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书雅:故事2

Monday, May 2, 2016

书雅:故事2



新欢哪有旧爱好

这是一个一年有十个月都是夏天的城市,剩下的两个月每天都被阴沉的雨水浸泡。街道两边有各种参天的绿树,一年十二个月都生机盎然的不断生长着,青翠欲滴。每天一走出门感受到的便是一片闷热,可以看到轻轨呼啸而过,从六点开始便喧嚣着繁忙一整天。日夜以七为界特别分明,太阳拖着沉重的身躯在七点准时从东方缓缓上升,又在下午七点带着一天的疲累慢慢的沉入城市西方的海里,日日如此,年复一年。

“乔夏,照顾好自己,我有女朋友了。希望你幸福。” 和我在一起五年的男朋友陈小泽,在我们分手后第一个月的某一天清晨,用我们曾用过的情侣手机,对我按出了这样的短信,我挣扎着用还没完全睡醒的眼睛仔细的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配合着身旁阿睫呼呼大睡的鼾声,翻了个身,我便又进入了梦乡。

朦胧中,梦境将回忆清晰的复刻,那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十一月的某个清晨,白雪出其不意的侵袭了哈尔滨的每一个角落,大地被覆盖上一层银白色的外壳,包裹的严严实实。行色匆匆的人们在一片银白上留下稀稀落落的脚印, 我和小泽手牵着手,踩踏着人们留下的脚印,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他自然而然的叫我: “老婆。” 于是我便回头看看他冻得通红的脸颊,相视一笑。

他孩子气的说: “我们一直这么走下去好不好?” ,那时的我们还在一起,那时我们都以为爱恋的状态会持续很久且不褪色,好在事实证明,时间会被贴上永不停止的发条,无需经过谁的允许便自顾奔走。日子会被贴上永不回头的标签,等不到被谁追随便低头慌忙窜逃。

梦境里出现的都是与现实背道而驰的美好,那晚,被白雪填充的梦持续了很久,直到手机再一次震动,才不得已将我拉回了现实。

“乔夏啊,你还在睡?” 我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于是没好气的在空气里翻了个白眼。

“高云峰小朋友,今天是周末,你大清早的干嘛要饶人清梦啊?” 话落,我满意的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之后爆发出高云峰提高八度的怒吼:
“乔夏!你自己看看几点了!你不要告诉我你忘了今天要干什么!”

我的眼睛在他一阵哀嚎后瞬间睁开,迅速的在大脑里思索有关今天的行程,我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对哦,高云峰,今天是你生日。” 电话那头换了一副没好气的语气, 我一边听着一边洗漱: “给我二十分钟,在我家楼下等我。” 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我便迅速合上了电话。

我想我上辈子一定欠了高云峰很多钱。不然这辈子不会像还债似的帮这个小祖宗完成一切女超人应尽到的职责。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我就注定要为他打点好生活里的一切事情。他的到来,让我的世界充满更多惊奇。

他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奇迹般的降临到我所生活的城市,记得那天睡眼惺忪的我打着哈欠打开门,没好气的看了一眼门口那人影, “乔夏乔夏。” 他咧开嘴朝我温柔的一笑。手里提着一只精巧的行李箱。我想着手机里前一天他发给我的越洋短信,再揉揉眼睛盯住眼前的他,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他前一天发给我的短信内容是: “乔夏,我喜欢你。”

从那天起,高云峰便浓墨重彩的参与到了我的生活里,他每天定时的出现在我的眼前,在另一个国度一起生活了多年,并在父母的关爱下娇生惯养的他总以异于常人的方式解决问题,他带着唯我独尊的内心以及直白奔放的表达方式生活在我的世界,每天给我制造着各种麻烦。像是情人节那天同时约了三个女生,而我负责在他三处周旋的时候拖延他的每个约会对象,半夜群殴被带到警局让我编造理由问他父亲大人拿保释的钱,或是身在异地身无分文等我飞过去带他回家这样的事,多年来我已经屡见不鲜,处理的游刃有余,义务的如个女超人般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帮他收拾烂摊子。每当他惹出的麻烦超出我的处理范畴,我想撒手不管的时候,他便眨着他水汪汪的眼睛说: “亲爱的,你忍心把刚回来无依无靠的我扔下不管吗?”

