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November 2016

Saturday, November 26, 2016

圣雅:文字光影


回家

1. 超市/上午

小櫻在超市一手提著購物籃,一手提著一箱牛奶,準備去再拿一些豆芽菜。這時她的電話響起了。小櫻挂下電話后,一路小跑到了超市收銀檯。把東西放在收銀檯的旁邊,准备等會兒回来结账。她從超市跑了出去。攔下一輛的士,跳上了車。

2. 小櫻家樓下/中午

小櫻向家的方向跑去,迎面撞上了拖著爸爸跑來的中型史賓格犬。史貴格沒有叫,没有对小櫻感到好奇,只是埋頭到處聞來聞去。爸爸說它在找家。雖然那只是一個遺棄了它的地方。小櫻從爸爸手中接過牽狗的繩子,也被它拖著跑了起來。它一聲也沒叫過,夾著尾巴。它一直低著頭,一直在聞。小櫻準備把它牽上樓,但是狗狗一直往外跑。小櫻往反方向和它拔河。一陣僵持后,狗狗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任憑怎麽拽,它還是緊緊地趴在地上。

3. 馬路邊/傍晚

從寵物診所清洗完出來,狗狗走走停停,每一次都要小櫻安撫。它中途選擇在馬路邊停下。可能是被過往的車燈驚嚇到。小櫻想要拉著它走上人行道,但是它拒絕移動。小櫻蹲下來摸摸它的頭,安撫它。每走一會兒,它都會停下來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小櫻看著它的眼睛,撫摸它的頭,像是在安撫一個任性的孩子。但這個方法似乎比硬拽容易些。

4. 家裏客廳/深夜

小櫻睡夢中醒來,聽到廳裏的腳步聲。腳步聲非常並不明顯,小櫻知道是狗狗在廳裏走來走去。她把臥室門打開了一個縫隙,向外看。是狗狗在廳裏閒逛。小櫻擔心自己嚇到狗狗,便先打開了臥室的燈,然後從臥室走去廚房接水。狗狗停下來,看著小櫻。小櫻回到房間后,把門開了一半,她想躺下也能看到狗狗。狗狗趴在客廳的中間,面朝小櫻臥室的方向。他們這樣看著彼此,不知道誰先睡着了。

5. 家裏客廳/下午

小櫻眼睛瞪得溜圓,她很生氣的看著緊趴在地上的狗狗。它像一個很倔強的孩子,它像是知道自己不肯下樓,惹小櫻生氣了。他看著小櫻,眼裏有委屈、有倔強,還有一直都沒有消退的恐懼。小櫻瞪了它很久,可是它看起來好委屈,好可憐。小櫻瞪著瞪著,瞪出了眼淚,哭了起來。她伸手去摸狗狗的手,神經高度緊綳的狗狗仿佛受到了驚嚇,往後一躲,瑟瑟發抖。

6. 家裏客廳/中午

女人男人和他們的女兒,一家人坐在沙發上。他們和小櫻的母親有说有笑。小櫻蹲在狗狗的旁邊,看著狗狗,眼裏氾著淚光。女人走過來抱起狗狗對它說讓媽媽看看。女人親吻了狗狗的額頭,低聲溫柔的在它耳邊說些安撫的話。她說,狗狗是很聰明的,它看得懂人的眼神聽得懂人說的話。小櫻和母親站在門口送走一家人。媽媽關上,小櫻哇的一聲哭出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她轉身,看著客廳中央狗狗最喜歡趴的地方,那裏空曠的像一場夢,什麽都沒留下。

(宠物比人物可爱,这个元素天生讨喜,故事内容简单朴实,叙述流畅深刻,可是6场不够让人狗之间的情谊沉淀,开头由父亲寻获狗狗的一番折腾似无必要,再杜撰一些小樱与狗狗际遇习性的相似,最后的酸楚才会更加入味。)

亚骏:文字光影


别走,爱我

1. 宾馆套房/深夜

潺潺水声入耳,浩天透过磨砂玻璃及丝质窗帘,愣愣盯着浴室里的悠悠。悠悠洗完后,披着浴巾裸身出来,浩天赶紧缩进被窝,偷偷注视她。悠悠一边擦拭一边走向落地窗,拉开半掩窗帘,扔掉浴巾,点燃一根女士香烟,对玻璃吐烟。俯瞰灯火璀璨,繁华盛世,在这城市高处,烟雾缭绕中,映出悠悠令人心动的胴体。
浩天内心挣扎许久,心事重重,出声让悠悠把窗帘拉上。悠悠似乎没听见,愣愣发呆到浩天第二次请求,才嫣然一笑。悠悠开始自言自语,诉说她16岁时离家出走,看尽世态炎凉的故事。那时,只有每晚街灯伴随的温暖,因此,她喜欢玻璃反光中赤身被华灯环抱的感觉。浩天坐起来,先是语带恼火,而后底气不足,第三次求她拉上窗帘。悠悠掐灭香烟,轻笑中语带调戏,说浩天是小气鬼,并安慰他没人会看到,即使被看到,她也不在乎。浩天突然掀开被子,跳下床拉上窗帘,在悠悠错愕中抱起她扔在床上。悠悠一阵惊呼,开心娇笑道:“还来?”

2. 宾馆套房/早晨

窗帘拉开,不太刺眼的光亮照在浩天疲倦的脸上,惊醒睡着的浩天。雨水布满玻璃,外面一切显得朦胧,悠悠身穿剪裁得体的米色晚礼服,站在落地窗前神色惋惜,右手挎着Leiber玫瑰花手袋,轻轻擦拭窗户内部凝出的雾气。
见浩天醒来,悠悠向他告别,指了床头柜放的那张金色银行卡,告诉他跟以前一样,说完便朝门口走去。浩天连滚带爬冲上去抱住悠悠,语气在愤怒中颤抖,强压内心澎湃,哽咽挽留,叫她“别走”,不要去找那些又臭又老的男人,由他赚钱来养。悠悠神色挣扎,转过身,两人语重心长地谈了一番话后,她表情强装冷漠,脚步毅然坚定地出门,留下裸身颓然坐在床上,似乎失去世界的浩天。

3. 闹市街道/下午

雨停后,浩天漫步在人们匆匆来往的街上,格格不入。他几次掏出手机,心烦意乱,委婉拒绝了另外几个富婆的邀请。无意间,悠悠给他的金卡掉在小水洼中,水洼映出浩天呆滞的脸庞。捡起金卡时,浩天无意间睹见一辆正在卸货的货车,想了想便上去交涉。工头看浩天身体挺健壮,正好上星期有位工人扭伤腰,考虑一下后,欣然同意,给了浩天一个地址,让他明天来工作。

4. 宾馆套房/傍晚

一个多月的工作令浩天肤色黑了点,肌肉结实。悠悠穿着一身散发贵妇气质地黑色晚礼服,与浩天刚进门,她就神采奕奕盯着浩天看,直说变了许多。浩天面带满足微笑,掏出上次悠悠给他的金卡,还了回去。悠悠惊奇讶异,听浩天一番解释与恳求后,佯怒中一把抓过金卡摔在地上,不耐烦地斥责他不要废话快去洗澡。等浩天忐忑躲进浴室后,悠悠透过磨砂玻璃与丝质窗帘窥探,嘴角扬起,捡起金卡塞进Leiber玫瑰花手袋,拉开窗帘欣赏即将入夜的灯火辉煌。浩天出来后,她褪下晚礼服,随手丢给他,并通知浩天下星期陪她去园游会,就走进浴室。浩天发愣地盯着浴室中的曲线身影,似乎难以置信,闻了闻礼服散发的香水味,打了自己一下,抓起礼服飞扑上床,如同抱住悠悠一般,疯狂地一边闻一边滚来滚去。

5. 园游会/晚上

悠悠身穿一套简单地吊带白色连衣裙,如小学生一般扎起马尾辫。她牵着满是笑容的浩天,一会儿逛这里一会儿逛那里。买了Hello Kitty发卡,戴上水晶恋人耳环,吃着甜筒冰淇淋,喝着珍珠奶茶,一起坐旋转木马,更是丢圈圈套中一只大泰迪熊。玩累了,两人躺在草地上看星星,悠悠怀抱玩具熊,靠着浩天肩膀,告诉他很感激今晚的陪伴,说这是她离家后十几年来最开心的一天。两人互相倾诉心事,浩天讲述他如何从小学缀学后,因体弱学历低找不到工作,被朋友蛊惑,走上被包养的路。而悠悠则详尽诉说因为家暴离家出走,遇到她以为的好心叔叔收留,变成被包养的事实。最后,悠悠说道:“今晚,谁也不养谁。”

6. 出租房/早、晚/画面跳接

悠悠找了一份前台接待工作,和浩天合租一套房子。白天两人一起出门工作,晚上两人回来一起做饭、看电视,日子过得温馨快乐。然而,悠悠长期大手大脚习惯了,收入不如以前,经济渐渐吃紧,首饰都被典当掉,名牌衣服、包包几乎都转卖,穿着用度不如以前。浩天看在眼里,为维持家用,回来的时间也一天比一天晚,理由是工作辛苦、赚钱不易。悠悠开始怀疑浩天重操旧业,可她宁愿相信憋足理由,也不忍心戳破。

7. 出租房/晚上

某天晚上,抽水马桶坏了,悠悠意外在水箱里发现一枚Cartier钻戒,以他们目前的收入,根本买不起。悠悠面色平静,酝酿爆发,坐在客厅沙发上默默等待浩天回来。墙上的钟,指向凌晨五点二十分,浩天归来,诧异悠悠还没睡觉,关怀几句却直接触动火山爆发。悠悠掏出那枚钻戒,劈头盖脸指责浩天的欺骗,越说越委屈,眼泪不断流出。浩天默默承受不敢答话,最终,他神色愧疚地反驳一句:“我只想给你一场难忘的婚礼。”悠悠气极,一巴掌打过去,大吼:“不需要!”将钻戒扔过去,摔门而出,浩天紧追出去。

8. 宾馆天台/清晨

宾馆天台的门被推开,悠悠满脸挂泪,浩天紧随其后不停解释与安慰。等两人走到边缘时,悠悠忽然停止哭泣,浩天也闭上了嘴。小雨飘落下来,随着天亮,两人静静看着华灯一盏盏熄灭。悠悠打破沉默说:“你不该骗我”,自言自语诉说浩天所犯的错,以及自己的所求从来不是钱。浩天静静聆听,随着悠悠诉说越发愧疚,他突然跳上天台边缘的女儿墙,站在上面,身后空无一物,打断悠悠说:“如果你要跳下去,我会先你一步去探路。”悠悠似乎不为所动,仰望浩天神色坚定的脸,在他帮助下也爬了上来。两人对视彼此,悠悠淡淡地问一句:“你要走?”浩天深吸口气,平缓心情正要回答,却被悠悠一把拉回天台。没来得及说话,嘴就被悠悠的嘴堵上。悠悠在浩天耳边深情地说:“别走,爱我。”
一场大战在天台上展开,初阳透过细雨,为灯火熄灭后灰色冰冷的城市,添上一抹温暖。

(交际花从良,小白脸发奋,似乎能拍出一部文艺三级片,篇幅明显超出长度,几场戏份必须分开处理,结局心房的释放也得琢磨,文字叙述沉着耐读,画面动作也有细腻的铺陈,可是除了城市气象的冷湿映照小两口子的炙热,还欠缺什么贯穿的氛围或者物象。)

Friday, November 25, 2016

紫彤:文字光影


老夫妻

1. 家里楼下/破晓

七十九岁的阿忠一手拿着两条白面巾,一手扶着楼梯把手,蹒跚地步下楼,走到厨房门口,伸手摸开了电灯开关。在厨房绕了一圈,把保温瓶和两只宝特瓶都装满,连同面巾放在餐桌上,再把桌上的药盒重新填满。
他手撑着膝盖,缓缓弯下腰,拿出橱柜里的袋子,把瓶子和药盒都放入袋子里,又把面巾对折,也放了进去。

2. 卧房/天亮

陽光洒在酣睡中的阿梅(六十八岁)身上,阿梅不自觉,眼睛仍是紧闭,呼吸依旧沉稳。房门被轻轻地打开,阿忠进来。虽然是来叫阿梅起床的,但还是放轻了脚步,来到了床边。他拍了拍阿梅的手臂,唤了几声她的名字。阿梅深呼吸了几次之后,徐徐地睁开了眼睛,仍是睡眼惺忪,勉强撑起身子,呆坐在床沿一会儿,才拖着脚步走向房门。
阿忠一直都耐心地杵在一旁看着,跟在阿梅的后边,帮阿梅开了房门,出去后又顺手把房门关上。

3. 厨房/早晨

阿梅打开橱柜,拿出只剩下一点的面粉,无奈地啧了一声。
她带着倦意地搅弄起面糊,在平底锅上铺开一抹圆。等着面糊结状的时候,阿梅嘴里念叨着叫阿忠快来帮忙装袋,别再摆弄花草。只听外头应了一声,但好几片煎饼都煎好了也不见阿忠进来。阿梅又嚷嚷说算了,索性自己从橱柜中拿出食盒,用水冲了下擦干,就把煎饼装进食盒,又在满是水瓶的袋子里,整理出空位,放进去。

4. 山丘小路/早晨

两老一前一后地在爬山锻炼,一路上和许多人打招呼寒暄,议论昨晚被暴雨压垮的老树。
在半山腰的时候,阿梅的鞋带松了就到旁边的石椅坐下系鞋带。本来阿梅本来就走在阿忠身后,阿忠自然没注意到阿梅的举动。阿梅系好鞋带后抬头一看,几米远外的阿忠一手提着袋子,耸拉着肩膀前进,偶尔停下,伸手揉揉膝盖。阿梅满脸无奈,不舍。

5. 山间长凳/上午

登顶后,两老在树荫下的长凳坐下,拿出水瓶和餐盒吃喝起来。
吃着煎饼,阿梅问阿忠明天能不能不吃煎饼,阿忠斩钉截铁的拒绝,阿梅就让阿忠等会载她去超市买食材。之后,又问阿忠的膝盖还疼吗,阿忠说昨晚她揉了之后就好点了。
吃完后,阿忠掏出手帕擦手,递给阿梅,又把保温瓶的盖子扭开,连同药盒一起给阿梅。看着阿梅吞下药丸,阿忠说阿梅有糖尿病,别和自己一样每天吃煎饼。阿梅打趣地反问难不成要饿死。

6.车里/下午

阿忠开车,阿梅因为太累,就在副驾驶座睡着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阿忠越来越慌张,但为了不吵醒阿梅仍是不出声。
半小时后,阿梅醒来,看了看窗外,发现仍然在小区的范围里,一脸错愕地看向阿忠。阿忠脸色凝重地喃喃道明明只要十分钟就能到。阿梅抿嘴,安慰,告诉阿忠去超市的方向。

7. 超市/傍晚

超市里,阿忠问阿梅要买什么,阿梅答面粉。阿忠应了声,开始四处张望。走到冷冻部门时,阿忠指着柜上的牛肉包装,高兴地说阿梅要买的牛肉在这里。阿梅笑语牛肉家里冰箱还有,不过倒是可以买阿忠喜欢的饺子。
因为赶不及做晚饭,阿梅就提议去附近的小贩中心解决。阿忠心生愧疚,黯然地点头答应。阿梅牵起阿忠的手,拍了拍,让阿忠别想太多。

8. 五角基/晚上

阿忠坐在小凳上各个拔盆栽里的野草。阿梅洗漱好下楼,看到阿忠在铁门外,就隔着门和他聊天。
阿梅问阿忠要不要种九重葛以外的花,阿忠斩钉截铁的拒绝,并说自己比较喜欢叫它三角梅。阿梅不解,阿忠说叫三角梅比较好,因为是自己绝对不会忘记的名字。

(老夫妻的一天,颇有小津安二郎和是枝裕和的感觉,没有转折起伏,没有虚假浪漫,没有冲突做作,平实中却充满了无比的温暖,第6场阿忠的『慌张』可以点明,此幕的暗示和互动含蓄精彩,结尾以花名示爱,玫瑰不叫玫瑰,却依然芬芳。)

沁霖:文字光影


命案

1. 大牌74组屋楼下/下午

随着一声巨响,大树霎那间空无一鸟。
不久,组屋楼下出现了一批警察。写有POLICE的蓝色帐篷已搭好,但仍掩盖不住地上所有血迹。深红色的液体继续缓缓地流向一旁的沟渠。路人与居民纷纷围在封锁线外,窃窃私语。一名神情呆滞的中年妇女跌坐在帐篷旁,身边还有一个小孩和一名警察。那女人喃喃自语,一再重复:“70分而已,我的要求并不高啊……”

2. 家/傍晚

临近考试,伟昊一家开车到马来西亚新山逛街,借此机会让伟昊和弟弟珉昊散散心。回来后,兄弟二人便继续埋头苦读。伟昊一直熬夜至凌晨,眼皮不由自主地往下沉。妈妈起床查看,为睡着了的伟昊披上外套,再默默地熬了碗鸡汤,端给他喝。

3. 学校五年三班的课室/上午

所有的同学都去休息了,唯有伟昊坐在课室后排的角落,神情十分焦虑。他桌子的正中央摆着一份科学卷子,上面用红笔圈着“32”。
上课的铃声响起,同学们陆陆续续回到了课室。林老师也到了,她看起来心情不错,略略评述了五年三班的成绩,并按照成绩的高低,重新排列了分布考卷的顺序。过程中,她没有一次与伟昊眼神交汇。随着那叠厚厚的考卷变得越来越薄,伟昊抓了抓臂膀,依稀看得出鞭痕,心里仿佛被一个无形的大石压住,不是滋味,脑子一片空白。

4. 家/傍晚

晚餐时间,伟昊的弟弟珉昊迫不及待地向爸爸炫耀又有一科考到了将近一百分。父母开心极了。父母转头问伟昊考得如何,他立刻低下头。母亲把刚要夹给哥哥的鸡腿,放到了弟弟的碗里。那是妈妈给弟弟的第二个鸡腿。珉昊瞥了伟昊一眼,吃起鸡腿。父亲起立离座,走到主卧门口,示意让伟昊跟上,便锁上了房门。

5. 学校五年三班的课室/上午(延续第3场)

“伟昊,李伟昊!” 伟昊这才被拉回现实。他是最后一位被点到的学生。林老师刻意摇头叹气。
下课后,伟昊忧心忡忡地走出校门。许多家长也在门口等着接孩子放学,问孩子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考试的表现。伟昊根本无法注意周遭的事物,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6. 家/中午

到家后,伟昊把两份考卷摊在茶几上,堆积的思绪是脑袋打结。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用身旁的枕头捂着嘴,朝里头大喊。珉昊开门瞄了哥哥一眼。他情绪的爆发,一发不可收拾。透过泪汪汪的眼睛,他的视线转向饭厅的椅子和敞开的窗,用颤抖地手将椅子拉到了窗户旁。
弟弟刚好拿着一个空杯子从房间里出来。就在这同时,伟昊吸了一口气,从窗口跃下。弟弟手一软,玻璃杯碎了满地。

7. 视频/报章/电视新闻剪辑

伟昊死后,他母亲的那句“70分而已,我的要求并不高啊……”占据各大报章的头条。网民围攻伟昊的父母、责备新加坡的教育系统。他们有些正是那些在校门口质问孩子成绩的家长。校方受采访时表示对逝去的伟昊感到无比的惋惜,并一再强调老师们平时都十分关心学生。教育部也做出回应,会及时重审教育体制。

8. 大牌74组屋楼下/下午

伟昊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一动不动,血从头部不断溢出。几个路人围上前,其中包括一对母子。女人立刻把小孩拉到一旁,低声斥责:“死人不要看,你要好好读书,不读书啊,就会这样。懂吗?”
雨继续下着,不知是表示对死者的惋惜,还是祭奠着又一次人性的丧失。

(一个小学生之死,暴露了家庭和教育的冷酷现实,虽然改编自真人真事,不过却交叉了前后因果呈现反思的痕迹,彷佛逼近悲剧的真实面目,第6场的情绪爆发尚能收敛,第7场有点错位可免,不然就像『绳之以法』,纯粹说故事才有最大的震撼。)

梅蓉:文字光影


恋初

1. 校门口/午后

深夏的午后。校门口。狭小的门卫室外,白发苍苍的老大爷,挺着一个啤酒肚,穿着一件旧背心,惬意地坐在竹椅上眯眼。门卫室的窗台上摆着一台小型收音机,一首不知名的老歌正从收音机里徐徐传来。门卫室的窗口上绑着一架老旧的彩色风车。风吹过,风车就开始噗嗤噗嗤转动。蝉鸣一阵紧接着一阵,充斥着静谧的校园。天空里偶尔有几朵云飘过。阳光透过树的缝隙,直直地照在校门口的栏杆上,反射出炫目的白光。

2. 停车场门口/午后

阿娟剪着齐肩短发,踩着一辆脚踏车,从校门口进来,正打算拐弯进入停车场。远处有一个高而清瘦的男孩——阿文,也踩着脚踏车,飞奔而来,口里高喊着让开、让开。阿文一手骑车,一手抱球。就在停车场门口, 两人不小心撞到了。阿文及时用脚刹住车。他坐在车上,用脚顶地,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阿娟从车上滚了下来,书本和笔从车篮里翻撒出来,掉了一地。阿文马上从脚踏车上下来道歉。他帮阿娟把散落的东西捡起。阿娟艰难地站了起来,她的身上有好几处破皮、擦伤。阿文满脸歉意,问阿娟要不要跟他回班里,他可以问班上的女生借创可贴。阿娟疼得表情都扭曲了。她明亮的眼里有泪在打转,咬着唇,努力忍住不哭出来。阿娟不说一句话,伸手拿回她的书,放进车篮里。然后,牵着脚踏车就要进停车场。阿文手足无措地拉住阿娟的脚踏车,重复说着,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脸上写满了着急。阿娟终于疼得忍不住了,哇地哭了出来, 边哭边说,没关系。阿文一下子傻了,愣在哪里。镜头慢慢拉远,阳光穿过绿油油的树木,照在他们的衣摆上,一切都是年轻的模样。

3. 阿娟教室/午后

午后的课室。 外面挂着一块白色的塑料牌,上面写着红字,高一(三)班。课室沉浸在一片哄闹之中。女生们三五成群地围成一堆聊天,男孩们则聚在课室后面,神秘兮兮的讨论着什么。其中有个微胖的男孩掏出改正液,把它割破,倒在地上。然后,掏出打火机,点燃。一片红色的火蛇跳了出来。女孩们吓得大声嚷嚷,男孩们则拍手叫好,好不得意。这一切好像都跟阿娟没有什么关系。阿娟的桌上堆着高高的习题,她双耳塞着耳机,边听课文,边跟卡带复读。How are  you? I’m fine. 英文短句断断续续地从她口中冒出。  阿文匆匆跑进教室,满头大汗。他把阿娟的耳机扯下,摊开手掌心塞给阿娟几个老旧的创可贴,然后又风一般跑走了。教室里顿时炸开,女生们都围到阿娟身边问她是怎么回事。阿娟有点愣住了,她看了看自己的伤口,擦破的地方还泛着一点血迹。

4. 回家路上/傍晚

从学校回阿娟家要经过一段长长的沥青马路。放眼望去,路的两旁皆是黄灿灿的稻田,在夕阳中轻轻晃动。阿娟刚刚擦破了手肘,没有骑脚踏车。两个女同学也牵着脚踏车陪阿娟慢慢走在路上,嬉闹着。阿文骑脚踏车经过,看到阿娟。他停了下来,带着关切的眼神。女同学们互相使了个眼色,就踩着脚踏车走了。阿娟想喊回她们。她们只是不管不顾地走了。阿文有些尴尬,挠了挠头,问阿娟伤得严不严重。阿娟没反应过来,点了点头。阿文的脸色变得有些沉重。阿娟赶紧摇了摇头,想了想终于还是补充了一句,没事。阿文如释重负,陪着阿娟慢慢往前走。夕阳在群山之中悄悄隐去脸庞。

5. 路上/不定

自此之后,阿文几乎天天陪着阿娟上下学。他们骑着脚踏车欢快地奔驰在马路上。高山、绿水和麦野,路过的一切都纯粹而美好。阿文总是喜欢骑得很快,把阿娟远远甩在后头,然后停在某处,哈哈大笑等阿娟追上。阿文喜欢足球,喜欢德国队。他总是不厌其烦地向阿娟灌输金色轰炸机是如何如何的厉害,哈斯勒是如何如何的牛逼。虽然阿娟听不懂,但她喜欢静静地听阿文讲,眼含笑意。之后,阿娟经常喜欢跟阿文讲一些他听不懂的英文,但又不解释含义。 German,Jürgen Klinsmann,soccer……两人回家时会经过一片空阔的草坪,阿文说这是他和朋友们整理出来的。阿文请阿娟找一天来看他踢球。

6. 阿娟家里/晚上

阿娟家里是卖杂货的,玻璃橱柜上摆满了烟酒、饮料等物品。电话声响起时,阿娟爸爸正在算账。阿娟爸爸拿起话筒。阿文捏着鼻子,憋声问,“阿娟在吗?”电话里传来了男不男,女不女的声音,阿娟的爸爸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正想挂断。阿娟听见响铃后,从楼上冲了下来,看了眼电话显示屏上的号码,就把电话夺过去。同学有问题找我,阿娟快速的冲她爸爸解释一句。阿娟的爸爸觉得有些奇怪,就站在一旁狐疑的监视着阿娟接电话。
你又有哪道问题不会做呀?阿娟装腔作势地问道。
你爸爸是不是在旁边?阿文在电话那头反问道。
嗯。就是。 这问题还真有些棘手。
明天是周末,我们下午两点要在大草坪踢球,你来看好不好?
好呀,阿云。我明天去你家教你吧。不见不散。阿娟笑着挂掉电话。
阿娟的爸爸面色有些凝重。阿娟,你最近有些怪怪的,没事吧。阿娟的爸爸问道。阿娟摇了摇头,脸上笑出了深深的酒窝。对了,阿娟,你成绩不错,姑姑不是老想把你接进城嘛。我看,过了暑假就去。城里的中学比较好。爸爸像是无意间提起。

7. 空阔的草坪 /下午

阿文和朋友们在草坪上踢球,踢得不亦乐乎。他们用白色的粉笔在地上画了两个正方形,当成球门。阿文当着阿娟的面,踢得特别起劲,各种炫技。阿娟穿着一条浅绿色的裙子,站在场边看着,一会儿开心,一会儿难过。过了一会儿,阿文走来,脸上挂满汗珠,他随意地用袖子抹了抹脸。两人就这样绕草坪走。阿娟的脸上挂满了忧愁,阿娟说爸爸想把她送去城里去读书。城里离家很远。阿文想逼着自己笑却笑不出来。他们就这样站在日头下,相对着沉默。

8. 离别的车站/大清晨

暑假过去了,阿娟要去城里了。几个女生依依不舍的抱着阿娟道别。阿娟一直心神不宁,左右张望,好像在盼着什么。阿文睡过头了,连上衣都没来得及穿,套着一件短裤,踩着脚踏车就狂奔去巴士总站了。嘴里还咬着一片面包,是临出门时他妈妈塞给他的,十分滑稽。阿娟上车了,阿娟的爸爸就坐在阿娟旁边。阿娟搭乘的大巴和阿文的脚踏车相错而过。阿娟在车里看到了阿文,她一直朝车窗望去,可是没敢叫他的名字。阿文到了车站才发现大巴已经离开,心中深深的懊恼着。一张克林斯曼的明信片从阿文的口袋里掉了出来,被风卷起,卷向远方。太阳升起,树影斑驳。街头的天空,有飞鸟和流云经过,青春的颜色就这样慢慢消散在他们共同路过的路上。那条路上有阿娟含笑的样子,阿文踩着脚踏车飞奔的样子,徘徊的山野、麦田深处……

9. 【番外】球场/下午

多年后。阿文开始出现的秃头的迹象,也渐渐有了啤酒肚。他和当年那些球友出了些钱在宽阔的草坪上建起一座简单的足球场。其实,也就是多了两个球门而已。阿文有空时还是会来球场转转,他似乎经常看到阿娟。阿娟还是当年的模样,穿着粉绿色的长裙站在那里笑着。阿娟的笑容淳淳的就像午后的阳光,笑起来时还会有两个甜甜的酒窝。阿文相信缘分终有一天会把阿娟带回来的。
这天阿文又经过球场,看到了一个萌萌的混血男孩。五六岁的样子,身穿德国队18号球衣。 阿文感觉这孩子盘带、传球很有章法,趁孩子休息的时候,就主动过去和男孩攀谈起来。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阿文好奇地问。小孩说他叫Jürgen,和德国球星“金色轰炸机”有着同一个名字。阿文觉得有趣,问道是你爸爸取得吗?男孩摇了摇头说,虽然他爸爸也是球迷,但是他爸爸喜欢巴西队,这个名字是他妈妈取的。他爸爸妈妈是因为足球认识的。说完男孩朝远处指去。那里站着一个短发齐肩的女人,穿着粉绿色的长裙,还是当年的模样,还是那个阿娟。缘分果然把阿娟带回来了。阿文45度角仰望天空,一颗泪流了出来,长叹道,缘分呀,你真是待阿文不薄!

