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Saturday, April 27, 2024

桐希:小说告别

萝卜列车

十年如一日,阿海又坐上了去西藏的绿皮火车。

无言的时间在没有日历和逐渐升高的海拔里慢慢飞逝,十年讨薪之路亦如同铁轨一样没有尽头。阿海无所事事地靠在窗边,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小时,记不清旁边硬卧的人换了几波。

“让一让,让一让!”一个尖锐的女声划破了寂静,她急急嚷嚷地穿梭在车厢里,踢倒了阿海脚边的麻袋。顿时,麻袋破了一个口,十几个胖胖瘦瘦的白萝卜滚了出来。为此,女人没有丝毫停留,边道着歉边快步走着,声音逐渐消失在车厢尽头。形形色色的人阿海见多了,倒也习以为常。毕竟奔波在外,阿海一心想着要理解别人的难处,而忽略了那个麻袋的破口,就如同他永远填不上的债口。

火车上却没人伸出援手,也没有人停留。不知不觉日落,阿海已经发了一下午的呆了,窗外景色一帧帧闪过,从平原到绵绵高山,可这些景色对于他来说却再熟悉不过。他从中拿出一颗瘦小萝卜啃了俩口,叶子有些干枯,甚至粘着些泥土,黄昏洒在萝卜上,显得格外幸运。旁边的阿清注意到这个啃着萝卜的中年男人,从一开始嚼的索然无味,越嚼越津津有味。阿清不禁猜测,这是因为萝卜是金黄色的,还是因为他肚子真有点饿了。

阿海对面的阿清同样发了一下午呆,这是他第一次自己出远门,没有尽头的工作生活压得他喘不过气。但不同于阿海的空洞,阿清对于眼前的景色充满好奇,眼睛都不眨,生怕错过一帧帧闪过的美景。而余光中,他早就注意到这个啃了一天干枯萝卜,默默发呆的中年男子,他不禁好奇到底是什么萝卜这么好吃。

回过神,阿清打开手机,满是消息红点,置顶的家庭群便有十来条未读——母亲分享了热乎乎的糖醋排骨让他回家吃,父亲发着公众号的鸡汤。父母的过度关心让他好像从未经历过苦辣。就像那颗拔不出土的瘦小萝卜头。虽然没和父母住一起,但也只是搬去了离家俩公里的单身公寓,每次出远门也都是母亲替他收拾好行李。想到这,他泡了桶泡面糊弄过去,可还是忍不住看了几眼阿海手里的萝卜。

“可以给我也尝一口吗?” 阿清纠结了大半天还是问出了这句话。阿海疑惑地抬头看了眼这个年轻人,还是拿出了一个稍微白胖的萝卜给他。阿清学着阿海的样子生啃了两口,辛辣的味道炸醒了阿清的味蕾。

“啊嚏!”阿清被呛地鼻子一酸。 他心想着这玩意怎么能啃这么久的,同时对着阿海扯出一个尴尬的笑脸。

“你是第一次这样吃萝卜吧?等这股辣劲过了就好了。”阿海问道。对于这个年轻人的行为他其实不理解,放着好好食物不吃,来好奇他的生萝卜。阿清尴尬地点了点头,不过确实,嘴里的萝卜在渐渐回甘,而且这个萝卜似乎比他以前吃过的都要水灵脆嫩。他接着又啃了几口,很快,一根萝卜就被他吃完了。而看着阿海似乎一整天除了一根萝卜也没吃什么别的,他便拿出了另一桶方便面,泡好便递给了阿海。

“那你是第一次来西藏吧?”
“啊不是,我其实这十年间都有往返,早已习以为常啦。”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各自踏上旅途的目的,各自的生活。阿海这十年无数次往返西藏,为的只是追回拖欠的工资,要养家糊口却也只能报喜不报忧。一大家子人似乎没有一个可以依靠,所以他有一瞬间很羡慕阿清被安排好的人生,或许无聊,但也安稳。

而阿清从出生就被安排了剧本,从小随波逐流,工作多年也没经历过什么风雨。在听说了阿海的坎坷后,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幸福的,但更多时候还是羡慕阿海的。尽管大起大落,但那才是自己的人生。他们啃着萝卜,互吐苦水,丝毫没意识到对方的心境。但也如同萝卜回甘一样,他们在互相治愈。

很快,随着火车吭哧吭哧驶向高原,藏羚羊,牦牛渐入眼帘。绵延的雪山在阳光下反射着金光,先是照耀了山顶,然后阳光缓慢而平等的散布雪山的每一处。阿清和阿海的思绪也逐渐飘远。他在羡慕他的同时,他也在羡慕着他。

火车越开越慢,站台从一个远处的小黑点,逐渐清晰成型。阿清手里的萝卜,逐渐有了酸甜苦辣。同时,阿海手里的胖萝卜,也在那一年秋天开了花。

(火车是地球上载送最多故事的载体,陌生人是世间最愿意交换故事的物种,一段路两个人的萍水相逢,啃萝卜仿佛尝到了生命的滋味,虽然文字稍欠更为剔透的意象描绘,人物各自的身世背景仍可深入肌理,但是说故事的美意昭然如曦,恬淡的情节,善良的本心,在时光轻轻的颠簸中,短暂相遇即可永远珍藏。)

若寒:小说告别

大义灭亲的杨小胖

难得的周末,朝阳明媚,风也和煦,几个小伙伴约好了到杨碏家里开黑。小胖子杨碏拿出了引以为傲的县一百强孙悟空,却不料对面反手锁了刘备。

前期被针对得难受,眼瞧着好不容易要翻盘了,接连到手的人头使小胖子更心急如焚。正欲拿下五杀,杨爸火急火燎打来一通电话,手机也不合时宜地跳转到另一个界面。还来不及挂断,那头的杨爸早已准备好说辞,当着几个好兄弟的面,便给他劈头盖脸一顿骂,甚至扬言要买票回家好好教训他。

面薄的杨小胖羞得是小脸煞红,方圆的苹果肌上堆着豆大的汗珠,望着身旁好兄弟垂下的双手及灰掉的游戏界面,这场五排毫无疑问地走向了失败。随着耳边的叫骂声愈演愈烈,怒上心头,他脸上那抹心虚逐渐被不甘抹去,拨通了一串号码:“喂?警察叔叔,我爸爸有枪!”

电话那头的接线员在听到“枪”时一愣,法治社会下哪来的这种违禁品,但这芝麻大的疑惑在听到小孩打颤的语气时烟消云散——一朵祖国的鲜花此时正危在旦夕。他轻声安抚着小胖,劝说小胖先找个隐蔽的位置躲好。未等他多说,小胖便一股脑将家庭地址甚至年级、学号倾倒而出。一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学生被逼成这样,可见形势之危急、不容暂缓。接线员匆忙记录下信息,跑去向领导汇报。

局子里的领导对此事表示高度重视。一群警察浩浩荡荡开着呜呜鸣笛的警车,如乌云压城之势停在一座居民楼下。乌泱泱一队人赶到案发现场,将楼梯间挤得水泄不通。打头的武警正要蓄力撞开大门,一胖乎乎的男孩却先探出头来,磨磨唧唧地打开门。望着声势浩大的队伍,几个看热闹的小孩如鸟兽散,纷纷溜回家各找各妈,仅留杨小胖面红耳涨地驻在原地。他深知骑虎难下,指了指杨爸的房间。

杨小胖六年级了,本是小升初的关键年纪,不知从哪学的古惑仔作派,在学校里收了几个小弟,靠着“丰厚”的零花钱,自然而然稳坐了大哥的位置。

这胖小子是杨爸杨妈老来得子。平日里,吃穿用度,哪样不是献宝般地捧到面前,从他圆润的身形便能窥得一二。杨妈早些年也怀过几次,多是摔一跤便没了。小县城封建,没生儿子都算不上传宗接代,好不容易在十二年前的龙年盼来个龙子,全家人便期许着望子成龙。

杨妈因早些年的事,身子骨不大行,平日里走两步便面红心跳,生活的重担自然也落到了杨爸身上。他跟着工友南下,在建筑工地干些体力活。一家人生活捉襟见肘,但丝毫不妨碍他们对杨小胖寄予厚望,东拼西凑都要将他送进培训中心补课。也不知这小子哪根筋抽了,放着好好的书不读,要跟好兄弟当劳什子电竞选手。

平日里分明是杨妈亲自瞧着、送进校门口的,老师却批评杨小胖不见人影、带着同学一连翘课好几天。一向对他百依百顺的杨妈难得重视,给远在外地的杨爸发了信息。

刚从火车站返程的杨爸杨妈,提着大包小包,兜里揣着两三根广式腊肠,嘴里说说笑笑。未曾想,踏进家门看到的便是黑压压的一片警察,而自家儿子正被簇拥着,坐在沙发中间如临大敌。

正不明所以,稍显年轻的一位警察掏出警徽,朝二人昂首:“你是杨厚?有人匿名举报你私藏枪支,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望着躲在警察身后,试图掩盖身形的杨小胖,杨爸有了些眉目,他赶忙放下扛在肩上的蛇皮袋,赔笑着:“诶,警察同志,我是有一只装修房子的射钉枪,就是拿来钉木板的。”说着,他从裤兜里摩挲出两只香烟,主动朝面前年轻的警察塞去。

见面前的年轻人不为所动,他又自顾自地解释:“小孩子不懂事,他就是不想读书,找了个借口报警,等会我们一定好好教训他。”说罢,他揣起香烟,伸手作势要将杨小胖从警察身后揪出来。

杨小胖见状,深知落到杨爸手里必是免不了一顿毒打。仅存的几丝愧疚也在杨爸抬手时泯灭了,他身形一闪,如滑腻的泥鳅挣脱了杨爸的魔掌,躲到另一个老警察身后。

老警察冷着脸,一手将小孩护在身后:“你知不知道擅自改装射钉枪要判几年?”

杨爸哪见过这种阵仗,只得焦急地辩解,右手比作四,指向天花板,信誓旦旦开口:“警察同志,我发誓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杨小胖见杨爸这怂样,更是幸灾乐祸,嘴里嚷嚷着,又参了他老爸一本:“学校都教了,私藏枪支是违法的!”

连小学生都懂的道理,俩警察不再听杨爸狡辩,一左一右,替他戴上了一对明晃晃的银手镯。

待杨妈跌坐在地上,回过神时,杨爸已经被咿呜作响的警车押走。她抽开腰带就要往那小胖子屁股上抡,嘴里歇斯底里地咒骂着:“瞧瞧你干的好事!”

杨小胖失了庇护,捂着通红的屁股嗷嗷叫。

他趴在窗口,朝扬尘而去的警车大喊:“救命啊!虐待小孩了!我要报警!”

