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美尧:故事2

Tuesday, May 3, 2016

美尧:故事2



倒错

咔嚓。

白光此起彼伏地闪,让她有些昏眩。门内的白衣指挥着团队拍照,抬起头时发现了她的存在,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像是察觉了她的不安,小心翼翼地跨过一地杂物向她走来。

她几乎是木然地看着对方在闪烁的光影中行走,直到对方站在自己面前,她才终于开口,唇边溢出的声音是超乎想象的冷静。白衣的表情瞬间变化,镜片后一双因焦急而睁大的眼满盛着怜悯,好一会才像是泄了气,貌似勉为其难地侧过了身。她的视线停留在前方,抬脚就要走。或许是站得太久了,一时间的酸麻感让她有些踉跄,白衣用力地抓住了她手臂,似乎喋喋不休地在说什么,她不确定。

检察官在这时走出门外,原本就被说是狮脸的他此刻眉眼愤怒地狰狞着,口中快速地张合,旁边畏畏缩缩站着的是负责跟他汇报的鉴识科人员,低垂着头看着手板上的资料,在抬起头时也注意到了站着不远处的她,于是伸手指了指,向狮脸示意着什么。狮脸一看到她,眼角抽搐,更是愤怒地大吼,大步流星地迈了过来。白衣急切地挡在她身前,一句一句地应对着狮脸的怒气。

耳边乱哄哄地,混杂了门内鉴识人员及刑警嗡嗡嗡的声响、以及身边吵得不可开交的狮脸和白衣。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在白衣喊出那句话时,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了。
她抬头,迎向狮脸的双目蓄满血丝,一顿一顿地复述道:“我有参与的权利。”

咔擦。

姐姐去了洗手间后,这一桌的空气就彻底安静了下来。他疲倦地放下咖啡杯,转头望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微微眯眼,发现他从耳后到脖颈的一道伤痕,颜色很淡,一般人要是不仔细看也不会察觉,只是……我视线下移,暗暗嘲笑自己的职业病。他环抱在胸前的手臂也隐隐能看到几个圆圆的、灰色的疤痕,午后阳光从玻璃窗外透进来,那些疤痕更像光影制造的小波点,莫名地让眼前的严肃男人多了点暖意。虽然眼前的男人是很赏心悦目,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不久前局里的人在查的资料,收回目光,开口道:“容律师,据我对你的了解,我姐姐好像不是你的菜啊。”

他有些讶异地看向我,沉默半晌,道:“以前确实不是。”他眼光骤然犀利,“妳调查我?”

“我区区一个小侧写师才没有调阅资料的资格。”我耸肩,尽量让自己笑得很无辜,“不过,容大律师你在我们局里也算是传奇人物哦,大家都想知道为什么你专门办那种案子嘛。”

“呵,‘那种案子’?人民的保姆除了擅长窥人隐私之外,对正经案子都没有一点同情心吗?”他语气有些讥讽,目光锐利地直盯着我。

我倒没想到他这么严肃,一时有些措手不及,“不是啦,因为家暴类的案子一般都不会惊动像你这种级别的律师……”我叹了口气,“今天好歹也是因为姐姐才见面,又不是在局里,你不要对我这么凶好不好。”

“……是我职业病犯了,最近才刚跟警察因为一起公诉案子吵架。”他端起咖啡杯,轻笑,“那些案子的话……只是我的个人喜好,我作为律师的目的就是要确保这些人刑期够啊。”

我几乎为他这句话给打动了。

虽然脑子里不断闪过调查结果,我还是倾身向前,笑道:“那么,大律师,以你的情况来说,你真的能爱我姐姐吗?”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抿紧唇,好久之后才开口。

咔嚓。

一声巨响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突兀,他惊醒,小小的拳头紧紧攥着棉被,压抑住自己随时可能发出的呜咽,一时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屋外的机车疾驰而去发出了刺耳的轰鸣,紧接着是玻璃在地上炸裂的声音和一个男人粗俗的笑骂声。钥匙的撞击声还算清脆,亲切地喀拉着像在招魂。铁门碰地甩开又被甩上,高跟鞋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地板上发出咔咔声,伴随着女人咯咯咯的娇笑和男人奇怪的粗喘,渐渐逼近、逼近……直到他能清楚地听见在门外男人不满的嘟囔。