(昔有才子佳人的情节模式,今有两小无猜的动漫套路,不过只要故事说得精彩,情节内容的三段进程,人物形象的一动一静,天地自然的相辅相成,一概安排妥当,也颇有隽永的风貌,然后再来一番相聚离别的纠结,几种元素的置换,就是所有爱情初萌的样子。)

Thursday, November 24, 2016

秋丽:文字光影


YOLO

1. 家/--

(使用黑白或棕色拍摄效果)
她对着他哭喊:“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我要离开你了,你却什么反应都没有。跟你在一起就是这样,一点刺激感也没有。我们离婚吧。”
她擦去脸上的眼泪,提起行李,往大门离开。而他也只能默默地坐着,看着她与在门外等待的男人离开。

2. 家/晚上

James放了工,回到家里洗澡,准备热水。拿着热乎乎的杯面,叹了叹气,进去房间,开了电脑。他正在上网为新游戏程序寻找灵感。搜查了许久,偶然看到了一个叫YOLO(You Only Live Once)的网站,于是无聊的James就好奇地按了进去。
填了一些基本资料如国家、性别、年龄和嗜好后,网站就弹出一段话:
“是否觉得生活无聊乏味?如果是就请按以下按钮,让YOLO为您决定。请不要顾虑,马上勇敢实行显示出来的指示,开启你人生精彩刺激的篇章!”
反正都花时间填了资料,James觉得再按也无妨。后来网站突显出来的指示是:
“去韩国济州岛与大自然接近吧!”
James觉得莫名其妙,笑了笑。困了,他便躺在双人床的一边,却似乎怎么都睡不着。望着旁边的空位,不知想什么,想到睡着了。

3.德士/傍晚

James在德士里用手机搜寻“济州岛自然景点”。突然收到Philip的简讯,写着:
兄弟!听说你终于接受公司放给你的长假!也好,都过了那么久,你也是时候该去散心透气了!需要我的话,记得打给我哦!;)
James关了简讯,带着微笑,望了望天空,叹了一口气说:“外国的天空似乎显得更美丽。”

4. 街边摊/深夜

James在酒店里肚子饿,但又觉得酒店食物太贵,所以到街上找吃的。幸好走不久就看到一间卖海鲜小吃的小摊。James兴奋地坐下,点了几道菜和米酒。
突然,坐在另一桌,穿着性感而漂亮的女子走上来,坐在James的桌位。看似半醉半醒的她,对着James嚷着一堆韩语。James在她那一段话里,只听得懂不同国家的名字。仔细看,才发现这位女子好像是在他的航班上做紧急简报的空姐。James一直对女子说他不会韩语。女子没听到,继续喝酒,大声嚷着,引来了旁边几位男士的欢呼。
James为女子感到不放心,便马上把女子背在身上带走。

5. 酒店房/早晨

James在酒店房里的沙发醒来,发现女子已不在床上。桌上摆着一杯咖啡和一碟三明治,旁边有个字条。字条以英文写着:
您好James,
我为昨晚失态的行为抱歉,也感激你不但没占我便宜,还让我安全舒适地睡了一晚。看你睡在沙发的样子也挺可爱的。吃了早餐梳洗后,在酒店大厅见吧!我请你去吃好吃的,当做报答你的大恩!
Clara。

6. 咖啡馆/上午

James和Clara在咖啡厅边吃边聊,似乎挺投缘的。两人都非常热爱咖啡,也想过退休后开间咖啡馆。
聊着才巧妙地发现Clara20岁时,也上了YOLO网站。在激奋下,决定放弃父母要她苦读的医学,而去追逐自己的空姐梦。但因自己工作经常不在韩国,结果男友劈腿,两人在一年前分手了。Clara昨晚是因为行程和经理吵架,所以喝得那么醉。
James仔细地听着Clara诉说,被她豪爽的性格给吸引了。

7. 飞机/白天

(镜头扫过飞机上的乘客后,重点只在James的手机上。背景有空姐为乘客呈现紧急简报的声音。)
妈妈的简讯:
宝贝呀!怎么出国也没跟妈说,你平时都不会这样的!你弟弟看了脸书才通知我们。回到新加坡后,记得打给妈咪哦!
Clara的简讯:
谢谢你在这几天让我过得非常快乐,相信你也是吧?希望我们能保持联络!记得想我的时候,就抬头望望天空!XOXO

8. 咖啡馆/白天

坐在咖啡馆角落的James 对着笔记本电脑上的程序看腻了,就转而抬头望天空,似乎在想什么。
突然,后面走来一位女子,以韩语温柔地说着:“亲爱的,喝点咖啡吧。”
James把笔记本电脑屏幕放下,坐在他面前的是抱着婴儿而在甜蜜微笑的Clara。

(人称的使用混乱,情节的安排模糊,构思明显不足,内容需要阅读的部分过多,多少干扰了叙述的流畅性,去济州岛不算YOLO,其实就简单写成一次旅行中的邂逅,结局出现『婴儿』,到底是悲是喜的效果也不确?)

佩家:文字光影


错过

1.夜总会/凌晨

酒客吆喝声此起彼落的夜总会内,化着浓妆的Coco刚结束了一首舞曲,摘下脖子上吊着寥寥无几的花,着急地赶向下一场表演。踏出门口前,她向坐在台前,穿着体面的中年男子阿伟点头示意。

2.街道/凌晨

空旷的街道上,停着一辆车,那辆车的窗子被摇下来了,里头伸出一只夾着香烟的男人的手,这男人是Coco的经理人阿海。Coco和几个浓妆艳抹的歌星坐上车后,他便随意地往外丢下了烟头,发动车子。面露倦意的Coco怀里抱着黑色的化妆箱,落寞地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景物。

3. 宿舍/下午

窄小的小房间内,摆着一张摊开的沙发床。Coco坐在上面,紧盯着小电视中梅艳芳在演唱会的身影,拿着笔在本子里记下舞步。手机铃声响起,是妈妈打来抱怨说这个月的家用迟了,而且一边照顾孙女又要操持家务很辛苦。放下手机后,镜子中倒映出她紧锁的眉,带有婴儿肥的脸在接电话后更显憔悴和苍白。

4. 餐厅/下午

在阿伟连续半年的捧场下,Coco答应与他交往了。这天,两人刚看完电影。阿伟在车上说,彼此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希望可以早日结婚。看着阿伟欲言又止的神情,她说,你家人还不知道我有个4岁的女儿对吧?阿伟沉默。

5. 宿舍小房间/晚上

房间里,Coco看着手机上女儿笑得一脸无邪的样子。想起照片是第一次去幼稚园接女儿放学,带女儿去吃快餐拍下的。接着,她脑中闪现这几年来的生活片段(独自守在客厅瞪着墙上的钟、男人发酒疯、手机里的暧昧短信、抱着襁褓中哇哇大哭的女儿一起哭泣、父母错愕的样子、减肥虚脱到坐在浴室的地上起不来)。


6. 宿舍小房间/晚上

沉思许久,Coco对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拿起粉底液开始上妆,准备工作。

7. 夜总会/凌晨

结束表演后,Coco的步履依然匆忙,经过台前那个位子时,她没有耽搁一分一秒。

8. 街道/凌晨

上车后,Coco脸带笑意地对阿海说,下周是女儿的生日,请他不要排班给她。阿海点点头,问着Coco女儿的近况,车子启动了。

(此戏可配上陈小云的舞女,风尘女子的浮世绘弥漫戏味,含蓄内敛的情绪极为迷人,第5场脑海闪现的手法犯规,而且无甚必要,如此安排其实有点老套,第7场除了『耽搁』的描述,对人物的决定和心意,描述不妨明确一些。)

靖颖:文字光影


第五个街灯

1.广场的街灯下/深夜

人烟稀少,老秦坐在木凳上,白背心挂在他单薄的身躯,看起来格外冷清与孤寂。附近的高楼大夏已经打烊,只剩下几盏零散的街灯撑着黑夜,老秦还没收拾摊位,眼前摆放着整齐的塑胶鞋垫以及补鞋的工具。他从口袋摸出一包烟,打火机擦出的火光映在他的眼里颤抖,他吸了一口,盯着摊位最前端摆放的高跟皮鞋,重重呼出一团白烟。翻开皮包,一张泛黄的照片,里头女孩笑得灿烂凝视着他。老秦在微凉的夜坐了好一会儿,直到烟把夜烧得更黑,他才把皮包合上,低头将工具收进一个布袋,再把东西堆放在手推车上,克隆克隆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广场,老秦身影逐渐消失在街头的另一端。

2.广场的街灯下/中午

吵杂的广场上,老秦依旧坐在同一个位置摆摊,手握着一双皮鞋开始钉钉补补,阿辰坐在前面一边等待一边和老秦攀谈。两人算是旧相识,老秦熟练地削鞋垫,问阿辰上次托他去打探女儿的消息结果怎么样。阿辰苦笑着摇头,神情有些复杂地安抚老秦,抬头就看见穿着办公室服装的小琴拿着便当朝他们挥挥手。小琴是社区福利社的义工,每天都会往广场送便当,平常都穿休闲衣服,今天以正装出现令阿辰有些吃惊问她怎么啦。老秦盯着她的那双高跟皮鞋,停下手中的修补动作,眼里闪过一丝落寞,然后又装作若无其事。小琴将便当递给老秦,爽朗笑了笑解释说等下要去面试。在他们闲聊之余,老秦打开便当,看菜色一眼,不由自主“哼”了一声,用汤匙把豆芽菜刮到一旁,专注地吃起饭来。小琴笑他挑食,老秦沉默一阵子说他女儿不喜欢吃豆芽。阿辰和小琴怔住,互看一眼有些惊讶,小琴小心问那你喜欢吃什么,老秦苍老的脸庞难得露出一丝温柔,轻声呢喃:卤蛋,她最爱吃卤蛋。

3.老秦家/晚上

橘黄色的灯不足以照亮整个客厅,老秦的脸一半被黑暗笼罩,另一半露出十分复杂的神情,有些痛苦但同时也是极其温柔的。手拉车上的高跟皮鞋被他布满皱纹的手取下,他用一块布仔细擦拭,发现鞋垫一些脱落,便起身去拿补鞋的工具。客厅的桌子摆满工具,老秦专注地修补,最后拿起刷子把鞋垫刷干净,满意的表情浮现在老秦的脸上。杂乱的小空间里,只有鞋柜那一处打扫得最干净,他去厨房拿出一块湿布把鞋柜擦干净,再把刚修补好的高跟鞋放在自己的鞋子旁,一大一小,他望着两双鞋走了神,良久后才将鞋柜合上。

4. 广场中央/中午

走出地铁出口处的时候,小琴就觉得今天的广场的气氛莫名的躁动,人群仿佛因为炎热的天气显得格外吵闹,她心里惴惴不安,加快脚步,纸袋的便当摆摆荡荡。果然走到广场,就看见一群人沿着广场的形状围成一个圈,不断窃窃私语。再靠近一些,就听到圈内有人爆出一声粗口,接着又听见叮叮当当的声音,仿佛有人把东西往地上砸。小琴心里更急,往围观的人群里钻,好不容易挤进圈内,才发现老秦把别人的摊位掀了,而阿辰正在吃力地拦住老秦,地上趴着一个人,明显被人打了一拳。老秦眼神凶狠,不断想挣脱阿辰的束缚,小琴连忙上前抓住老秦。地上的男子吃痛站起来,指着老秦骂他神经病,明明女儿早就死了,还一直到处问女儿的下落。话一落,围观的人瞬间炸开,老秦更是用力挣扎,乱挥舞着紧握的拳头,小琴的便当一时握不紧,落在地上,里头的饭菜都洒在地上,卤蛋从纸袋滚了出来。那男子见老秦疯了似的神情,把地上的工具拾起,然后拖着自己的摊子走了。老秦冷静下来后,把自己的手拉车拉到刚才那位男子摆摊的地方,把自己的工具一个个卸下。人群逐渐散去,此时老秦才像个泄气的气球,双肩垂下,刚才的锐气完全褪去,只剩一张倔强固执的脸静静驻守在街灯下。

5.小贩中心/中午

阿辰帮老秦顾摊子,小琴拉老秦到小贩中心吃午餐。他眼神恍惚坐在椅子上,小琴把一盘杂菜饭放在桌上,然后将汤匙和叉子放入他手中叫他快吃。老秦把腮帮子塞得满满,狼吞虎咽吃起饭来,不断把饭往嘴巴塞,小琴也没问什么,只是静静看着他,红了眼眶。

6.广场街灯下/晚上

天色渐暗,朦胧的蓝天抹上悲凉又温暖的粉红色,小琴坐在老秦旁边,两人的身影在最后一丝的余温中靠拢。老秦静静削着鞋垫,两人沉默良久后,小琴从书包里掏出一袋茶叶蛋递给老秦。老秦放下工具,接过那袋茶叶蛋,他安静地剥蛋壳,眼前人群开始散漫,周末的傍晚都是如此惬意,街头艺人也适时演奏一首首歌曲,好几组家庭都坐在广场的阶梯上,身体随着音乐轻轻摇摆。此时此刻小琴的眼睛氤氲而温柔,老秦咀嚼着茶叶蛋,头上的街灯亮了起来。

7. 广场的街灯下/傍晚(倒叙)

手机响了,老秦接起电话,听到另一端的声音,疲惫的脸展开难得的笑容,声音也温柔好几分说:那我在广场从右边数起的第五个街灯的位置等你。周围摆摊的一看就知道是他的女儿打来的,纷纷带着羡慕的口吻调侃老秦,怎么一个粗犷的男人碰到女儿就变得如此温顺等等。老秦有些别扭地挠头,也没否认,隔壁摆摊的阿李拍了拍他的背感叹他终于熬出头了。老秦把刚补好的高跟皮鞋拿起来打量,嘴角满是慈祥的笑容。等了好久,都没有女儿的身影,老秦开始有些焦虑不安,远方传来刹车声,他抬头望去,眼里满是惊恐。

8.广场的街灯下/深夜

老秦从香烟盒里拿出最后一根烟吊在嘴里,再往裤袋探出打火机,用颤抖的手努力擦了几下,都没有任何火光。小琴握住他不断战栗的手,从他手中取下打火机,用自己镇定的手擦出火光,老秦把头湊向微弱的火苗。高跟皮鞋躺在摊位的最前端,却永远不会引来它的主人,小琴望着老秦的侧脸,眼角的鱼尾纹在灯光下隐隐约约闪烁泪光,小琴撇开眼,凝视远方的街灯,眼被老秦呼出一圈圈的白烟熏得有些刺痛,抬起头憋着泪。只听老秦用微乎其微的声音说:她还在,一定还在。小琴仰头看,灯光有些刺眼,她不禁眯起眼来心想:这盏街灯永不熄灭。

(文字充实氤氲氛围,补鞋老者的凄楚颇为感人,细节方面也顾全周到,场景铺展相扣紧密,不过义工怜悯的部分稍多,第7场的调度也有点匆促,街灯的意象稍具文艺腔,不妨就以『修补』作为贯穿:第3场鞋柜里有一双坏得无法修补的高跟,正是女儿意外时穿着的鞋子。)

王莹:文字光影


致命红唇

1. KTV外 /晚上

民警在KTV外维持秩序。叶曦然开车赶到,出示证件进入外围的警戒线。一名民警边带她前往案发地点,边向她解释案情。
死者名叫蓝琪,是一名年轻女性,今天是她的生日,所以和几个朋友来KTV庆祝生日。死者的朋友已经被单独看守等待问话。

2. KTV包厢①/晚上

叶曦然戴上手套进入KTV包厢。警队的同事,还有鉴证科、法医科的同事都已赶到,正在检查现场。
现场保持着案发当时的状态。茶几边有一箱啤酒,但茶几上已经打开的酒瓶不多,还有几碟瓜果零食。另一边放着死者收到的生日礼物,还有死者的手提包。
死者倒在沙发上,法医秦竣检查尸体,初步鉴定为毒杀,进一步的尸体讯息要等尸检之后才能确定。
叶曦然环顾现场,指出现场相对整洁。可能是开场不久,大家还没闹腾开,可以排除死者在酒醉混乱中被投毒的可能。队长顾炀进行了反驳,认为在KTV昏暗的环境下,要掩饰投毒的行为是办得到的。比如坐在死者身边的人,或者放置毒药之后向死者敬酒的人。只是这样极其容易暴露凶手的身份。
叶曦然不以为然,说顾炀说了等于白说。顾炀笑着回答在得到涉案人的证词,以及法医、法证的报告前,他当然不会妄下定论。
法医和法证标示好尸体和证物的位置,将他们带回去鉴证。

3. KTV包厢②/晚上

叶曦然和顾炀依序审问参加生日会的涉案人,以及服务那间包厢的服务员。其中赵丽丽是死者大学时期就认识的闺蜜,徐子颢是死者的男朋友。从这些人口中得到的重要情报如下:
第一,案发现场的酒水、食物、酒杯都是KTV提供的。
第二,蓝琪中途去过一趟洗手间补妆,赵丽丽陪着她一起去的。
第三,徐子颢一直坐在蓝琪旁边。赵丽丽原本坐在蓝琪的另一边,但和蓝琪一起去洗手间后,她回来的较晚。就坐到了靠边的位置。
第四,身为寿星,不少人都像蓝琪敬过酒。但蓝琪的酒量很好。
第五,审问期间朋友们对蓝琪的死都没有他们表现得那么伤心。徐子颢的情感把握得很好,但稍显冷静。赵丽丽则用夸张掩饰紧张。

4. 警察局办公室/深夜

一行人分头进行了调查后,在办公室里集合,讨论案情。
根据鉴证科的报告,他们在死者酒杯残余的酒中检测出蓖麻毒素,是一种从蓖麻籽中提炼出来的毒。蓖麻籽的获取途径不困难,有相关知识和设备的人应该都能制造出这种毒素。
但在其他的酒杯、酒瓶以及其他物品中里都没有检测到毒素。倒是酒杯上的口红印,包括酒杯外侧的口红印都有蓖麻毒素。可是死者手提包里的口红里却没有毒素残留。
而且死者手提包里有两支口红,一支浅红色,用了一半,另一支大红色,是崭新的。叶曦然指出前者和死者当天的妆容更为匹配,可是死者被发现时,嘴唇上的口红颜色更接近后者。女生通常不会随身带着两支颜色相差这么多的口红。
这时尸检报告也出来了,死者的死因的确是蓖麻中毒。尸体的嘴唇,双手食指、拇指的指腹都检测到毒素。而且嘴唇上的毒素是非常完整的覆盖了两片嘴唇,包括嘴角。如果是吃东西时被蹭到的,不应该会有那么完整的残留。最有可能的就是涂口红的时候,但口红中却没有毒素残留。
一行人陷入苦思,并且在脑力的消耗之后急需食物的补充。有人提议叫外卖。不久后,外卖的披萨送到。大家一边看着资料一边吃披萨。叶曦然像是要化食物为智商般大口地咬着披萨。顾炀抬头时叶曦然嘴角沾到酱汁,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擦嘴。
叶曦然接过纸巾,正好是拇指与食指指腹接触纸巾的姿势。她一愣,伸出另一只手,同样用拇指与食指捏住纸巾的一角,慢慢朝嘴唇贴近。然后惊喜地大喊:我知道了!
从尸体表面毒素的残留痕迹来看,除了上唇妆,还有另一种可能。女生在涂口红时,如果觉得颜色太深了,有没有卸妆工具,就会用纸巾将将多余的口红抿掉。将纸巾置于双唇纸巾,包括嘴角都会触及到纸巾表面。如果凶手在纸巾上下毒,再让死者用有毒的纸巾抿掉口红,那么毒素就会在死者进食的时候进入体内。
这么一来,陪着死者一同去洗手间补妆的赵丽丽嫌疑就是最大的。队长立刻吩咐警员重新排查证物,重点搜查KTV内的纸巾。
不久后,警员报告在KTV的角落发现一包纸巾。经过鉴定,上面有蓖麻毒素和赵丽丽的指纹。

5. 赵丽丽家/白天

叶曦然和顾炀一行前往赵丽丽家实施抓捕。按门铃后无人回应,破门而入,发现赵丽丽死在客厅的沙发上。赵丽丽穿戴整洁却没有上妆,茶几上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红酒,旁边是红酒瓶和装有蓖麻毒素的小瓶子。开着的电脑上写着遗书,说明是她杀了蓝琪。
遗书上写着大学时期她曾经害死过一个女孩。那是她的同学,长得非常漂亮,当时和她暗恋的学长走得很近。她为了让女孩在学长面前出丑,在明知道女孩对杏仁过敏的情况下,偷偷往女孩的饮料里放了杏仁粉。她放杏仁粉时被蓝琪看到了。这么多年,蓝琪一直以这件事作为要挟向她勒索。她忍无可忍,才下杀手。

6. 警察局办公室/白天

经过鉴定,赵丽丽家中找到的的确是蓖麻毒素。她的红酒里有相同的毒素,是中毒而死。大家都因为能够结案而松了一口气。叶曦然却觉得中间还有疑点,顾炀见她闷闷不乐,询问是否还有怀疑。因为他也一样。
首先,遗书是电脑打的,不能确定是否为赵丽丽所写。
其次,有毒纸巾的出现帮他们快速锁定嫌犯。可是在KTV里,赵丽丽完全有其他方法销毁纸巾,比如将它冲进马桶里。而不是藏在KTV的角落这种警方一调查就能找到的地方。
其三,赵丽丽是如何确定蓝琪一定会上洗手间补妆,并且需要用纸巾擦掉多余的口红。
叶曦然心中的一点却和顾炀有些不同。
首先,赵丽丽的遗体非常体面,这可以是女孩爱美的心态使然,想要以完美的姿态离开。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不可能不上妆。
其二,按照遗书所写赵丽丽是承受不了内心的自责畏罪自杀。可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杀人。而且从先前审问时候的态度来看,赵丽丽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愧疚,或者说自责。从性格上分析,赵丽丽不是一个因为罪恶感而轻易自杀的女生。
其三,遗书上说赵丽丽是受不了蓝琪的勒索才实施谋杀。可事情已经这么多年了,为什么是现在?一定有着某一个契机。
而且,两人同时发现赵丽丽家少了一样东西。重新梳理案情,并且调出遗书上那名被赵丽丽害死的那名女生当时的资料。然后,两人相视而笑,因为所有的疑点,都解释通了。

7. 审讯室/白天

叶曦然以协助调查为名将徐子颢请到警局。将赵丽丽谋杀蓝琪,而后畏罪自杀的事告诉徐子颢,并观察他的神情变化。徐子颢的表情依旧非常到位,表现出他的冷静。在叶曦然说出这一切都是徐子颢的计划时,他也毫不慌张。
叶曦然说出了她对这起案件的所有一点,并且一一解答。
首先,蓝琪手提包里那支chanel rouge allune 99的大红色口红,是徐子颢送的。他们已经找到购买记录,就在案发前不久。这是为了确保赵丽丽投毒的成功率。蓝琪和徐子颢在热恋,徐子颢可以轻易地让蓝琪换上这只口红。但口红的颜色太艳丽了,不适合蓝琪。女孩子都爱美,只要赵丽丽在这时候提出意见,能轻易地让蓝琪用纸巾擦掉一部分口红。
赵丽丽比蓝琪晚回包厢,有足够的时间处理掉有毒的纸巾。但她没有这么做,也许是因为她相信她的同伙能帮她处理掉。
他们查看了案发之后的徐子颢家附近的监控。赵丽丽去了徐子颢家,并且没有离开的记录。所以赵丽丽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徐子颢在自己家杀害赵丽丽,然后偷偷送回她家。为了要掩藏尸体讯息给她洗了澡,把她家布置成第一案发现场。证据是赵丽丽家里找不到她当天穿得那一套衣服。大概因为上面留有赵丽丽和徐子颢在一起的证据而被徐子颢销毁了。
徐子颢笑着说这都是推测。赵丽丽当晚确实去过他家,但很快就离开了,也许监控刚好没拍到。警方并没有实质的证据。
这时,警员进来送资料。叶曦然说之前没有,现在有了。在叶曦然与徐子颢周旋的同时,顾炀申请了搜查令。在徐子颢家找到了还来不及处理的大行李箱,里面有赵丽丽的毛发。还有赵丽丽手臂上有一处伤痕,虽然贴着创可贴,伪装成遇害之前的受的伤。但警方在他家做了鲁米诺测试,找到了赵丽丽的血迹。
罪证确凿,徐子颢坦白是他利用赵丽丽杀了蓝琪,而后杀害赵丽丽。
从徐子颢留下的有毒纸巾的证据,叶曦然认为一开始的计划是让赵丽丽因为杀人被捕,不是预谋杀人。并且不明白要留下赵丽丽曾误杀大学同学的讯息。正是这个讯息,让警方锁定徐子颢——因父母离异而和女孩分隔两地的哥哥。如果不是这关系,警方不会锁定徐子颢,对他进行调查。
原来徐子颢一开始接近蓝琪就是为了寻找妹妹去世的真相。而后接近赵丽丽,诱导她杀蓝琪,目的是坐实赵丽丽杀人犯的身份。蓝琪明知赵丽丽要害他妹妹而不组织,也是罪有应得。
杀赵丽丽是一时冲动。因为她毫无悔过之心,甚至责怪徐子颢的妹妹那么轻易死掉害她被威胁这么多年。在遗书中提到妹妹,是为了让她死得明明白白,哪怕这回暴露自己。

8. 审讯室外/白天

叶曦然靠在墙上,看着徐子颢被押走,深深地叹了口气。顾炀拿着两杯热咖啡走到叶曦然身边,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叶曦然埋怨地说她都累了一夜了还给她喝咖啡,她要睡觉。但还是接过咖啡喝了一口。

(像是CSI剧集内容的介绍,虽然已经破格合并浓缩,但是情节和对话的篇幅严重超出规定,悬疑转折的巧思有趣,但是亦如所有此类剧情的元素,都是灵机一动的警察和百密一疏的罪犯,而且口水多过血水。)

慧婷:文字光影




1. 課室外/下午

下午兩點半。建輝在課室外頭撥電話給維庭。平常都會提早十分鐘到課室的她,今天卻還沒出現。電話響了許久卻沒人接聽,建輝決定再撥打一次,這次卻被電話的另一頭掛機。建輝眉頭深鎖,心中開始不安,想要到維庭的家去看看情況,但卻不知道她家地址。建輝只好發通簡訊給她,希望她能儘快回覆,然後神情黯淡地回到課室。

2. 建輝的房間/晚上

房間裡只剩下一盞桌燈亮著。建輝把手肘放在書桌上,若有所思地滑著手機。他再次撥打電話給維庭,這次她終於接起電話。維庭在電話的另一頭,充滿歉意地向建輝解釋自己得了重感冒,所以待在家裡休息。建輝關切地想要前去她的家裡照顧她,可是維庭卻拒絕,說有媽媽在家裡看著她。建輝難免感到失望,口氣卻無所謂地叮嚀維庭好好保重身體。通完電話,建輝好像洩氣一般,望著天花板發呆。

3. 巴士站/黃昏時分

這天傍晚,建輝一如往常地送維庭回家。他們在巴士車站下車,然後維庭告訴建輝自己得趕快回去處理一些家事,所以不能看著他上另一輛巴士回家。建輝貼心地說沒關係,相互告別後,維庭就衝衝忙忙地過了馬路。建輝突然冒起一個念頭,看著維庭到了對面的組屋,便偷偷尾隨著她。

4. 遊樂場/黃昏時分

維庭快步來到組屋區裡的一座遊樂場。有一位上了年紀的婦女,坐在遊樂場旁的長椅上,不停安慰在懷中睡著的小男孩。維庭衝上前去抱起那個男孩,而男孩被維庭的動作吵醒,一發現是熟悉的摟抱,哭泣地喊“媽咪”。

5. 遊樂場/黃昏時分(延續前場)

建輝站在離遊樂場的不遠處,震驚地看著這一切。他忍著心中冒起的複雜情緒,叫出了維庭的名字。維庭抱著男孩轉過身,看到建輝就在眼前時,臉上首先浮出驚訝的表情,再來是虧欠地看著建輝,眼眶不禁濕了起來,然後向建輝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6. 遊樂場旁的長椅/夜晚