(爹亲娘亲,没有自个儿纵欲玩乐来得亲,昔有所谓执侉子弟,沉沦至今变本加厉,大义灭亲像是一发不可收拾的闹剧,叙述分毫不差的将各方人物和情节一一摆平,仿佛面对如此荒谬的情境,只能加速推移到一种无以复加的结局,看似如同一场恶趣横生的儿戏,实则内藏醍醐灌顶的深意,当黑白倒颠伦常失调控诉无力,说故事的目的即是来一记狠狠的嘲笑。)

君霓:小说告别

希望的手

张海龙从小就在农村里生活。因为农村除了耕地没有其他收入来源,他的父亲张发祥为了让他和母亲能过上好点的生活,不得不选择远离家乡到外地打工谋财,因此张海龙从小就跟母亲齐风芝相依为命一起生活。即使没有父亲的陪伴,张海龙也不负他们的期望,从小就非常懂事,一直是班级里的优秀生。

有一天张海龙,因为身体不适,提前回家休息。他一进门就听到屋内有动静,还传出男性的声音。张海龙已经很久没见到父亲了,他喜出望外,认为一定是父亲回家了。他没有多想就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但却看到了一件他不敢想象会发生的事。入眼的是母亲公然与一个男人躺在一起,两人赤身裸体干着苟且之事,但这个人却不是父亲。张海龙忍受不了这个打击,他无法忍受自己的母亲竟然和别的男人在家里干这种事情,还被自己给看到了。他情绪崩溃地大喊着“你们在干什么,妈妈你怎么可以这样啊?”接着,他看到桌子有一把水果刀,正当他拿起水果刀作势要往那个情夫的身上砍去,那个情夫迅速拎起裤子就跑出了门。

张海龙正要追出去,就被齐风芝死死的拦住了。齐秀芝看到张海龙情绪失控,急忙下跪,抱着张海龙的腿说 “儿子,你冷静点,都是妈妈的错,是妈妈经不住寂寞,所以才...,你不要冲动啊!” 张海龙听完也冷静了下来,他意识到杀人确实解决不了事情,但是他觉得父亲有必要知道这件事,便说“你这样对得起我和爸爸吗,我一定要告诉爸爸今天发生的事,你自己好好跟他道歉吧”。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去了。

齐凤芝见此就慌了,她一直以来都是靠张海龙父亲做工赚钱来维持自己的生活,让她在家照顾孩子,不用去上班。她知道如果张发祥知道了就肯定会跟她离婚,自己也就失去了经济来源,想到自己以后要出去打工,又怕打工辛苦挣不到几个钱,齐风芝就打算先稳住儿子。她连忙追上儿子说“儿子,求你了,这件事不能告诉你爸爸呀,你帮我瞒着好不好,妈妈错了,再也不敢了,我们就当没有这件事好不好?”张海龙没有想到母亲竟然这么恬不知耻,都出轨了,还想让他瞒住,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他认为做错事就应该和父亲认错道歉,而不是想着息事宁人,他冷冷的甩开了母亲拉住他的手,说“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怎么能当没发生呢?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帮你瞒着的。”说完就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只听“嘭”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齐凤芝因为张海龙父亲常年不在家,感觉有些寂寞,偶然之下和方世才看对眼就在一起了。儿子走后,齐风芝就和方世才打了电话,偷情的刺激让他们沉沦,两人都舍不得这段婚外情,便一起研究接下来要怎么办。这时,方世才就提议说 “这件事早晚都会被你老公知道,除非...,除非我们把他杀了,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告密。只有杀了他,我们才能继续用你那老公的钱过好日子。”齐风芝听了方世才的提议,竟然没有一丝犹豫就同意了。

在那天深夜,等张海龙睡着之后,齐风芝偷偷开门放方世才进来。他们悄悄进入张海龙的房间。齐风芝在门口把风,方世才则蹑手蹑脚地接近张海龙的床铺,将魔爪伸向了张海龙的脖子并狠狠地掐住,打算把他掐死。无法呼吸的张海龙瞬间就被惊醒了,看到有人在掐他的脖子,他拼命的挣扎反抗,想要逃脱方世才的掌控。张海龙常年帮家里干农活,他年轻力壮,力气很大,方世才很难能够按住他。

眼见自己按不住张海龙,张海龙就快要挣脱掉了,方世才急忙喊一旁的齐风芝上前帮忙“过来帮我按住他的腿,别让他乱动,快点,我快按不住了。”张海龙感觉到自己的双腿突然被人用力的按住了,他向来人看去,发现按住他双腿的竟然是母亲。这一刻,张海龙什么都明白了,原来是母亲想要杀死自己,他崩溃了,眼泪不由自主往下流。张海龙没有想到过母亲竟然会是帮凶,而且丝毫没有片刻的犹豫,一脸冷漠地走过来死死按住自己的双腿。

看着按着自己双腿的两只手,张海龙陷入了回忆。以前母亲正是用这双手帮他提书包,在他需要安慰的时候紧紧地抱住他,并亲手为他下厨,缝衣服。这双曾带给他无数幸福的手,现在却紧紧按住自己的双腿,慢慢剥夺自己活下去的希望。张海龙没有想到曾经那么关心自己的母亲,现在竟然会亲手把他推进地狱,让他痛不欲生。原本张海龙还在激烈地挣扎,但现在他放弃了反抗,双眼充满泪水地看向母亲。他内心其实希望母亲能够回心转意救他,因为他依然相信母亲是爱自己的。

如果母亲没有松手的话,那他也宁愿就这样死去了。他一动不动地任方世才掐住自己的脖子。然而,现实是残酷的,母亲并没有松手。在他濒临死亡的时候,他口中喃喃自语:“妈妈,我的命是你给的,如果你想要,我就把它还给你!”说完,他就完全失去了生命的特征,在母亲和母亲情夫的手下永远的闭上了眼睛,结束了他年轻的生命。

每个人都有存活的欲望,没有人会主动放弃活着的希望,就连未出生的胎儿都会在母亲的子宫里奋力地生长。张海龙到底被母亲伤的多深,才会绝望到选择放弃活着,坦然接受死亡。作为母亲,和孩子之间本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但齐风芝却因为自己的自私,亲手断送了儿子的性命,这里揭晓了人伦的悲剧。

(虎毒尚且不食子,而偏偏人性较之兽性更为心狠手辣,真人真事的社会取材,稍欠更多虚构穿凿的再造,旁述般口吻虽然有点掩盖了叙述该有的脉络和语气,但是起码琢磨点拨了人物的内在外在,总算完整的将情节如实道来,结尾像是一番诫训话语,说故事无涉道德说教,留待读者冷暖咀嚼。)

歆彤:小说告别

牢笼

老张觉得世界是狭小逼仄的。房间是直角连接圈起的牢笼,高楼是房间堆叠拼凑的牢笼,城市是高楼聚集拥簇的牢笼。老张脑海中的记忆支离破碎,早已拼凑不齐一段完整的人生。小时候仰视着母亲一开一合的嘴唇,扬起的手掌和卧室窄小的天花板,这些画面蒙太奇式地被连接在一起,仿佛老张的一辈子都在那些片段中循环往复。

湖水没过脖颈的一刹那,老张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因为前所未有,所以无可名状,好像脚下如果不是粗糙的沙土,而是空无一物的深渊,才能让他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但在这时候他又回头看到了平坦的路地,规律闪烁的警灯,被两条白色直线牢牢框住的柏油路。他想他好像不得不回去那里,只有那样母亲的嘴唇才能合上,手掌才不会落下,即使天花板依旧窄小。

起初是邻居昨晚的劝导,让老张下定决心鼓起勇气回一趟老家探望母亲。邻居向来是个热心的朋友,即使是老张这种蹲过大牢的怪邻居,他也乐意每天敲门来寒暄几句。老张原本就是谨小慎微的性子,加上之前疲劳驾驶出的那场意外,妻儿早早离他而去,如今回到空荡荡的破旧出租屋,每天过的也就更加畏首畏尾。只是偶尔能跟邻居闲来无事喝点酒唠唠嗑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在那些时刻里,老张躺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望到的天花板会扭曲着无尽延长。

于是第二天老张就开着邻居以前的小破出租上了路,因为害怕早晨头脑昏沉,硬是在车上呆坐到下午才转动钥匙。破旧的桑塔纳突突突发动起来,老张湿润的手心紧紧握住方向盘,左脚小心翼翼松开离合,拖着看起来快要散架的车身晃晃悠悠往前挪动。从老张的出租屋到老家要三十公里,不算很远也不算很近,途中会路过一片刚被维护过的湖水。小时候每每要去到城里读书,都会经过这片湖,曾经被野草杂乱吞噬的湖岸,现如今早已被规划得干净规整。这个世界上野蛮生长的任何事物,最终都会被割去杂草,变成只剩坚硬线条的牢笼。老张的家在城中村,楼房破旧又搭建得毫无规律,仿佛是这座新兴文明都市边缘长出的枯败枝桠,老张觉得那里也迟早会像那片湖一般,被一刀修剪整齐。

路过湖边时老张忍不住挪开紧盯马路的视线,看着湖边一排排整齐的柳树随着微风有节奏地晃动。而余光瞥见的后视镜却映出了叫他颤栗的闪烁灯光,那天晚上也是这样被拦了下来,然后他的人生就变得更加混乱无序。老张头脑空白地在湖边停下车,右手颤抖着摇下车窗。警察举起一根细长的红色圆柱指向老张慌乱的面孔,老张看到了母亲手中的擀面杖,还是狱警手中的铁棍,而不管是哪样他都只能低着头弓起腰等待着被宣判死刑。

于是老张咬了咬牙,用尽力气推开车门就往湖边跑去,直到湖水浸湿裤脚,然后又被拉扯着回到岸边,晕晕乎乎地吹了那口气,才堪堪回神。老张看到警察检查着那个仪器,拧着眉头思索着什么。他慌乱地筛选记忆,脑海中只剩下邻居呵呵的笑声和扭曲的白色天花板。老张想他是喝过酒的,只是片段糊作一团,重重压在心头让他喘不过气。于是他扭头看向身后,连滚带爬,再次把自己重重摔入湖水。湖水很凉像冰冻过一天的啤酒,而他像一块不平整的冰块,落入水中当啷作响。身后接着又传来了刺耳的呼喊和杂乱的脚步声,这座疯狂生长的都市伸出了千丝万缕不起眼又牢固的铁丝,割开他的血肉将他紧紧包裹缠绕着往绝望拖拽。

老张觉得世界是狭小逼仄的。房间是直角连接圈起的牢笼,高楼是房间堆叠拼凑的牢笼,城市是高楼聚集拥簇的牢笼。而他此时此刻坐在马路边缘煞白笔直的线条上,被无数根擀面杖和铁棍如栏杆一般困在了望不到尽头的苦难里。后来的事情老张记不清了,好像有人走到他面前,跟他说检验结果是零。那个人眉头皱着看起来很困惑,然后扯了扯他的手臂,应该是想让他站起来。然后老张这辈子第一次鼓起勇气推开了那个人,转过身奔向了他的自由。

(这个世界已是自由的葬身之地,无论我们怎么逃都逃不出去,像是一个畸人疯子的癫狂行径,囚困在层层叠叠的钢骨牢笼,先从物质与意识的混肴产生人物的形态,再从荒谬的处境衍生说故事的能量,在写实的日常中拉出诡谲的背景,叙述精准的描画出一副失常失控的场面,几乎是在进行一场现代人的精神分析,而最后的何去何从,或许仅是推石上山的徒劳。)

Friday, April 26, 2024

苇轩:小说告别

栀子花

乘搭新加坡航空的班机或许是小枳第一次感到适从。棕色皮肤的女孩东张西望,发现自己不再是飞机上的寥寥可数,甚至有点小窃喜。

二十岁的她正踏上寻找生父的旅程。母亲临终前给了小枳一本日记,让她到新加坡寻亲,小枳照做了。

年幼时的她常常幻想,如果自己没有被带去加州,而是在新加坡长大,是否就不会被人欺负了?但她想了又想,新加坡似乎也一样。世界的任何角落都一样。但这阻挡不了她前往新加坡的决心,她很希望能够找到自己的生父。

飞机降落,小枳终于抵达了新加坡。海关人员问她为什么来新加坡,小枳则回答:I’m looking for my father, whom I have never met.

