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思琪:散文告别

Thursday, May 2, 2024

思琪:散文告别


共生

蓝色眼泪,地狱之火。是我在探访伊真火山前对它的全部了解。

板块构造的运动形成火山,构成了奇特的自然景观和地球“跳动脉搏”的一部分。位于板块交界处的印度尼西亚,就躺卧着近130座活火山。在瓜哇岛东部的伊真火山,世界上酸性最强的蓝绿色火山湖,以及世界上唯二的蓝色岩浆,闪耀着幽谧火光,看起来寂静又迷人。即使它终年都在喷涌毒气,也让人忍不住卸下防备想靠近。于是,我也决定去见证这一地球的“心跳”,感受它蕴藏的魅力。

凌晨两点半,我们准时到达山脚下。拿上防毒面具便跟着当地导游出发了。路程大概分为三段,上山,从山顶中间下到火山口再返回,然后下山。刚进火山景区的大门,就能看见几排两轮小车堆停在路边,人力车夫蜂拥而至,好像看透了我的体力不支。当地人管这个叫兰博基尼,来回一程大概要100新币。通往山顶的路基本都是十分陡峭的爬坡路,上山时需要两个人,前面的人把宽布条拴在车上,再斜挎起来使劲向前拉着车,另一个人在后面用力推。

我坐在车里感受着地下的小石子,旁边徒步的小伙伴早已浑身湿透,提醒我抬头看漫天银河。身后的两个车夫渐渐大口地喘着粗气,即使停下也只是短暂休息。下山虽然只需要后面一个人,但因为同样陡峭,一边要拉着车,一边又要克服惯性。车夫告诉我,这样的来回他每天要拉三趟,披星戴月,不舍昼夜。

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到达火山顶,人力车到这里就不能下去了,想要看见蓝火就得自己一路踩着火山壁的碎石,下到火山口。这条路是一条完完全全乱石中踩出来的野路,火山灰加上雨水让它变得更加艰难。我全程手脚并用,还拉着向导借力,一个没踩稳直接蹲坐在地上,差点一路滑下去。

夜幕下,望不见火山底有多深,只能看见密密麻麻的亮光缓慢前行。整个沉寂的山谷中,只回荡着沉重的脚步声和呼吸声。火山口下,黄色的硫化物浓烟不断地向上飘,寻找着山的庇护,同时伴着一股刺鼻的臭鸡蛋味四散开来,让周围的游客都立马戴上面具。我努力挤进人群想一睹蓝火的神秘,却因为烟雾和护目镜看得不太真切。模糊中一束束炽热跳动的蓝色火焰,是高浓度的硫化合物在高温中燃烧的结果。突然一阵风把烟吹来,我即使带着一层N95口罩和护具,也瞬间流下眼泪,顿时间呼吸困难,嗓子也被呛得说不出话来,于是立马扭头向身后走去。

蓝火旁边堆积的是火山作用创造出的丰富宝藏之一,硫磺。火山口的液体硫磺从管道流出来后又冷却,形成固体的黄色硫磺石。大自然的馈赠,就这样让贫穷的大多数当地人,有了温饱的希望。缭绕的谜团里,硫磺工人用最原始的方式开采和搬运这些天然财富。他们先用金属铁钎敲打硫磺矿,再把敲下来的大块硫磺放进简陋的扁担里。两个竹编的小筐,中间一条木板,就可以用肩扛起至少60千克的硫磺石,顺着我刚刚险些滑落的路运到火山顶,一天来回几趟挣10到20新币维持一家人的生计。他们多数用很薄的毛巾裹住口鼻来模拟防护用具,有些甚至什么都不用戴也能在滚滚浓烟中穿梭自如。

硫磺被称作“魔鬼黄金”,那以它们为生的工人,就是在“地狱”门口讨生活。随时飘落的硫酸雨,超高浓度的硫酸湖,四处飘散的硫磺气体和漫天飞扬的火山屑,从不到二十岁就开始在这样的极端环境下高负荷工作,让工人们的背被压的严重变形,肺部早已被毒气攻击得千疮百孔,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即使很多人受伤后,选择转行当人力车夫,他们的平均寿命大约也只有四十岁,但为了生计,他们还是选择与火山共生。

要原路返回山顶时,天开始朦朦亮,我才真正看清这段路。走在悬崖峭壁上,看似瘦小的硫磺工人,却挑起比他自己还要重的矿石,如履平地。他嘴上叼着一支烟,作为唯一的消遣。从我身边经过时,一步一步踩得沉重又稳当。我气喘吁吁回到山顶俯瞰火山湖,蓝绿色的一汪湖水,像一滴眼泪镶嵌在山谷中。

火山从不屑于展示它的洪荒之力,所以依旧浓烟不断。站在湖边翻涌的岩浆之上的人们,从烟雾中来,又回到烟雾中去,变得那么渺小又那么微不足道。

(火山时时都在提醒,大自然也有暴戾的脾气,书写作为一种自我的苟且偷生,却要能体恤他人的水深火热,如同看了一篇国家地理,从温柔感性的视角,照看天地和肉身最原始的交接,初是满怀游兴的起行,随后感染了山石粗粝和火焰热腾,旋即转为心生敬畏的共情,但是整体较是山民形态的惊叹,而且背后肯定另有一层剥削的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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