他瞪大眼睛,角落微弱的小夜灯在夜晚几乎不起作用,只能听见房门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他浑身僵硬地不敢妄动,外头刺眼的灯光倏然射到他眼,随即压迫感极强的影子覆在自己身上,浓烈的酒臭冲鼻,接着他的视觉、听觉失去了敏锐度,眼睁睁看着自己再一次被拉出房外接受大人残酷的游戏,像在看一部与自己无关的电影,听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大概男人今天心情还算好,只是狞笑着把烟头用力点在他手上。他张口,但是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叫出声来,视线在迷蒙间投向了瘫坐在沙发上直笑的女人。他甚至能够观察到她的妆容被男人摧毁的样子,身上又多挂了几条亮晶晶的链子,脚边的行李箱满溢出来的钞票应该是她最近得到的奖品,他绝望地望着她,而那一般母亲会有的怜爱眼神亦回看着他,竟然格外令人胆寒。

他几乎已经忘记来到这个家之前的事了。

男人摸摸他的头,说,怎么办,我越来越喜欢你这个小东西了。像是要证明自己的喜爱,男人慈爱地捏了捏他手上血红的圆点,在他痛得蜷缩之际,将他抱了起来,用力塞进了行李箱。

他剧烈的挣扎赢来了好几个火辣辣的巴掌,涣散的视线没有焦距地看着散落满地的钞票,他们兴奋的尖笑在为这场单方面压制的搏斗欢呼着。他尖叫,在拉练吃掉最后一点光亮以后,强烈的失重感夺走了他的意识。

咔嚓。

狮脸的眉头锁得很紧,“这个案件不需要侧写师。”

“没有不需要侧写的案件。”她把橡胶手套拉好,平复了一时激动的情绪后,便慢慢地走向大门,“现在局里也没有其他人能做侧写。”

狮脸深吸一口气,像在压抑自己的怒气,然后猛地转头向跟在身后的白衣和鉴识人员怒吼:“汇报啊!傻站着干嘛!”

鉴识人员一脸为难,“这里。”他指着铁门,“这里有发现指痕,初步判定被害人是从这里被拖进客厅的,指纹和血迹都还要进一步鉴定。然后,这一地的东西都有被烧过的痕迹,不过似乎跟被害人的死亡无关。”

她看着一地的香奈儿、路易斯威登、爱马仕……那些高高在上的品牌现在就像散在清明节天空的未燃尽的祭品,皮质的表面泛着黑。斑斑的血痕沿着门口一路延伸到宽敞的客厅,而客厅中除了那些华美的家具,只有一只皮箱。

“所以一开始只当做是纵火案处理,报案的人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那个皮箱……还是犯人自己展示给警消人员的。”白衣叹气,“很反常,犯人声称他的唯一诉求是死刑,所以警方到现场后就直接认罪了。”

她的脸色惨白。

“另外……客厅有好几处撞击的痕迹,皮箱上还发现了玻璃碎片和酒精,在法医来之前,我们怕损坏遗体所以暂时没有移动它。”鉴识人员看了她一眼,低声道:“被害人……就在里面。”

咔嚓。

10月21日,真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呢。和姐姐约了去‘鉴定’她的新男友,嘿嘿~没想到居然是容律师!在警局以外的地方看到他是蛮奇怪的。不过他真的蛮可爱的!我问他爱不爱我姐,他憋了好久才说我正在试着爱,哈哈哈~耳朵都红了!这世上怎么还有这么纯情的男人啊?
话说回来,上次局里偷偷调查他的事情被发现了哎~咳,一般来说,一个童年因为暴力事件进出医院多次的人我都会断定他不适合交往,毕竟要防止对方心理防卫机制暴走嘛,要是内向投射的话不就惨了吗!不过……容律师整个气质就太对了啊!和姐姐在一起也超级登对的!律师欸!就像那些电影一样,一个走出童年阴影的伟大人物~我都要爱上他了嘿嘿嘿~


(变态凶手都有一个不愉快的童年,就像书写都有一个原因,然后以文字预谋起念,乍看像是法医侦探的桥段典型,不过最后回到最初,恍然才发现,原来是一场宿命的上演,而时间摧毁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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