海关人员愣了一下,随后缓缓点头,在护照上用力地盖了入境印章。他轻声说了句祝你好运,小枳回了句谢谢。离开后,小枳到了机场的航站楼参观母亲曾经来过的地方。母亲说,自己离开的时候,还没有那么多航站楼。如今的星耀航站楼人潮汹涌,中间的瀑布围满了许多家庭。小孩追着彼此,大喊着怪兽消灭;父母在一旁一边拍照,一边刷着手机。

小枳很羡慕这些小孩子。他们有着不同的肤色,却能在一起嬉笑打闹,不似自己的小时候。一位年幼的棕色女孩,在“白种人郊区”里长大,特别孤独,周围的所有人都有着雪白的肤色,唯独小枳在人群里显得格格不入。学校里的同学,总有惧怕或嫌弃她的眼神,见到她便躲得远远的。

“我是花匠的女儿吗?”小时候的小枳低着头问母亲。那时的小孩子,似乎都理所当然地把棕色人种,统统当成是花匠。

母亲听闻后默不作声,只是揉了揉小枳乌黑的卷发。过了一会儿,她不知是对女儿说,或是对自己说,讲了一句:“他是个很好的人。”

这时,德士司机的呼叫把小枳的思绪拉回现实。小枳紧紧攥着母亲临终前留给她的日记本,离开了机场,准备到母亲的学校寻找线索。日记本略微泛黄,母亲的字迹也已褪色,却清晰记住了她与父亲的过往。那年,十六岁的母亲独自离开加州,前往新加坡的国际学校读书,遇到了一位名为尼康的男孩。

二十年后,小枳也独自离开加州,前往新加坡的国际学校,寻找那位名为尼康的父亲。

“小妹,你是来这里读书吗?”德士司机突然出声,试图与小枳聊天,小枳却听不懂。司机又切换马来语询问,小枳还是听不懂。

司机有点苦恼,喃喃道:“难道是印度人?淡米尔语我不会啊,英语也有点差耶。”

小枳不知司机在嘀咕什么,只能尴尬一笑。小枳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不属于任何地方。于是,她又带上耳机,重新阅读母亲的日记。

母亲曾在日记里提过,尼康有着健康的棕色皮肤,性格张扬却热爱古典音乐。母亲对他一见倾心,而两人对音乐的热爱,也跨越了肤色的差异。母亲会在放学后偷偷换上白色的连衣裙,在学校的音乐室里为尼康弹奏钢琴曲。尼康会在一旁倾听,偶尔也会为母亲弹奏几曲。

尼康总说母亲像栀子花一样,母亲也很喜欢这个花种。他在两人唯一的合照背后,也写着同样的话,被母亲保留至此。后来,母亲独自回到加州后,尼康的踪影便在日记里消失,母亲原本端正的字体也逐渐变得疯狂,最后只剩下几片空白页,以及那一张合照。

三十分钟的路程很快就结束了,小枳终于抵达了母亲与尼康的学校。红白色的国际学校与照片上的背景如出一辙,只不过新刷的油漆已覆盖了原本的模样。保安看到小枳,立刻询问她是否参加今天的校友演讲会,不等她回应便催促她赶紧进去。小枳并不知道今天有演讲会,却下意识点头默认,快速跑进学校。直觉告诉她必须这么做,否则她是进不去的。

学校周围种满了栀子花,据说是某一位荣誉校友特意捐赠的。洁白的花瓣盛开,在前往礼堂的路上增添几分清新自然。小枳停下脚步,慢慢欣赏这条花路。阳光虽然刺眼,她却能感受到空气里的温暖。凉风微微吹拂,群花同步挥舞,沙沙作响。

白色的花海中,仿佛能够看到母亲年轻时绚烂的影子,那条白色连衣裙,或许是母亲留给尼康最深刻的回忆。

学校礼堂传来低沉的声音。小枳循声望去,怀着忐忑的心情爬上楼梯。礼堂坐满了人,大部分的听众都有着白皮肤、蓝眼睛、金头发,与台上那位棕色男人形成了剧烈的对比。然而,就是这位棕色男人,靠着文质彬彬的打扮与慷慨激昂的声音,把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他身上。他一边指着荧幕上的照片,一边介绍起自己的学生时代。

台上的脸庞非常熟悉。虽然老了些,可他的五官与照片里的男人没什么不同。此时的他望着荧幕上的合照,语气柔和缓慢。

他轻声说道:I’m looking for my daughter, whom I have never met.

(漂洋过海总是为了寻觅,千里迢迢不外祈求圆满,看似一则简单的寻亲记,但是说故事的企图颇有格局,关乎人性空隙的填补,以及超越肤色的恩爱,不过碍于篇幅所限,情节仍有多处空白,桥段铺垫尚需多些曲折,不妨让人物兀自多转几圈,千百度后于落花归处,蓦然之间才能释放比较扎心的力度。)

伟明:小说告别

柯基信仔

嘈杂的汪汪声传入小王的耳中,他来到了犬舍。眼前的铁笼里,聚集了各种各样的幼犬,包括德国牧羊犬、拉布拉多犬、史宾格犬等品种。前辈们穿着专业的训练服,正在认真地挑选心中的理想搭档。

从前辈们的交谈中,小王意识到挑选幼犬的重要性。这不仅是在挑选幼犬,更是在对它的未来负责。他深知自己肩负着伯乐的使命,希望能在这群幼犬中找到那匹潜力无限的“千里马”。

终于,轮到小王挑选幼犬了。但看似优秀的幼犬基本上都被前辈挑走了,只剩一只无人问津的柯基。相比于其他幼犬,它没有魁梧的体型,也没有炫目的毛色,与警犬两字格格不入。

虽然柯基与小王心中理想的警犬形象相去甚远,但出于职责,小王还是前去检查柯基的状态。对于陌生人的靠近,柯基非但没表现出胆怯的姿态,反而兴奋地吐出舌头。在听力以及视力的测验,柯基的表现还算不错。然而,在体格测试方面,它的四爪略显瘦小,骨架也不结实,牙齿情况也不突出。综合评价来看,它只能算刚合格。

前辈们看到小王似乎想挑选柯基,纷纷劝告他再三考虑。因为他们也通过摸骨、测反应的方式检查过柯基,认为这只柯基的资质平庸,不值得花费太多精力去训练。更何况它天生矮小,不适合当警犬。

这时,小王脑海中浮现出似曾相识的情形,仿佛又听到那句话:“你患有先天心脏病,身高也不达标,不适合成为特警。”这种因为先天条件不达标而被看不起、被人放弃的感觉,让小王在眼前的柯基上,发现了自己的影子。摸着柯基的爪子,小王决定给它一个机会,像是在给当时的自己一个机会。

面对前辈们的质疑和挑剔,小王不服输的性格再次被激发。他想证明自己,就算有先天缺陷,通过后天的努力也会被改变。他决定给这只柯基取一个特别的名字,信仔,寓意着信念和力量。

在训练的初期,信仔在体能训练中总是落在后面。每次奔跑,那双短短的小腿无论怎样奋力迈出,都无法与同伴们并肩。每当看到其他幼犬风驰电掣般穿越障碍,信仔总是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这也让小王在同辈中受到了更多轻视与嘲讽,认为小王太自不量力。

然而,这并没有动摇小王的决心。他花费更多时间与信仔沟通,每次训练结束,小王都会抚摸信仔的头,犹如抚摸自己的孩子般,轻声安慰。信仔仿佛也能听懂小王的安慰,每当小王说完一句话,信仔就会用汪汪的声音回应,好像一人一狗在对话。

小王每晚也会带着信仔去散步。月光下,一人一狗,一前一后。小王边走边与信仔分享心事,信仔则是小跑几步就会转头,用一双明亮的双眼看向小王,似乎在说:“我听着呢”。渐渐的,一人一狗之间建立起一种无法言喻的羁绊,小王在这种默契下渐渐发现了信仔的闪光点。

果然,在服从性训练中,信仔展现出了惊人的专注和耐心。无论指令多么复杂,它都能迅速准确地完成。它的情绪也非常稳定,即使在复杂多变的环境中也能保持冷静。更让小王惊喜的是,信仔的嗅觉天赋异禀。尽管体型娇小,不适合作为攻击型警犬,但在嗅探和搜爆任务中,它却能凭借敏锐的嗅觉,迅速找到目标。在一次模拟训练中,信仔却像一台精密的仪器般,矮小的身形在车底和狭窄的角落里游刃有余,准确地找到了每一个目标,这让在场的训导员们无不惊叹。

然而,在一次巡逻中,意外发生了。信仔突然挣脱了小王的控制,穿过人群,直扑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子。它的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在男子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信仔已经咬住了他的腿。周围的观众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目瞪口呆,他们开始怀疑,信仔是否真的受过训练。

小王和其他训导员迅速赶到现场,将信仔从男子身边拉开。男子愤怒地咒骂着,而信仔仍然汪汪叫着,摆出一副准备再次攻击的架势。其他训导员试图将信仔带走,但小王却选择相信它。他相信,信仔不会无缘无故地攻击过人,这是两人之间无法用言语说明的信任。

在众人的注视下,小王将男子制服在地。这时,信仔又冲了过来,咬破了男子的裤袋。一袋袋白色粉状物,从裤袋中掉落,其他预备役警犬也开始警惕地吠叫。

在闪烁的警灯和急促的警笛声中,小王和其他训导员们终于明白了,信仔突然变得焦躁不安的原因。原来,那并非是无缘无故的狂吠,而是它凭借敏锐的嗅觉,嗅到了空气中混杂的那一丝难以察觉的毒品气息。

这次胜利,背后是一人一狗无数个日夜的辛勤训练,是对互相信赖的成果。小王低头望着信仔,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自豪感,仿佛目睹自己的孩子出人头地,又好像看到曾经的自己对自己说:“你成功了。”

(做人做狗只要努力,肯定可以出人头地,内涵主题虽然一目了然,但是说故事只要戳中情感的软肋,通俗易懂自然也有动人的余地,同舟共济彼此激励,跨物种的那番情义,比起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于今时今日或许更有共鸣,柯基大可多给几个照面,甚至加添些许特征,既然情节的肉麻难免,卖萌不妨更为彻底。)

姿瑩:小说告别

本岛不能没有小岛

阿玉在睡梦中被窗外突如其来的暴风惊醒。最近的天气总是难以预料,上一秒热的让人窒息的午后,在下一秒狂风骤起乌云密布,天空突然漆黑一片。阿玉在这岛上生活了二十八年,从来没遇过那么极端的天气。惊醒后阿玉焦急地看向窗外,就匆匆跑到田里,把所剩无几的收成都盖好。阿玉家是在小岛上开一间小店铺,卖自家的农产品,这间小店铺是他们一家人的根基,养活了他们一代又一代。但最近他们田里的收成,遇到了瓶颈,异常的天气让种植遇到了不确定性,狂风暴雨和干旱的天气交替着。