維庭和建輝坐在同樣的長椅上,一發不語。建輝首先開口,問維庭那個男孩是誰。維庭彷彿心已堅定,直認那是她的孩子。建輝語氣激動,質問為什麼要隱瞞他,維庭直言不知道建輝會不會接受她的孩子,所以一直等待在最好的時刻向他坦白。建輝感到受傷,回想過往的日子,才發現原來維庭不讓他到家裡探望的原因。維庭看著建輝困擾地抓著頭髮,便握住了他的雙手,冷靜地看著他說,孩子是她生命的一部分,絕對無法分開。如果建輝無法接受孩子,那她可以離開他。建輝抱著維庭,希望自己對她的愛能更堅定一些。

7. 幼兒園/中午

建輝站在幼兒園的校門口,手裏握著一輛藍色的玩具車。校門打開,孩子們一窩蜂地跑出來。男孩跑到了建輝的身旁,握住他的手並抬頭望著他。建輝感覺到一隻溫暖的小手握著手掌,低頭微笑看著男孩,蹲下來擁抱他,然後再把玩具車交給他,最後踏上回家的路途。

(故事巧合的时机有点牵强,不过分场的节奏掌握恰好,通俗的痕迹像第6场的告白,可以再稀释肉麻的成分,有趣的是人物身份和年龄的安排,可是因为局限无法更好酝酿,真爱和天真恐怕没差。)

晓惠:文字光影


女儿

1. 阿娇家厨房/晚上

独居的阿娇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站在窗前注视着楼下的一幕。一名少女正拖着沉重的行李箱,从对面的组屋走来。在这片大雨中,没有撑伞的女孩狼狈往前跑。街灯将女孩的影子无限拉长,在黑夜中似一个不速之客的造访。

2. 阿娇家客厅/晚上/延续前场

门铃“叮咚叮咚”地响了,阿娇打开了门,见到了刚才在窗口看到的少女。少女从头到脚都湿透了,声音颤抖着地说明了来历——她要找阿娇的女儿:小灵。久违地再度听到死去女儿的名字,阿娇愣了愣,连说话的能力都忘了。阿娇失魂落魄地解开了大门的锁,让这名来自远方的陌生人,这名提出要借住三天的女儿好友欣欣,走进了她的世界。

3. 阿娇家客厅/晚上/延续前场

临近午夜12点,屋外的雨势似乎并无转小的迹象。阿娇坐在沙发上,手上握着小灵的遗照。在相框中的小灵,定格在永恒美丽的十四岁。那是,小灵车祸去世前,留下来最后笑容。沐浴后的欣欣,换上了睡衣,坐到了阿娇的身边。欣欣问起小灵的死。阿娇百感交集,眼神里满是止不尽的悲伤。阿娇要欣欣早点休息,落寞地径自走向了房间。待阿娇关上了房门,欣欣拿起了小灵的照片,陷入沉思。

4. 阿娇家饭厅/早上

隔天早上,欣欣起了个大早,给阿娇准备了一桌子的食物。阿娇尝了一口欣欣的厨艺,婉转地建议带欣欣到外面吃午餐。

5. 公园/下午

吃完了午餐后,阿娇和欣欣来到公园散步。欣欣离开片刻,阿娇则坐到长椅上休息。此时,微弱的叫声从阿娇所在的坐位下方传来。阿娇蹲了下来,探头望去,看见一只黄色小猫缩成了一团。阿娇将小猫抱出,轻轻地抚摸着它的背。看来,是一只迷路的小猫。不远处,几名少年正在驱赶着一只体型较大的黄猫。只不过,无论他们如何把黄猫赶走,黄猫总是不放弃地再跑回来,像是在寻找着什么。这场小骚动,引起了阿娇的注意。她抱着小猫靠近,小猫一见到大猫就叫个不停,阿娇会意地把小猫还给大猫。大猫怜惜地舔着小猫,欢迎它回到妈妈的身边。小猫对阿娇喵了几声,似乎在传达着谢意。阿娇失落地望着猫母女渐渐走远的身影,身后的欣欣则看着阿娇面容上的情绪波动。

6. 公园小亭/下午/延续前场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阿娇和欣欣到公园小亭里避雨。两人并肩而坐,因为对彼此感到陌生而尴尬。欣欣主动聊起小灵的话题,试图打破隔阂。阿娇感慨,欣欣在理解小灵这件事上,更胜于她这名不称职的母亲。见到阿娇内疚的神情,欣欣告知了她到来的目的。原来这不是偶然的相遇,而是必然的约定——因为,这是欣欣和小灵之间的承诺。她们说好了,如果有一天小灵为了任何理由,离开了阿娇这名妈妈,那欣欣一定会代替小灵的缺席,成为阿娇的女儿。阿娇压抑许久的泪水夺眶而出,欣欣以一个拥抱安慰着她。

7. 回家的路上/傍晚

欣欣在前,阿娇在后,两人一前一后地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欣欣问阿娇晚餐该吃什么,但阿娇并未回应。欣欣回头再叫了她一遍,阿娇抬头看欣欣。欣欣的笑容,在夕阳的照射下,无比美丽。甚至,让阿娇有一种错觉,仿佛是小灵回来了。才不过一天,阿娇已经开始不舍,该如何在不久的以后,对这另一个女儿说出再见。

(故事的前因后果甚多连结,文字叙述还算圆满,不过分场尚需慢慢酝酿,才能流露出该有的情感厚度,公园老猫小猫的影射稍许刻意,结尾母亲不舍的情绪,以及欣欣将离的情境,可以更加具体外化。)

艺君:文字光影


愛如潮水

1. 夜店/凌晨兩点左右

「幹!」
一個年約四十,上身佈滿刺青的大哥猛地推開包廂的暗色玻璃門。守在門外放風的小弟有些調侃,眉間好笑得看著大哥,摩拳擦掌準備要進去包廂時,有些錯愕地呆在半推的門口處。背景裡迷惑著磁性的聲線,震得人蠢蠢欲動。酒精蒸發的酸香濃烈,一隻隻丟了魂的手臂揮舞在舞池中央,像漲潮,齊心拱起一浪浪的音樂至高潮再跌落。這群兄弟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女人」的雙腿之間,突然哄堂大笑,「靠夭!恁爸還沒看過這麼『誘人』的貨色。」然後又是一陣狂笑。幾個湊熱鬧的,往「女人」身上吐了口水,喊著要給大哥收驚,然後勾肩搭背的搖晃出去。
遠處的玻璃天窗有些不合時宜的撇出半月,「女人」此刻陷在沙發裡,臉上的潮紅是慍怒和不甘,指尖冰冷得輕微顫抖。淡淡地把暴露在空氣裡的熱褲拉上,半抬著下巴,半咧著眸,有些清冷的從桌上紙巾盒裡抽出一沓紙巾,輕柔地拭去身上的污穢。

2. 寢室/淩晨五點半

破曉前的白色是死,窗簾上散落著躍躍欲試的光亮。「女人」把包裡的物品取出,卸下掛在上面的黑色吉蒂貓。在包裡夾入小空氣包把皮革撐平,放置到左牆的玻璃儲物櫃裡。這款最新的Chloe Faye斜肩小包是「女人」躊躇了許久,才花下大本買下來的,藏藍色的中性設計透露著「女人」的精緻與自信。
來到梳妝台前,熟練地從抽屜裡拿出化妝棉,開始仔細的卸妝。「女人」把假睫毛小心放到收納盒裡,然後開始摸索著頭皮裡的夾子,歪著腦袋,輕輕地將一頭假髮取下,一頭濃密短髮躺在髮網裡溫順。浴室白熾燈閃了幾下撐開光,門掩,滴滴答答的流水聲起。

3. 寢室/淩晨六點十分

浴室出來的男人身軀瘦小,三七旁分頭規矩得有些秀氣。從轉角的櫥櫃取出今天要穿的淺灰色襯衫,係上一條深藍色的領帶。公事包的皮革深沉,唯有一隻黑色的吉蒂貓懸在鍊頭,讓他有些跳tone。他滿意的在手腕內側噴上略微中性的CK One香水,輕輕拍在頸間。走出客廳鐵門時,又收腿,探身在玄關的全身鏡前,扭頭檢查眼角的清潔。然後再關門,往樓下的公車站走去。

4. 公車站/早上六點半

一夜未眠的男人頻頻掩嘴打著哈欠,旁邊的一名看似剛畢業進入職場的年輕女生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他幾眼。他察覺到了,卻不想加以理會。忽然,余光裡瞄見女人那雙黑色的低根高跟鞋,不覺多留意了兩眼。
偌大的公車站裡,排滿了人。車子不斷滑過,卻沒有車鳴聲。廣告欄裡,「屍速列車」的電影海報頗有「Walking Dead」的風貌,男人看著對面同樣等車的人群,勾起一抹不解的笑。
那名女生躊躇著,終於鼓起勇氣,輕拍男人的肩,男人回頭,不解。
「請問,那隻黑色吉蒂貓,是在哪裡找到的?」

5. 金融區行人道/八點四十分

公司在斜對面的街腳,男人站在交叉路口的西邊。太陽升起的日光,近乎橫射的穿梭在城市裡面,高樓裡的光線是複製的反射,有一縷輕輕擦過男人的西褲邊緣。男人從口袋裡拿出工作牌,上面清晰的印著「任天祥」。那是男人的名字,平凡,一如此刻的他。
綠色行人燈亮,任天祥走著,似乎還在想著早上的那名女生。他似乎有些懊惱沒有問出高跟鞋的出處,有些不奈的止步。傾面襲來的行人,和後面趕來的人相互交錯,他抓了抓耳垂,眼神從散漫中醒過來。來往的人潮讓他有一刻的窒息,他想起高中時在2米游泳池裡溺水的情境。仰著頭,急促的,卻只敢吸進去一點點的空氣。
沒有時間了,行人的提示秒數走著,他比小綠人的腳步還要快一些,不知怎的就到了公司樓下。自動玻璃門的反射裡看不出他任何神色,身體線條勾勒出窈窕的輪廓,他有些混沌於此刻的晝夜。然後,輪廓裡顯現同事Yvonne的身影向他揮手。任天祥喜歡她一向的俐落,理了理額前紛落的幾根不規則。向前一步,玻璃門輕易就開啟了。嘴角牽起適當的弧度,然後招手。
「嘿,早。」

6. 日本酒吧內/晚上九點

下班後的小聚,最適合在日式酒吧裡。公司不遠的距離,散落的客人多數是加班後直接過來的。正經的職業裝,圍在一張方形的小桌旁,好像很熱絡,卻各自隔閡。廚師英子在中間悠閒地忙活著。她遠遠就看見任天祥幾人,不顧地舉著手上的小刀,大剌剌地和他們招手。笑著哈腰走進內廚,拿出熱好的清酒,「啪」地就放在他們還沒來得及坐穩的桌前。
「Kon ba n wa!」
「wa呷咪碗糕啦!妳是不會講國語喔!」任天祥的同事調侃著一向愛裝日本人的英子。她朝任天祥調皮地抬眉,吵吵雜雜的打鬧過一個晚上。
已經醉茫茫的任天祥,趴在桌上。英子準備店裡的打烊,此刻已經是淩晨接近兩點了。

7. 日本酒吧門口/淩晨兩點半

兩名同宿舍的同事同坐一輛計程車回去。英子換下一身廚師的裝扮,白T牛仔,笑起來眼睛彎彎的水靈,給人感覺天然無害。她有些瘦小的身軀攙扶著無法站穩的任天祥在街邊的長椅上坐下,任天祥軟趴的倒頭睡狀。英子燃起一根菸夾在指尖,另一隻手順著臉頰把頭髮撥到耳後,側著身看著任天祥此刻規矩的西裝領帶,不屑的「嘁」了一聲。卻無法移開視線,遠遠俯視著任天祥有些出汗的鼻尖和兩片過薄的唇瓣,更加懊惱的抓抓後腦勺,輕輕咒罵了一句,踩掉那根還沒燒完一半的菸。轉向鮮少有車子來往的長街,遠處的交通燈還在不停的轉換。
長椅的鐵硬邦邦地硌著任天祥的頭,他脖子有些僵硬,胡亂抓著頸間的領帶鬆動,換了個姿勢,差點就要掉到地上。英子輕巧地用腿頂著長椅,把他固定在長椅裡面。
整個夜色都靜謐了下來,英子幹脆坐在地上,換以背部頂著長椅。後面傳來任天祥粗礪的酒鼾聲。她撿起剛才踩掉的菸,拍一拍上面的灰,拿起打火機又點了起來。

8. 夜店/三天後/晚上十一點

大波浪在空氣裡卷著髮香,街上男生若有似無地多關注了「女人」幾眼,幾個常客認了出來。「女人」自然也察覺到了,含笑地邁著步伐。
背後傳來機車的聲音,擔心是那幫兄弟又來亂,「女人」心有餘悸地看過去, 幾分慌張。卻看見英子熟練地把車停穩,從後座車箱裡拿出兩袋壽司往夜店裡送餐。
「女人」沒有刻意迴避,毫無異狀地繼續向前。
英子很快地從夜店出來,轉著手中的車鑰匙往機車走去。和「女人」擦肩而過的CK One香水讓英子想起任天祥,她有些沾沾自喜地拿起手機。卻先被「女人」包上罕見的黑色吉蒂貓所吸引,那是英子去年特地殺到日本帶回的全球限量。
看著「女人」紅潤俏皮的薄唇,英子的手垂在兩邊,憑直覺,顫抖地按下通話鍵。

(日常生活如同行尸走肉,有时扮装才是本色演出,性别如水自由自在,见者却当是猛兽洪水,社会的歧视和偏见以外,文字的叙述渲染出人物内心的欲力,可是转化成镜头框格,单凭静态的气氛和言行,或许会有难度和欠缺。)

Wednesday, November 23, 2016

思敏:文字光影


精神病院的老男人

1. 精神病院/中午

昏暗的探病房没有任何窗户,一张长型桌和两张椅子摆在房间的正中央。一个穿着夹克的男子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着夹在指尖的烟。不久,房间的门被推开了,走进男子视线的是一名男看护和一名身材臃肿的老男人。老男人身上套着白色的病服,手上拷着银灰色的手铐,进门后便直勾勾地打量着男子,嘴角紧紧地挽成一条线。
看着老男人的到来,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他很快就把自己的不安掩饰起来。男看护把老男人安置在男子对面的椅子上,顺道提醒男子把烟灭了,便急匆匆离开探病房。
男看护离去后,房间陷入一片沉默。双方僵持了一会儿,老男人跟男子要了一根烟。男子顿了下,从烟盒抽出一根烟给老男人,并为他点燃了火,也为自己点燃了另一根烟。烟雾缭绕的空气中,两人的脸庞变得模糊。男子自我介绍说他是一名摄影师,这次来是想为病人摄影,并采集一些病人的故事刊载在自己的摄影集里。老男人说他这几年已经把自己的故事向不同人复述了无数次,也不差这一次,反正病院里的日子如此漫长,说说故事也好打磨时间。

2. 大成的家/早晨

在酒吧喝了一夜后,大成醉醺醺地回到了家。家中的客厅空无一人,大成显得有些焦躁,快步往主卧室迈去。如大成所料,他一进到卧室就看见了阿丽。
阿丽正对着梳妆台上的镜子梳头。当阿丽看见大成满脸通红地出现在镜子映像时,她惊慌了,手中的梳子也因颤抖而掉落到地面。大成听到梳子撞击地面的声响后,心中无处发泄的怒火瞬间找到了出发口,接着便对阿丽一顿咆哮,斥责她连梳子都拿不好,一大早便搞出声响让他心情烦躁,过后对阿丽一顿拳打脚踢。怀孕的阿丽在整个过程中只能拼命地护着自己的肚子,眼角流下愤恨无助的泪水。

3. 大成的家/傍晚

大成从睡梦中醒来后,感到头有些晕眩,全身肌肉酸痛不已。他闻到衣服上残留的酒味,脑中模糊的记忆顿时变得清晰起来。在了解到自己今早对阿丽的所作所为后,大成感到悔恨、懊恼不已,急忙从床上爬起,着急地在屋内寻找阿丽。然而,大成把家里都翻遍后,却怎么也看不到阿丽的踪影。他在客厅里尝试拨打阿丽的手机,但阿丽的手机却处于关机状态。焦虑的大成一把拿起摩多车钥匙,夺门而出。

4. 大成的家/凌晨

找阿丽找了一天的大成疲惫地回到家里。一踏入屋内,大成便听见电视的声响。疑惑而满怀期待的他赶紧步入客厅,果然看见阿丽坐在沙发上。阿丽的身上还有大成对他家暴的痕迹,一片青青紫紫的,看得大成十分内疚。大成在阿丽旁边的沙发坐下,一阵无语。过后,大成突然站起身往房间的方向走去,回来时手上多了一筒药膏。他扭开瓶盖,在手指上沾了些药膏,轻轻地摩娑在阿丽身上的青紫色。阿丽看着电视,眼泪缓缓落下。

5. 公园/早晨

大成搀扶着大腹便便的阿丽在公园散步。这时,迎面走来一家三口,爸爸妈妈牵着孩子的手,一路有说有笑。看着和乐融融的那家人,大成脸上浮现出一抹向往的神情。他对旁边的阿丽说他以后会把酒戒了,不会再伤害阿丽和宝宝。阿丽看着大成憨憨的样子,淡淡地笑了笑又继续往前走。后头的大成急忙追上去,丝毫没有注意到其他路人投来的异样目光。

6. 大成的家/中午

门铃响了,大成打开门,看见门外站着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两名警察告诉大成说阿丽昨天中午从这个单位跳下去,自杀身亡,并要大成和他们回警局协助调查。大成听后一脸愤怒,斥责警察胡言乱语,并声明阿丽还活得好好的。大成为了说服警察阿丽还活着,便叫警察随他一起到主卧室去见阿丽。两名警察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随大成到主卧室去。
大成到主卧室时,阿丽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当尾随而来的警察踏入房间后,大成伸手指向阿丽,大声叱骂警察捏造阿丽的死亡。两名警察望向大成所指的方向,却见梳妆台处空无一人。两人面面相觑,眼里一片茫然。尽管心中存有疑惑,警察尽责地再次要求大成随他们返回警局。大成大发雷霆,坚决不肯跟他们走。无奈之下,两名警察强行拘捕大成,大成在拒捕的过程中打破了梳妆台的镜子,镜片碎落一地。一番挣扎后,大成还是敌不过两名警察,在满口怨骂中被拷上手铐。
阿丽见警察逮捕大成,惊慌地向警察求情,但两民警察却忽视她,径直走出房门。此时,被警察带走的大成却没发现,地上碎裂的梳妆镜中没有阿丽的映像。

7. 大成家楼下/中午(切回一天前)

大成家楼下的平静很快就被一声巨响给破坏。一个孕妇从楼上堕下,鲜红色的血迹从体内至外扩散,沥青路很快就凝聚了一圈红色。附近路人见状,一些急忙致电救护车,一些则远远观望,窃窃私语。不久,医护人员到场了,他们很快就确认了孕妇的死亡。就在路人以为没戏而要纷纷离开时,其中一名医护人员突然失声喊道:“婴儿还活着!”。现场顿时炸开了锅。

8. 精神病院/中午

老男人说完故事后,烟也烧了三根。但他不打算就此打住,顺手从烟盒抽出第四根烟点燃。老男人说别人都不相信他的故事,还一直告诉他阿丽已经死了。接着,老男人仿佛顾忌隔墙有耳般,神秘兮兮地向四周环顾一眼,然后把身子倾向摄影师,轻声透露阿丽已经偷偷混入病院,并会在这里长长久久地陪着他。摄影师听后沉默了,他吸了一口烟,说他相信老男人的话。
接着,摄影师望向老男人后方,向站在老男人身后的阿丽报以一笑。阿丽看见后也温柔地笑了。相较老男人如今的苍老,阿丽的样貌依然如28年前般,没有改变,只是以往凸起的腹部已经变得平坦。老男人看见摄影师的动作后,脸上露出错愣的表情,手微微颤抖。摄影师随着坚定地望向老男人,说他就是阿丽肚子里的孩子。

(鬼片的流行面目依稀可辨,但是诡异悬疑的气氛还算酝酿到位,某些增添后的情节有点画蛇添足,第6场阿丽不该出现,末场摄影师的坦露也多余,恐怖多是源于读者/观众的参与和联想,恍然后才会不寒而栗。)

旖丽:文字光影


哥妹俩

1. 家里饭厅/除夕夜傍晚

妹妹坐在饭厅里,百无聊赖地在滑动手机屏幕浏览Facebook。厨房里传来铿铿锵锵的锅盘碰撞声,还有鱼下在油锅里的“嘶嘶”声,望向厨房就可以看见老妈子在为年夜饭忙碌的身影。过了一会儿,老妈子端过来三菜一汤,吩咐妹妹帮忙盛饭。家里用的是传统的公鸡瓷饭碗,妹妹盛了三碗热腾腾的白饭,然后拿起第四个碗犹豫了一下,转过头问老妈子哥哥今年回不回来吃饭。老妈子说哥哥昨天打过电话来说今天应该会回家的,可能是路上堵车所以还没到家。妹妹半信半疑地挑了下眉毛,还是盛了第四碗饭。爸爸坐在一旁,一边看报纸,一面不耐烦地抱怨说不要再等了,他们三个人先开饭吧。妹妹又坐下来继续滑着手机,但指尖不禁点开了跟哥哥的信息对话框,打了一句“回来吃饭吗?”,却又立即删掉。

2.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车后座/ 20年前,下午

阿姆带着刚出生的妹妹和6岁的哥哥坐车从医院回家。车后座上,留着板寸的哥哥撅着嘴看着阿姆怀中熟睡中的小婴儿,然后问阿姆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伯母摸摸他的头,安抚他说当然两个都喜欢。哥哥撇过头去看着车窗外迅速后退的风景,嘀咕说他觉得妈妈应该比较喜欢女儿。阿姆也愣了一下,又摸摸他沮丧的小脸蛋,劝他不要胡思乱想。这时,车窗外经过摇着铃铛卖冰淇淋的印度人,哥哥忽然想到什么好主意一般地转过头,天真无邪地问阿姆,可不可以把妹妹卖给阿布内内?

3. 从公园回家的路上 / 15年前,傍晚

夕阳西下,云霞满天,哥哥操控着遥控汽车,妹妹跟在遥控汽车的后端乐呵呵地追赶着。看到此情此景的哥哥,嘴角也微微上扬。一直到遥控车突然撞上了一个大人的鞋尖,妹妹抬头一看,看见妈妈板着一张脸站在他们面前。妈妈呵斥哥哥怎么那么晚才带妹妹回家,并蹲下检查妹妹腿上一堆被蚊子叮的包。哥哥抿了抿嘴唇,一言不发地冲上前去抢过地上的遥控车,匆匆跑回家里,徒留妹妹茫然又不知所措地望着哥哥离去的背影。

4. 家里,哥哥房门前/ 13年前,下午

哥哥的房门紧闭,妹妹穿着小学校服,拿着手中的小奖杯站在哥哥的房门前。她似懂非懂地听着爸爸在房里责骂考试成绩退步的哥哥,阳光在她身后留下长长的影子。她悄悄地走向中厅里书橱的方向,抬头盯着书橱的顶端,上面摆放着满满的奖杯,有全级第一名、绘画比赛冠军、羽球比赛冠军、跆拳道比赛冠军等等。她搬来小凳子,踩着凳子爬上了电脑桌,然后把手中的小奖杯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书橱顶端的一个小角落,与哥哥的众多奖杯们并列。那是她第一次拿到的一年级全级第一名。

5. 家里,客厅/10年前,考试期半夜

一片黑暗之中,手电筒照射到奖杯之时,反射出刺眼的光。妹妹赶忙把手电筒照向别处,在漆黑中沿着微弱的灯光摸索前进。结果走到客厅之时,却见到哥哥已经大模大样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了,而且电视的声音还开得很小很小,甚至还可以清楚地听见隔壁房传来爸爸的打鼾声。妹妹惊讶地用嘴型问道“你不是明天考试吗?” ,哥哥也不甘示弱地用嘴型回答“你不也是?”。最后兄妹俩妥协地一人占据一个沙发,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视上的日本动漫。妹妹偷偷地转头瞄了一眼乐在其中的哥哥,嘴角微微翘起,觉得和哥哥拥有同一个秘密实在太好了。

6. 家里,哥哥房间/ 9年前,放学后下午

这天放学回来,穿着校服的妹妹经过哥哥的房门时,却闻到里面传来一股烟草味。她不禁在房门前止步,心底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此时,房门正好打开,哥哥穿着没扣好的校服,递给妹妹一个烟灰缸,叫她帮忙把烟灰倒掉,而且倒在离家里越远的地方越好,并且不要告诉父母。惯于听从哥哥命令的她点点头,捏着鼻子拿着哥哥的烟灰缸,往屋外走去。他们之间又多了一个秘密,但这一次,她有一点开心不起来。

7. 妹妹房间/9年前,晚上

门外传来很激烈的吵架声,妹妹背靠着房门,怕得不敢开门。她听见爸爸在斥责着哥哥的种种,说他疏于学习成绩退步,中学没毕业就学人家喝酒抽烟等等,哥哥也不时回嘴反驳几句。吵架声越来越激烈,甚至还有玻璃破碎的声音。她担忧地从钥匙孔里往外偷窥,正巧看见爸爸伸手打了哥哥一个耳光,哥哥也愤怒地还手了。两人拳打脚踢地打了起来,妈妈在一旁掩面哭泣。然后哥哥从钥匙孔大小的视野范围中消失,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提着一把菜刀在与爸爸叫骂。
妹妹在房间里窥看得心惊胆跳,拿起手机拨了999,却迟迟不敢按下通话键。在妈妈拼命哭喊着求他把刀放下之时,哥哥终于卸下刺猬自卫般的一身尖刺,把菜刀丢到一旁。爸爸也气急攻心,不再与他纠缠,愤愤地往客厅走了。妹妹看着哥哥往自己的房门走来,接着敲门声响起。她有点慌乱,片刻之后还是战战兢兢地打开了门。哥哥进来后一语不发,径自往她的床上一躺,又点起一根烟来。她坐在雪白的瓷砖地板上,假装很专心地在看自己的书,眼角却一直在偷瞄哥哥。正在吞云吐雾的哥哥,脸上却流着两行泪水,一吸一顿地无声哭泣。她默默站起身,拿了几张纸巾递给哥哥,自己转身坐下之时,也悄悄拭掉了眼角的湿润。

8. 家里饭厅+客厅/除夕夜

已经晚上9点了,饭桌上剩下一碗白饭和整整齐齐摆放着的一双筷子,剩菜都用碟子和锅盖给盖住了。爸爸板着一张黑脸,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妹妹也坐在客厅里,手里却还紧握着手机。想起自己和哥哥过去的种种,她叹了一口气,从手机里的通讯录里翻出哥哥的电话号码,拨打了过去。电话“嘟嘟” 了很久,久到她想要把电话盖掉之时,电话接通了,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哥哥的声音。她有些微地慌乱,开口也有点结结巴巴的尴尬,问哥哥几时才回家。哥哥回答就快到了,问家里还有留给他的饭吗。她紧绷的脸部线条蓦然变得柔和,回答说有啊,等下热一热就可以吃了。她瞄了一眼爸爸,他仍然假装心无旁骛地看着电视,但刚刚还一直板着的黑脸,却已被一丝笑意所取代。

(首尾夹杂回忆的叙述结构,多少有点累赘和取巧,故事似乎源于个人的经历,文字的描绘因此含蓄逼真,孩子与父亲之间的关系,具有细腻的表现,尤其妹妹的形象,让人感到亲切窝心。)

勇宏:文字光影


熄灭的誓言

1. 礼堂台上 / 早上

毕业典礼的司仪用手上的麦克风念出最后一位学生的名字,张小薇。观众的焦点集中在小薇身上,并且给予当天最强烈的掌声。小薇穿着一件蓝色的毕业礼服,开开心心的走到舞台中央与系主任握手。系主任将手中的毕业证书交到小薇的手上,然后合拍了一张纪念照。小薇之后走下台回到座位。

2. 礼堂台下 / 早上

司仪使用手中的麦克风,要所有坐在台下的毕业生们起立,宣读南丁格尔的誓言。小薇举起了右手,五根手指向上,而左手拿起已经点着的蜡烛,和同届的毕业生一同宣读誓言。宣誓完毕后,司仪向大家宣布典礼到此结束。小薇捧着毕业证书跑到礼堂后方,去寻找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的爸爸妈妈。小薇给了妈妈一个拥抱,但视角同时意识到,现场有许多女毕业生的男朋友皆出席了毕业典礼,并且正在甜蜜的拍合照。小薇无意识的用左手去触摸着戴在颈项的心形项链,手机突然在手提袋里振动起来。她从手提袋里拿出手机一看,才记起下午两点半要到曾经实习过的医院去面试。她匆忙的把手上的东西收进手提袋里,并和父母往礼堂的大门走去。

