装睡去,幸好她是个知道怎么让男人苏醒的女人。

如今她再不敢露出任何一边蝴蝶肩,传统绒袍是被她称为高贵典雅的服装。绒布扣紧腰部身线,她不准多一寸或少一寸的空气加入。她秉持着玉女般的气质,希望如当年露出蝴蝶肩一般亭亭玉立。今天是她长子的婚礼,必定需要举止娴雅。

铁罐像捂住的铃铛敲打着,慕斯发胶喷出,形成一粒乒乓大小的形状。双手搓一搓蓬松卷发,总算大功告成。呼,她吐出了一口大气。扭一扭身躯再检察最后一次就准备出场。

站在宴会厅与人握手,她觉得是疲惫的事。当年的婚礼并没有这般荣华富贵,只是简单的签一签,拍一拍。她也不怪他;和一个离过婚的男人结婚,哪来多余的风光。她应该感到欣慰,至少她是明媒正娶,至少握起手时,颜面还能发光发热。

桌上的丰盛让她想起当年丢去的食物。煮好了两人份的菜,最后只剩她一人在深夜里慢慢咀嚼。到了她这把年纪,已明白世上总没有两全其美的事。她觉得爱情与面包只能当中选一。 回过神来,她记起旗袍的不多一寸。拼盘 、炒虾、乳猪,一盘又一盘的佳肴在眼前划过。轮到鲍鱼鱼翅,她决定让肚子小小的放肆一番。

她被邀请到台上敬酒,却害怕台上的灯光照出自己的蛛丝马迹。后来又觉得没有关系,她在家人的眼里已是个完美的女人。如今儿女已成年,她反倒成为了男人身后成功的女人,帮丈夫扛起生意,有谁还会在乎?

「饮——(许久)——胜!」男人的声音里揭露了一丝漫长的苦涩,最后才得到的胜利。

微醺微醉,迷茫于人群之中,她开心身边还能勾着这个陪她度过几十年的老伴。老伴已东倒西歪。灿烂的笑容过了多时已变成了硬邦邦的雕刻,她还是保持着不折不扣的态度,像台机器人。

「还要找下一个?」老伙伴们开玩笑道。

「不会不会!她是最后一个!」他驼着背,四肢松懈,勉强抬起头来说。

像是一股甜滋滋清凉凉的风,掠过她的心头。婚宴虽然不属于她,但这番话就像是婚宴上给她的告白。不照稿的告白最为真心,而这场婚宴证实了他们不变的爱情。

午夜亮着的桌灯只顾着墙上那幅半身长的相片,使我不知不觉从钢琴走向墙前的木椅,模仿起父亲瞧看着她的姿态:右脚抬起,双手扶着椅边,粉红色耳机覆盖双耳,扭开邓丽君的声音。这般深情纯净的嗓音,时不时都会让我回味起,当天哥哥婚宴上妈妈的媚惑红。

(人生一宴无论冷暖,总有千般回味的酸甜,儿子喜宴的衣香鬓影,照映母亲欢颜的花样年华,在女儿款款的注目当中,染透了新旧胭脂的潋滟。书写常常只需这般静静端详,细腻的字字句句才有心照不宣,就像两个人的过去现在,也就时时宛若初见。)

2 comments:

  1. 看照片比较像奥黛丽赫本,而不是玛丽莲梦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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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穿着像嘛,不是样子。不过奥黛丽赫本也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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