阿玉喘口气的时间把电视打开,新闻主播声音沉重,正在播报“近日极端天气,造成了本国多个沿海的岛受到极大影响。据政府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的研究员最新报告,由于环境污染造成气候暖化,导致极端天气带来的持续的热浪和暴风雨。海平面持续上升,其中由于本国小岛位于低洼地区,有更高下沉危险。当前政府还在商讨对策,暂无具体计划。请小岛民众持续关注最新变化。”

看完新闻的阿玉,并没有对此事放在心上,她觉得这会是很多年以后的事。 接下来的日子阿玉照常过日子,收成好的时候,就到家里的小店铺帮忙,不好时,阿玉喜欢独自到沿海边眺望无尽的大海。阿玉很享受这样的生活,虽然岛上的生活品淡无奇,但她从来没有想去本岛见识本岛城市的繁华。

直到这天,阿玉发现海岸线离自己的家越来越近。最近岛上也有人在盛传,政府似乎没有在为小岛想对策。但阿玉不信此言,她坚信政府一定会帮小岛度过难关。毕竟这个小岛承载了百年历史,孕育了一代又一代。但近年来,小岛上的居民越来越少,许多年轻人都重新定居到了本岛,那里近年发展迅速,生活品质大量提升,也有许多的工作机会,找到工作了就也把父母接过去生活,目前岛上的人口不到一万人。况且阿玉所居住的小岛,才构成了本岛的保护,小岛的存在为本岛抵御海浪和风暴的袭击,政府怎么会做事不理。 

几天后政府的公告,如同晴天霹雳沉重的锤击,砸在了岛民的心头。公告里提到要岛民在最快的时间内撤离小岛,时间限为一年。阿玉不敢相信这是政府的对策,就是要他们搬离这个地方。收到通知后,岛民虽有不甘,但还是陆陆续续搬离小岛,只有阿玉不受外界的影响,坚持不搬。日子一天一天的过,阿玉看着岛民虽然依依不舍,但都还是接受了安排,也都劝阿玉的家人趁早搬离,她心里涌起一股无力感。经过考虑,阿玉决定她不想还没努力争取过就放弃,为了这个岛,就算还有一丝希望,她也要找出应对海平面上升的应对措施。

时间正在倒数着,阿玉开始不断的到岛上一间房大小的图书馆里,用那里的书籍和电脑寻找和收集,有关其他国家对于海平面上升的应对措施和研究解决问题的方式。阿玉虽然在岛上受的教育不高,但她好学,常常阅读不同类型的书籍。起初,岛民对阿玉不抱太大的希望,但看着阿玉真的很认真的研究着。岛民纷纷站出来支持阿玉的做法。他们不想在还没努力之前就认命,这岛对岛民来说承载了太多的回忆他们要极力争取。

经过没日没夜的调查,阿玉找出了可以应对海平面上升的案列研究,依据他们的岛做出了一个应对方案。阿玉踏上了维护小岛的路,这是阿玉第一次来到了本岛,本岛有着高耸入云的大厦,车道上车辆川流不息,街道上人来人往,和阿玉所在的小岛形成两个世界。阿玉提着应对方案,来到政府大厦楼下,忐忑地走进去想要找相关负责人交谈,可想而知,阿玉被无情的拒之门外。但阿玉不但没有气馁,反而更加的坚定着她可以成功,回小岛的路上,阿玉想着各种可以让民众和引起政府重视的管道。这时,阿玉见到一个本岛的游客正在做直播,阿玉决定要通过这个管道,来吸引更多的关注。

通过直播,这件事情的确得到了很高的关注率,上了个大国际新闻报道。起初因为只有阿玉一个人,政府无动于衷,但当一个个岛民,曾经居住在小岛的民众,和本岛的民众纷纷站出来支持岛民,继续留在岛上,并且希望政府直视研究阿玉方案里应对措施的可能性,保住小岛。这件事甚至引来了个国的关注,也开始正视环境污染开始给个国带来的危害。

经过政府商讨,小岛最终还是原来那个小岛,政府再和相关研究人员讨论方案的可行性后,接受了阿玉的应对方案,那就是在小岛建围绕小岛的海提,进行雨水管理和提升基础设施开始。以国际的角度,这件事让联合国开始规划缓慢环境污染的政策。小岛岛民,阿玉成为了小岛的英雄,成功保留了他们在岛上的居住权和历史,继续孕育着下一代。

(异常气候导致异常生态,但是说故事却要正常进行,像是若有所指的寓言或者预言,但又毫无可供推敲的线索和依据,面对素材无从开展叙述的路径,更似凭空捏来的故事,情节和场景显得虚假,人物的动能动机莫名,而且叙述的语调有点死气沉沉,不加逗点断句,几乎难以卒读。)

薇淼:小说告别

血色铁锹

天色阴翳得快要掐出水来,容县巷尾的小贩手脚不甚协调地将包子摊收好,街上灰蒙蒙的一片,分不清是雾气还是笼屉中冒出的烟气。

眼瞧着就要落雨,前街的人散了个干净,偏生这传言瘴气滔天的怨牢山中聚了一众人影。三人跟前是口两米深的土坑,坑中躺着一人,右脸被铁锹拍出溃烂的血痕,身子骨缩在单薄的短衫中,露出的胳膊上红红紫紫的乌青,似一块腐皮般挂着。再细看,肿胀得发紫的眼睛却是顶清亮,满是不甘与愤恨,原是还吊着一口气。

 “大哥,他,快死了…”站在最末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唤做俊生。粘稠的血顺着铁锹的柄蜿蜒至稀松的泥土中,将褐色添了抹暗红,显得诡谲。

 “混账,要怪就怪你那不长眼的痴爹,死守着破宅院不签协议,上头要拆迁,一村人还能因为你们一家断了财路不成?” 为首唤作慎行的男孩堪堪十七岁,将铁锹接过,正欲挥下之际,忽又轻缓地低下,声音低沉,在薄暮中宛若恶魔的低语,

 “你且安心去罢,你便瞧好了,即使你死了,我也不会死。”

语末,一锹下去打灭了土坑中人的最后一口气,一个圆状物骨碌碌地弹出坑外,竟是枚沾着筋肉的眼球。站在中间的三立几欲作呕,铲了几铲土便将那尸首埋了。

俊生胆小,又问慎行要是被人发现该如何。慎行笑得阴郁,只问俊生与三立年岁几何,二人皆是十六十七的年纪。他信誓旦旦讲了些“未成年人保护法”的条条框框,才叫二人放下心来。

慎行回到家中见到里长父亲正往桌上端菜,便自顾坐下大快朵颐。且与父亲说事情已经办成,剩下他家那个失心疯的父亲与失踪多年进了城的哥哥根本不足为惧。

那夜容县的雨下得极大,人们只记得王家在那个雨夜丢了幺儿,痴傻多年的老父推着包子铺,在长街上寻了一整夜,凄厉的哭喊声彻夜不断。

安稳的日子才过几日,一行人在校门口被拦下了。来人身形瘦削,俊生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面熟得紧。头发修得短,刘海长一簇短一簇遮了眉眼,依稀能见着深陷的眼窝,泛白的棉衣将他整个人包在里头,极不协调。

 “怨牢山,埋尸。” 他的声音似被毒滚过,难听沙哑得紧,却如平地惊雷般在慎行脑中炸开。

 “我在怨牢山中捡参,容县中并无房子。我听说市里批了文件,要拆迁。”他顿了顿,扫过三个孩子,“你们杀了王光,但他那痴傻的父亲力大如牛,似是不好对付,况且日日出街摆摊,也不好下手。”

“我替你们杀了他,至于王家的拆迁款,给我。” 

“王家人死光了,上哪要钱去?” 慎行挑眉看他。

“不是还有个失踪多年的大儿子王琢吗,从今往后,我就是。”

王琢的动作出乎意料地快,第二日就说将人解决了,他手上缠着纱布,纱布渗出丝丝血迹。“劳烦你们,今夜来怨牢山,将人埋了。”他顿了顿,“我挖参用的是镐子,怕是刨不动土。”

“那就用上次那把铁锹,省的多费力气!”三立抢着说,生怕他反悔

“哦?那把还在?”

 “我带回家给埋菜地里了,就盖了两层土,今夜继续用那把,省的用别的多沾晦气。”

王琢眨眨眼,“行。”

午夜,俊生和三立看着草席中卷着的男尸,吓得将手中的铁锹扔出几丈远。那尸体脖颈有一圈深浅不一的勒痕,整条舌头翻了出来,眼球呈凸出状,死不瞑目。

“怎么死的?”慎行仔细翻看了尸体,确认是那王家老父死绝了,才捡起铁锹刨土。

王琢将裹着厚厚纱布的手环胸而抱,眼底嘲弄之余还有晦暗不明的情绪,“不明显吗?勒死的,几乎将我手勒断了去。”

约莫半个时辰,才将死状可怖的王家老父埋了去。慎行看着王琢纱布上的血迹,终是放下戒心,将铁锹丢给他,“你拿去处理了去。”

那三人嫌此地晦气,早早便离去。王琢瞥一眼地上的铁锹,满是褐色的血迹,没回话。

五年后

“让我们掌声有请年度杰出企业家沈慎行先生,与本次慈善晚会会长陈俊生、副会长傅三立先生,共同揭开最后的压轴竞品!”

长枪短炮下,红色的绸幕被揭开,原本该展示青花万寿纹梅瓶的立柜中,赫然立着一把血迹斑驳的铁锹。

沈慎行鼻边的横肉颤了颤,随即面中攀起惊惧,另外两人对这突发场面更是应接不暇,呆愣在原地,直到会场外警车的鸣笛才将二人拉回神志,再一低头手上竟被铐上一对镣铐。

“涉嫌故意杀人…”恍惚中只听见这几个字,就不由分说地被拽上警车。

进了警厅,俊生与三立便沉不住气大声辩驳,当年分明是那王琢杀的王铁牛。

几位警官一头雾水,只说那王铁牛早在五年前就因为幺子失踪精神崩溃自尽而亡,被大儿子背去镇上开了死亡证明销了户,法医鉴定,分明就死于自缢。

“上吊,你说他是自己吊死的?”沈慎行猛然拍桌而起,一个恐怖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霎时冷汗浸透了他名贵的衬衣。

这祸事来的快,证据竟也出乎意料地确凿,那把铁锹上只有他们三人的指纹,经对比血迹来自王光。甚至举报人提供了他们当年与王光厮打留下的毛发组织。加之铺天盖地的社会舆论发酵,几乎将三人一举钉死在案上。

开庭前,三人倒是遇见位熟人。

仍旧是修得极短的头发,只不过这次将刘海也修得整齐了些,露出一双尽是沧桑的丹凤眼。

“我叫,王琢。王大牛是我的父亲,王光,是我阿弟。”

“我去城中求学,后来被挑去市里比赛与家里断了联系。”

“你们杀了我阿弟,父亲苦寻一日无果后,待我归家竟见到他自缢而亡。” 

“所图金银,却要致人于死地!”