3. 医院门口 / 下午

小薇终于到达了医院门口,她顺手查看一下戴在左手腕的手表,才令她暂时松口气。手表显示的时间是一点半。小薇查看了医院的标示,才知道医院的人事部要往哪里走。

4. 诊断成像中心 / 下午

在前往人事部的途中,小薇经过了一间诊断成像中心。一张病床被推了出来,与小薇擦肩而过。小薇意外看见病床上躺着一个熟悉男子的面孔,脸上还带上了氧气罩。她转过身来,静静的望着渐渐离她越来越远的病床。当小薇想要转回往人事部的方向时,她碰巧遇到了一位在这里工作的前同事。她从前同事的口中得知病床上的男子已经是肝癌末期。前同事与小薇道别后,小薇慢慢的往人事部的方向走去。在行走时,她再次无意识的用左手去触摸那条戴在颈项的心形项链。

5. 人事部 / 下午

小薇走到了人事部柜台登记,而接待员要小薇坐在一旁的椅子等候。小薇从手提袋拿出了一罐矿泉水,开了盖然后喝下,然后用自己的双手不停地在脸颊上轻轻拍打。这时,接待员请小薇进入会议室,与护士长进行面试。十分钟后,小薇开开心心的从会议室走出来。护士长在会议室外嘱咐小薇下个星期一九点到6B病房向护士经理报道,而小薇以微笑和点点头来回应。

6. 病房 / 早上

小薇身穿一件白色的连身裙,左胸口也戴上了“张小薇”的名字牌。小薇走进了6B 病房,向病房的护士经理报道。护士经理向小薇说明一些在病房的责任之后,就叫小薇去负责照顾在加护病房的患者。小薇走到了加护病房的门前,推开了那扇门,走进里头。

7. 加护病房里 / 早上

小薇关上了门后,转过头后才发现,竟然是那位熟悉男子的面孔。他依然戴着氧气罩,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小薇慢慢的走向躺在病床上的他,泪水不停的往脸颊下流。小薇轻轻的触摸他的头发,然后用手背来触摸他的脸颊。

8. 加护病房外 / 早上

突然,加护病房外的红灯亮了起来,医生和护士匆匆忙忙跑进了加护病房。这时,小薇从加护病房慢慢的走了出来,而手不停地在发抖。小薇坐在加护病房外的椅子上,并且把戴在颈项的心形项链取下,双手紧握着然后闭上双眼祈祷。病房内突然传来好长的“嘀”声,唤醒了祈祷中的小薇。小薇将项链打开,见到了和那位男子一起拍的旧照片。小薇将项链贴在左胸口上,然后说出一声“对不起!”。

(故事的设想有点离谱,情节线索的发生和推展,人物情态的捕捉和暗示,在多番巧合的硬凑之下,几乎毫无一丝说服力。如果是女人守护患病爱人床边,预谋发奋考上护士,最后让爱人安乐死亡,剧情或许较合乎逻辑。)

尹骏:文字光影


剩下的世界

1.废弃市中心 / 早晨

一双深蓝色的双眼,直勾勾地望着眼前的高楼大厦。从胸前所缝上的名字,就可以知道眼睛的主人名叫威廉。威廉穿着靴子在脏乱的人行道上大步行走,脚步声在东倒西歪的高楼大厦间回荡着。威廉不时拉一拉肩带,确保背后的汤普森冲锋枪还在。一路上偶尔有深不见底的小坑,迫使威廉绕道而行。在绕了几个坑之后,威廉又拉了拉肩带。此时,在威廉眼前的是名为“Mandy’s essentials”的一间陈旧的超市。该超市的招牌已经严重的风化,几乎看不到名字。威廉用手扫了扫身体,再伸出手拉开大门。

2.超市 / 中午

不太灵光的轮子在布满灰尘的地上移动。手推车里装着琳琅满目的零食。威廉继续看着清单,在曾经装满食物的一系列架子前缓缓移动。清单上有些字已经模糊不清,而威廉只好凭直觉从两袋饼干中选择一袋。到了柜台,威廉将食物全数装进褐色的纸袋中,勉为其难地向大门走去。离开之前,威廉又拉了拉肩带。

3. 废弃市中心 / 下午

威廉抱着纸袋在马路上走着。下午的阳光从他背后照射过来,在地上形成了修长的影子。原本悠闲的气氛,被突如其来的地震摧毁。威廉失去了平衡,而纸袋中的物品撒落一地。其中几个物品掉入了先前的小坑之中。威廉抱着头,扑倒在了地上。这个维持了仅仅几秒的地震很快就结束。威廉拉了拉肩带,然后迅速地捡起了地上的物品,继续快步前行。与先前相比,那些无底小坑也变大了一些。

4. 公寓楼下 / 傍晚

威廉将公寓大楼的大门关上,快步走到电梯口。公寓大楼的大门正好对着夕阳,而微弱的阳光从大门上半段的玻璃窗透过。在等电梯的威廉拉紧了肩带,目不转睛的望着大门。威廉的左手不断地按着电梯的按钮。过了一阵子,电梯抵达的声音使威廉回过神来。威廉拉开电梯的铁门,冲了进去。在将铁门关上的同时,威廉瞪着电梯键盘。在过了大概五秒后威廉才按下了十号键。

5. 公寓走廊 / 傍晚

威廉瞪着眼前的“10-12”,头顶上的灯管散发着微光。犹豫了一阵子。威廉将手伸向门把手的同时,又马上收了回来。他回过头看了看背后的“10-14”,又看了看走廊另一端的“10-16”。威廉将手中的纸袋放下,拿出了记事本。翻了翻几页有点模糊的字之后,他的目光锁定在“brown door with silver plate”之上。威廉这才拉了拉肩带,捡起纸袋走向“10-16”。

6. 公寓厨房 / 午餐时间

威廉快速地将蒜头切成片,扫入锅中。威廉转过头,看着食谱上的“Potato beef Stew (Serves 3)”。蒜头在锅内逐渐被烤熟,而威廉又迅速的加入肉块以及其他佐料。搅拌过后,威廉将锅子盖上,然后离开厨房。威廉再度拉了拉肩带,接着走向厕所。

7. 公寓客厅 / 午后时分

威廉坐在沙发上,阅读一本没有封面的小说。他悠闲地喝着一杯红茶,听着收音机上的古典音乐。威廉随之拿起附近小桌上的一个松饼,将其递入口中。威廉忽然深呼吸,然后迅速站了起来。他以飞快的速度冲进厨房,将灶头上的火熄灭。与此同时,威廉不小心将桌子上的一个婴儿碗撞倒在地上。锅里的炖肉已经发黑,一股乌黑的烟不断从锅里冒出。威廉立刻将锅放入洗碗盆中,然后倒入大量清水。威廉沮丧地扫了扫头发,然后慢步走回客厅。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随着将肩带取下,放在大腿上。威廉接着长叹,然后闭上了双眼。

8.公寓客厅 / 早上

一双呆滞的深蓝色双眼,直勾勾地望着眼前的高楼大厦。窗外繁华的街景反映出了一个富裕的国家才拥有的景象。一条脱色的肩带绑着一把陈旧的汤普森枪,横躺在威廉的大腿上。身后,一个穿着白袍的男人将一包又一包治疗痴呆症的药丸递给一位与威廉一样年迈的女士。年迈女士身边一位中年男子握了白袍男人的手,然后将一叠钞票交给他。威廉眼神一阵迷茫,缓慢地站了起来。年迈的女士蹒跚地走了过来,开始安抚威廉,轻声地告诉他灶头的火已经灭了。威廉牵着女士的手,傻傻地笑了。他们一齐坐下,而威廉也顺手轻轻地拉了一下肩带。

(故事不无不可玩弄twist的棒喝,不过叙述的线索必须巧妙紧合,蕴含黄粱一梦式的命题,否则即是无理的凑泊。文字动态的描绘传神,但是细节的安排似无深意,虽然可解为失智病患世界的残败,可惜对于人物却没能产生更大的移情。)

晶慧:文字光影


戒指

1. 教堂/早上

今天是28岁的明丽结婚的日子,明丽挽着相依为命,32岁的哥哥明强的手,既开心又紧张地站在教堂门口外等。这时,教堂里传来婚礼愉快的音乐,教堂的门打开了。明丽挽着哥哥一起走进教堂,走到30岁的翼铭面前。明强便把明丽的手交给翼铭,交代翼铭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唯一的妹妹。注册官主持完仪式后,当翼铭帮明丽戴上玫瑰色戒指时,明丽突然回想起10年前。

2. 巴士站/傍晚

在读大学的明强刚下课,回到家附近的巴士站,正要走回家时,看见椅子旁有一个四方的盒子,他好奇地把盒子拿起来看。当他打开盒子一看,发现是一枚玫瑰色的戒指,上面还有心形的图案。明强心想明丽戴上这枚戒指一定会很好看。他四处观望,没看见任何人,便把戒指和盒子一起收起来,把它带回家。

3. 家里/傍晚

明强回到家,读初中的明丽和年长的外婆已经在餐桌前等待明强吃饭。明强便拿出放着那枚戒指的盒子送给明丽。明丽打开盒子,发现是漂亮的戒指,又高兴又疑惑,便问戒指从哪来。明强骗明丽和外婆,说枚戒指是在商场的一个幸运抽奖赢到的。他们一家人就高兴的吃晚餐,但是明强心里却有点心虚。

4. 巴士站/早上

隔天早上,明强走到巴士站要搭巴士上学时,发现巴士站的柱子上贴了一则启事。明强好奇地走上前看,发现那则启事是寻找失物。而失物就是一枚戒指,明强心想不会那么巧,就是他捡到的那枚戒指吧。这时明强的巴士来了,于是他马上拿出手机快速地把启事的内容拍下,然后搭巴士去学校。

5. 行驶的巴士/早上

明强上了巴士,找到一个角落头的位子坐下后,便拿出手机看刚才拍下的启事内容,和他捡到的那枚戒指相当吻合。启事上还指出,那枚戒指是失主准备求婚用的戒指。这时,明强心想那枚戒指对失主而言,是非常重要的物品,戒指不见了,失主一定非常着急。明强决定要把戒指交还给失主,便拨打启事上的电话号码,与失主确认遗失的戒指详情和洽谈归还时间与地点。

6. 家里/下午

明强与30来岁的失主在明强家楼下碰面后,一起到明强家。坐在客厅看电视的外婆,看到在家门外的明强带客人回家,立刻上前招呼。外婆请客人坐在客厅的沙发后,明强把外婆带到一旁。便把真相如实道出。外婆责怪了明强一番后,叫明强赶快从明丽那里把戒指环给主人。
正在房间温习功课的明丽,听见外头传来一些吵杂声,便开门查探。看见有客人到访,便向对方微笑,然后走到外婆与明强身边。明丽被告知实情后,大怒的责骂明强。明强这时劝明丽赶快把戒指脱下还给失主。明丽不愿意服从,明强则出手强制的把戒指从明丽的无名指上脱下来。明丽哭着跑回房并把自己锁在里头。明强把戒指归还失主后,失主向明强道谢。失主想要给明强一些钱当作奖赏,可是明强拒绝了他的好意。

7. 家里/傍晚

那天晚上,外婆煮好饭菜后,一如往常的叫明强和明丽吃晚餐。明强很快的就走出房间,到厨房帮外婆端菜。之后,外婆与明强,两人坐在餐桌前等明丽出来,可是等了10分钟,明丽还是没出房门。明强愧疚的走到明丽房门,敲着房门,叫明丽快出来吃晚餐。明丽这时才慢慢地开门,沮丧的走出房间,默默地走到餐桌前吃晚餐。明强边吃边劝明丽未来一定会有一枚属于她自己的戒指,可是明丽怎么也听不进,她也完全不采明强。。

8. 教堂/早上

现在,明丽边回想边哭起来,明强立刻上前查看明丽怎么了。明丽抱紧哥哥,哭泣地说她后悔当年发生事后,对哥哥的态度不好。明强则安慰明丽,这是他当哥哥的责任,并劝说她已经长大做人妻了要学会坚强。这时明强把明丽的眼泪擦掉,明丽对明强微笑,两人抱在一起。

(婚礼上的往事回溯,文字的叙述有点滞塞,不过情节的铺排还算明朗,兄妹情谊的互动还能多些暗示,末场结局含蓄会心即可,哭泣忏悔不无做作之嫌,让一切尽在不言中。)

羽婷:文字光影


寻找

1. 北京胡同 / 清晨5点

北京,是阿娟所到的第七个城市。阿娟来到这座城市已经两个月了,找了份送报纸的工作。一般的送报员都是每天固定负责一个区域的报纸派送,但阿娟却跟老板要求每天都去不同的区域派送报纸。清晨5点,天还没亮,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阿娟照例把报纸捆绑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开始了每天的第一份工作。阿娟有些枯黄的头发整齐地盘在头上,瘦小的身子骑在有点生锈了的自行车上,双脚使劲蹬着踏板,穿梭在北京的胡同里。阿娟挨家挨户将报纸放入门口的信箱里,照例在放入报纸的时候,附上一张寻人启事。寻人启事上的小女孩是她的女儿。

2.上海复旦大学 / 近午

阿娟在北京待了一年,几乎把整个北京城都翻过来了,还是没有找到她的女儿。她只好又收拾行李,辗转来到了上海。阿娟还是与在北京时一样,从事各种涉及区域广的工作。只是阿娟显得更加苍老了,人家一年老一岁,她一年跟老了七八岁似的,那张脸整日里都是黯淡的,那头枯黄的头发也变得更加稀疏了。这天中午,她到上海复旦大学一女生宿舍送外卖。见到订外卖的女生时,她照例递过一张寻人启事,问接外卖的女生有没有见过她的女儿小颖,说她女儿在四岁的时候失踪了,现在已经10岁了,在脖子上有一块拇指大小的胎记。但结果还是一样,没有人见过她的女儿。但是阿娟并不失望,她早已经习惯了。

3. 广州火车站外 / 近午11点

阿娟在上海待了大半年,结果和在其他城市时一样,还是没有找到她的女儿,就又来到了广州。这天,快中午了,阿娟在广州火车站外卖糖葫芦。阿娟总是在人流量大的地方寻找,她相信这么多人,总会有人见过她的女儿。火车站人来人往,阿娟穿梭在人群中,将插着糖葫芦的靶子扛在肩上,脖子上挂着一块寻人启事的牌子。牌子上还贴着一张四岁左右女孩的全身照。
阿娟看到火车站外的阶梯下趴着一个看起来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特别瘦小。小女孩趴在一块木板滑轮车上,面朝下,一头半长不短的头发乱蓬蓬、脏兮兮,双腿在膝盖处被截肢了,右手也从手肘处截肢,只留下左手是完好的。在小女孩的面前放着一个缺了口的瓷碗,里面有几张一角、五角的角票,还有几个五毛、一块的硬币。在瓷碗的旁边还有一张皱巴巴、脏兮兮的纸铺在地板上,上面写着一段每个乞讨儿童都一样的悲惨遭遇。
阿娟怜悯地望着这个孩子。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把钱,大多是一些一元、五元的纸币,面值最大的一张也不过二十元。阿娟挑出一张五元的纸币,向小女孩走去。
阿娟走到小女孩的面前,把钱轻轻放进小女孩面前的瓷碗里。然后,阿娟又从自己的糖葫芦靶子上摘下一串糖葫芦递到小女孩的面前。小女孩伸出左手,接过糖葫芦,抬起头来,看着阿娟。伸出左手的动作使她的上身失去了支撑,整个前胸趴在木板上,她只能使劲仰起头来,才能看到阿娟。孩子的小脸蛋黑黑的,像是长期在太阳底下晒的。阿娟在孩子抬起头来的一瞬间,吓了一跳,这孩子的脖子上也有一块与小颖一样的胎记。阿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瞬间瞪圆了眼睛,眼中充满了震惊,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阿娟想要大喊出声,却发现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用双手紧紧掩住因震惊而大张着的嘴,落荒而逃。

4. 出租屋内(地下室)/ 中午12点

阿娟失魂落魄地回到出租屋里。打开出租屋的门,四周漆黑一片,阿娟伸手拉了下门边从墙上垂下来的一根线,灯泡昏黄的灯光稍微照亮了这间屋子。房间大概二三十平米左右,家具很少,一目了然。一张生锈的铁架床靠墙放着,床上放着一个枕头和一张与枕头不同花色的被子。枕头边放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四岁左右的小女孩,梳着两根羊角辫,甜甜地笑着。破旧的电磁炉放在一张木桌上,正对着门口,算作灶台,也算作餐桌,旁边放着一张掉了漆的红色塑料椅。仅此而已。这间出租屋其实只是一间别人的地下储藏室,没有窗户,常年不见阳光,下雨天的时候又特别潮湿,只有在大门上有个小窗户作为通风口。
阿娟走进屋里,连门也忘了关,魂不守舍地走到灶台边,无意识地拿过已经有些发黄的半颗白菜,开始一刀、一刀地切了起来,那还是昨天剩下的半颗。

5.陕西三原村 / 傍晚

六年前,陕西三原村。正值夏天,乡下晚饭吃得早,村里的人们总爱在晚饭后到村口去活动。这天,太阳才开始落山,村民们就已经陆陆续续来到村口了。老头儿们开起了棋局,老太太们拿着蒲扇坐在树下闲聊,男人女人们也开始打起了麻将,孩子们则在一边玩捉迷藏。阿娟只一心专注在麻将桌上,根本无暇去注意女儿小颖在做什么,觉得这几个孩子天天都在这儿玩,不会有什么事。
这边,4岁的小颖和其他孩子玩捉迷藏玩得正开心。轮到小颖去躲,抓人的那个孩子正趴在树干上数着数。小颖看着其他孩子都往村子里跑去,她便转身往村外跑。小颖知道村子外的鱼塘边有个新修的凉亭,她想到亭子后面躲起来。其他大人和孩子都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人注意到小颖出了村子。
直到晚上10点多,大家都陆续回家休息,家长们都各自领了自己的孩子回家去,阿娟这才发现小颖不见了。一开始阿娟还以为只是孩子贪玩,上哪躲着去了,还没出来。于是,就自己一个人随处走走,边走边喊小颖。后来找了半个多小时了,把整个村子都走了一遍,还是没找到小颖,才发觉事情不对劲。于是,她赶紧叫来其他村民,又问了刚才一起玩的几个孩子,才得知大家在天还没黑的时候就没见过小颖了。这下整个村子都炸开了锅,大家各自拿上手电筒,村里村外到处找,连镇上派出所的警察都来了。但找了一晚上,也没找到小颖。

6. 陕西三原村外 / 上午

第二天早上,村子外的鱼塘边围满了人,人群外还停着两辆警车。一个孩子背朝上浮在鱼塘的中央,身上的衣着与小颖失踪时所穿的一样。两个警察撑着小木船靠近漂浮的孩子。现场气氛凝重,没有人大声喧哗,也没有人交头接耳,大家只是紧盯着鱼塘中的孩子。警察把早已没了生命体征的孩子拉到船上,翻转过身,正是昨晚失踪的小颖。小颖被送上岸,阿娟早已在岸上等待着。阿娟只是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在怀里,没有哭,更没有歇斯底里地叫喊。她给孩子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将孩子落到脸上的发丝捋到耳后,微笑着在孩子脸颊上轻轻一吻。阿娟在众人怜悯的目光中,抱起孩子,往村子里走去,边走还边轻拍孩子的后背,嘴里哼着摇篮曲,就跟过去每一晚哄小颖入睡一样。

7. 出租屋内(地下室) / 中午12点半

阿娟把半颗白菜切得乱七八糟,直到切到了手,才回过神来。她看着泛黄的白菜叶子,想着这是小颖最喜欢吃的菜,便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8. 武汉汉口步行街 / 晚上7点

武汉汉口的步行街上,行人三五成群,提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有说有笑。阿娟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一件皱巴巴的蓝色棉布上衣,头发杂乱蓬松,一头干枯的黄发里参杂着些许银丝。阿娟手中举着一张寻人启事,寻人启事的内容还是和以前一样,连照片也没有改变。阿娟双眼呆滞,缓慢地在繁华的街道上走着,也不上前去向路人询问,只是边走边说着有没有人见过我的女儿。路过的人见她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并没有过激行为,便也都不理睬她,径直走自己的路。

(失落与寻找是生命最大的主题,母亲于天涯海角的搜索,文字突出了极为饱满的电影感,带动了读者/观众也一起寻觅,第5场实为两段必须分开处理,结局的意外转折,寻找复失落的真相揭底,更添无力和唏嘘。)

俞杉:文字光影


回家

1. 厨房/傍晚

小明趿着人字拖,一摇一摆地晃进厨房。他肤色古铜,身材瘦削。虽然才十一岁,眼中却透露出不符合年纪的叛逆和早熟。他把书包往椅子上一丢,说了一声回来了。奶奶背对着他,应了一声。她从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倒进漆块斑驳的盆子里,洗着菜。
小明一屁股歪坐在长凳上,一只手搭在饭桌上。他的关节粗大,指甲又长又脏,不断抠着桌角的暗红色油漆。他望了一眼奶奶的背影,又把目光撤到自己发黄的耐克球鞋上。面色有点心虚,但语气骄纵地谎称要买练习本,向奶奶讨要五块钱。
奶奶头也没回,数落小明被班主任做家访时打了小报告,说他在学校里和高年级同学打架。小明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挠了挠头皮。
此时,阿玉婶走了进来,说中午接到了小明父母的电话,明天随着大货车送货,途经县城,会赶回家待一个晚上。奶奶立马停下手上的工作,往满是污渍的围裙上擦了擦手,拉着阿玉婶询问。小明拎起了书包,低着头,躲进了房间。

2. 小明卧室/傍晚

小明趴在枕头上,侧头望着窗外。外头几近一片漆黑,偶尔传来几声蟋蟀的鸣叫。他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好一会儿,才把头正回来,把视线投在自己卡着污垢的长指甲上。

3. 厨房/清晨

小明和奶奶就着榨菜,扒了几口粥。小明匆匆吃完后,擦了擦嘴。他拎起书包,搭在肩上,说了声,“我去上学了。”
奶奶停下了筷子,喊住他。小明停在门口,没有回头,只留下一个被晨光模糊的白色的背影,奶奶劝小明留下来,在家等父母回来。小明将书包往肩上提了提,语气不耐烦地说今天考试,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4. 河边/中午

小明坐在岸堤上,从地上拾起石块,往河里打水漂。连丢了几个石块,他觉得索然无味,仰头往草坪上栽倒,枕在军绿色的帆布书包上,木然地望着天空。
几朵稀薄的白云在蓝天上缓缓移动,天色渐渐泛黄。

5. 院门口/傍晚

小明在院门口放慢了脚步,徘徊了几遍。他瞟了瞟正在收谷子的邻居王大爷和正在喂鸡的陈大娘,脚步稍稍停顿。他们没有抬起头搭理小明,只顾着自己手上的活,一如往常。小明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往门里探了探头。小明迟疑地迈了进去。

6.大厅/傍晚

小明迈进大厅,扫视四周。从左到右。没有发现什么,于是再仔细地,缓慢地从左到右,视线往竹席,矮茶几,长板凳上又慢慢扫了一遍。

7.厨房/傍晚

奶奶往桌上摆了两份碗筷,见小明走进厨房,唤他来吃饭。小明往桌上扫了一眼,面上神色先是暗了下去,但又松了一口气。他坐上了长凳,捧起碗筷,低头吃饭。奶奶解释道,由于临时改了路线,绕道了,所以父母没能回来。
奶奶从裤袋中掏出五张皱巴巴的一块钱,放在桌上,说“这个拿去买本子吧。”
小明默不作声地吃完饭,放下碗筷,一把抓起桌上的钱,走出了厨房。

8.小明卧室/晚上

小明推开卧室的门,打开灯,以大字形扑倒在床上。他一动不动地趴了一会儿,把攥着钱的手伸进枕头下,试图掏出一张发皱的全家福。他捏着照片,指甲干净,整齐。是刚修剪过的样子。但他刚掏出一半,又用力把照片连同五块钱塞了回去。脸依旧埋在枕头里,肩膀却抽动了起来。他狠狠抬腿,不甘心地砸在床上。
枯黄的灯光在小明的背影上渐渐模糊成一片光晕。

(人间的牵绊看不到线,所以必须从细节着眼,场景排开人物登场,粉墨即是心思,人伦的缺憾以及孩子的爱恨,当金钱成为社会失温的补偿,指甲的乌黑或者洁净,正是情绪和控诉最为深邃的表现。)

璟仪:文字光影


好朋友

1. 组屋楼下户外篮球场/夜晚

秋夕一个人不断的在篮球场独自练习投射,可是怎么射都射不好。周围满地都是篮球,秋夕终于投进一粒球,高兴的瘫软在地上,慢慢地把眼睛闭上。

2. 组屋楼下户外篮球场/傍晚

秋夕与另一个女生正在练球。这位女生有双明亮的大眼睛,绑着高高的马尾巴,汗水不停地往脸下滴,嘴唇边却不失微笑。她让秋夕仔细地观察她每一个步伐,而且不断地重复这一系列的动作,一步步地带领秋夕学习怎么投射。天色也逐渐地暗了下来,两人一身的衣服都湿透了,瓶子里的水也没了。而当秋夕正要踏出篮球场去装水的那一霎那,只听见后边传出一声巨响。秋夕回头一看,那位女生手已昏倒在地。秋夕跑到那女生的身旁,不停地呼喊着她的名字,可是她始终没有反应。

3.医院/夜晚

秋夕跟着救护车来到了医院。此时女生的父母也赶到急诊室外,表情沉重严肃。当他们看到秋夕的时候,母亲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秋夕把信拆开,里头的内容写道“秋夕,如果你看到这封信时,就代表我已经快不行了。对不起,我一直不忍心跟你说其实我已经病了很久。在这剩下的几天我只希望能够多陪你。虽然我不能再陪你练球了,不过请你永远都不要放弃自己的梦想。这八年来我们一起哭过,笑过,疯过的种种回忆,我都不会忘记的。我很庆幸能够认识你,这位好朋友。谢谢 ——丽欢”。在读完这封信之后,秋夕的眼泪不断地往下滴……

4. 校园户外篮球场/傍晚

秋夕与团队一起练球,可是无论她跑得多快,还是没有人愿意把球传给她。在训练结束之后,教练以一副命令的样子,交代她负责捡球,把地方收拾干净。而其他的运动员则是对她视若无睹,只管商量去哪里吃晚餐。尽管如此,秋夕还是保持着乐观的心情,快手快脚地把东西收拾收拾。

5. 组屋楼下户外篮球场/夜晚

训练结束回家,秋夕来到组屋楼下的户外篮球场。秋夕立在门旁,想要踏进篮球场,可是腿在此时却不听使唤,猛然地回缩,身体则是微微地发颤。她紧握着拳头,飞快地逃离现场,从此以后都不再来这里。

6. 室内篮球场/下午

整个篮球场弥漫着朝气与欢呼声。高挂在墙壁上的海报写着“2016年度社区校园友谊比赛”。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比赛经行得如火如荼,很快就来到了大决赛。无论是观众还是参赛者,个个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关注着最后一轮的比赛。
丽欢过世将近一年了,秋夕从那时候起为了提高自己的球技,几乎天天独自练习,以致于手掌起泡,变得非常粗糙。不过这些努力并没有白费。在这次的比赛中,秋夕的表现不俗,连续地为团队赢得十多分数,整个团队的合作表现也大大的提高,所以被派上场的次数也就多了。在比赛倒数十秒,秋夕又为团队投下球,引发全场骚动。

7. 餐馆/晚上

在赢了这场比赛之后,每个人带着兴奋与愉快的心情来到餐馆,享受教练安排的庆功宴。在庆功宴上,不只是团队,就连教练都称赞秋夕的球技进步了很多,希望她再接再厉。在这欢乐的气氛中,秋夕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开心的,不过心里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时不时呆呆地望着对面街道的篮球场。

8. 灵灰安置所/早晨

秋夕终于能鼓起勇气来到她的面前,简单地把周围打扫干净,再把奖牌放到灵位上,对着照片里的人微笑,说道“还好没有辜负你,我的朋友,丽欢”。

(巾帼热血的题材不算新鲜,故事场次的接续还算完整,第3场遗书的安排极为牵强,奚落排挤的情节也属旁枝,应让彼此交集的情感戏份从开始就奠定,否则最后死生的惦念就缺乏力道。)

俊良:文字光影


業務

1. 辦公樓電梯/傍晚

下班了。國強和幾位同事一塊搭電梯。兩位男同事正在討論待會去吃得記燒臘還是美景釀豆腐,順道問了正在發呆的國強要不要也一起。國強回拒了,說今天回家吃飯,媽媽有煮。電梯在三樓停下,走進了幾位唧唧喳喳的女同事,她們正在議論上次搭訕的男生。電梯門開了,國強排隊打下班卡。嗶。打卡機上出現一行熟悉的日期。國強愣了兩下。