在他无数无辜表情的攻击下,我只能狠狠的咬着牙继续发挥女超人的能力。用阿睫的话说,我的大脑在高云峰的训练下成为了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机器,功能便是,解决麻烦。高云峰给我制造的最大的麻烦就是孟男。这是我这台机器唯一解决不了的麻烦。

认识孟男的第一天便是在小祖宗的生日上,我正在逐一品尝桌上摆着的甜品,皱了皱眉头,没有一个好吃的。当我抬头的时候,忽然发现了在角落里一直盯着我看的孟男。窥视被发现的他镇定的朝我笑了笑,径直走来与我聊了起来。

那天,高云峰理所应当的喝的大醉,我拖着不省人事的他费力的站在路边打车。
“要帮忙吗?”我转头看见了依旧优雅的孟男,我看看旁边烂醉的高云峰,皱着眉点了点头。一切安顿停当以后,我和他都累得气喘吁吁,坐在高云峰家的沙发上休息。

“改天一起出去吃饭吧,约你。”
“不要改天了就现在吧,我好饿啊,你呢?”他冲我笑笑,“走着。”

半夜的大排档格外热闹,小贩的叫卖声和油炸的滋滋声混成一片,隔壁桌的人们碰杯的声音和笑声混杂在一起,我和孟男一面吹着冒热气的烤串一面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喂,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啊?”
“哈,改天告诉你啊。”
“怎么总是改天啊。”
“哈,改天告诉你啊。”
“神经病。”

饭后,心事重重的两个人去了海边,生活在新加坡,这座城市最吸引人的一点便是市区离海滩不过二十分钟车程,交通特别方便,随时都可以看到大海。深夜的海滩很冷清。孟男沿着海岸缓缓的朝前走,我一言不发的跟在他身后。海面上一片平静,不远处的海港停留着一排灯火通明的游艇,映照的海岸一片光亮,海面上空每隔半分钟就会有一架飞机飞过,停留在这座城市世界上航线最繁忙的机场,或飞向另一个日升日落不断交替的繁盛国度。潮汐随着海水的推波助澜冲刷着海岸边柔软的沙子,光脚踩在上面很舒服。这样安静简单的场景让我暂时忘却了白天发生的一切,不知道这是不是孟男的魅力。

“我和我女朋友分手了。” 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与海浪声混杂着的是他接下来的故事,一小时的徒步行走,他用极快的语速叙述着曾经的那段过往,每个人都有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去,想要掩盖却欲盖弥彰。像最最通俗可见的剧情, 最初简单的快乐终于被所谓物质取代,感情在时间的冲刷下被渐渐扭曲。孟男说:“我们的曾经最终烟消云散,许哲晰离开了我,走向了另一个人的怀抱。”

我沉默着听完了整段冗长的故事。故事的最后,孟男忽然停住脚步,转过头对我说:“第一眼看见你,我就愣住了,你和许哲晰长的太像了。”他一边认真的叙述一遍摇着头,眼神柔和的看着我。 那时的我不知道,孟男的那句话是多么的认真。 他慢慢的凑了过来,轻轻的吻了我一下。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还没来得及反应,耳边便传来他的声音,“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我有些恍惚,仿佛做了一个冗长而可笑的梦,我越来越清楚自己正在扮演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但却迷失在这场荒唐的戏剧里无法自拔。思绪渐渐被眼前越来越强烈的光芒拉了回来,我抬起头忽然发现,天已经亮了。

之后的日子里, 孟男总在深夜打来电话,我慢慢地陪他度过了那段我有时都会忘记我是谁的日子。可笑的场景愈演愈烈,有那么一刻我甚至差一点相信,他真的是喜欢我的。但我的脑海总是穿插着他不同的反应和嘴中呢喃的名字,这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着我,我只是个替代品。无可厚非。

而在我的心里,总是感到有些不可名状的不安,有台无形的放映机在穿插着播放有关陈小泽、高云峰、孟男的片段,有时那样的感觉会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对小泽的思念在心里缓缓的生根,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都会撕裂般拉扯我的心。而另一方面,载着高云峰对我的依赖,我对孟男萌生的那种奇怪的感情,仿佛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突然看到了一束光,这光芒在黑暗里显得格外的美好,只是,每个人心中都存有那个扎在心底的人。

我们忘不掉之前的人,就只能带着所有故事慢慢沉淀,在一片营救声中缓缓下沉。如此,为新欢添份保障,为旧爱置好陈仓。

(男欢女爱的大戏,恋人分手后总会以另一种方式再回来,琐细有时才是值得书写的状态,欲望的影影绰绰,浮华的虚虚实实,文字弯曲如钩,在灵魂的毛边串缝起来,正是我们不断投胎转世的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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