王琢说到此处,牙关咬得极紧,一双猩红的眼似要吃人,又被他生生压了下去,忽而走到沈慎行跟前,低语道,

“当年以为我杀了人,便掉以轻心,真以为能拖我下水?”

“你且安心去罢,你便瞧好了,即使你死了,我也不会死。”


【后记】

经中国最高人民法院刑事判决,认定被告人沈慎行、陈俊生、傅三立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世间其实无有善恶果报,书写反而才能替天行道,恶贯满盈的社会写实题材,如同经历高度凝练的戏剧处理,案件分场式的描述紧迫,人物脸谱化的动态逼真,情节的推波助澜颇能扣紧目光,说故事即为引领读者身历其境,可是既然人赃并获,五年跳叙似可不必,结尾试图制造正义般的高潮,反而失去悚然的萧杀之气。)

悦如:小说告别

弥漫已久的梅雨终于在这几天由磅礴转向稀疏。他透过草叶,远远的就看到了些五彩斑斓的东西,在色调单一的背景显得格格不入。被粘腻泥土拖累着的手脚瞬间变得轻盈,他三步并作二步地跑了过去。昨天还杂草丛生的石碑被清理干净了,前面摆上了一堆祭品。用手将湿透的纸扎拨开,他看到了下面的一条烟,被雨水浸泡的烟盒已经失去棱角,明显点不燃了。

十五年来第一次,他没有破口大骂,反而是立马转身,飞快地顺着来时的原路走去。他到了山洞口前,那里的门是关着的,如果那几片板子可以被称作门的话:木板用粗麻绳通过大小不一的孔连起来,上面缠绕着一些枯枝,挂在洞的入口。

板子之间没法做到严丝合缝,中间的缝隙不安的随风颤动。

他撩开门走进去,坐在草席上。一到梅雨时山里的湿气就变得很大,铺在砖台上的席子已经被沁透了,四周又出现了白色和黑色的霉点。摸上去的瞬间,烂泥般地触感就会缠绕上手指。反手从旁边的草堆下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生锈铁盒,费力的打开后,里面是堆烟屁股。挑挑拣拣,终于摸到了一根半截的,受潮后有些软趴趴的,上面粘着铁屑。他将烟叼在嘴里,用火棍点燃,陶醉的吸了下就灭了。

他的烟瘾很大,将唯一一口烟气咽下,过了肺再吐出。烟气和雾气混合在一起,透过眼前的朦胧,他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的回忆。

十五年前下了连续一个月的大雨,他家里的地全被泡了,连饭都快吃不上,就自然没有闲钱来买烟。最后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心一横就跟着两个兄弟去抢了村头的加油站。三人还特地选了清明,村里的人都上山祭祖去了。但正好赶上换班时间,他只来得及拿了收银机里的三十块,就看到隔间里的另一个员工在偷偷打电话。也不知是谁喊了声报警了,三个人顿作鸟兽散。慌乱之中他朝着山里跑去,想着这样就找不到他了。

一开始是在山林里,靠吃野菜撑了半月。后来的一两年。他常在黑夜沉沉的时候跑到山脚下的田里去偷庄稼。每次不敢拿多,打一枪换一炮,再偶尔翻到鸡圈里偷只鸡。然后他学会了设陷阱打猎,山里的野味吃了个遍,再自己种点菜,也饿不死。最后他只会半夜去村头捡捡烟屁股,再偷一些日用品,倒还能勉强过活。

生活倒也不是毫无盼头,清明现在成了他最期待的日子。每到这天,大小老少都会翻山越岭,把各色各式的祭品送到先祖坟前。以前他对这些虚头八脑的东西嗤之以鼻,总想着好货还不如留给活人来得实在。

得偿所愿,如今这些几乎都落入了他的腹中,用一种荒唐的方式丰盈着山里的这位不速之客。

他曾无数次在林里游荡,痴妄着两种幻想的极端:兄弟在逃跑过程中被抓住判刑了;又或是拿着钱跑到大城市去发财了,总有一天会风风光光地接他回去。他也曾无数次想过去自首,但千夫所指的目光在臆想中就把他刺穿。这时,对正常生活的期盼又会将他粘合。到最后,他的思想无限疲惫,就放弃了权衡,开始空无的等待。

时间的流逝只会在清明时变得清晰,每当在碑前看到祭品被摆上,那他的新年也就来了。

今天是第十五个新年,也是刑事追诉期的最后一年,明天终于可以衣锦还乡。他揣上来自十五年前皱巴巴的三张十块和烟盒,开始往山下走。

从白天走到黑夜,他开始想起来了,想起自己身置何处,他踩出的路在山里缓慢地延伸,它会回到自己出发的起点。一直向前走,就是往回走。

他慢慢走到了公路上,雨停了。身后是山,朝阳照射下在他身前投下压迫的阴影。巨大的运煤车,从他面前开裂的土路开过,碎石在车经过坑洼时被震下,然后被车轮碾碎,化为路的一部分。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么轰动的声音了,好似状元回乡的鞭炮,劈里啪啦,巨大的喜悦将五脏六腑炸碎,他顿时僵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他重新让自己的手脚开始摆动,像刚学会走路一样滑稽。然后,他走到了村头的一家小店。

他犹豫的伫立在门口,背后是赶早集的纷杂脚步,他不受控制的想象着人们审视他的眼神,猛然转身扫过四周,却发现没人在看他,这给了他莫大的勇气。看店大娘在屋里看到前面有人影,走了出来,皱着鼻子,先开了口:“啥味啊?这么闷的天你咋不洗澡呢?”

他迫不及待地问道,开口是生锈的嗓音:“最近警察没有再来了吧?”

“什么警察?”

“就是十五年前加油站抢劫那事。”他磕磕巴巴道。

大娘显然被他问倒了,愣着思考了好一会,“哦哦,你说那个啊。可把当时的两个小年轻吓惨了!但哪有啥警察,当时的雨大着呢,没人报警啊。”

气管犹如水泥浇筑,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算了,买包烟吧,他听到自己在说:“红双喜现在多少钱?”

“十块”,大娘转头去拿烟。

他机械地把钱放在玻璃柜上,大娘看了眼后指向一个黑色的方块道:“现在谁还用现金啊,不收哈。扫码支付,在那。”

(十年已是生死,十五年更是两茫茫,像是一则山中传奇,但充满现实的谐趣,也有如一出社会的讽喻剧,却又无处不是那种野林求生的微末形迹,题材的挖掘几是叙述的水到渠成,不过说故事却能更加无孔不入,人物从可恶到可怜,世界从冷漠到冷酷,在这么一个雨纷纷的时节,山怎么转人怎么转,最后仿佛都躲不过时代的当头棒喝。)

Thursday, April 25, 2024

庆康:小说告别

车笼

横跨1400米宽柔佛海峡的新柔长堤上被车辆、摩托、巴士与羅里挤得水泄不通,阿财驾驶的170X巴士用乌龟爬行一样的速度在车龙里前进。

自从新马分家后,新加坡迅速发展成亚洲发达国家。每逢佳节假日与学校假期,新加坡国民都会越堤到马国旅游或购物消费。适逢耶稣受难日长周末,又碰上清明节返乡扫墓潮,兀兰移民与关卡局如预料般地,从清晨开始就出现了车辆与人潮大堵塞的情况。一望无际的车龙一路从通关柜台延伸到长堤彼岸,听早班的同事说,有些人已经在车龙里塞了四个小时了。而午班的阿财吃饱了午餐,这才穿着自己那橙黄色的荧光背心,驾着巴士不疾不徐地向新加坡关卡驶去。

原本,阿财应该在家享受难得的长周末,但丰厚的加班费和奖金诱惑实在太大了,阿财也为了尽快攒够老婆本,只好身不由己地接下了长周末塞车时段的这个班次。阿财是个马来西亚人,曾在家乡的城市打过几份杂工,之后经朋友介绍才出来新加坡当上了巴士司机。由于两国地理位置相邻,而且新元兑令吉汇率一直上涨,所以当时阿财的父母也没多加阻拦他的选择。就这样,阿财也不知不觉在新加坡干了五年。

闷热的新加坡关卡楼下,站台上的人们纷纷前赴后继涌入阿财的巴士里,想要尽快脱离这片苦海,早点回到家或到对岸那头去血拼。队伍前面先上巴士的人,都自觉地立马把所有座位填满,而后上巴士的人只得站着迎接长堤上漫长的车龙。

刚驶出新加坡关卡不久,阿财终于加入到了长长的车龙里。巴士与羅里在长堤上是共用一条通道的,直到马来西亚关卡前才会分道扬镳。在此之前,羅里和巴士都只能在同一条车道上缓缓移动,但比起汽车通道的动弹不得却也好了不少。巴士车厢里聚集了不少形形色色的乘客,虽然空间拥挤,但每个人都做着自己的事情。阿财从望后镜注意到,有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和耳机的少年,虽然被挤在人群里,但却拿着一本书在阅读。读书时期的阿财很好玩,没有认真念书,最后导致成绩也不怎么理想。身边的朋友都去上大学了,或者在马来西亚找到了不错的工作,至少不必离乡背井,但阿财则为了生活别无选择。即便在旁人眼里,阿财的这份工作带给他更高的收入,但是他偶尔也对这样的生活感到疲惫厌倦,甚至有想过丢下一封辞职信,回到家乡,简单地找一份可以维持生计又能天天回家的工作。

半个小时过去了,阿财的右脚本来还在油门与刹车片之间来回腾挪,但眼看前面的巴士与羅里也都没怎么移动,他索性拉起手刹伸了个懒腰。望向窗外不时有顶着大热天,徒步迈向马来西亚关卡的行人经过,在巴士里吹着冷气的阿财,脑海中也不由得回想起自己上次徒步到新加坡关卡的经历。

新冠疫情锁国前的那个夜晚,由于不知道接下来疫情趋势如何,公司明确表示将会采取裁员行动。那时,阿财为了避免雪上加霜,必须保住饭碗,所以不得不连夜赶在两国边境封锁前,进入到新加坡。疫情封国的那段时期,被困在新加坡的阿财和几个同事合租了一间房子。每天除了工作以外,晚上就只能通过视频通话与家里人联络。虽然后来疫情放缓了,但阿财依然还是没有回家。毕竟往返两国共需要隔离两个星期,阿财不敢和公司请假那么久,而隔离费和快筛费也是一笔开销。所以,阿财现在十分珍惜和家人一起相处的时光,每天都往返新马两地,以便天天都能和家人团聚。

旁边的汽车通道偶尔传来阵阵喇叭声,借此向想要插队的汽车表示强烈不满。而骑着白色摩托车的执法人员,也不惯着这些自私的驾驶者,亲自保驾护航送他们回到新加坡关卡重新排队。驾驶者的这种行为,在阿财看来是很普遍的,毕竟新加坡闻名世界的,就是每个人都有一股怕输的精神。他们做事情的原则是要么不做,既然做了就必须做到最好拿第一。相较于新加坡社会,总是无时无刻都处在相互竞争的情况,从小到大在马来西亚长大的阿财,刚开始不太适应这样的文化氛围。

当时的阿财觉得:如果抱着事事都要争第一的话,那我的生活岂不是很压抑无趣?在新加坡摸爬滚打了五年,阿财心中对于新加坡人怕输的精神始终是矛盾的。一方面怕输持续影响着阿财要努力赚钱,好让自己能早日存够与女朋友结婚和买房的费用。另一方面,每个人都因为怕输而激烈竞争,阿财在这样的境遇里不时感到身心疲惫,但又无可奈何。