2. 大學講堂外的座位/十年前,傍晚,晴朗

桌面上是《經濟學》,厚厚的。國強心不在焉,手裡晃著圓珠筆,右眼仿佛養著兩隻紙鷂,左眼跟著。走廊上有零零散散的下課的同學,她們青春和美麗,偶爾有男生,但比較多女生。天氣很涼,像國強。再次低頭翻書的時候,突然有個女生走來,有點冒昧,並且有點覺得自己唐突的樣子,問國強能不能給她五分鐘的時間。國強來不及說,但眼神里已經同意給她五小時的時間,女生坐下,向他自我介紹。玉鳳,佳佳投資保險公司業務員,像是國強眼中那隻走失的紙鷂。玉鳳第一句問道:請問你有儲蓄計劃嗎?國強當然沒有儲蓄計劃,於是就向玉鳳簽下合同。十年。

3. 學校餐廳,電影院,撞球場,等/十年前,晴天

國強和玉鳳成了好朋友,除了儲蓄和投資上的咨詢,兩人還經常一起吃飯,一起看電影,一起打球,一起玩遊戲。從此,孤單的國強不孤單了。這時的天氣很暖,也像國強。

4. 咖啡廳/兩年前,晚上,雨天

日子很快過去,像玉鳳家附近的咖啡廳的風鈴,來去很分明。國強點了一杯摩卡。冷冷的雨天就應該喝上這麼一杯燒燒的摩卡。風鈴響了,玉鳳抖抖傘上的雨水,也點了一杯摩卡。咖啡廳并不安靜,有很多年輕但長相平凡的男女。玉鳳從包包裡取出這個月的儲蓄保單,遞給國強。國強沒有看便往公事包裡夾。兩人沒有太多的攀談,像是電量不足又懶得充電的舊手機。國強勺著摩卡的時候,玉鳳先說,也許做完這份合同就不做了。國強點頭說好,然後問起玉鳳最近的婚事辦得怎麼樣。這時玉鳳才微微笑了,說平安進行。咖啡沒有喝完,兩人沒有走開,雨沒有停。

5. 玉鳳家,國強辦公樓/一年前,白天

十年的合同沒有續約。玉鳳和他先生生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嬰兒。國強每天都在辦公樓工作,每天打卡上班,每天打卡下班。沒有變,連細微的改變都沒有,生活還是照常進行。

6. 辦公樓樓下/傍晚

嗶。打卡機上面顯示:下班愉快。國強把外套脫下,掛在手裡。夕陽把整棟大樓照得橙黃。街上還有很多忙碌的人。國強舒了一口氣,往地鐵的方向走去。這時,有個年輕的佳佳保險公司的業務員攔住他。有點冒昧,並且有點覺得自己唐突的樣子,問了國強一句:『請問你有儲蓄計劃嗎?』

(影像是showing的叙述方式,虽然文字颇有余味,但是似乎无从转化成画面,内心的淡泊和纠结,两个人之间似有若无的情愫,时间的流逝,皆难以表达顺畅。有几场戏必须以蒙太奇的镜头交接,如此处理大有不当。)

佳颖:文字光影


防空洞之恋

1. 学校步枪室/早上

校园的步枪室藏在地底下是一间宽阔的防空洞。
前排有几排抢道,学姐正在示范如何使用步枪,一批新生仔细观看,几人留下来报名,按照顺序排队等耐心等待自己的机会。 阿毅、体型微胖、头发蓬松、身高比女生还矮小,他身后站着王家萱。家萱外形清秀,身材适中。家萱主动向阿毅微笑,二人打招呼后,开始熟络地聊起天来。阿毅对王家萱有好感,为了讨对方开心想起了一个冷笑话。王家萱听了愣着面无表情,但突然懂了后开怀大笑,洪亮的笑声瞬间占据了防空洞,回荡的笑声使众人望向王家萱。王家萱害羞得面红耳刺,把手捂住脸庞,嘴角却不停地上扬,努力地憋着笑。

2. 离校附近的组屋区/下午

一群小混混,穿着衣衫不整的校服三五成群地围着,大声欢笑,嚷嚷一阵。阿毅放学回家正好路过,注视到这群混混便赶紧加快脚步。突然,阿毅听见微弱的哀嚎声,他仔细听似乎又停止了。继续往前几步,微弱的哀嚎声使他再次寻找。阿毅四处张望,发现哀嚎声来自一只被捆绑的野狗,混混们正在用蜡烛灼烧它。阿毅感到很气愤,犹豫一阵才鼓起勇气往前制止,混混们纷纷上前呛阿毅是不是找麻烦,并开始戏弄阿毅,用手挤他脸庞,把手腕按压在他头上等。阿毅试图反抗,但却惹来一顿痛打。
王家萱看见连忙上前制止,混混警告王家萱不要多管闲事,不然连她也被打。王家萱紧紧守护着阿毅不放,混混便开始袭击二人。二名男子路见此景大声呼叫,混混们惊慌失措开始跳跑,男子前去追捕。组屋楼下只剩下阿毅,王家萱和小狗,阿毅因自责哭泣,王家萱在一旁不断安慰。
阿毅抱着小狗闷不作声,默默跟着王家萱离开。

3. 学校操场/上午

太阳刚破晓,蔚蓝的天空露出一丝红红的曙光,几只麻雀停歇校园篱笆上,操场附近深褐色木的健身处,操场草地上布满一颗颗露珠在阳光下闪耀。操场景色背景传来阿毅的呐喊声:我要变强大!我喜欢你!要保护你!,使命地奔跑,小狗坐在草场旁摇着尾巴等待。
白云围绕蓝天轻轻舞动,云朵变化成不同形状,操场上依旧翠绿柔和,阳光洒满操场,阿毅依旧在操场上奔跑,阿毅身材结实,双腿又长又直,气质如阳光般温软,王家萱呼叫阿毅转告他射击训练开始了,他看着王家萱扬起灿烂的笑容紧紧跟上。

4. 学校步枪室/下午

前排有几排抢道,阿毅正在示范如何使用步枪,一批新生仔细观看,数人留下来报名,按照顺序排队耐心等待自己的机会。阿毅示范后到旁休息,有位学妹前来请阿毅到步枪室的出口,阿毅怕王家萱误会与她打眼色,但王家萱不以为然。学妹缓缓抱着阿毅向他告白,阿毅觉得错愕,一时反应不过来,这一幕被墙角的王家萱目睹,她心情沉重转身离开。阿毅缓过神向学妹说清楚,四年前他的心已被填满步枪室的笑声夺走。

5. 学校礼堂/下午

王家萱一离开步枪室,就有两位好友通知王家萱小狗不见了,校园附近都不见踪影。王家萱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感到震惊,蹲在地板无助地快急哭,身边两位好友安慰。阿毅听闻此事前来关心,王家萱满腹委屈地叫阿毅走开。

6. 回家的小路/傍晚

傍晚的夕阳把天空洒得红红的,路旁的路灯像泄气的人低头不语。王家萱与阿毅寻找了一天,小狗依然不见踪影。王家萱心情郁闷,回家的路上,街灯一盏盏亮起,阿毅默默跟随。乌云突然覆盖蓝天,慢慢下起雨,雨滴越下越大,阿毅怕王家宣淋湿,为她遮风挡雨,而自己半身都被淋湿。王家萱意识到阿毅为自己淋湿感到不忍心,表情像卸下武装的军人,瞬间软化但又强悍起来,叫阿毅离开。阿毅尝试拉着王家萱但遭拒绝,阿毅停止拉扯,流露出疲倦的表情,仿佛又再回到四年前无法保护珍惜事物的失落感。阿毅把雨伞交王家萱到手中,独自默默地离开,阿毅沿着路灯离开,仅剩下孤单与无奈的背影。

7.女孩的房间 /晚上

王家萱刚洗完澡,穿着睡衣,颈项围着毛巾进房,疲倦地趴在床上。王家萱听见楼下有人呼叫她的名字,她疑惑地到阳台,见到阿毅在楼下骑着单车,一手抱着小狗,擦伤的手腕还吊着一个塑胶袋,里面装一滩压扁的水果挞,王家萱瞬间明白阿毅的心意,感动与不舍交加,流泪不断往下留。

8. 学校操场/上午

太阳刚破晓,蔚蓝的天空露出一丝红红的曙光,几只麻雀停歇校园篱笆上,操场附近深褐色木的健身处,操场草地上布满一颗颗露珠在阳光下闪耀。操场景色背景传来阿毅的呐喊声,操场上阿毅在使命地奔跑因他意识到只有让自己强壮才能保护身边珍贵的人事物。于是,他不断锻炼自己,小狗坐在草场旁摇着尾巴等待,王家萱到小狗身旁一边微笑,喃喃自语说:我也喜欢你。

(这类校园青春的题材,除了防空洞以外,阳光雨水街灯露珠操场等意象,其实已经老掉牙,情节几乎都似曾相识,默默慢慢缓缓的场景,明显会超出长度。抒情的词汇不无局限,文句不甚通畅,标点严重漏缺,错别字的修审必须注意。)

含笑:文字光影


夏日里的小逃亡

1. 教室/午后

初三(二)班的教室,燥热的下午,电风扇的嗡嗡声和窗外的蝉鸣此起彼伏。
黑板的左侧用粉笔写着“距离中考还有54天。努力学习,杜绝早恋,天天向上,考入名校”。
女老师在讲台前念叨着什么,盛夏午后的阳光从一侧的玻璃窗倾泻进来,在老师脸上投射出一片剪影。
小武坐在最后一排,红领巾系得歪歪斜斜,他低头看着手里用浅粉色美术纸叠成的纸飞机,眼睛很亮。
小雯坐在他斜前面,校服熨烫得很平整,手里规规矩矩握着语文课本,脸上却有些泛红。

2. 教学楼走廊/午后

小武靠着墙罚站,他深蓝色的书包被扔在走廊的水泥地上,作业本也掉了出来,被老师的高跟鞋踩在脚下。
“成绩全班倒数,作文不及格,不要脸的小纸条倒是写得好,看来你是不想上高中了。你不告诉我你是写给谁的,我现在就给你家长打电话!还有,今晚写份一千字的检讨书,明天交不出别来上课。”
小武仿佛没听到老师在说什么,他脖子有些倔倔地梗着,目光望向走廊窗外——
学校操场上没有人,空荡荡的。现在是假期,整所学校只有初三的学生来参加暑期班。
小武有点难过,真希望自己不是初三,是初二,是条猫,或者是条鱼,可以跳进海里度过这个烦闷的漫长夏天。
浅粉色的纸飞机已经被老师拆了开来扔在地上,上面赫然写着一行字:放学后来我家玩吧。^_^

3. 回家路上/黄昏

小雯背着粉书包在前面慢慢地走,小武推着他那辆爸爸淘汰下来的破自行车远远跟在后面。
他不系红领巾了,而是把红领巾绑在车把上,校服也故意扣歪几颗扣子,像是电影里演的坏学生那样。
又过了几个路口,快到家的时候,小雯终于停下脚步,等小武赶上来。
“对不起。”小雯不看小武,低着头:“害你被冤枉……”
“嗐……”小武挺了挺胸,一脸满不在乎的神气:“你是课代表,说是你写的老师也不信啊。”
“那我帮你写检讨!”小雯松了口气,她吐了下舌头转身跑了,马尾辫一路在身后颠着。
小武扶着自行车,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路尽头。

4. 小武的家/深夜

破败的平房外停着小武的自行车,红领巾还绑在车把上。
屋里点着灯,透过窗口能看到一个男人的人影重重挥舞着皮带,同时还传出阵阵粗俗的喝骂声。
夏夜里,蝉鸣不绝于耳。

5. 上学路上/清晨

小雯照常来到往日和小武碰面一起上学的路口。
小武来迟了一会儿,他推着车子一走近,小雯“啊”的叫了出来,随即眼圈就红了。
只见小武脸上胳膊上,都是紫红紫红的皮带印儿,左边眼睛也被打得乌青。
“你爸又打你了啊,都怪我……”小雯忍不住哭了。
“我们逃课吧!”小武脸上还是满不在乎的神气,他打断了她的话,一把握住小雯的手。
他的眼神,很亮很亮。


6. 林荫大道/上午

市中心最宽敞的大道,两旁种满了枝干柔软的柳树,阳光从参差的树影里洒下来,在地上洒下一片片阴影。
小武蹬着自行车,他挨了一拳的左眼在阳光下像杏子一样肿了起来,显得有点滑稽。
“我们去哪啊?”小雯坐在自行车的后座小声问。
“去看海吧!”
“海在哪里啊?”
“……”小武沉默了,他仰起头,让疾行时带起来的风吹拂起他黑色的短发。
骑到了一个大下坡,小武忽然松开车把,两只手在身侧大大张开,吹起了口哨。
从背后看过去,他就像一只大鸟张开了翅膀。
车把上的红领巾不知什么时候被吹跑了——它在天空中鲜艳不已地旋转了两圈,随即轻飘飘地落在了铺满柳絮的地上。

7. 黑幕和字

离大海还有多远呢?
夏天还有多久结束呢?

(单纯美好的想念和画面,充满了童年的纹理和质感,温煦亮丽像是宫崎骏的返璞归真,场景悠悠转转衔接无隙,在一个成人的世界里,两个永远不会长大的小朋友,骑着自行车逃课出游,静止的这一刻,正是岁月凝固的光影。)

蕙烨:文字光影


溺爱

1. 海里/白天

攸芯在水里挣扎了好几下,然后渐渐的失去了意识。

2. 房间/早晨

攸芯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躺在床上了。
一缕缕金光伴随着凉飕飕的小风透进房间,悠扬的琴声缭绕耳际,这样的早晨犹如天堂般安乐。攸芯沉浸在这股氛围中没多久,脑子突然闪过了自己溺水的画面。她记得自己在水里拼命地求救,但喊得再大声,出口的都变气泡。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如果是梦,画面怎如此清晰;如果是真,自己是怎么被救上来的?

3. 厨房/早晨

攸芯怎么想都不起来,只能指望别人给自己一个解释。她随着谈话声走到了厨房,只见爸妈正在用餐。爸妈见她已起身有些吃惊,但马上用微笑迎接。当攸芯正要开口,爸妈似乎知道她想要问些什么,便急忙打岔转移话题,似乎有事隐瞒。今日的父母比平时多了一份怜惜和温柔,攸芯反而觉得格外的陌生、不自在。父母的体贴和关心在空气中冷冷的飘着,没有一句飘进她耳里。

4. 家里/早晨

这几天攸芯眼前一直闪过自己溺水的画面,画面开始模糊但感觉还是一样真实。攸芯本想就这样算了,但她总觉得不对劲,心里的疙瘩就像脚底板起了泡;像痘痘长在眼皮下;像鱼骨哏在喉咙里。如果再不找出答案,她会浑身不自在,她会不安一辈子,所以攸芯决定今天寻个明白。
可爸妈继续找理由塘塞她,什么都不肯说,他们的有所隐瞒更让她觉得不安。也许因心不在焉,她将热滚滚的热水,倒在了自己的手上。肌肤被热水一碰很快就起了生理反应,变得红彤彤。爸妈目睹了一切都被吓坏了,母亲被吓哭愣在哪里,而父亲则连忙带攸芯去冲水。原本一点伤都会哭的攸芯,如今却比任何人还要淡定。她只是瞪着自己的伤口,心里一股凉意,怎一丝疼痛的感觉都没有?

5.  咖啡馆/中午

早上的意外,攸芯才惊觉自己的异常,仔细想昨天被铅笔刀划伤拇指自己也没有察觉,是朋友见她流血后她才发现的。见父母担心的神情,攸芯今早也不敢追问。于是她约好朋友慧娴,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慧娴见到攸芯时,情绪比攸芯激动兴奋,一把抱住了攸芯。攸芯被这个举动吓坏了,不是因为拥抱来的太突然,而是她发现原来不只是疼痛,就连基本的体温她都感受不到。攸芯突然觉得,有一个魔鬼正潜伏在她的内心里,吞噬着她,先是夺走了她的感官,再来会是她的情绪,最后就是她的灵魂。慧娴的脸上透入和爸妈一样的担忧和怜惜,说明慧娴也是知道真相的。于是攸芯不断恳求她,一时心软的慧娴还是松了口。

6. 房间里/晚上

回到家攸芯直奔房间,照慧娴的指示把日记本找出来。翻遍整个房间,终于在书架的地下,找到了日记本。日记本前面的页数都被人撕烂了,只留下最后一页,上面写着“毅翰”。
攸芯只描了一眼,所有的疑团就像是找对了锁一一的揭开。快乐的时光,分手的场景,攸芯自残的画面,最后独自到海边…… 全部像是电影画面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泪不禁地从她眼眶落下,泪的温度将她的脸颊灼伤,她感觉到巨烈的疼痛。这次的伤痛一涌而上,所以比第一次还要更强烈。攸芯后悔了,她突然明白无感是那有多幸福的一件事。

7. 海边/晚上

攸芯在水里挣扎了好几下,最后失去了意识。

(文字的叙述无碍,但是许多内心的回忆和转折,似乎无从以场数的限定改编成影像,明显受到流行影剧的影响,情节动作揉杂了太多戏剧起伏,依样照搬的桥段通常缺乏新意。)

Tuesday, November 22, 2016

承耘:文字光影


短信

1. 地铁上/早上

小A坐在地铁左边两人单独的位置。她旁边位置上坐着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姨,烫了波波头,橘色的,睡得东倒西歪。小A看到手机上的短信,鼻子忍不住地抽了两下。眼眶渐渐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了几圈,始终没有落下来。她咬着下唇上的死皮,犹豫了一下,伸出颤抖的指头按下了那个头像号码。嘟嘟声隔了好久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了。小A压低了声音嘀嘀咕咕了说了几句,在眼眶里的泪水越积越多,终于兜不住了,开始往外涌。她把乱糟糟的头发尽量往脸颊上盖,不想让别人看到。看去对面的座位,大家也是在刷着手机、看报纸或者看着窗外,没有一个人知道小A哭了。

2. 地铁站/中午

坐到了地铁站的尽头,地铁上的乘客都纷纷赶着自己的路下车了。小A这才回过神来,在地铁门关上的那一刻也跑着下了车。地铁门在她被后嗖的一声关上了,快速开过呼呼的声音,将她的针织衫吹得有点飘起。她迈开脚步向地铁站口走出去,打卡的时候发现余额已经不够了。充了卡,买了杯热咖啡,看着买咖啡小妹活力四射的笑容,小A想到了两年前的自己。

3. 地铁上/下午

小A在地铁上,上面的人比较多,没有多余的空位。她抓着头顶的扶环,随着地铁的停停走走而摇摇晃晃。窗外的电线杆和一栋栋的房子咔嚓咔嚓地从眼前一幕幕刷过。天气不错,外面太阳没有中午那么刺眼,是鸭蛋黄色,整个天空刷过秋天的滋味。地铁上的人越来越多,她被挤来挤去,鼻子慢慢红了。在一个站的时候,她随着旁边的大叔一样,拼命地挤出了地铁。

4. 河边/傍晚

傍晚的河边有点冷,四周没什么人。偶尔有些老年人慢跑经过。小A站在河边,看着水波起伏,她终于忍不了,放声大哭,脸上的妆已经花了,眼眶附近的深邃眼线随着泪水在脸上划出了几道黑色痕迹。她仿佛下定了决心般,想要往河中心走去。她抬起麻木的右脚,举得有些缓慢。刚踏下一步,一张纸巾伴随着一声“你还好么”出现在小A的左边。

5. 地铁上/晚上

地铁上没什么人,小A还是习惯性地坐在左边两人单独的位置,这次她旁边也是空的。小A呆呆地看着前面,是一张告示牌,告诉人们要给老弱病残让座。她的心好像跟不上拍子,又好像是坏了的橙子,酸味里带着一种过期。小A好想找个人聊一下,她打开手机划了一下,却发现不知道要和谁说。咔的一声,小A把手机的屏幕锁了起来,又是一片黑屏。

6. 卧室/晚上

小A冲了个热水澡,来不及把头发擦干,便倒在了床上。素颜的她有些憔悴,额角长了几颗痘痘。她看着天花板上深褐色的木纹,突然觉得头有点痛。她拿出手机,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一条最新短信闪了出来“你还好么”。它出现在今天早上收到信息的上面。

(故事简约写意,存在的虚实冷暖在城市流动的背景里,突出了一种低头孤独的绵长氛围,戏末的resolution写来有点含糊,虽然也能当是耐人寻味,不过此中还能加场,对于女角的心境和状态进行暗示。)

恺秢:文字光影



黑白世界

1. 廣場 / 傍晚

小柔是一名十七歲的少女,有著一張潔白的瓜子臉,膚如凝脂,白裏透紅。她那一頭烏黑長髮披肩垂下,身穿一襲純白的露肩長裙。她戴著一副墨鏡,手裏撐著一把傘,站在人群中顯得格外顯眼。阿翔則是有著一頭蓬亂的金髮,穿著一件普通的T恤與牛仔褲,站在廣場中央彈著吉他,唱著林俊傑的《江南》。
小柔就站在距離阿翔不遠處,與其他聼衆一樣,靜靜地聆聽這阿翔的演奏。阿翔不時將目光投向小柔所在之處,嘴角在不經意間微微上揚,雙頰浮現出淡淡的暈紅。
阿翔在圍觀者的掌聲下,為演奏畫上句點。當時,天色已暗下,而小柔也隨著周圍的人群離去。

2. 馬路 / 晚上

小柔站在交通燈下,見馬路上沒有車輛,便踏上馬路。雖然當時亮著紅燈,可小柔像是沒注意到似的。這時,一陣響亮的喇叭聲響起,衹見一輛車快速地朝小柔衝去。小柔被迎面而來的車嚇得愣住了。就在這刹那間,阿翔及時趕到,一手將她拉到路旁。
阿翔不滿地訓著小柔不顧安危,硬闖紅燈。當小柔回過神來后,想起剛才差點發生車禍而驚魂未定。她向阿翔道謝,並向他坦言自己患有昼盲症。阿翔聽了心生憐惜,堅持要送小柔回家,並要請她隔天再到廣場看他的演出。

3. 家裏 / 晚上

小柔回到家后,母親問了她方才的去向,並叮嚀她不要到處亂跑,以免發生意外。

4.廣場 / 傍晚

小柔又來到廣場看阿翔的演奏。剛阿翔將第一曲演奏完後,他便要請小柔上前陪他一起演唱。起先,小柔拒絕了,可在阿翔的堅持下,她屈服了。在阿翔的伴奏下,小柔開始歌唱。她那優美的歌聲吸引了許多路人。當她唱完一首,圍觀者鼓掌歡呼,並要求再唱。

5. 教室 / 上午

阿翔在學校教室裏告訴他的幾位麻吉自己與小柔的相遇,可他的麻吉卻笑說阿翔遇見的是名吸血鬼。
上課鈴聲響起,學生們紛紛回到座位就坐。班主任走進教室,向學生介紹新來的插班生。當阿翔發現插班生是小柔時,倍感意外,嘴裏露出了淺淺的笑容。坐在他附近的女同學瑤瑤見了不禁皺起眉頭。

6. 音樂室 / 中午

午休時候,阿翔把小柔帶到學校音樂室。當他們來到音樂室時,裏頭已有另外三人。阿翔向小柔介紹了他樂團的成員,並邀請小柔加入他們的樂團作爲主唱。

7. 學校後巷 / 下午

得那麽近,威脅她離開,不然會對她不客氣。她們對小柔冷嘲熱諷,並將她的墨鏡打飛。阿翔見小柔不在課室,便前來找她,剛好看到這一幕,上前阻止。瑤瑤等人見到阿翔對小柔的維護,索性率領其他女生離開,在離開前不忘提醒小柔切記她所説的話。
在她們離開之後,小柔起初故作堅强,但在面對阿翔的溫柔,她再也無法壓抑内心的感傷,淚水猶如洪水般奪眶而出。阿翔見了心疼不已,抱著痛哭流涕的小柔,連聲安慰。

8. 臨時舞臺 / 中午

在數月后的校慶,阿翔的樂隊在學校所搭建的臨時舞臺上演奏。臺上的五名演奏者都戴著墨鏡,引來臺下觀衆的一陣喧嘩。表演開始時,阿翔等人負責伴奏而小柔則負責主唱。他們的演出帶動了臺下的觀衆,場内的氣氛極爲激動。當演出結束后,阿翔上前拿起麥克風,向所有觀衆介紹團隊的新成員——小柔。小柔站在舞臺上向所有觀衆坦言自己患有昼盲症,自己的世界是沒有色彩的,衹有一片黑白。隨之,她也將自己過去所遭到的排擠全全道出。當她正向他人交代她自身經歷之際,阿翔牽起了她的手,並將其緊握住。小柔磚頭與阿翔四目相對,嘴角上揚,告訴他人縱使在她身上發生過種種不幸,但因爲有愛她的人在身邊,她可以不再逃避,並勇敢地擡起頭生活。

(故事发展巧合而多有矫情,情节几乎都是戏剧套式的翻版,男女之间不止是弹吉他,戏名似是琢磨女角的病症,可是却毫无发挥,第7场的描述缺漏,作品的修饰必须注意。)

Monday, November 21, 2016

欣怡:文字光影


阿公和小晴與壁虎

1. 時:傍晚 景:小晴房間

一隻壁虎挂在墻壁上,一動也不動。九歲的小晴也驚呆了幾秒,直盯盯地看著墻上的壁虎。醖釀滿了的害怕,在過了幾秒後,才釋放喊叫聲。阿公趕緊衝進來,嘴裡叼著根菸,頭髮有著撥髮的凌亂。阿公本來就長得不慈祥,這時眉頭只微微皺了一下,整張臉就顯得更煩躁了。他用帶有一點福建鄉音的華語來問個究竟。小晴躲到阿公背後,指著前頭的壁虎。阿公將嘴裡的菸抽出,瞄準之後,往壁虎身上擊打。可只擊中壁虎的尾巴,使壁虎逃之夭夭,尾巴還黏在墻上蠕動著。
這時,小晴的父親也走了進來,身上還穿著上班的襯衫。看到岳父手裡大搖大擺的香菸,父親立即拉起小晴的手腕,拉開她與阿公的距離,表露了對小晴疼愛有加的擔憂眼神。接著,責備起阿公,説他不應該在小晴面前抽菸。阿公只是露出笑嘻嘻的表情。


2. 時:晚上 景:厨房

小晴的父親在老婆洗碗的時候,開始抱怨起老婆的阿爸,也就是小晴的阿公。阿公原本是和他獨生子一家住在一起,但因爲他兒子前陣子破產,導致阿公得暫時搬過來和女兒住。小晴的父親露出一臉嚴肅和擔心的神情,認爲阿公時常在小晴面前抽菸、喝酒、買馬票等等,會因而教壞小晴。因此父親和老婆商量,希望能夠將阿公送到養老院住。小晴的母親有些許的不忍,但也同意丈夫的看法,所以表情透露了一些爲難和猶豫。母親最後將決定懸空著,等過了幾天再説説。
阿公躲在後頭,聽到了他們的對話。表情不顯露任何委屈,只是重重的卻小聲的嘆了一口氣。


3. 時:晚上 景:組屋樓下

一隻流浪貓躺臥在石椅上,而阿公坐在流浪貓的旁邊。他將行李擱在一旁,坐在石椅上喃喃自語,右手反復地將菸放進嘴裡再抽走。他像個倔强的孩子,立馬決定離家出走,認爲自己一個人也可以過好人生,不稀罕他們的照顧。他把菸熄滅,丟進石桌上的鐵罐裡,輕輕撫摸旁邊的流浪貓。然後拿起行李,站起身來,往馬路邊走去。
呆看著來來往往的計程車,阿公往口袋裡一伸,空蕩的回應讓他臉色變得更懊惱。他又開始漫無目的地走了幾步,前面忽然出現一隻身型略大的黑狗。他們對視了幾秒。阿公假裝鎮定地退後一步,大狗也跟著向前移了一小步。阿公再後退個幾步,大狗再向前移了幾步。大吸了一口氣後,阿公趕緊往回跑,大狗也跟著跑了起來,狂吠著。


4.時:晚上 景:大門門外

阿公手靠著門邊的墻壁,喘著氣。才離家出走不到一個小時,阿公剛剛那不屑又堅定的説走就走意念,最後竟被一隻狗給勸退了,放棄了離家的計劃。他認爲自己終究沒有流浪的天分,還是待在家裡比較適合。但養老院的事情又令他煩心,於是他在門外遲遲不肯進屋。忽然,他的視綫掃到墻上的小壁虎。他想到了小晴,同時也想到了一個辦法。


