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瘾
回家路口的红绿灯总是耐人寻味。独自彷徨的穿梭在人行道上,在任何的抵触与摩擦以前,身上的味道早已随风迎面而来,在彼此擦肩而过的一刻,作为最廉价的礼物进行交换。凡走过的,必然会带走一些东西,亦会留下一些东西,这算是一种活着的证明。
我习惯的站在交通灯和苔藓绿垃圾桶之间等待,绿人亮起之前,跨出第一步,让下一个陌生人更靠近,垃圾桶盖上的烟灰盆,香烟熄灭的同时,薄荷味烟无力的升起,然后只能停留在发尾上。我故意把身体挨得很紧,好让他也把我的香水带走,待他觉得有异,才甘愿把脚步稍微加快,却已经显得有些失态。
也好像只有我懂得头发懂得捕捉及保留味道的秘密。发尾在食指的玩弄底下不停的卷着卷着,卷起了适当的厚度,然后迫不及待的把发尾扑向鼻子与嘴唇之处,从左到右来来回回的嗅吸着那还未走散的烟味。我到底还是分不出Marlboro和Dunhill的感觉,但是我可以确定那是孤独的。迟迟不肯离去的烟味,一同跟着我回到家中,然后莫名的扩散,继续弥漫在整个屋子的空气中,把屋里沉香的味道一点一点的稀释带走。
再次抓起发尾的时候,确定尼古丁和薄荷的感觉已经淡去,我把头发尾端的半寸左右,以厨房惯用的剪刀不慌不忙地剪下,看着那半寸半寸一一落地,不规律地纠缠在一起,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整个人也轻盈了许多。在凌乱的发堆里,却还能分辨出那一截这一把的,然后捡起,贴近鼻子嗅着,再依依不舍地把它们通通收进一个空烟盒里,以为归类了那天的味道,就对了。
当自己一个人,稍不注意,又会顺势的挑起发尾,拼命的自然的想要闻,却赫然发现已经少了半寸又半寸的长度,也少了纠缠不清的薄荷烟香。尤其面对房子的空白,我犹豫着却不能自己,终究拿出了前晚的烟盒,抽出一把邦成一根的头发,不必点燃,烟香味就彻底的在鼻内蔓延开来,如此一来注定爱上自己发尾上的烟味。装满一撮撮发尾的烟盒,我还是数不清,却始终留不住那一个个陌生人留给我的味道,只能继续寻找,能够永远不用装在隐秘的烟盒里的味道。
回家必定经过的红灯前,人潮依旧习惯性地呆站,等待着绿人的浮现。苔藓绿色的垃圾桶开始显得有些不耐寂寞,旁边却总是无时无刻人聚人散。薄荷烟香依旧清晰,但长发如今已变短发,不再随时随地触手可得,我渐渐的不再出门。
少了剪发尾的习惯不代表失去,收集在烟盒里的寸寸头发,还是照样拿出来闻,虽然烟香开始乏味。等待短发长了之后,我就会愿意出外,到那一个苔藓绿色的垃圾桶旁,这次应会稍稍待上更久一些,然后让发尾适量地再度迎接那一个陌生人的薄荷烟味。
(孤独上瘾,因为总有什么驱之不去,不能自己才需书写,用文字藏匿其实也跟头发无异,收集的都是遗落世间,陌生慈悲如薄荷凉呛的气味。肉身轮回头发消长,灵魂慢慢老去,以味为食不断嗅闻,一种诡异凄迷的宣泄和压抑,却也像是让自己活下去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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