不知不觉长堤上的车流逐渐舒缓,阿财这才终于摆脱了漫长的巴士与羅里车龙,顺利载着乘客通关到了马来西亚移民大厦。

(关卡两地的一水之隔,说故事也像一种驾驶,把读者从这头带到那头,沿途窥看生命如何展演,虽然叙述还不够淋漓酣畅,那种拥挤压迫的临场尚可更为透不过气,但是总算将人物的身世爬梳得较为浑圆立体,汲汲营生作为存在的条件,不管人生的风景如何变换,书写不外就是钻入心里的坚硬与柔软。)

诘诗:小说告别

有你真好

阿华看到阿娜走进天梭,心里一沉,便偷偷跟着进去。

天梭是一间售卖名牌手表的奢侈店,它的每一只手表都是四位数起跳的。阿华听到阿娜向零售助理,询问一支男士的手表,顿时感觉头顶一片绿油油。阿华背对着阿娜,假意看手表,实际上是在用壁橱的反光,来偷偷观察阿娜。零售助理拿了很多款式让阿娜选,可是阿娜都不太满意。直到一个多小时后,连阿华都坐得腰酸背痛了,阿娜才终于选到心仪的手表。就因为阿娜如此细心与耐心的举动,让阿华心中的疑虑加重了。

回想起,刚刚在附近的小贩中心与阿文的交谈,阿华起初只是想拜托阿文介绍工作,但是不知怎么的,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阿娜。阿娜原名叫Mai Phương Thảo,是阿华花重金娶的越南新娘,大约十几万,毕竟结婚时在两个国家摆酒席,就已经是一笔不菲的开销了。阿娜今年二十岁,娇小玲珑,楚楚动人,如同仙女一样,也因为这样,阿华一眼就在越南新娘婚介所相中了阿娜。

阿文以过来人的身份,语重心长地劝阿华看紧阿娜,免得被人带绿帽,还傻乎乎的被蒙在鼓里。阿文还说她们只重利益,而且现在阿华没钱没色,更加处于危险状态。阿华虽然嘴上说着不可能,但心里却觉得阿文说的有点道理。

说实话,五十岁的老男人能拿什么去跟年轻的小伙子比呢?要头发没头发,要身材没身材,唯一可以让阿娜图的就是金钱。所以阿华才不敢把自己失业的事情告诉阿娜,因为他深知这是个不定时炸弹,一旦引爆,阿华可能要面临的就是如同阿文一样,越南老婆卷钱跑路。

当阿娜付款离开后,服务阿娜的零售助理笑得合不拢嘴,兴高采烈的与同事说,她完成了一笔接近五位数的大单。阿华听到后,心里像是被刀扎了一样,零售助理的欢笑声如同盐巴,往阿华的伤口撒盐。阿华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便快速的走出天梭。

阿华不知道回去后应该如何面对阿娜,便独自一人买了半打啤酒,坐在他家楼下公园的长椅,开始喝闷酒。他大口大口的喝啤酒,第一瓶没过半,就被酒的后劲给呛到,感到有点昏沉。他心想:真是可笑,想当年老子可是一口气能喝下两瓶酒的人,现如今都还没喝完一瓶就上头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阿华有想过去质问阿娜,可是如果偷情属实,哪么他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呢?如果离婚,那就代表阿华彻底一无所有了。一想到街坊邻居在他背后指指点点,猪朋狗友的嘲笑,阿华就感到压抑。倘若叫他装作若无其事,哪么他还算是个男人吗!

阿华抬头望天,天空被晚霞染红,可是身边无人陪伴他欣赏,就倍感失落。“吱吱吱”的鸟叫声传来,阿华转头一看,原来是两只小鸟在树枝上晒恩爱。其中一只小鸟正在投喂食物给另外一只小鸟。或许小鸟注意到阿华的目光,觉得他成为了它们的电灯炮,一下子就飞走了。“就连动物都是成双成对”,阿华说完便叹了一口气,郁闷的继续喝酒。

直到阿华把半打啤酒都喝完了,他才拖着沉重的脚步,醉醺醺的回到家。阿华一推开门就看到阿娜兴高采烈的向他挥手,而桌子已准备了他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和热乎乎的猪杂汤。闻到食物的香味,阿华的肚子也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还没反应过来,阿娜拉着阿华的手在餐桌前坐下,随即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进他的嘴巴。

回想起两年前,阿华与阿娜第一次吃饭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那是她嫁进来的第一天,她也是如同今天一样,眉开眼笑的向阿华挥手拉他过来一起吃饭,只不过是坐在地上吃。根据阿娜来自的乡村,他们吃饭的时候都是席地而坐。阿娜误以为新加坡人也是坐在地上用餐的,毕竟她从来没出过国。阿华还记得她煮了青葱虾卷,瓠瓜蒸鱼和榴莲烤鸡搭配,加了榴莲果肉的辣椒酱。或许是因为老了,新的食物刺激肠胃,害得阿华拉一个晚上。

过后,阿华为阿娜报名了简单的华人美食烹饪课,这才有了眼前被阿华吃的所剩无几的排骨和几滴汤汁。看见阿华吃完后,阿娜从身后把一个盒子递给他。阿华一脸疑惑,看见盒子上写着天梭,打开一看,是一只瑞士原厂天梭自动上链机芯的手表。

阿娜解释这是送给他的礼物,她知道阿华被裁员,而阿华有戴手表的习惯,所以特地买了一只新的送给他,借此想鼓励他。阿娜特地选了这个怀旧经典系列的款式。手表外观复古典雅,经典历久不衰,寓意着只要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阿娜希望阿华不要气馁,工作没有了可以再慢慢找,至于手表的钱,是阿娜偷偷做兼职赚来的。

回想起之前对阿娜的猜忌,阿华感到羞愧满面,因为他不知道阿娜愿意跟她同甘共苦,还愿意为他去打工。阿华眼眶湿润,一把将阿娜抱进怀里,在她耳旁说:“有你真好”。阿华心中暗自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随便怀疑阿娜的真心,也要加倍努力疼惜她。

(异国鸳鸯甘苦夫妻,如果相爱即是抛弃嫌隙,说故事其实也需聚散合理,虽然行文描述仍然拖沓,老头子与美娇妻的搭配多少像是通俗影剧,不过情节铺展和细节安置,明显可见用心打点,人物郁结的心态和动作,尚可琢磨得更为圆融彻底,至于赠送如此贵重的名表,除非是中了toto,不然肯定另生猜疑。)

易達:小说告别

心亡目

在天空尚未破曉的昏暗大地上,透過橘黃閃爍的路燈燈光隱約能看見幾個浮動的黑影。成群的螞蟻正有條不紊地向目的地前進。在這當中,一隻名叫小宇的螞蟻身處在廣大的蟻群中。

小宇跟隨著蟻群前進,但頭卻時不時的望向身處在最前端的阿峰隊長。阿峰身邊圍滿了許多愛慕她的追隨者,與其他工蟻相比起來高大挺拔的身軀,一眼就能看出阿峰散發出有所不同的氣質。

小宇看著圍繞在阿峰身邊的螞蟻們,心裡感到不快。小宇對隊長的情感似乎與其他追隨者不同,比起憧憬,更像是別種情緒。

在小宇的目光還停留在隊長身上時,身旁的一隻螞蟻向小宇搭話:「阿峰隊長很帥對吧。」

小宇無視了身旁的螞蟻,並繼續跟隨隊伍走著。然而身旁的螞蟻還在滔滔不絕地向小宇說著阿峰隊長是多麽厲害、多麽令人仰慕的工蟻。

受不了螞蟻無止盡對阿峰的讚美,這時小宇開口詢問螞蟻:「為什麼妳會喜歡阿峰?」

身旁的螞蟻在聽到小宇的提問,才停下了對阿峰的誇讚。以為螞蟻能馬上說出喜歡阿峰的理由,但沒想到螞蟻卻頓了片刻才緩緩開口回答:「嗯…應該是因為看到阿峰隊長成立了螞蟻反抗軍後,向螞蟻議會的雄蟻們發起多次抗爭,覺得很酷才加入反抗軍追隨她的吧。」

然後螞蟻又接著問:「妳不也是因為隊長很酷才來追隨隊長的嗎?」

小宇在隊伍中停下了腳步,突然想起過往的回憶。

從出生開始,小宇一生就被生育她的女皇決定作為一隻工蟻而活。沒有反抗能力的小宇只能接受如此安排。畢竟她知道,一隻小螞蟻如果離開女皇庇護,是沒辦法在殘酷的世界中生存。

就在小宇接受自己這樣的命運時,阿峰闖入了她的生活。小宇早就厭倦了每天日復一日的搬運食物,一心要跟著阿峰離開這無趣的地方。當小宇決定跟隨阿峰離開後,她的命運就此改變。

就這樣小宇隨著阿峰到處生活了一段時間。然而就當小宇還沉醉在逃離一成不變的生活,並享受與阿峰一起開心流浪的日子時,阿峰卻告訴小宇,她想要拯救其他被壓榨的工蟻,並給予她們自由。過沒多久螞蟻反抗軍成立,阿峰給小宇兩條路選擇,要麽小宇跟著她加入反抗軍,要麽自己自由的生活。而小宇知道,她別無選擇。

回過神來,小宇周遭已經聚集許多跟隨阿峰費洛蒙來到螞蟻議會所在之處的螞蟻們。阿峰站在眾螞蟻面前,以自由的名義激勵在場的螞蟻、而她的追隨者也隨著阿峰激情呼喊。

當阿峰率領螞蟻們進入議會時,議會裡的雄蟻們正拿著不新鮮的瓢蟲屍體互丟對方。阿峰一群人的出現才讓雄蟻們停止打鬧,並看向阿峰。

阿峰站在議會門口,指控著雄蟻壓榨工蟻,並每天沉溺在酒池肉林的生活中毫無作為。為了還給工蟻們自由,他們反抗軍將要掃除一切不公。

隨後一場螞蟻內鬥就在議會中上演。一方撕扯著一方,泥土和食物被當成攻擊的武器。 小宇站在議會的門口看著眼前的場景,即便同伴已經遍體鱗傷,阿峰卻彷彿看不見她們,持續攻擊著雄蟻。

小宇看著此刻的阿峰,感覺與當初帶著她逃離工蟻生活的阿峰不太一樣了。

小宇目睹了整場廝殺的過程,即便阿峰的兩條腿已經被撕扯下來,阿峰最終還是反抗成功,將雄蟻們廝殺殆盡。與阿峰一同前來的工蟻們所剩無幾,剛還在和小宇說著阿峰多麽好的螞蟻,屍塊早已散落在議會中,混雜在遍地屍體裡。

剩下的工蟻們和阿峰蛻變成雄蟻,然而上一秒還是工蟻時的抱負,這一秒轉頭就向成堆的食物啃食。

在門口觀看的小宇也成為了新的雄蟻,但小宇卻選擇離開蟻巢。成為雄蟻的他,長出了翅膀,並飛向空中。

第一次,小宇看到了他生活在的蟻巢是多麽渺小,而雄蟻阿峰還沉迷在小小籠中無知的幸福。看著地平線冉冉升起亮光,小宇卻感到十分迷茫。失去了家與生活目標的小宇不知道去哪裡。