5. 時:下午 景:客廳

隔天下午,阿公、小晴,和家裡的女傭坐在餐桌上吃午餐。女傭坐在小晴旁邊,而阿公則坐在小晴的對面,時不時瞄一下小晴。阿公開始破解沉默的氣氛,試著和緩天生的臭臉,裂開長長的微笑,問小晴喜不喜歡跟他住。小晴呆呆地看著阿公,不做任何回應。感受氣氛變得更加的尷尬,他無奈地掏出一根菸。小晴忽然站起來,走到了客廳的沙發旁。阿公臉上打了個問號,小晴這才說是父親對她說過,如果看到有人抽菸,就要趕緊離得遠遠的。阿公只好無奈地收起香菸,繼續殷勤地拍胸脯保證,若小晴有什麽要求,他都能夠辦得到。
小晴拿出背包裡的數學作業本子,快步走到阿公身邊,問他怎麽做。阿公看到數學題首先當然是表現出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之後他眯著眼看著那密密麻麻的號碼,漸漸外泄一些不懂的神色。


6. 時:下午 景:客廳

再隔天,阿公坐在沙發上,塗著馬票上的號碼。這時,小晴默默地走過來,擺了一個特別明顯的臭臉,説阿公一個數學題都沒有答對。阿公將馬票擱在沙發一邊,對小晴露出心虛的笑容。可是幾秒后,他又恢復了神氣十足的表情,并且說這一次一定不會幫倒忙。小晴這才拿出了繪圖紙,説是畫畫老師要她和家人一起畫張全家福。阿公一看是畫畫,心裡的大石就沒那麽大顆了。
他們坐在地上開始畫畫,阿公還故意把父親的樣貌畫得慘不忍睹。阿公原本嗲聲嗲氣地請求小晴畫他,但小晴一直搖頭,然後傻傻的笑。直到阿公不自覺睡着時,小晴才開始偷偷畫他睡着的模樣。小晴畫完了之後,站起身來,看到了沙發上的馬票。她好奇地拿來看,看著那麽多號碼,小晴坐回地上,拿起彩色筆在馬票上塗鴉。
大門這時打開了,是父親。父親看到小晴塗著馬票,馬上將視綫轉到阿公身上,露出氣憤的神情。


7. 時:傍晚 景:客廳

阿公、父親,和母親聚集在大門前,決定將阿公送去養老院。父親拿著阿公的行李,表情依舊保持嚴肅。母親有些淡淡的無奈,不敢說出任何多餘的慰藉。阿公嘴角下楊,張揚自己的不愉快,根本不讓自己顯得悲情。
這時,突然又聽到小晴的喊叫聲。


8. 時:旁晚 景:小晴房間

小晴又大喊著「有壁虎」,但這次在前頭加了一聲「阿公」。阿公立刻衝進來,用眼神抓好壁虎的定位,然後用手往墻上拍打。可壁虎這次又再次的逃走了,留下了一如往常的尾巴。眼看壁虎還躲在房間的某個暗處,小晴抓住阿公的手,緊緊的,說是不讓阿公走。
而阿公每次抓壁虎都只抓到尾巴,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家家有的那一本,难念之外也难写,但是此戏出手却是何其幽微,以细小的事物展列人物之间的关系,甚至在有点悲凉的主题里,混进了一种惨淡的幽默诙谐,分场序位酝酿分明,故事叙述的动力简洁,而后结局整齐呼应,悬而不决的处理极为精彩,不过老人家已是壁虎残粘在墙壁上的尾。)

伟明:文字光影


拔刀相助

1. 篮球场/下午

身穿白色校衣和深绿色短裤的小学生俊锋,独自一人在学校操场边的五张仰卧起坐长凳上玩耍。俊锋一边从一个长凳跳到另一个,一边目不转睛地望着校门,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希望妈妈快来接他放学。跳到最后一个平台,俊锋因失去平衡而跌下,脚踝被长凳旁的一个稍微生锈的铁钉割伤。正准备回家的许老师目睹了被割伤的过程,立即扶着俊锋往疗养室走去,表情看得出有点不耐烦。

2. 疗养室/下午

疗养室的护士在处理俊锋的伤口,许老师坐在疗养室外的长凳批改一叠非常厚的考卷。护理完成之后,护士交代俊锋伤口不能沾水,也不能吃海鲜,便扶他走出疗养室。护士对许老师交代俊锋的情况,说这不过是轻微的擦伤,没什么大碍。过后,许老师便收拾桌上凌乱的考卷,扶着俊锋慢步地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3. 家中客厅/晚上

两个星期后,俊锋穿着便装嘻皮笑脸地在客厅里跑来跑去,最后被妈妈吼过来吃晚饭。妈妈拔好虾后递给俊锋,他右手拿着汤匙吃,左手却一直在脚踝的伤口上抓痒。妈妈一脸懊恼的样子,便把头伸到桌子下,看见俊锋的伤口上发脓,甚至伤口旁开始发紫,便立即洗手,拿好证件准备带他到附近的医院检查。

4. 医院急诊室/晚上

急诊室的医生为俊锋清洗好伤口后,向坐在身旁的妈妈讲述俊锋的情况。俊锋由于被稍微生锈的铁钉割伤,因此伤口被细菌感染。妈妈马上盘问俊锋,得知是在学校操场割伤,但护士已经帮他洗过伤口。妈妈满脸的疑惑,仍然坚持是学校的疏忽。

5. 学校行政办公室/下午

隔天放课后,妈妈这次提早到学校接俊锋放学。她牵着俊锋,在学校的行政办公室向柜台的行政人员Ms Ong详述整个情况,并把医药费帐单硬塞给行政人员,要求学校赔偿。Ms Ong不断向妈妈道歉,也被迫接收妈妈手上挥动着的账单。Ms Ong亏欠地告诉妈妈事情处理后会在近期内联络她,且也在妈妈苦闷地离开之后,前往老师办公室。 

6. 老师办公室/下午

Ms Ong将情绪发泄在俊锋的级任老师陈老师身上。陈老师脸上露出被冤枉的表情,十分坚决地回复Ms Ong,说她并不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所以是不会为这件事写报告的。Ms Ong不知所措,转向当时目击整件事的许老师。这时的许老师正准备回家。Ms Ong告知完毕后,许老师马上将这件事的责任,推向负责学生安全及健康的洪老师,且表明现在需回家照顾孩子所以无法逗留。满脸无奈的Ms Ong最后转向洪老师。由于洪老师正忙着批改考卷,他便敷衍地回复Ms Ong说明天会处理。

7. 疗养室/下午

一星期后,妈妈和俊锋在疗养室给护士检查俊锋的伤势。由于俊锋的伤口已经逐渐复原,陪伴在旁的Ms Ong 向妈妈解释,说她只能认领医药费一半的费用。妈妈大吃一惊,马上气得连骂三声,死命要求校方给出一个合理的交代。Ms Ong唯有拿出表格,清清楚楚地指向表格背后的附带条件。之后,妈妈拉着俊锋的手愤怒地冲出疗养室,并转身向疗养室喊道,表明她不会就此罢休。

8. 课程规划部办公室/下午

一年后,教育部的课程规划部收到一则转发的电邮。这是一则妈妈发给教育部的投诉电邮,但却已经过行政部、财政部、行销部而如今来到了课程规划部。部门里收到这封邮件的人员按了按转发的扭,转过头确定了人力部主任的电子邮件地址,准备输入。

(分场的结构稳妥,可是故事虽然清楚展示,主题的表现却略有岐出,人物嘴脸过于做作,母亲专横闹事的形象作为,可以再做另一番修饰,戏名像是嘲弄但也极为别扭,结尾官僚的推搪作风,才是到位传神的讽喻。)

诗琪:文字光影


阿珠

1. 时:白天下午 景:家里厨房

阿珠一如往常地切好食材,准备在女儿快回来之前,煮她最喜欢的宫保鸡丁。这时候,放在厨房的电话响了,汗流浃背的阿珠也暂时能够休息。她知道最近姐姐经常打来找她,向阿珠倾诉母亲对儿子的偏爱及对自己的冷嘲热讽。阿珠勾起了一抹冷笑,她知道妈妈对她的两个女儿从来都只有残忍两个字来形容。阿珠用了沉重的脚步来到了电话前。接了电话,毫无意外的,是姐姐打来了。不怎么情愿的阿珠又扮演着姐姐的知音,同时也心疼姐姐一直被妈妈那样对待。听了越久,阿珠又回想起妈妈在童年时对她的残忍对待,不知不觉地攥紧了左手的拳头。她想发火,但她告诉自己不能那么做。在她眼里,姐姐已经够可怜了。阿珠想尽一切的办法安慰姐姐,却无奈自己不能够为姐姐和姐夫承担这份责任。阿珠知道自己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提出“我来照顾妈妈吧。”这句话。虽然很自私,但是她也了解自己。若再与妈妈同住一个屋檐下,她的忧郁症恐怕又会重现。时间仿佛过了好久好久,阿珠才终于可以挂电话。

2. 时:白天下午 景:家里客厅

女儿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放下了自己的书包。阿珠看了女儿一眼,慰问了几句,马上叫女儿过来吃饭。自从女儿上了大学,课业压力似乎很大,在回来的前几个小时都不爱讲话。阿珠好想向女儿倾诉,明知道女儿不会听进去,却还是想要与女儿分享。终于,女儿朝着阿珠看了一眼,冷淡的告诉她自己现在不想听到妈妈对外婆的不满。阿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恼怒了,开始大骂女儿。女儿隐隐约约地理解阿珠今天恐怕又是接了大姨的电话,才会发火在她身上。但是,女儿自尊心向来很强,阿珠说的一些狠话让她不能够接受。她也知道自己呆在客厅只会越吵越烈。所以女儿便愤怒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大力地甩上门。阿珠看到女儿的反应,终于停止了自己的怒语。她想尽办法让自己冷静,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开始默默地责怪自己。

3. 时:黑夜 景:家里客厅

几个小时后,女儿终于从自己的房间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看到客厅一片漆黑,女儿就将客厅的灯开了。看到妈妈平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女儿对刚才自己对母亲的冷漠而内疚,便朝阿珠走去。女儿知道妈妈以前被外婆的重男轻女观念伤的很深,突然感到有些伤感。她盯着妈妈几秒,便跟阿珠道歉。阿珠听到了她的道歉,突然留下了眼泪,一脸愧疚的看着女儿,向她解释自己刚才的行为是被下午姐姐的电话影响。阿珠告诉自己的女儿,她最怕的就是自己像她的妈妈一样,对待自己的女儿。女儿告诉阿珠她知道母亲内心的想法,并告诉阿珠自己绝对是一个好母亲。女儿便坐在阿珠的身旁抱着阿珠。阿珠哭了一会儿,就问自己的女儿肚子恐怕是饿了,叫女儿快点去洗手吃饭。阿珠则将食物重新拿到厨房去弄烧。

4. 时:白天 景:家里客厅

过了几天,阿珠刚好忙完家务,正打算打开电视观看最近热播的港剧。拿起了电视遥控机,这时候,她最讨厌的电话声又响了。阿珠本来想要忽视电话,打电话的人却似乎不放弃,电话不停地在响。终于,阿珠走到客厅的电话前,接了电话。果然,又是姐姐的电话。与上次最大的不同就是,姐姐这次是哭着打来的。阿珠极力安慰姐姐,告诉她妈妈重男轻女观念是永远都改不了的。姐姐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跟阿珠说母亲前几日有告诉她:她想念了自己的小女儿了。阿珠听了这一句话,内心的起伏也越来越有波动,也无法控制地冷笑了一声。她好想做一个自私的妹妹,挂断电话。但是姐姐是她童年回忆里最美好的人,姐姐可以说是扮演着她的妈妈的角色。她不忍心,也不容许自己对姐姐那样残忍。讲了越久,阿珠说话的声量也越来越大。仿佛过了很久,她终于能够按下了手机的挂机键。虽然阿珠脸上的表情看似平静,但心里已暴雨淋漓。

5. 时:黑夜 景:家里客厅

女儿知道,妈妈的表情越是淡然,就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女儿的直觉告诉她,大姨又打来了。根据女儿对阿珠的了解,也只有外婆的事才可以让平时开朗的阿珠表情如此冷淡。所以,今天阿珠叫她做什么事,她都尽量去配合。女儿很庆幸自己的行为并没有让阿珠再次崩溃,她不想去增添妈妈的负担。但在这个时候,阿珠的老公回来了。阿珠的老公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不懂得察言观色。因此,当阿珠的老公提到了外婆的生日快要到的时候,“外婆”这两个字眼却激怒了阿珠。老公和阿珠两人吵得非常激烈。最后两人不欢而散,老公快步走出家门,打算到附近的公园冷静一下。女儿将哭泣的阿珠看在眼里,拿着客厅的电话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6. 时:黑夜 景:家里女儿的房间

女儿向来做事冲动,毅然拿着电话,给大姨家的号码打了过去。阿珠的姐姐接通了,女儿告诉大姨自己想要跟外婆说话。听到外婆的声音,女儿试图平心静气地告诉外婆,外婆的观念已经对阿珠和阿珠的姐姐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女儿希望外婆能够对自己的女儿们的待遇好一些。在客厅的阿珠听到了女儿好像在和妈妈对话,便立即冲进女儿的房间将电话抢了过来,按了电话的挂机键,质问女儿到底在做什么。女儿吓到了,便告诉阿珠自己是为了她和大姨好才这么做的。阿珠不想将上一代的恩怨拖到下一代,并大骂女儿她不应该这么做。

7. 时:凌晨 景:家里客厅

终于过了两个小时,阿珠的老公回来了。在老公还没回来之前,阿珠和女儿都静静地坐在沙发上。阿珠看到丈夫终于归来,便开口说话。阿珠流下眼泪,开始向两人坦诚,告诉他们自己又是被以前妈妈带给她的阴影影响,导致了刚刚的那场争执。老公本来刚才就想开口道歉,听到了这句话的他更是忍不住走到阿珠前,握着阿珠的手。阿珠的老公知道她的妈妈以前对自己的女儿及儿子是有着天差地别的待遇。阿珠曾告诉他,她的哥哥以前一直欺负她,妈妈看在眼里却无动于衷。长大后,她所赚的钱都被妈妈没收,并将这些钱给了她的儿子。老公知道她一路以来不容易,三人终于将事情说清楚,他们内心的波动也渐渐平静下来。过不久,阿珠却突然告诉两人,她明天打算去一趟姐姐的家。

8. 时:白天 景:阿珠的姐姐家

阿珠带着一些自己做好的小菜来到了姐姐的家。对阿珠来说,若不是自己不想要让女儿卷入自己的事情,她是不会过来的。她对她的妈妈和哥哥是有着怨恨的,如果妈妈最疼爱的哥哥肯把妈妈接回家,姐姐就不会过得那么辛苦了。每当她想跟她的哥哥提出这件事,那哥哥就会每次都以自己的工作繁忙作为借口。在她眼里,哥哥就是大家说的不孝子,妈妈这么疼他,他却对如今已老的母亲漠不关心。但是,她也不觉得母亲值得自己的同情。她以为自己在看到母亲之后会开始破口大骂,骂她为什么让自己的童年过得那么痛苦,到现在还不放过自己的姐姐,也想质问她为什么要假惺惺地说想念她。但是在见到母亲的那一刻,阿珠却硬生生地将这些话吞回去。她没想到自己在看到白发苍苍的妈妈之后,居然突然变得无话可说。如今的妈妈已不像童年时期的她,岁月已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阿珠妈妈得知有人朝她走来,将头转过去。在发现是阿珠的那一刻,她第一句话居然是“对不起”。阿珠万万没想到妈妈会对她说这句话,一时间愣住了。虽然她不确定妈妈这句话有多诚恳,她却在此刻明白自己是恨不起妈妈来,看着她的视线也渐渐模糊了起来……

(三代女人之间的心迹,外加两个家庭的内部摩擦,构思或许过于芜杂,写来更像是讲电话的独幕剧,人物的背景无从凭影像展示,过多的情节通过对话陈述交代,泪水可以出演,但是感悟无法表现。)

佳炜:故事2



等待翠花

“翠花婶子说她就不去村口了,一会再来”。

狗子听了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坐在副驾驶的侄子的肩膀,再吩咐司机在前面的村口停车。狗子觉得眼前的景象像极了四十年前。大红的横幅底下,似乎全天下的鞭炮都被抬到了他面前,噼里啪啦没完没了,激起一阵硝烟,几乎遮住了横幅上的大字。只不过,狗子还是知道,四十年前的横幅是欢送,而今天的横幅是欢迎。

村口的土坡被卷起一大片烟尘,和着鞭炮炸出的硝烟,让狗子想起了西游记里的大妖精们出场才会刮起的那一阵风,然后不由一哂——自己可不就是那要出场的大妖精。不过,大妖精现下更像是唐僧。狗子两天前到了市里,见了市台办、区台办的领导们,见了无数的“家乡商界人士”。他们每个人都穿着不甚合身的西服,手里拿着自家的产品,想给它们找个往海那边的销路。

狗子的西服倒是合身,那是为了回乡特地订做的,花了他三个月的养老。再加上一条鲜红的领带,不管实际怎样,总能显现出一副成功人士的气派,招来艳羡的眼光。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幕:四处跳脱的鞭炮不远处,村口的乡亲们脸上带着喜悦迎着风站着,小孩子们手里还举着大红花,不时拍打一下落在红花上的土。

狗子听到这震耳的鞭炮声还是不自觉地一阵战栗。四十年前,他在同样震耳的枪炮声中,被扑上来的几个美国大兵打断了肩胛骨,抓回了营地。一年后,狗子没有被遣送回大陆,反而去了台湾。十个小时,后来狗子才得知,只差十个小时,双方就刀枪入库,签了停战协定,他也能成为带着红花回到家乡的英雄。那红花,大概也会像今天一样,被几个孩子戴在他的胸口,由他时刻拂拭着,不让它落上一点灰尘。

“翠花婶子说她就不来吃席了,一会再来”。

说话的是家乡的村长,论起辈分来,还要叫狗子一声二叔。狗子听了没说什么,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这老屋的木门,拍了拍村长的肩膀,再端起面前的酒杯,跟村长的杯子碰了一下。四十年前,他举着另一个酒杯里对大着肚子的翠花许诺,说自己很快就能回来,却不想自己下一次听到翠花这个名字的时候,头发已经白了一半。

翠花比自己大两岁,如今应该也六十四了。自从与大陆的邮路开通之后,狗子就一直给家乡写信,想着收到家乡的消息。但是,给其他亲戚的信都时有回复,给翠花的信却如石沉大海,一去便杳无音讯。无音讯便也罢了,偏偏其他亲戚的信中都提到翠花:孩子在大饥荒里饿死后,翠花改嫁到邻村,那十年中还因为是狗子的前妻受过大大的连累。父母早早过世,唯一的兄弟也因为他没有撑过一次次的运动,狗子被留在肩膀里的子弹折磨得彻夜难眠之时,唯一能想的也就是翠花。他拿不准,翠花是不是也能想起自己。

村长说完后又一阵劝酒,每干一杯都有个说头,在狗子看来颇有当年政治教官的神韵。村长是当初村里地主的子孙,如今也能当上村长,狗子多少有些意外。家乡的酒烈,三杯过后,狗子只觉得太阳穴一阵突突,后背上的纹身处也起了一阵燥热。反共抗俄,当初在战俘营被纹上这四个字,狗子以为他这一辈子都只能待在那个岛上,没想到每个字只留了他十年。狗子后来看了电视剧,知道韦小宝的四个字纹在了脚底,一阵庆幸。换了他,可能就走不动了。

“翠花婶子说她一会就来”。

狗子听了没说什么,只是将西装外套穿上,系好了扣子,双手掸了掸,又正了正自己的红色领带。临回乡,他专门找大师算了一卦,卦象上说他“得遇故人,吉凶两可”。狗子不知道这故人是不是翠花,因为他不知道翠花算不算是他的故人,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故人。狗子觉得自己的名字真是没错,自己就像一条找不到家的老狗,只是在烈日下伸着舌头,觉得唯一的主人会从家里出来找它,等着主人往自己嘴里灌上一口凉水,解了他这多年的苦楚。

可她大抵会来?也或许她不会来。

(历史的荒谬和时代的苦难,只有书写能够静待果陀,一场战事炸开了时间和家国的洞窟,似乎用尽文字所有的冷暖甜酸,未必都能弥补,但是故事叙述的高妙,往往在于微微隐隐的挑拨,像是泼墨的神采和神闲,从头到尾都没出场的一个人物,反而就道尽了山河故人的残破。)

骏雄:故事2



回家

在码头边,一个舢舨缓缓地驶过来,上面有个青年慢慢划着过来,船上载着一女两幼儿,还有一个箱子、些许包裹。年纪稍大的那个坐着抱年纪小的,免得小弟试图在船上乱窜乱跳,偶尔小男孩会与哥哥说话,两个小家伙皮肤黑黝黝的,挺可爱的。女的与青年乍看下岁数没差多少,在孩子们的对面双手交叉坐着,背靠船头,眼睛望着孩子,时不时头转向前方,心里在想前方的路到底如何,心中有些忐忑。青年站在船尾,拿着船桨划着。他穿着粗布麻衣,头戴斗笠,一身渔夫打扮。他集中精神,望着前方,寻找目的地。

看到码头,青年眼睛一亮,加快了速度将舢舨靠往河岸。上岸后,青年把舢舨拴在码头边,雇了一辆推车,领着女人孩子走向码头边的市镇。镇里,青年试图低调行事,以一个普通渔夫的装扮行走。可是,镇里的人似乎认得这青年,刚开始有人转头看看,搓搓眼睛,到最后人们捂着嘴巴指指点点,说悄悄话。青年没办法,无视于大众的眼光继续推着牛车,车上孩子的问题不加理睬,只让作兄长的那位管好弟弟,两兄弟就如船上那样的姿态坐着。女人下了车,拿起了推车右边的把子,两个人互望了一眼,然后推着车继续走。

到了市镇的另一边,市郊地区,男女二人显得有些疲惫,不过因为目的地就近在眼前,两人加快脚步走上去。果然,离路口路口不远处有个布满树林的小山。他们绕过了小山,靠近了一间大宅院。青年放下车子,漫步向院子门口,敲了敲门。有人出来问话,青年说了几句话,看门人脸色大变,关起大门,奔向屋内。许久的宁静后,大门开了,青年与随行的人被请进屋内。
青年拿下斗笠,举脚跨过门槛,步入大厅。

大厅高雅庄严,屋主祖宗画像照片在墙上排得整整齐齐。仆人示意让青年就坐堂中左侧,可青年坚持站在堂中。仆人拗不过,也就离开了。几分钟后,一个身穿长袍锦服,微胖的中年人出来,身后一中年女人跟着,脸上有着按捺不住的惊喜,看样子二人应该是夫妻。两人在主位上坐下后,青年与身后一大二小跪下,道,“儿子李庆云携媳妇张氏,孩儿宗敏、宗钦见过二位高堂!儿子常年在外,未能尽孝于父母,请父母责罚!”

坐在李老爷一旁的梅氏,多年未看儿子一面,想起身过去儿子那里,却被丈夫所阻。李老爷站了起来,并没立刻示意儿子与妻儿起身,而是围绕四人转圈子,眼睛直瞪着他们。小家伙李宗钦跪得脚有些酸了,移动脚活络筋骨。李老爷看在眼里,突然喊了一句,“孽子!”小家伙差点哭了,又不敢哭。李庆云默不作声,没回应。“这么多年了,还知道要回来!”还是没有回应,只是四人的头更低了。

思考了一阵,他问起李庆云一个让他心系多年的问题。“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李老爷瞪着李庆云问道。时间冲散不了李老爷的痛心,这些年儿子到了哪里,做了什么,如何过,冷板的面孔暂时掩饰了对儿子的关切,不过心意还是从言语上透露出来了。

“那天离开的时候,是托同窗刘二郎的船到汕头,经香港,最后到星洲。”之后他向父亲报告自己在马来亚所做之事,所见之人,李父也让他与妻儿于堂左就坐,总不能让他跪着说故事,即便不考虑儿子,也要想想孙子的!李父全程就板着脸听着。

李庆云是在九年前离家出走去下南洋的。李家跟岭南各大家族一样,不少子弟都有下南洋。只是李庆云身为嫡子嫡孙,照理来说是不得远行。不过,李庆云喜欢上邻村的“花妹妹”,也就是现在的妻子张氏。两人私定终身,李庆云非她不娶,李父身为乡都里的大地主,觉得这个媳妇不配自己的儿子,不依。没想到跟李庆云吵了一场架后,李庆云耍了性子,第二天书房中只留下告别信,说什么要为自己做主,自食其力。若只是如此就好了,李父只需要盼星星盼月亮等他回来,用着旁支在南洋的关系,天涯海角也可以把他揪出来。只不过,这好家伙不知是脑子坏了,竟然是跟张家女齐齐私奔,后续之事猜也猜到一个大概,结果是李庆云之名从族谱中删去,家里的一切继承权归弟弟李庆祥。

在南洋,李庆云从新加坡辗转多次,最后在芙蓉落脚。自己去当教书先生,张氏当裁缝,为街坊做缝缝补补之事。两口子倒相当恩爱,即便生活清苦,因为有彼此便有了为明天的动力。后来李庆云凭着自己的学识,谋得一份账房的工作,又刻苦学习了西式会计。他富有学习精神,店里的东西都有涉猎一些,得到老板赏识,升分店掌柜。他并不是个公子哥,年少时经常随父亲游走于商户权贵之间,养成思想敏捷,也形成他遇事不惧的性格。小两口生活很愉快,张氏也接连生了两个孩子,生活看似美满。

在一个月前,李庆云看到报纸上报道关于五四运动的新闻,觉得世事难料,世界大战停止,就在自己离开不久国内变天了,决定尝试从新与父亲建立起联系,并带着家人拜见父母。妻子听了支持自己的决定,毕竟父母恩重如山哪,当年算是年少轻狂,谁没做错过?

李父听完了故事,还是板着脸。李母却是说道,“我儿苦了。”说完抱着儿子哭,“以后千万别这样了,忧心了那么久,终于可以见你一面了……”。

李庆云拍着母亲的背道,“好的,娘。”

妻子都有所表示了,自己也应该没那么不近人情,反正现在开放了,是自由恋爱的时代,儿孙自有儿孙福吧。“惩罚你也不是,不惩罚你也不是,你和你的子孙可入祠堂,不过家产与你无缘了。浪子回头金不换,这应该值了。”

“无妨,谢过父亲。”

“还有件事,这迟来九年的媳妇茶我和你娘几时才能喝呢?”

“啊,啊!”李庆云赶紧吩咐媳妇沏一壶茶,孝敬孝敬爹娘。李老爷与梅氏唤长子一家过来,

看看孙子长得多标致。李老爷寻得失散多年的长子,了却了一桩心事,高兴了起来,板不得脸,笑了起来,大家也跟着笑了。合家欢乐,开开心心。

(飘洋过海两岸折返,情节曲折但是叙述平坦,最后老小团圆前嫌冰释,似乎无从触动更深的感知和意念,文字的心力有点白白耗费。浪子回头的动机,是故事的肺腑,书写是为了穿肠挂肚,写成回家奔丧,或许较有动人的眉目。)

珺敏:故事2



笔尖的青春

书橱上摆放着一行又一行岁月的阅历。子宁是个言情读者,妈妈是个历史老师,爱情小说和历史书籍整整齐齐地并肩排座,看出两人不同的品味,但是却相同的爱好。子宁就是在阅读的快乐时光中长大的,她读遍了社区和学校图书馆里的言情小说,最爱的就是的兰波·罗威的《这不是告别》,故事里那段苦涩但永恒的初恋让子宁深深地着迷。但子宁最想听的爱情故事并不是藏在书本里,而是在妈妈和爸爸之间的爱情故事。

妈妈不知道子宁前几天在妈妈的衣堆里,找到了一个藏着的精致巧克力铁盒。趁妈妈不在房间时,子宁如潘多拉抵不住好奇心打开了盒子,虽然盒子里没有充满罪恶,但还是藏住被塑胶圈绑住厚厚一叠的旧情书。写信的人不是爸爸的名字,也不是个熟悉的名字,而且是个陌生男子的名字,叫做李志恒。

过了几天,子宁还是消除不掉情书的魔力,加上好奇心发作,所以就凭着“It's better to ask for forgiveness than permission”的想法,匆匆地从妈妈的衣橱里的神秘盒子随手抓了一叠厚厚的信物,然后冲回房间悄悄地读。

第一封信是寄于1989年,凭子宁的计算,当年妈妈22岁,正在马来亚大学读书。那时候用繁体字书写,子宁看着行行笔画风骨遒劲的字体,心里涌起一股浪漫的气息,心想现在的男生没有一个字体端正像样的,更何况是书写笔画复杂的繁体字!那么细心的男生,一定很迷人。

“亲爱的苏惠:……”

“常见面也带不出你以往的笑容,我是否想太多?见面没有消愁,反而让我们更忧愁,使我们的感情归零。”

子宁埋头读了15分钟后,抬起头来,一脸疑问的看着信封,脑海里还是不太明白李志恒在写什么。难道是子宁看不懂繁体字?不是啊。还是李志恒写的内容太深切了,只有拥有历史血统的妈妈才明白。信里提到男方很多苦苦的疑问,他的疑问好像为了寻找答案,绕着兜也兜不完的圈子。子宁感到奇怪,妈妈的初恋到底是什么样子呢?交往的国策个,不可能只有这些疑问,构起感情之间的桥梁吧。

子宁放下了第一张信封,打开了第二张信封,写于1987年。子宁阅读第一行文字时才发现,原来这才是妈妈和志恒之间的恋情的初期,整页充满了男方的思念和爱慕,和1989年的语气是天渊之别。这一封信容易读多了,文字清脆爽朗,开心地叙述大学里的点点滴滴,和怀念妈妈的少男情怀。然而读了1989年的信,子宁拥有了预测未来的眼睛,她知道志恒1989年所遇到生活和恋情上种种的困难和顾虑,使他之前对妈妈的承诺都幻灭了。

子宁只暗恋过同班同学,没有谈过恋爱,因此书信里的现实,使她对初恋的唯美开始怀疑。子宁从纸叠里抽出更多的信来读,读的多是志恒对母亲的心变、读的是母亲无理取闹和蛮横的要求,读的是两人之间消退的共识。从1987年的热情爱恋。读到1989年年底,纸上只剩下笔尖的仇恨和愤怒。子宁觉得自己不是读着一段爱情故事,而是证实一篇分手史。远距离的恋情抵不住寂寞和误解,抵不住岁月的摧残,抵不住霓虹世界的诱惑,而变得憔悴、易碎。子宁读着志恒解释他在母亲提议庆祝2周年纪念日的那一天,选择了参加同学会的理由,生气地把信封折起来,读不下去了。

“原来母亲的前男友是个王八蛋。这个人到底是谁啊?我想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于是,子宁用面子书来展开人肉搜查,可是无论如何输入不同中英文“李志恒”,还是找不到符合他的个人资料。

“妈妈,我可以问你东西吗?”
“什么事呢?”

子宁沉默了一会儿,才破口承认自己阅读了妈妈的私人信物,并低头地向妈妈道歉。妈妈虽然感到意外,可是她还是原谅了女儿,因为她认为信物是岁月的历史,女儿可以阅览而从中学习。子宁被妈妈的想法感到吃惊,因为她只知道爱情故事里分手了,就是把对方的东西恨不得有多远就扔多远。

“妈妈,为什么你还收着这些旧信物?它们对你有价值吗?”

妈妈望着一脸担忧的子宁,看着她那副18岁的样子,未满成年、还保留着少女的稚气的脸蛋,就回想起当年18岁的自己,跟大家一样,想把渴望爱情的心灵献给第一个心动的男孩,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才算是没有荒废青春。妈妈坐到子宁的床边,开始要为子宁说故事。她想让子宁明白爱情有起有终,让她知道谁才是一个值得留住的男人。信物的价值不在笔者过去的爱情里,而是母亲从爱情里经历的人生价值。

“子宁,你想听听爸爸和妈妈的爱情故事吗?”
“当然想啊!”

(母女之间一场爱的教育,鱼雁的往返求索,叙述调度显得生硬,文字偏重于信函的内容,导致现时人物的面目模糊,而且结局戛然而止,流露不出该有的心领神会。恋人合合分分,但是书写要有落幕,其实不妨简单暗示,让女儿以想象填补,关于青春的消逝和时光的停留。)

Sunday, November 20, 2016

刘蔚:故事2



何乐不为

我坐在一块石碑面前,缠着爸爸要给我说故事。他沉默着,好一会工夫才问我想不想听有关这座石碑的故事。我拍掌说好。他又顿了一会,开始用他一贯温柔的语调给我讲了这个故事。

故事始于一个小镇上。小镇很小。贯穿整座小镇的那条街,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也不过20分钟罢了。小镇说不上繁华,街上为数不多的几块广告牌锈迹斑斑,颇有些萧索和落魄。小镇上的人只觉得十年前好像还有不少外来人住在这里,好像是在响应国家的什么号召。他们也不是很懂什么主义什么荣耀,反正人这几年快是走光了,只留下一个破败又熟悉的小镇。万幸的是当初兴办的子弟学校倒是留下来了。只是里面的教师和外面的天空有着一样的脸色,灰灰的,常年密布着一层阴霾。阿为祖祖辈辈就生活在这个小镇上,他父母都是镇上小学的教书匠,日子算是安逸,却又没有什么盼头。

阿为姓何,全名何不为。家里除了父母,还有个小几岁的弟弟和爷爷。奶奶早已过世。取名的时候却不是父母希望他“有所为有所不为”,而是阿为的爷爷从不知哪本书上看到“何乐不为”四个字觉得莫名的亲切,自家又刚好姓何,就这么拍板将阿为的名字定了下来。阿为的父亲是个老实八交的人,把孝道看得比什么还重,看着是拗不过倔强的父亲,又兼“不为”二字并无什么贬义,也就这么着顺应了下来。

阿为从小就几乎没出过远门。也不怪谁,当时小镇的环境就是如此,来的人多走的人少。后来景况变了,好歹算是活了几十年,阿为的父母是看出点儿门道来了,拼了命地把阿为往城里送。阿为高考那一年,他父母是拼了命地把自己在高中学到的课本又拿出来翻了一遍又一遍,也不管阿为愿不愿意,总之每天下课晚自习后阿为都得在家接受父母的辅导。阿为父母一片苦心,他们心知自己一辈子也就那样了,所以更加迫切地渴望孩子能逃离这个看不到未来的小镇。

好在阿为争气。高考成绩一放榜,阿为考到城里的大学。爷爷听到消息当场老泪纵横,父母也激动得几夜都辗转睡不着觉。临开学的时候,阿为的母亲把一个布包塞到阿为衣服口袋里,一边叮嘱着要努力,一边流着泪把还有些稚嫩懵懂的阿为送上进城的汽车。

初到城市一切都是新鲜的。城市里有好多在镇上看不到的汽车,还有好多穿着时髦的女郎,反正一切都和镇上的不一样。阿为没看过这些,当然有些迷花了眼,一时间也忘了家里对他的期待,开始和一些好玩的同学打成了一片,成绩自然也就慢慢地落了下来。阿为心中有愧,每次回家看见父母脸上愈加明显的皱纹,想说什么又不敢说。而自己却又是抵挡不住诱惑,就这么在愧疚和快乐的矛盾中,纠结着浑浑噩噩地混到了大学最后一年。

阿为大四这一年,他的弟弟高考没考好,但是毕竟也有高中文凭,但是阿为的父母想办法托关系把他送到城里的工厂上班。镇上的人都说他们何家祖坟上冒青烟。一个大学生就不得了,还有个铁饭碗。那时的大学生还很稀奇,市里工厂的员工也是金贵得很,一个个都是光宗耀祖。镇上的人家把阿为家的门槛都要踏破了,就想着介绍自家姑娘给阿为和他弟弟认识,好攀上乘龙快婿。

可阿为的弟弟也不是个省心的主。年轻人总是有点冲动的。没有人约束,阿为的弟弟平时就喜欢和人喝酒,这一天,喝酒喝得正兴起,刚好有个漂亮的姑娘经过,阿为的弟弟就和他的同事对着那姑娘吹流氓哨。那姑娘许是听见了,停下来,脸色微红,羞恼地瞪了他们一眼。阿为的弟弟一看,酒劲上来更是兴奋,走上去就想轻薄姑娘。姑娘可不是省油的灯,眼见他欲非礼,一跺脚气恼地扇了阿为的弟弟一个大嘴巴子。这一嘴巴子没把阿为的弟弟扇醒,反而激起了阿为弟弟的怒气,他借着酒劲想行粗,却又有些顾忌周围围观的人群,恶狠狠地撂下一句“走着瞧”就悻悻地走了。

阿为的弟弟回工厂没睡一会就让人逮起来了。刚才他意欲轻薄的姑娘被人发现奸杀在回家的路上。阿为的弟弟刚才的所作所为都让人瞧见了,别人一指认,他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阿为弟弟的消息传到阿为耳朵里是第二天的事情。阿为听到这个消息没敢告诉远在镇上的父母,他私下里偷偷打听消息,一边找证人作证。可那天阿为弟弟回厂的时候夜已深了,事发时同行的同事又不住厂里,半路上就分道扬镳,根本没人能给他做不在场证明。恰逢那几年社会风气不好,据说上头很生气,已经亲自签发文件要进行“严打”行动。阿为相信自己弟弟不会真的做出这种事,从小看到大的弟弟自己最清楚不过,弟弟最多也就是嘴上吵吵几句,没那个胆儿真的把人家姑娘污辱了。可自己相信也没用,公安不相信。上头的文件批示,特殊时期特殊办法,行为恶劣者一经查实不必上报,可即刻执行枪决。听说阿为弟弟被枪决已经提上当地公安部门的议程了。阿为想了一夜,最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办法却又有些犹豫。第二天,他下定了决心进了公安局。

阿为的弟弟被放出来的时候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怎么又被放出来了。他回工厂,工厂在他被抓进去那天就把他开除了。他去找哥哥,哥哥不在学校,不知道到去了哪里。最后没办法他回了老家,那个小镇上。小镇上的人看着他脸上有些不忍和怜悯,张张口,还是什么都没说。他纳闷着进了家门。原以为父母会笑脸出迎,却发现父母呆坐在大堂里,神情呆滞,空气异常沉重。他父亲转过头看着他,什么也没说,把一张纸递给他,接着头机械一般又转回一开始的方向,继续这么看着家门口的那扇木门。

爸爸说到这里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停在那里,沉默着。我问爸爸,那后来阿为的弟弟和父母怎么样了?他还是没回答我,就在那里一个人思索着什么。我顿觉百无聊赖,盯着眼前的那块石板,却很多字都不认得。只认得“一九八三”四个大字。

过了一会,爸爸像是回过神来,对我说:“乐乐,去把弟弟们叫来,要给大伯磕头了。”

我铆足了劲大喊:“不不,为为,快来爸爸这边。”

我得意地朝爸爸转过头,想听他夸奖我。却只见他掏出一张纸,和一个打火机。他把纸点燃,嘴里嘀嘀咕咕的,听不太清楚说了什么,隐隐约约像听见他说什么“救弟弟是有所为,救弟弟何乐不为”。

弟弟们跑了过来,我望着何不何为,不知道是不是我们惹爸爸生气了。要不然怎么会提到我和弟弟。爸爸的姿势改坐为跪,他就那么拿着那张燃烧中的纸,眼睛盯着,眼角似乎还有泪水。纸已然烧完,爸爸继续盯着眼前那块石板,许久,带着哭腔,撕心裂肺,从嘴里蹦出一句“哥------!”

(最好的文字当属无为,沉淀安稳的说故事,让其间自生出因果循环,即成照应现实和人性的世界。兄弟两代的恩情纠葛,牺牲和忏疚之间,虽然时代情境和人物交集还能更为饱满,不过情节斗榫合缝,明白书写的有为,就是伺机释放潜藏的张力,产生让人动容的人间条件。)

俐敏:故事2



偷听女人说故事

我喜欢听故事,但我不喜欢你说给我听。我喜欢你说给她听。

1.PMS的女生

这女生年纪不大,充满18岁少女的活力。一字型露肩上衣修饰了锁骨,高腰牛仔裤也让腿显长,看样子是个时尚达人。在咖啡厅与男友约会,但她对男友却忽冷忽热,一下子很兴奋的说着朋友圈子的八卦,另一下子又发大小姐脾气。一眼看去,她好像是在自导自演一出戏,男友只是配角罢了。很开心地说着某某人的是非,男友明显不太感兴趣,但也得义务聆听。男友回复时被她骂,说他不支持她的看法;不说话又被她讲,说自己在对空气说话。我真是受不了那女人,但这应该是月经前的征兆,可怜了她的男朋友。不过她要的其实是那多么一点点的爱与关心。反过来想,自己好像也是这样吧?

2.成熟的女人

女人的脸上已没有青涩的味道,但红色唇印却带出了十分的女人味。她的皮肤透亮,即使没有年轻少女的弹性,但也还紧实,一看就知道是细心保养过的。红色连身裙、三寸高跟鞋、香奈儿名牌包,展现出一个成熟的女强人。午后咖啡闲聊,与女朋友谈保养,谈减肥,谈夏季香奈儿的新包包,谈要不要换Iphone 7。无聊的话题背后体现了成功女性的自强与高傲。她完全展现了女性成功的一面,打翻了传统对女人的印象。不再为琐碎繁杂的话题有任何的兴趣,切身的是切实际的事物。她要的其实只是骄傲的权利和羡慕的眼光。十年后,我也是这样吗?

3.更年期的妇女

这妇女看似五六十岁,脸上的细纹很明显地从眼角散出。她穿着的风格特别,大粉红色系的衣着宣布了她的到来。她步伐缓慢,稍有一拐一拐的举动。嬉皮笑脸,看似友善也十分亲切。她说了一口流利的英文,手提一本英语小说。看到周围其他的人也都热情的打招呼,甚至拥抱。她是贵妇吗?是退休了吗?孙子或孩子都长大了吧?来这里打发时间?我非常疑惑。一名女孩走过,妇女的奇特的穿着勾起了女孩的好奇心,主动要与妇女谈话。妇女十分友善,面带笑意,邀请了女孩坐下。两个陌生的女人的交谈却像是朋友间的诉苦。妇女其实一点都不富有,是被公司裁退了,没有孩子。妇女十分珍惜与女孩这短暂的谈话,她一直焦虑地告诉女孩,如果哪一天她忘记了女孩,希望女孩不要怪她。她的焦虑与举止不是很正常的表现。这应该是受到岁月的摧残和更年期的现象吧。妇女要的是爱戴,是有人听她说出心里的寂寞。不过,女人都必须经过这个过程吗?

女人的故事要听女人说。女人的故事要听其他女人说。从女生到妇女,我看见了自己的身影,又仿佛看见了未来的自己。在一旁观看,我看到了女人的故事,听到了女人的心声,与女人们有所共鸣。

我喜欢听故事,特别是女人说女人的故事。

(听/说故事的构思大有意趣,可惜文字取道捷径,叙述的可能性未能发挥,而且更多的是眉目动作的描述,书写的动机必须完满,主题应是孤单的『我』,以偷听故事作为存在感的依据。)

Saturday, November 19, 2016

子娥:故事2



最后的午时三刻

杨五是这县的第一刽子手。

杨五之所以当上侩子手是有段渊源的。廿九年前的某个夜晚,一群土匪洗劫了整座村庄,所幸杨五那时去了偏远的茅厕,故而逃过一劫。他的师傅正巧途经此村,瞧他命硬又看他身子骨不错,便收他为徒。如此一来,杨五既可以继承他的衣钵,又能给他送终。师傅离世后,早已出师的杨五就成了这县的第一侩子手。这十八年来的死囚全是杨五断送的,而今日更是杨五执刀的最后一天。

杨五早晨一醒来,先是到屋外观天气。一般来说,天阴下雨不行刑。今日天晴,看来免不了要执刀。简单地梳洗、用过朝食后,杨五取出裹在粗布里的鬼头刀,持着大刀到院子里磨去。杨五鬼头刀的刀柄处雕有一鬼头,背厚面宽,微微弯曲的刀刃无比锋利,越往刀尖越是细。这刀自杨五拜师学艺就跟着他,如今刀下亡魂已九十有六。杨五之所以这么清楚自己砍了多少颗头颅,是因为师傅的那句话「杀人过百,断子绝孙」。他可不想步上师傅的后尘,像师傅那样砍了不下二百人,最终无子无孙。待今日午时三刻一过,他便要封刀了。在那之前,他必须开始着手准备。

每次临近行刑日,杨五会时不时地磨刀、练刀。他很是看重这两件事,欲将刀磨得光可鉴人,做到劚玉如泥,下刀则眼乖手疾,干脆利落,以图一刀头落,减轻死囚的罪受。想当初为了第一刀,他可是跟着师傅苦学十几年。起先,他必须学习控制力度,用这厚重的鬼头刀将豆腐切成薄片。后来,他白日砍冬瓜,夜晚砍香头。砍冬瓜前,先是在冬瓜上画横线,才往横线砍去,落刀处与横线必须毫厘不差。砍香头时,则对准火头砍去,务必不偏不倚地砍下火头。师傅还特地传授他,断皮断肉和断肉留皮的刀法。行刑之日,他也会跟着师傅去刑场熟悉动作流程。除此,由于猴子和人的颈子结构相似,他就托人给他找了只猴子来养,平日就摩挲猴脖子作练习。他也经常走在别人后头,仔细端详藏于颈子里的颈椎,以用于准确判断犯人的颈椎,方能对准颈椎的骨缝间砍下。所以说砍头并非粗活儿,而是一门匠活儿,没几把刷子是混不下去的。

就在杨五磨刀忆事的当儿,一阵敲门声响起。一老妇和一小伙子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便窥见杨五坐在院中磨刀。在他们看来,杨五一副凶相,黝黑方脸,浓眉下一双摄人魂魄的眼眸,大鼻阔嘴。光着上身的杨五,此刻看起来更是肩膀宽阔,虎背熊腰,加上那八尺长的个儿,仿若人间阎罗。杨五抬起头往门外一瞟,那二人不禁打了几个寒噤,无奈有事拜托,只得战战兢兢地进门说去。得了杨五的应允,两人赶忙留下谢礼便匆匆离开。

杨五其实很矛盾,他想结交朋友,却又不敢与人有太深的交情。他心里也清楚,县里的人不敢接近他,无事不会上门寻他,惟恐沾到他身上的晦气。因此,前来找他的只有三种:刑部送来处决死囚的行刑令。要不就是托他沾人血,用以入药或给玉器上色,最常见的是拿馒头沾血,听闻可医治痨病,没病也可用来补身。再不就是像先前那两人,不忍家人身首异处,请他留下一层皮,使之皮肉相连,留个全尸。这活儿最是难办,既要看似人头落地,实则断筋留皮,却又不可使监斩官看出半点儿端倪,所以十分考究刀法,还好师傅早已将这门功夫传授给他。这些请求他多数会应承,既能了结他人的心愿,又能赚取些银两。毕竟一年下来,他执刀的日子不多,一般只在立秋后冬至前,而且逢初一、十五、初八、十八、二十八,以及斋日和各种节日是不行刑的。因此,额外的谢礼他并不推辞。

眼看时辰差不多了,杨五开始收拾,穿上大红衣裳,烧了炷香,拎起前几日整理好的包袱,提起鬼头刀前赴法场。刑场设于西郊的闹市中,那儿有一处空地,正中央用于斩首,西面那端则是监斩棚,左右两边还烧着带香气的木块。杨五走进监斩棚,立于棚下饮了一碗酒,等着正在押送途中的犯人。此时,已有不少百姓聚集起来,其中靠后的大多踮起脚尖,有些甚至站上桌椅,只为将即将发生的砍头光景尽收眼底,亲眼观赏杨五的砍人绝活儿。

杨五环顾空旷的刑场中央,回想起他初次斩首的情形。当时要处决三名死囚,法场上为他添置了三个木墩,由北向南排列,多亏那些木墩垫起死囚的颈子,使尚无经验的他顺利砍下头颅。即使练习多年,真正要砍下第一刀时,杨五还是迟疑了一小会儿,才鼓足勇气,用上平日切冬瓜砍香火、摸猴子观颈子练成的本事,为他的鬼头刀献上首个亡魂。但行刑后,杨五常忆起午时三刻的景况,入寝时总是噩梦连连。杨五这才真正体会到刽子手的艰辛苦楚。除了出师前的勤学苦练,还要面对处决后的内心煎熬。本以为会逐渐习惯,却是越发厌倦,如今也不过是看在那丰厚的砍头赏和谢礼的份上。直到五个月前,他才决意请辞刽子手这份活儿。那时,他突然接到刑部的行刑令,死囚被判以斩立决。那也是他当刽子手十八年来,砍下最多头颅的一天。其实,行刑的前几天,那群死囚的正义之事他也略有耳闻。然而无论犯人是好是坏、有无冤屈,他都必须做好自己侩子手的本分,亲手砍下他们的脑袋。也是经过此事,他才有了请辞的决心。待过了今儿的午时三刻,他便能功成身退。

在百姓的喧嚣声中,一群官兵押着三名犯人出现。官兵大声嚷喝着围观百姓,使他们让出一条通道。行至刑场前,几名官兵将犯人从囚车上押到刑场中间,架成跪姿,反绑着。很快的,死囚开始享用他们最后一顿酒饭,家属也悲啼着与之诀别。这时的死囚大多都咽不下饭菜,仅呷了些许酒水。在监斩官喝令退去酒饭、赶下家属后,杨五便伫立于死囚的后右侧。杨五的助手则抓着死囚的辫子,往前拉平,使犯人的颈子暴露出来。众人就这么候着监斩官的另一指令。此时此刻,远比砍头的那一刹那来得煎熬难耐。

三声追魂炮响起,午时三刻已到,监斩官立即下令。

『时辰已到,开始行刑。』

杨五拿掉插在死囚背上的犯由牌,两腿微张,呈马步姿势,举起鬼头刀,对准颈椎最细软的骨缝间,划出一道漂亮闪耀的弧线。众人纷纷遮住双眼,后又欲从指间的细缝探个究竟,却瞥见三颗人头均已落地。有颗人头已向前滚动,其他两颗则依着尸体,却都躺于血泊中。死囚的双眸此刻还在眨动,嘴唇也依然翕动着,仿佛在为主人抗议,持续了一小会儿才肯消停。百姓再一次目睹了这般光景,又察觉杨五的身上没溅到半点儿血渍,无不震撼于他的砍头本领。然而又有谁知晓,他为了减轻犯人的痛苦,勤学斩首诀窍,尽心磨利刀刃,众人却也只道他残忍狠毒。

不过片刻,原本热闹的刑场只残留下六个浅浅的圆坑,那是死囚先前跪地的痕迹,以及土上的血迹,活像数条红蛇蜿蜒爬动,逐渐蔓延开来。

人潮渐渐散去后,杨五才迈向县衙。一路上,他不回首看刑场,更不与他人攀谈。直至到了县衙,杨五跪下向知县请罪。知县则施以杖刑,为杨五打煞,以免死囚缠身。只有在这些仪式行尽后,杨五才会领取他的砍头赏,用之买些酒肉与差役分享。这天,杨五正式向知县请辞,便提起包袱和裹于布中的鬼头刀,大步缓慢地走向城门。

杨五要离开这儿,到没人认识他的地方过新的生活。他有种特别的感觉,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好似在期待着什么到来。杨五不经意地吹起欢快的哨儿,吹的什么曲子他也不晓得,只是随心而发。杨五的哨声引来了几个小娃儿,跟在他后边拍起小手,往日习惯走在后头的杨五也不在意,继续吹着他的口哨,踩着轻快的脚步离去。

杨五不再是刽子手,再也不是了。

(人生是最大的刑场,砍人头者即是宿命造化的手起刀落,历史题材的文字难为,此篇于时代的氛围或者人物的蹊跷,乃至叙述张力的驾驭,皆有精彩逼真的临摹,书写的匠意如刽子手般狠准利落,只是限于篇幅稍欠更深的蕴藉,不过格局的恢弘形态近乎完备。)

丽敏:故事2



找一个温柔的人

地铁从黑暗的隧道入站时,手机时间显示:5:17。

这是第一次在这一站下车。

她一半跟着人群走,一半跟着指示牌走,乘搭长长的扶梯升往出口。一阵潮湿的气味刮来,不知几时,外头竟下起了大雨。那座大厦就隔着一个有盖天桥,但在那雨中灰蒙蒙的,看不清。步上天桥,两旁和底下都是倾泻的雨水,她双手抱着自己,快步快步地走过。

大厦玻璃门滑开,她踏入一座宏伟壮观的建筑,停顿了一会儿。镇定,镇定一点。走进电梯,门关上是一片镜子,她笑了。镜子里的人穿着白色吊带衣,紧身牛仔裤,身材看起来是不错的。按了第十五楼,升起。手机时间显示:5:27。

电梯门一开,是一间很宽大,很漂亮的公司。灯光鲜明,桌子椅子整整齐齐,外面的雨水像丝绸一样滑下玻璃窗。她清了清嗓子,笑了。

“Hi! 我是来试镜的。五点半的那——”
“Ok ok,你先坐下填那个form。”

柜台的小姐眼睛直视电脑,挥手指着一叠表格,很没礼貌。她拿了一张,退到一张长长白白的沙发坐下。柜台后是一片玻璃墙,能看见正在工作的几个职员。一个留着胡渣绑着马尾的男人。 一个染着金发擦着红色指甲的女人。一个戴着白框眼镜穿着斑点上衣的,看不出……是男是女。三人在玻璃墙后窃窃私语的。搞不好其中一个可能就是个大导演。

她把表格填好,想不起柜台小姐是说填好了交上去,还是填好了就坐着等。柜台小姐眼睛依然盯着电脑屏幕,她不想再打扰,就坐在那里默背从网上学来的“三招教你顺利通过试镜”:

要保持eye contact,要记得笑,要提高声量。
一进门,就要像人物那样。
不可以假,要做自己。

手机时间显示:5:46。

公司后头一扇门打开,一个女生大笑走了出来。是一个很美丽的女生,穿着白色吊带衣紧身牛仔裤,身材很高挑。她假装低头继续填表格,这时有一个女人从房间里探出了头,面带笑容看着她颔首。她急忙把钢笔表格背包拎起来。

踏进一个阴暗的房间里,只有一处是亮的。两盏大白灯,一张白布镜,一个挺在三脚架上的录影机。女人轻轻地把门关上,空间一片寂静。

“没被雨淋湿吧?”

她摇了摇头。

“你看起来很年轻哦。Ok,那我们首先会录一个intro video。对着镜头介绍自己,说你的名字,年龄,还有兴趣。记得人物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所以尽量表现那一面,ok?”