看著明亮的光芒,小宇知道,黑夜還會來臨。而在地上的某處,新的工蟻阿峰正在建立新的反抗軍。

(既然動物有農莊,螻蟻何嘗不可有議會,敘述徑走寓言方程,一物一事皆有現實的影跡,雖然此類說故事的脈絡,過度便於對號入座,通常不無簡單化之嫌,但是文字勝在描述傳神,情節於灰線之中構成完整的主題,人世與蟲界互相比擬,權力的形態始終如一,書寫的作為即是戳破人性深處的那座蟻窩。)

Friday, April 12, 2024

5701告别作:人生是一场恐怖的呼吸


新加坡的入侵物种(恐怖八哥& Monk parakeets)。--嫚凌
我在高速公路边爬山。--泓铭
床头的鹿盯着我睡觉。--湛阳
晚自习大楼,楼道被狼蛛吓到。--泽信
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里寻觅呼吸。--临一
人生是旷野。--郑瑶
阳光也无法驱散的霾。--梓义
茉莉花期。--嘉桐
跟海龟一起潜水。--子奕
无法再次见到的blue mountain的袋鼠🦘。--丁塽
人与自然的相处方式。--继坚
西藏无人区:你不是这世界的人。--予涵
祁连山下的旅游性草场和马。--睿琦
在西双版纳深山中和茶树与小村平静地对望。--蒋坛
消失的月亮。--嘉欣
明灯三千,放不飞的是昨日的梦。--孙萌
章语缘说要写她宿舍的猴子。--语缘
关于四川境内“消失的山峰”。--子轩
不咸的海。--牧轩
迷人又危险的火山。--思琪
新加坡野生生态与你何关。--诚翔
美国墓地:自然与死亡的对话。--欣恩
外公家池塘的两只乌龟。--婧妍

Tuesday, April 9, 2024

5301告别作:吃不起杂菜饭,就吃风充饥


立法院打架:台灣家醜中隱藏的民主危機。--易達
“百试百灵”的牛油果(soft toy)祭坛。--珺憶
网红吃播被爆假吃。--含芯
“萝卜大叔”讨薪十年,吃萝卜充饥。--桐希
男人买71万黄金洗钱被抓的故事。--语缘
男子躲查酒驾3次跳河,但血检结果为0。--歆彤
邯郸初中生被校园霸凌活埋。--薇淼
我因为不相干之人的一句话,跳下了高楼。--思源
耶稣受难日前夕,两陆路关卡51万人次通关创纪录。--庆康
男子抢劫商店30元,躲山洞15年,最后出来发现变天了。--悦如
建筑工人因被推下拖车造成伤害。--懿芸
新加坡老公与越南老婆患难见真情。--诘诗
三十年后一天,三个男人在饭局上笑谈犯罪往事。--哲奕
男孩不愿上学,举报自己父亲私藏枪支。--若寒
蟒蛇砸穿了天花板。--子奕(旁听)
美国夫妇收养的27岁女子,回国寻找从未谋面的父亲。--苇轩
短腿柯基也能考编制。--伟明
海平面持续上升哥伦比亚沿海古城下沉。--姿瑩
不到一米七帅也没用,这些孩子在打生长激素。--楚喜
风很大,把她们吹走了。--泓宇
杂菜饭一片煎鱼,两菜加蛋卖14元。--胤铭
教授发传单,请大家上B站听他的课。--俐莹

Tuesday, March 26, 2024

思源:日常故事


停泊

独居异国的第十个年头,瞥向窗外的第3651次,拍下的第297张夕阳,小岸旁停泊的第182只船。今日余晖带着些不同往日的橘粉色调,待到漆黑天幕完全降临,日复一日的放空冥想时间过去,音响播放的曲子结束了第11遍循环。形单影只的白船缓慢离岸,我时常思考这是它启程的第一站还是返乡的归途,却从未有过答案,何时才能功成名就,等来接我回家的船。

歆彤:日常故事


剪影

我站在太阳对面和大海对视,被冰凉的水流冲刷着一层层陷落。我的头发很短不能被一把束起,于是咸味的海风穿过我松散的发丝,再把身后的椰树吹得沙沙。太阳离开的那一刻,以天空为背景的一切都成了漆黑的剪影,看不清有谁在大笑或者落泪。我转头看向自己,是否我也是椰子眼中没有五官的背影。

悦如:日常故事


加油站

夜深了,在街道的一隅,唯有月光还亮着,唯有加油站还在营业。我将车驶入,声响惊动了低头坐在椅子上的老头。他恍若从沉沉昏迷中醒来,无色的眼神看向这,慢慢恢复了色彩。加油时他告诉我自己年轻时曾惹过麻烦,现在只有这里的夜班愿意要他。他絮絮叨叨的跟我说了很多,但最后我不得不离开了。

红光的边框割开了他和夜色,探监的人走了,他继续陷入沉睡。

泓宇:日常故事


八年后

电梯间里我听着他讲述着从哈尔滨来的经历,明明只是几秒,但我却听完了他二十五年的故事。电梯门开了,天桥上没有人,只有汽车驶过的声音在桥下流淌。月亮离得近了却没有将夜晚照亮,反而8W的灯泡让这电梯间变得灯火辉煌。“磊哥,我们还有希望去沙特吗?”我不知道,扫过了他怀中贴满国旗的大力神杯,无声地走向了那昏暗的天桥。

易達:日常故事


目屎膏

四點的生理鐘將我喚醒,手腳逐漸不利索的我緩緩起身坐在床沿。床頭上有些雜音的收音機傳出孫淑媚演唱的《父母的心聲》,一瞬的晃神不知不覺間就到了六點。我拖著緩慢的步伐走下樓,這個時間老伴總會在灶跤準備早餐——白粥與麵筋。然而朦朧的眼睛卻看到女兒在廚房學著煎蛋。還記得女兒端著面包與煎蛋說這叫做西式早餐,但將目屎膏抹去後,還是那白粥與麵筋。

目屎膏(bak-sái-ko):臺灣閩南語-濕眼屎
灶跤(tsàu-kha):臺灣閩南語-廚房

胤铭:日常生活


在环形火锅里仰泳

大四搬离宿舍的当天,凑巧吃上了大一搬入宿舍当晚吃的Mookata。四年前的我与五双陌生的筷子客气地推推搡搡,聊天内容是名字和学系。今日与我共享火锅的只有另一双筷子,我们认识好几年,早已熟悉得能在沉默里悠然自在。空气中只有烤肉的滋滋声,他添了点汤,淹没在水面上沸腾的气泡。我觉得自己就像环形火锅里仰泳的快熟面,身上的烟袅袅升起,溶进夜晚的凉风。我要毕业了。

楚喜:日常故事


毕业前的一个月会被格子间填满

图书馆外的红色起重机一动不动,又陪着我耗掉一天。插在上方的格子旗却凌乱得如同我写fyp时,鲨鱼夹里不听话的头发。图书馆里也全是格子,连顶灯都被切割得方方正正,映出窗外的影子刚好平行,铺就一条康庄大道。而我的手悬在键盘之上,不知道该按下哪个格子才可以通向未来。

桐希:日常故事


视角

我家猫喜欢看窗外,它在看什么呢?可能是玻璃外的黄猫,也可能只是千篇一律的树木花草。我曾好奇如何以它的视角分辨人,因为它似乎只能看到人的腿脚,除非抬头。我妈妈总说这猫爱蹭人的脚,这或许是答案。有时候我喊它它也不会理我,但只要我蹲下它也会屁颠颠跑过来,或许它也认脸。我曾试图通过它的视角看世界,我先蹲下,看着有些颠倒的布局,然后再学着它抬头,看到了常被我忽视的蓝天。

若寒:日常生活


潇洒姐

凌晨四点,过剩的胃酸不合时宜地在肚里翻涌,传来几声低沉的嘶吼。我裹上外套,准备到楼下的贩卖机里买点零食。

随着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一条烤得焦糊的猫正蹲在门口。她眼里泛着任人采撷的涟漪,倚在冰冷的石地上,热切地等待着某个英雄能救她于水深火热,替她敞开那扇通往黎明的大门。

“嘿,你是一只漂亮的猫咪。”在她起身前,我表明了态度:“请原谅我已有家室,无法接受你的以身相许。”

“你走吧。”我打开大门,待那可怜的小猫走远后,潇洒离去。

语缘:日常故事


晚课结束后,我没有去诵经,而是又鬼使神差的登上了宝塔的十二层。游客们更喜欢坐电梯去顶层,所以这里几乎没有人来。橘红的晚霞慢慢散去,留下黄色的光晕,好像佛光普照。我呆呆的盯着天边的那几尾云,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塔檐上的风铃呼唤,我才堪堪回过神来。我嘴上念了一句佛号,却想着,对面那个商场应该快要亮灯了。

珺憶:日常故事


再练一首

凌晨两点的舞蹈室终于安静了。和朋友挥手道别后,我累得瘫在地上,想起晚上刚发布的试镜结果。我坐直了身,怀着忐忑的心点开了晋级参赛队伍的名单。嗯,今年又落选了。似乎已经习惯了一次次的失败,这次并没有想象中的难过。重新躺平后,我有点疑惑,我到底在坚持什么?原本喜欢且引以为傲的事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成为了自我唾弃的理由?

自嘲一番后,我又穿上鞋子。再练一首就回家吧。

庆康:日常故事


回电

电影开始前,我拒绝了她的视频通话邀请。

不需要过多猜想,我知道她这次打电话又是要问我几时回家。我简单回了句语音,就继续看电影了。小时候,每次放学回家我都会热情地和她分享当天发生的趣事,小到有同学在课室里尿裤子,大到我听写又拿一百分,老师奖励我三颗小星星。而不知道从几时开始,我们聊天框里的文字却越来越简洁了。

电影结束后,我拨通了视频通话,视频里的她似乎又多了一丝白发。

诘诗:日常故事


王子与公主

每个人都会对爱情有所期待,而我也不例外。

在人群中,大家匆匆忙忙,像是在跟时间赛跑一样。可唯独这对夫妻,他们十指紧扣。与对方说话时,头会不自觉的倾向对方。虽带着口罩,但能听到嘿嘿的笑声。他们慢慢的走在这通往IMM的通道,天花板的灯光照射在他们身上,给人一种在走结婚红地毯的错觉。他们的步伐是如此的一致,如同彼此的心。

眼前的这对夫妻就像是童话里的王子与公主,点亮了我对爱情的美好期待。

懿芸:日常故事


刚好

下课回家的路总是走得轻松,从楼上往下望,拇指般大小的人行色匆匆,轻盈的绿叶随风摆动哼唱着温馨治愈的歌,天台的秋千从来没人坐过一动不动。我没有看见擦肩而过的人长什么样子,更没看清他们脸上什么表情,只有天花板挂着的红色数字偶尔带给我一份惊喜。刚好是遇见的特殊节日,刚好走到独有数码时钟的走廊,刚好的一缕阳光充当枯燥中的一抹色彩。

永芝:日常故事

门前的树开花了

老家门前的大树开了很漂亮的花,虽然我们都叫不上名字。这棵树在我有记忆起就这么高大,二十来年我却第一次看到它开花。半年前我就搬到了宿舍,好像不天天在眼前了反倒更容易注意到它的变化。

其实老家一直是我想逃离的地方,那里有着太多不好的童年回忆。但当我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偶尔才回去几趟,好像还是能找到其中的美好。

或许我跟妈妈的关系,也只能是如此。


苇轩:日常故事


又是下雨天

今天又是下雨天。已经六点了,我站在公司楼下的玻璃门前向外看去。远处巴士站里塞满了湿透的人群,偶尔与我擦肩而过的同事也纷纷缩着头往德士里钻。街道只剩几个贪玩的孩子,穿着雨衣在水坑里跺跺脚。

还等吗?包里小小的雨伞承受不了这雨水的重担,五十元的天价不再是我能拥有的奢侈,两元的童真我也穿不下了。

长大是…我开始讨厌下雨天。

俐莹:日常故事


雪小熊

大雪纷飞,我正在店外排队。都怪我任性,非得拉着朋友这时来。她没说话,拿出刚买的玩具,用路边的雪做了一只小熊放在店门口。

“这是什么?”我问,“保安,不让我们进去。”她笑答,一会又弄起了玩具。

“不对,这是我,”又做了一只两只三只小熊。

“这是你,这是朋友们。”

一排歪歪扭扭的雪小熊摆在台阶上,或紧挨着在依偎,或站得笔直。

“好神奇啊,我们总说要一起看雪,结果现在真的看到了!”

是啊,好神奇,雪其实是很冷的,但我现在感到无比温暖。

伟明:日常故事


游戏室

纵横交错的棋盘就像人生旅途,每颗棋子如同生命中的星星,点缀着我的人生之旅。为了学下棋,游戏室成为我常去的地方。在那里,我结交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学到新的游戏,聊各自的人生经历。与虚伪的社交相比,游戏室里的交流更为真实。虽然不久后大家将各奔东西,不知是否还会保持联系,但这间游戏室就如棋盘一样承载着不同的回忆。

嘉仪:日常故事


藏匿

临近午夜,拿上啤酒,在不开灯的阳台。黑暗对我来说有某种安全感。白日里的种种会在黑夜里消散。我平躺在躺椅上,汲取着难得清爽的空气,仰望着天。被酒精麻痹的左脑渐渐被右脑取代。极致的黑,让闭上眼似乎与睁开眼没有区别。此时只要天塌下来,我就会与世界融为一体。

姿瑩:日常故事


窗外

我在医院病床旁站了许久,站到脚酸了就到病床旁靠窗的椅子坐下,望着外面。在医院外,唯一看到的就是对面的办公楼。这就是痛苦的病人们每天面对的景色,我坐在那里望了许久。我只能感觉到无助和绝望,这样的景色能不能带给病人希望和康复的欲望呢?我站在病人的角度想了许久,但世界上真的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吗?

薇淼:日常故事



心雨

距离上一次住上海柏悦,在门口和她大吵一架分道扬镳已经过去许久。这次朋友过生日,包下了一整层悦轩餐厅。朋友说她原是要从杭州赶来的,只是看天气预报说上海要下两天两夜的雨,这才作罢。是因为下雨,还是不想见我?我听完,只闷头吃着眼前的溏心黑鲍捞饭,不想说话。杯中的西柚汁被换掉,兑上了轩尼诗,我站在落地窗前,望着不远处亮起的东方明珠。今晚是个晴夜,昨天也没有落雨。上海没有下雨,而我的心雨从今夜起,永不停歇。

含芯:日常故事


我的尸体

时间的尽头映影着童年的夏日。透过一缕缕斑驳的光影在树叶缝隙交叉晃动,蝉鸣声,风轻拂,我看见你了我的爱人,那时的你正年少着。紧握的沙包跌落,蝉鸣声不再涌来,儿时追着的那只蝴蝶化为灰烬。“我的童年被回忆斩杀殆尽。”恍惚间我看见了一具尸体,那是我的尸体,儿时的尸体。我的爱人,不要路过这片同样盛满你同年的盛夏。

君霓:日常故事


夜晚

夜幕降临,星星点点地点缀在天空中,微风拂过,吹散了我心头的烦躁。

白天的校园匆忙繁忙,学生赶往教室,无暇欣赏建筑美。然而夜晚的校园却不同,灯光璀璨,照亮整个校园,使平日普通的建筑物在夜色中展现出迷人的魅力,仿佛童话世界的城堡,令人陶醉其中。

原来生活的美好常隐藏在细微之处。幸福也许就是停下脚步,欣赏身边的一切,就会发现处处都充满着惊喜。

哲奕:日常故事


白鹭

照片是去年暑假在外婆家拍的。

乡下的田里,远处的白色是白鹭,很多古诗都有写到它们,往往象征着自由和悠闲。一想到当下的忙碌生活,就不得不开始向往今年暑假回老家,躺在这样的田间小径上,闻着独特的泥土芳香,看一抹抹白色上下飞舞,甚是舒坦。在这个生活节奏飞快的世界,忙的时候也多偷闲一下吧。

(较是抒情散文的格调,欠缺故事性。)

Saturday, March 23, 2024

日常故事:k.d.


不見了一隻流浪貓

每座組屋樓下都有一隻貓,像人間的滯留,流浪來的,大約不捨離去。我喜歡貓,偶爾在生活中停下腳步,跟某一隻相望,跟某一隻摩挲,再跟某一隻好像聽得懂我說話的聊聊天。那一天,組屋樓下的墻壁,貼了一張尋貓海報。我盯著照片看了許久,認出了這隻貓,希望上回我們彼此之間的喵喵,其實是她在向我告別,即將繼續流浪下去。

淑颖:那个地方(旁听)

算不上是酒鬼,不過朋友給了我一個「resident clubber」的名號。我想,應該是因為這群「小朋友」第一次去夜店是我做的領頭羊。我也不是喜歡鬧騰的人,不過陰暗的氛圍確實讓人放鬆不少。那裡紀錄了我最快樂的時刻,也見證了我最狼狽的樣子。今年去的次數明顯減少大半,大概因為長大使人學會隱藏。情緒不需要再被看到,自己消化就好。

嘉欣:那个地方

電視機也老去的時候,遙控器只好離家出走。幸好這世界上還有一個收容他們的地方,藏在霓虹招牌後頭,充實着過路小孩對旺角的想像。擠在圍欄裏面,遙控器們暗中觀察,以紅外線交流情報,等待着拯救,一個失控的世界。

子奕:那个地方

游乐园的树倒下了,此前穿着橙色工作服的小人,在树冠处监测嗅闻,或许还吃了口草叶芬芳,便决定要修改这片海洋的绿色波纹。我从组屋楼下的空档看去,窄窄的游乐园像建在森林里,有好多不同颜色的小孩。他们都曾在这里说过,星星和太阳般不同的话。

睿琦:那个地方

小时候学不会骑自行车,横冲直撞大喊大叫,最后不知道栽去哪里。为此我思考过自己小脑发育是否有缺陷,爸妈安慰说长大了就好了,好像长大是一种灵药,什么烦恼缺陷都能补足。前年和朋友同游乌敏岛,环岛租车行,真的突然会骑车了。

牧轩:那个地方

与其说是一个公园,不如说是我的应许之地。
每个月自己总会抽出一天时间独自前往这里,内心放空坐在海边的石板凳上呆呆的看着港口,直到月上枝头才渐生倦意。望着太古宙时就已经存在的海,Z世代初期才出生的我显得颇为幼稚。也许一切问题的答案都将归于海,就像后人评价弗朗西斯.德雷克勋爵“生于海边,死于海上,葬于海中”。
还是对着大海干一杯吧。

予涵:那个地方

自来新加坡第一年起,市中心就去得不多,如滨海湾一类地方,更是只有逢年过节才陪过来玩的家人朋友同去,我戏称为“进城”。好似长住某地的人,总还不如外地人了解此地的旅游热门处,前些天又陪许久未见的朋友“进城”,滨海湾的大雨突如其来,两个人撑把伞也难以抵挡,我带着朋友兜兜转转找路,还狼狈地摔了两跤,才终于躲进室内。看窗外的风景朦胧,在海市蜃楼般的雾气之中,一时说不上是熟悉还是陌生。

泓铭:那个地方



折射出哥特花窗的霓虹光曾让我得到救赎。震耳的管风琴,醇厚缭绕的乳香,净化了本带原罪的凡人,让我等听见他的轮廓,嗅到他的真言。弥撒的感官盛宴自从搬家后便再无享用。那儿的牧师早已换人,昔日的教友也已搬离。或许他还在,等着我们,看最后一场光影秀。


嫚凌:那个地方

在萧索与茂密之间,叶子向下飘落,也腾空而起。灰暗的巴士摇入小道,在静止的世界里,我们屏息,直到黄昏的斑驳幻想拥抱视线,宇宙迷离。
却是无常的。老爸的鼾声割破空气中凝固的颗粒,所以巴士光速飞行。我的灵魂被留在了恒久树林,身体立在建筑工地。
回溯回溯,原来是待发展区。

蒋坛:那个地方

摄于前去参加围棋比赛的清晨。休息日,校园空无一人。热浪中鸟鸣不绝于耳,阳光从楼间缝隙打向地面,光暗分明。刺眼的朦胧中,记忆好像一张干净的棋盘,我于其中如布局的第一手,初次的悸动最是平铺直叙,却散漫得忘记了下在星位还是天元。

孙萌:那个地方

有间猫咖,是羊水围裹的床榻。
这里暖阳簇拥,酝酿了一个春天的樱花香。猫猫纵身跃入人群,蝴蝶就此亲吻上海浪的脉搏,慰唁,风停雨止。于是月亮得以喘口气,更加贴近了脸颊转身化作一剂致死量的兴奋剂,与猫内脏的喘息一齐上浮下沉。
捡起影子咀嚼这破人生,我愿再苟且偷生。

湛阳:那个地方

放学回家路过的芽茏河平时只有鱼儿戏水,殊不知也能装下零碎的天空剪影。覆盖在点点星空之上,那一眼,是傍晚也是清晨,是心潮澎湃的初见,也是平平淡淡的告别。河边的天空、建筑都随着时间变迁,唯独右手边麦当劳的甜筒还是一如既往的甜。

临一:那个地方



无数次和朋友们走过这条路。其实它和附近的其他HDB楼下的道路并没什么不同,但置身其中却让我感觉被晚风轻轻拥抱着,就像街角悄悄探出头的那只猫咪,就像正月十五那天手机里那张怎么拍都拍不好的模糊月亮。


嘉桐:那个地方

有这么一家店,开在Orchard Central的角落,它总会让我带空空如也的肚子和即将告急的耐心,穿梭在扶梯之间,苦苦寻找。一个人去时我会单点份鹅肝饭,毫不顾虑的吃到满嘴抹油。而去过的新朋友,老朋友,从没有一人说不好吃。

语缘:那个地方

去年,我每周末都来Bugis吃饭。这里的餐馆五花八门,处处透着新鲜,就连麦当劳都看着与学校的不一样。有一次周末,连续吃了四天big Mac的我习惯性走进了麦当劳点餐,拿到后打开一看:一层面包皮,一层肉饼,一层蔬菜,一层芝士,又是一层面包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