她点了点头,瞧着女人的眼睛,忽然被一种平稳安详的感觉安抚。

女人把她带到灯光前,霎时有点亮,“我们会try out一些scenes ok?”
“嗯。”
“准备好了吗?”
“哦,其实……哦,没有没有,准备好了。”
女人笑了。
“可以的,不要怕。”
她走到了录影机后。
“One——”
要温柔可以的不要怕——
“Two——”
灯光原来可以亮得什么都看不见——
“Three!”
她想,如果自己是导演的话,角色其实不用找了,就给录影机后的这个女人。

*******

手机时间显示:6:38。

她从房间走了出来。

办公室里,那三人依然在玻璃墙后窃窃私语的。柜台后的人不知去了哪里,电脑屏幕亮着。长长白白的沙发上,坐着穿白色吊带衣紧身牛仔裤的女生。她走进电梯,按了第一楼,下降,再次穿过那宏伟壮观的建筑。大厦玻璃门滑开。

外头,不知几时雨停了。树枝地面被洗刷得干干净净的,空气清新,暖暖的阳光照耀着。

她在那里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始走向天桥。

(虽然书写也像掌镜,不过文字必须穿透形体,叙述仍有视觉的影迹,人物欠缺back story,似乎仅是记录了一场面试的过程,动作的陈述和表情的闪现,毕竟无从成就故事所要表达的情感和意义。)

欣怡:故事2



家人

阿东颤抖的双腿终于无法承受他那副如破布般的身体。他顺着墙跌坐在地,微微仰起下颚,阳光透过房子唯一的窗,稍微点亮了阴暗的一房式组屋,却也刺痛了他的双眼。他缓缓的闭上眼,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使他闻得胃里阵阵翻滚。可悲的是,这却是阿东再熟悉不过的味道了。他无意识的将后脑,有节奏的,狠狠往那冰冷的灰色墙撞上。他对痛并不陌生,只有习惯,阿爸每次回家讨钱时,有哪一次没有对他拳打脚踢?幸好阿妈再也不必承受这种折磨了。想到这里,他忍着嘴角传来的阵阵抽痛,挤出一抹欣慰的微笑。

“啊,时间到了,”他勉强托起还在微微颤抖的瘦弱身躯,随手拿了件在沙发上的长袖衣,瞄了一眼确定没有血迹后便赶紧穿上。经过再三的确认自己身上的伤口,大致已掩盖完成,他拿起桌上的几片牛奶面包,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然后一拐一拐的要给弟弟送去。

他熟练的穿过热闹喧哗的街道,来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入口。“弟弟,弟弟,出来了。”他的声音洪,对着寂静的小巷不断呼唤。也不顾行人道上人们的目光与议论,他拖着双腿,踏着有些笨重的步伐,慢慢的往小巷的内侧走去。与往常不同,今天的弟弟即使再三呼唤,也都还没出现。渐渐的,阿东加快了步伐。怀中的面包被压扁了,他的声音此刻参杂了急促与哀切。他左顾右盼,试图从路过的一堆杂物中,搜索出熟悉的小小身影。突然,他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呜呜声,马上加快脚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终于他见到弟弟了,小小的它虽然不停的颤抖着,可是却依旧努力的一拐一拐走向阿东。垂得低低的尾巴也在见到他那一刻,猛烈的摇晃着。那一刻,阿东眼眶红了起来,心里五味杂成。

从第一眼见到这只马尔济斯时,阿东从它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同样弱小也同样被遗弃,这违和感与寂寞使他当下把这只无依无靠的流浪狗当成了家人。“弟弟”是阿东给它取的名字,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意义。阿东一屁股坐在地上,爱怜的抚摸弟弟泛黄又打结的粗糙毛发。他将遮盖着弟弟眼睛的毛发往后拨,拿出紧握着的面包。弟弟两片,自己两片。

“今天又被那些野蛮的狗欺负了吗?”阿东哏着面包有些心疼的看着弟弟脚上的伤。
“我也是呢。刚才也被疯狗咬了!我们还真是难兄难弟啊!”他叹了一口气。
“不过他刚拿了一笔钱走,也许会过一段时间再回来。这些天应该会还蛮舒坦吧,”他轻拍着弟弟的头。
“你来我家养伤吧!过几天再把你送回来。可是你要乖乖的,要是给疯狗发现你在家,我们一定会被打死的!”他温柔的将弟弟抱在怀里,带着满满的期待回家。

这几天,有了弟弟的陪伴,阿东过得十分幸福。他终于了解到了,一个有人等着自己回家的家,是多么的温馨与美好。在他的心中,弟弟的地位无可取代,不是宠物,不是朋友,而是仅有的家人。他贪心的守着这渺小的幸福。几天,一个星期,变成了一个月。

这一天,如往常般,阿东下课后便冲回家。他愉快的将大门打开。从房里发出的浓浓酒气使他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冻住了。他慌乱的打开铁门,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着他。

他握在手上的钥匙掉了。
他机械的放下书包,有些迟疑地走向正躺着不动的弟弟。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轻轻地摇晃着弟弟。

毫无反应。

他加重了力度。

还是毫无反应。

“真是的,你怎么睡的那么死,等一下再叫你吧!”他喃喃自语道,露出勉强的微笑。接着,他警戒的望着正在一堆绿色的酒瓶中,呼呼大睡的疯狗。他小心翼翼的走向他,弯下身,捡起了两支倒落在地的喜加牌酒瓶。他将右边的手高高举起,狠狠的将酒瓶往疯狗的头上砸。疯狗发出大声的哀叫, 竟然是如此的悦耳。没有给它时间反击,他连续不停的将酒瓶往他的身上刺。终于,周围恢复以往的寂静。他做到了。剧烈的心跳告诉他这一切不是梦。

“弟弟,我杀了疯狗呢!”他兴高采烈的走向弟弟,抱起依旧毫无动静它,带它一起见证他的成就。

“这下没有人能欺负我们了!”他激动的不停吻着弟弟的脸颊然后疯狂的哈哈大笑。

弟弟泛黄的毛发染红一片,阿东暗忖:“啊脏了,我们一起去洗个热水澡,再来收拾。”口里哼着欢快的小曲,一拐一拐的脚步,留下了一道鲜红的足迹。

(人伦无情异于禽兽几希,反而是畜生具有共鸣,叙述还欠圆熟,洒狗血的描绘也过于用力,不过人物的情态逼真,照顾野狗的温柔,以及报复疯狗的暴戾,形成的对比极有震撼,用文字敲打出人性的扭曲变形,正是书写的目的。)

Friday, November 18, 2016

王莹:故事2



一盒零钱

厦门,不知是不是名字里占了“夏”字,气温总是比别处高上几度。我推着三十寸的大行李箱从北车站口走出,才几步,便感到汗流浃背。所幸车站外的出租车等候站从不缺等客的出租车,排上队后,前方的队伍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很快就轮到了我。

司机大叔下车帮我安置行李箱。我则迫不及待地钻入车后座,享受迎面而来的冷空气,一阵舒爽。司机大叔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挺健谈的样子。见我拿着那么大的行李箱,又是前往国际候机楼,便问我是不是留学生。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更是打开话匣子,围绕着留学与在外国生活的话题,活脱脱把我当成了海外留学生的代言人。

我一贯不擅长与人攀谈,尤其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语气中逐渐透露着不耐与敷衍,谈话时故意摆弄着手机。几次来回,他接收到我的暗示,大概是觉得自讨没趣了,便未再与我搭话。我乐得轻松,继续浏览手机里的聊天列表,时不时留意计程表上的金额,并且发现了计程表上方的小台子上放置的一个透明塑料盒。

盒子里头是一些硬币和纸币,面额都很小,摆放的也很随意,像是是顺手丢进去的。然而第一次见到有人在车子里摆放零钱,不禁好奇是否有什么讲究。可想起方才冷淡的态度,又不好意思发问,只好忍下好奇。

大概只是方便找零吧。我这么想着。

不知是第几个红灯,大叔停车后忽然冒出一句“造孽啊”。声音不大,但在出租车这样封闭的空间里,这般音量的轻叹完全能够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我疑惑地抬头,透过车前窗,隐约发现了异样。

在我们前头有一段距离辆的车子旁边,站了一个孩子。隔着好几辆车子,只能看出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剪着短发,仅凭红色的衣裤分辨不出男女。孩子在那辆车子边站了一小会儿,便快步移向下一辆车子,如此反复。

因为视线受阻,看不出那孩子在做什么。但随着孩子的靠近,随着她愈发清晰的身影,我的脑海里慢慢浮现出两个字:乞讨。

仿佛为了印证我的猜测,那孩子来到了出租车旁,晃过副驾驶座的车窗外,捧着一只生了锈的铁盒子,安安静静的立着。

那是一个短发的女孩,脸颊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不时会有汗珠从两鬓滴落,在沾染了尘埃的脸上划下明显痕迹。三十几度的高温,却穿着长袖长裤,既像运动服,又像秋冬时候的睡衣。而且衣服明显小了一号,抬起手时,袖口卡在手腕下的部位,露出一截被晒黑的皮肤。身上的衣服似乎被晒黑了一般,不再是鲜艳的红,想来替女孩挡了不少风尘。

大叔摇下车窗,从那一盒子的零钱中抽出一张,放到女孩的铁盒里。没有丝毫犹豫的动作,大叔彷佛早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两相对比,铁盒里的零钱竟还不如大叔那只塑料盒子里的多。但女孩不贪心,得了钱,便快步移往下一辆车子。从始至终没开口说一句话。
我的视线跟着女孩的身影向后,望着她一次一次的停顿,或有收获,或是失望,都不会停留太久。

直到红灯转绿,停下的车子再次前行。女孩将铁盒护在怀里,后背紧紧的贴着分割马路的护栏。小小的身体忍受着一辆又一辆的车子从她面前呼啸而过。大红色的衣服,再一次承受汽车尾气和尘埃的洗礼。

我收回视线,问:“您的零钱,就是为这个准备的吗?”

先前健谈的大叔却只以一声叹息回应。

过了好一会儿,大叔才告诉我,这样的孩子有很多。他们待在马路上,等着红灯车辆停歇的时候向车里的人行乞。有的人会给点钱,有的人当作没看见。今天这样的孩子算好的,遇上赖皮的,还会趴在车前头,不给钱就不让走。小孩子没注意到绿灯被车撞了的事件也发生过几起。

“就没人管管吗?”

“交警倒是想管,可都是孩子,怎么管啊。”大叔说完,又骂了一句造孽,骂那些孩子的父母太没良心了。

我笑了笑,望向那塑料盒里的零钱,没再说话。

如果连饭都吃不上了,良心也会变成一种奢侈品吧。他们需要的,是别人的良心。所以才有这一场豪赌,用孩童弱小的生命,赌驾驶者的怜悯。

(故事说来像是见闻记录,文字沉稳踏实,不过较是散文感触的笔法,少了叙述的意趣和况味,其实不妨以小孩的视角写出,在车水马龙之间的穿梭,书写该有的怜悯和关怀,让一个活在边陲夹缝的人物,倒映出城市的冷漠麻木。)

祖恩:故事2



爱的蛋糕

多点鲜草莓,少奶油,馨铃一边放上最后一颗草莓,一边在脑海里默念着订单的内容,最后一步便是用糖霜在蛋糕上写:“妈妈,生日快乐!”。接下来,她把蛋糕放进准备好的盒子里,然后到抽屉取出六根大的蜡烛。

对蛋糕熟悉的人,一眼就看得出馨铃是放了一百个心思才做出这个蛋糕的。她认为每个蛋糕,不论设计多简单或价格多便宜,都应该用心的做。因此,这个蛋糕和她这五年来做的上千个蛋糕一样,都是仔细聆听顾客要求后,才做出来的。有点莫名其妙的是,她这次似乎额外费心。另外,她在大卫出现的这一个星期以来,每当接到草莓蛋糕的订单,就会想到他。

那天,大卫一踏入“温馨蛋糕店”,馨铃就不禁多瞄他一眼。她的店面采用了摩登的木头设计,而大卫一身建筑工的制服,沾了不少泥沙。制服的亮橙色与店面的深棕色形成很大的对比。他的外表普通,没有特别高,可是那微微的笑,让她不小心多看了他两秒。他笑得很自然,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而眼睛也稍微眯了起来。

虽然他们交谈的时间不到五分钟,但却给馨铃留下深刻的印象。他十分亲切友善,让平时都很少话的馨铃,和他谈得舒服自在。大卫伸手交订金时,露出了他缺了两截的尾指。馨铃看了十分好奇,但出于尊重他的个人隐私,也没多问。

说快不快,今天就是大卫来领取蛋糕的日子。“温馨蛋糕店”面向外面的两个展示窗,各自摆放着两个色彩鲜艳的蛋糕。它们当中包括经典的巧克力蛋糕,以及她新创的豆花与雪糕蛋糕。整间店的桌面和地面都是用柚木制作,因为常打扫而让人眼前一亮。为了迎合这个主题,她将墙壁油成浅青色。这家店是她好不容易存钱租下来的,一开始是只有网店,后来小有名气了,才决定租下实体的空间。

铃!馨铃在门上挂的圣诞铃,声音特别响亮。是大卫。他和上一次一样,很友善地笑着。可是,他这次穿着便服,很普通的蓝色上衣和黑色运动裤。他的脚步比上一次轻快许多,应该是穿拖鞋的关系。奇怪,难道他今天没上班?

“今天特地向老板请了假,要给我妈庆生,”大卫似乎看出了馨铃眼中的疑惑,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解答了她。啊,她肯定又是盯得太明显了!馨铃别扭地扯了几下背后的围裙串,赶紧转移自己的视线。几秒的尴尬之后,她快步走到柜台后面的厨房,取出大卫订的草莓蛋糕。当她把蛋糕交给大卫时,无意中碰到了他的右手少了两截的尾指。

这时,馨铃仿佛被滚水烫到似的,马上把碰到大卫的手拿开。她好想躲进厨房,不再面对大卫。感觉上,她就好像揭开了他的疮疤。有一次,她在做蛋糕时,刚好看着她自己细长的手指,然后又回想到大卫的那根尾指。馨铃十分心疼那根尾指,觉得受伤时一定很痛。现在,她满脑子都只能想着,自己干了什么好事。她不停地向大卫道歉。

可笑的是,反而是大卫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没事的。尾指在多年前的工地意外受伤,现在只是偶尔抽痛,但是不小心碰到东西的时候是不会痛的。他也不介意人家注意到他异样的尾指。馨铃见大卫没有太在意,这才松了一口气。之后,他们开始谈蛋糕,发现彼此都对蛋糕感兴趣。一个特别爱做蛋糕,而另一个则特别爱吃,尤其喜欢尝试新口味。大卫知道她推出豆花与雪糕的新口味,马上就订了一个。虽然他薪水不高,有时得省吃俭用,但也不惜买蛋糕给亲友吃。

两人不知不觉谈了好久。后来,大卫有点不舍地说,自己该走了,不想让母亲久等。大卫才刚离开,馨铃又开始忙碌了。她除了完成圣诞节的装饰,也忙着满足雪花般订单的需求。疲劳之余,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也鲜少再想起大卫。

可是,他没有忘记馨铃。

在圣诞节前夕, 大卫意想不到地出现在“温馨蛋糕店”。馨铃听到铃声,走出来看是谁。见到大卫时,她刚开始反应不过来,后来却觉得心里有一股温暖,嘴角微微地往上扬。他还带了一个树桐蛋糕,表示想让馨铃尝尝他亲手做的第一个蛋糕。她一听,温暖的感觉从心头一直延展到手和脚,连手指和脚趾都变得更温暖了。

接着,她勺了一口树桐蛋糕,放到嘴里细细缓慢地品尝。吃在口里是冷冷的,可是吞到肚子里却觉得很舒服。虽然大卫的蛋糕口味远远不及馨铃的,可是此时,她却觉得这是她吃过最有口味的蛋糕。大卫见她那么久都不说话,手指不停地在桌面上弹动。他开始笑得有点勉强,还用手扫了扫本来很整齐的头发。

馨铃的回复让他整个人轻松许多。她说,这个蛋糕很到位,它很好,就像你对我一样好。要说出这句话,馨铃鼓起了她所有的勇气,也让鼓起勇气前来的大卫,不必失望而归。

(爱情嗜甜,所以糕点是春药,故事的口味典型,虽然奶油果肉皆有下足工本,但是就像调配混伴的手法,文字似乎还欠火候,人物是最重要的材料,书写少了此番形意,口舌很难尝出更为感动的滋味。)

锦嫣:故事2



某某老人的故事

曾经有一位没有记忆的某某老人。

某某人年龄大约七十,住在一个没名的小镇。

某某老人的家像博物馆一样,里面藏着好多东西。如果进去他的家里,有时会看不到某某老人的踪影。这是因为他古老的身体和他收藏的物品相似,分不出来。虽然他没有记忆,但某某老人最喜欢的东西是一本英文古书: A History on Chernobyl。每天早上,某某老人就像机器一样,吃一片面包,然后从他书桌上拿了那一本古老的书,把它放在大腿上就开始发愣。

某某老人大部分的时间就在发愣。

时不时翻起书来,但他不识里面的文字,他只是一直望着第五十一页的一位年轻的女人。某某老人每天心会想:“这个人,好美……”

某某老人在小镇里住了一辈子。往往,年轻人会来探访他,劝劝某某老人搬走。年轻人会对他说:“这个小镇不适合居住了, 你还是搬走吧,疗养院里有二十四小时照顾你的人,时时刻刻陪你聊天!”

但某某老人没有记忆,所以无法了解他们到底在说什么。某某老人就会笑着回答他们,“我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不适合住?世上没有一个人是需要二十四小时照顾的。”

说完,某某老人就会把门锁上。

年轻人都明白,没有记忆的某某老人,因为没有他们所想象的“过去”,而不能在生命里往前走,没有记忆的这个孤独的某某人,怎能和时间并肩同行呢?

一个没有记忆的人,整天也只能想着琐琐碎碎的事。
一个没有回忆的人,能算有过去吗?

有一天,某某老人就像往常一样从睡梦中苏醒。但今天眼睛张开时,感到头昏脑胀,不知怎么无缘无故的不舒服,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某某老人顿时像婴儿般嚎啕大哭。但不一会儿肚子便开始咕噜咕噜地叫,所以他就像往常的早晨一样,机器般的吃一片面包,然后从书桌上拿起同样的书,放在大腿上就开始发愣。但因为无法无视身体的不舒服,他便开始翻书,希望能分散自己的主意.

但今天,他翻开那一页之前,门外传来一阵喊叫声:“草莓果酱! 新鲜的草莓果酱!”。

某某老人很爱吃面包,心想果酱配面包一定很香,于是便打开了门。眼前站着一位老婆婆,听见声响回头一看,脸带笑容地说:“早上好!你想买新鲜的草莓果酱吗?是我亲手做的。”

某某老人看到这一幕,心里感到好不平衡,门也没关就转身回到沙发上发愣。

那位婆婆毫不犹豫地踏进某某老人家里。“哇!这里好多灰尘哦!你还好吗?怎么不理人家呀?”

某某老人回答:“我感觉好怪。不知到底怎么回事。”老婆婆好奇地望住他,“你在读什么书呀!”某某老人揉着脑袋,根本没留意老婆婆的一举一动。

他说:这是什么感觉呀,我的脑忽然想要画画!
她说:你的脑要画画?画什么?
他说:我的脑不会画画,但它很像在画一个脸!我也看不清楚。

老婆婆觉得这个人古里古怪的,但有一些些可爱。她把某某老人腿上的那本书抢走,翻开来,恍然大悟,“那是我耶!那是我二十六岁那年拍的照片!原来那位摄影师把当时的照片放在这本书里!

老婆婆四周望望,发现某某老人家里堆满了摄影机。

“你是摄影师吗?”

某某老人紧握着头回答她,“不知道。不记得。不知道。”。

她说,“你有失忆症?”

他回答,“不知道。不记得。不知道。”

老婆婆放下书,望着某某老人,静静的走到某某老人的身旁。

(地方志怪揉杂乡野奇谭,情节的雏形颇有伊索式的兴味,不过文字力不从心,凭空捏造的叙述,在重复之余也显得言不及义,故事不妨离奇,不过书写永远求真。)

Thursday, November 17, 2016

嘉怡:故事2



那年,自习室

芯抱着一大堆书本赶去小区的自习室,坐在同样的位置,把高考课本、作业、练习册洒在桌上,阳光透过窗户温暖的照在她黝黑的发丝。今天自习室人不多,可能是刚到慵懒的午后时刻,大家都去刷屏偷懒了。

一个男生走进来,戴着连衣帽,黑色的,酷酷的,专注听着耳机。鸦雀无声的自习室传来耳机中“吱吱”混杂的摇滚声。

“请问这是你写的吗?”,男生突然举着小纸条问芯。

芯侧过身一看,好像是一条情书,不知道谁写的,她不禁笑了,心想这年头还真有女生给男生写情书的,就不经意地说:“我也不知道是谁。”

自此之后,那个男生每次来自习室都主动坐在芯旁边,有事没事就对她微笑一下,甚至有时还主动请教题目。芯心里有些慌了,暗想这下惨了,他肯定认为是我给他写的情书,当时根本自习室就没人啊,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过了几个月,同在一屋檐下一起复习,芯也知道了这个男生叫尚志。有时在学业上相互帮助,眉来眼去的,芯渐渐对尚志产生了情愫,觉得两人就像“小情侣”,当然,只是他俩之间的秘密,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父母也不会同意。尚志是个初中生,而芯是个高中生,一个预备中考,一个预备高考。芯从没有把他当弟弟看待,因为尚志看起来比她成熟。每次两人对视时,芯都心跳加速,眼睛不好意思继续注视着他。

尚志文质彬彬,五官棱角分明,浓密的眉毛,那深邃的眼眸,英挺的鼻梁,散发着性感的魅力。芯总是帮助他多一些,甚至花自己复习高考的一部分时间给了尚志。芯有时就像一个老师,循循善诱,真心期盼尚志也能考到理想的高中。每次耐心地看着他,给他解题,等他再重新按着计算机按钮,改正错误时,芯总是忍不住多看他几眼,那下巴上没剃干净的胡渣。当他问问题时,芯会偷偷看着他喉结的摆动,那沙哑的声音充满了雄性。学习的压力已经转换成一种推动力,陪伴彼此走过会考。

一起的冲刺,鼓励,熬夜到凌晨的5个月很快就过了,自习室现在门可罗雀,来的都是些吹空调,打游戏,看漫画的闲客小青年。芯拿着文学书籍,迈着小步走进自习室,撩起轻飘飘的裙角,坐在熟悉的位置,但隔座是空的。温暖的阳光照在了秀发及腰的芯身上,但阳光的另一半却照在芯旁边硬邦邦的木质桌椅上。

接下来的每一天,芯都会去那里,同一时间,同一位置,但始终是一个人。天空是灰暗的,心里是空洞的,桌子是冰冷的,夜晚是漆黑的,窗前是寂寞的。“难道我们就停在了高考吗?你是在利用我吗?”芯不禁潸然泪下。

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的过去,芯搬家了,随父母的工作去到很远的地方。临走前,她没有再去那个自习室,也没有带走高中的任何一本书。

一页一页的书匆匆地翻过,笔记画满了,伴随着芯度过漫长的大学四年。在学生卡快要终结时,芯也忙着去图书馆还书,准备毕业典礼的事项。叮叮当当的书本掉进了还书箱,芯赶着去领取毕业礼服,就在她快步下图书馆楼梯的时候,却邂逅了擦肩而过的尚志。

“芯!”
“尚志?” 芯停下步伐,芯张开诧异的嘴巴,万分惊讶,几乎认不出尚志。

尚志皮肤晒得比以前更黑,笔直的身躯,肌肉也更加丰满了。而尚志凝视着芯,原本的长发披肩换成了干净利索的短发,刘海整齐划一,那粉嘟嘟的小脸蛋和一副黑色镜框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我刚上大一,当兵回来。”
“我快要毕业了”
“你读什么学系?”
“工程。”
“和你一样。”
“还需要我给你补习吗?”
“当然。”
“这次可要收费哦。”

芯看着尚志闪亮的眼睛,不禁想起自己心中对他产生的那份情愫,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自习室,尘封已久的记忆又在瞬间开启。

“芯,你好吗?”尚志兴奋地一把抓起芯的手。

芯不禁脸上一阵发烫通红,凝视着他却感伤起来,心中一直有一个未打开的心结,为什么他当年不辞而别,无数次想过各种原因,希望自己不去生他的气,终究心中无法释怀那时的情景。

“还好。”芯悠悠地回答,却心中七上八下想着的却是尚志曾经是否对她有过心思,或者尚志仅仅就是个调皮,爱问问题,还没情窦初开的男孩。

两个人静静站在楼梯上傻笑,有着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上来。

(那些年大家都活在一出校园青春剧,久别重逢的滥觞永远不变,文字错别颇多,不过好在委婉平淡,画面氛围皆有经营,不过长不大的男孩女孩,毕竟不是书写最需要的关怀。)

Wednesday, November 16, 2016

嘉慧:故事2



穿球鞋的女人

这个初秋的夜晚,倩一因为加班的关系,错过了最后一班车。空了好久的胃在抗议了,倩决定在街边买些小吃祭一祭五脏庙,再步行回家。

倩拐进了一条商场街道,眼前映入的是琳琅满目的名牌商店和酒吧。入夜以后,人群窜动,一副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倩走着走着,不由自主地停在了SAINT LAURENT的橱窗前。商店早已结束了营业,橱窗里的灯却仍开着,照耀着三双最新款式的高跟鞋。倩的目光先是被高跟鞋吸引,后来透过了橱窗,停驻在店里头空无一人的全身镜。

她的眼里映出一个20岁少女的身影,随意扎起的马尾把少女仍带着少许婴儿肥的清秀面容袒露在外。只见少女生疏地在为自己套上一双经典款式的高跟鞋,正小心翼翼地走向前方的镜子。高跟鞋把裸露在外的脚踝衬得格外细致,一路从纤细的腿延伸至臀部柔美的弧,呈现出玲珑诱人的曲线,少女红着的脸对着镜子绽放出一个满足的笑容。

橱窗此时倒映出一个憔悴的女人。倩悲哀地发现那顶着一头披散的发、晕开的眼妆,有点狼狈的女人正是她自己。倩垂下眼,却不巧碰上自己脚上的三寸高跟,心里升起一股厌恶。鞋子与脚背上的肌肤因长时间的磨擦,留下一个个粉红色的水泡疤痕,还有粗厚的茧。再加上今天跑偏整个公司,反复协调的日程,让原本就已经伤痕累累的双足,愈发疼得发肿。倩坐到一旁的长凳上,打算为今天新增的伤贴上胶布。

脱下高跟的脚一触及冰凉的地面,疼痛便舒缓了许多。倩的脚趾严重外翻,一旁的高跟鞋却仍高傲地维持着完美的站立姿态,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好似在嘲讽倩在工作上的无能。从脚尖传来的刺骨痛楚是教倩难以忍受的,但是为了保持专业的形象,她不得不踩着越来越高的高跟进出职场。倩从包里取出一块胶布,熟练地拆开,往脚上贴。

“小姐,或许你需要一双舒适的鞋。”长凳的另一端坐着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他身穿白色长袖上衣,搭配浅灰色卡其裤,正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脱下高跟鞋的倩。

倩瞥了男人一眼,自顾自地贴着胶布,并不打算搭话。眼角的男人动了起来,然后一团黑影遮去了倩头上的照明。倩停下手上的动作,烦躁地往上一看,对上了一副黑框眼镜,和一双诚恳而温柔的眼。倩整个人愣在那儿,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见男人在倩面前蹲了下来,把不知什么时候脱下的鞋放到倩的脚边,说道:“别委屈了自己的脚,穿我的鞋吧。”男人向倩微微一笑后,便重新站起,赤着双脚转身离开。

倩看着男人赤着的脚走得越来越远,待回过神来要拒绝时,男人早已不见踪影。看着脚边的一双Tom shoes,倩禁不住好奇,轻轻把脚伸进明显大号的鞋子里。鞋子大得让倩几乎可以在脚后跟塞下一个拳头,让倩想起小时候偷穿妈妈高跟鞋,也是这样一副小脚套大鞋的可笑模样。倩的嘴角不禁上扬,觉得男人的举动有些温暖。

男人的背影一直没有换季,当SAINT LAURENT的橱窗内摆上了新一款的怀旧高跟鞋,倩下班后一踏上那条热闹的街,便被充满圣诞氛围的橱窗设计吸引了去。倩今天穿了件舒适的米色衬衫搭配黑色西裤,头上扎了个小巧的马尾,正是24岁的她该有的模样。脚上的一双白色球鞋,让她的整体造型多了份率性。

“小姐,这双鞋子很适合你。”一把低沉的嗓音在身旁响起。

倩回过头的瞬间,所有的话顿时卡在了喉间。眼前男人的模样尽管有点陌生,但那副黑框眼镜,却和倩记忆中的身影重叠了。眼镜框下,是一对内双的眼,此时此刻的眼神,竟比倩任何一次的设想都要温柔。倩觉得,在包里躺了快一星期的男装鞋好像突然变重了。

“这次,我想我不需要再赤脚了。”男人一手插在口袋里,向倩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还不忘用眼角斜睨倩脚上的白色球鞋,以示调侃。倩想起那个赤脚离去的背影,有点尴尬,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她悄悄往上一瞥,与男人的眼神对个正着。两人顿时笑了起来,打破了原先的沉默。倩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面对着眼前微笑的男人,说道:“先生,为了一双合适的鞋子,我已经等了太久了。”

“那么,或许你现在需要一杯咖啡?”男人说完后,好似有点不知所措地饶了饶头,微笑着观察倩的反应。俩人相互凝视的眼里,街灯跳动,照亮了彼此的脸庞。穿着白球鞋的女人与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手挽着手走进了一家咖啡厅,预备为这来临的冬天预留一杯暖意。

(文字就是那一双最舒服的鞋,才能让书写走得更远,在一个爱情如商品快速替换的季节,感动和怀念也可能只是暂时的款式,不过在恋人恋物的幽微中,正如故事里男女的邂逅,只要骚到人性脚板的痒处,就永远不会退潮流。)

觉心:故事2



无能为力

一群来看热闹的群众站在县衙外,等待着今日的重头戏。据说今日午时全县最有权与钱的王老爷将要控诉自己的儿子,而至于是关于什么,每个人心里略知一二。

午时一到,两辆马车停在了县衙门外,分别坐了王老爷与儿子,和他们各自请的讼师。群众瞬间安静了下来。县令也出来迎接今日的案子。一些敬礼仪式后,开始进入了审案的阶段。

“所谓不孝者三,不娶无子,绝先祖祀,第三不孝也。大人,王老爷之子如今已三十有五,却迟迟不肯娶妻生子,没有子嗣继承祖祀,视为不孝。” 王老爷的讼师辩道。

“这三十多年来,除了结婚这事,其它都对父亲百依百顺,继承家业并发扬光大。还请大人明鉴。” 儿子的讼师请求道。

县令看着堂下的男子问:“为何至今不娶无子?”

男子之所以常年不娶妻是因为他对女人没有任何感觉可言,他不想为了敷衍父亲和众人,欺骗女方的感情,更不想欺骗自己的内心,便一心要独守终老,没想到却引来父亲的控诉与众人的鄙视。他曾多次想坦白,望世人能理解,却深知不可以,只好以沉默反抗这个社会强压给他的压力。

县令见他迟迟未答,心情不悦,直接下判:“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王老爷之子因不愿娶妻生子,有愧于王家列祖列宗,杖责三十,并须在一个月内完成婚事。”

群众纷纷叫好。王老爷的嘴角也微微上翘。

男子跪在地上,苦忍着一阵又一阵的疼痛,但肉体的痛却远远比不上心里的痛。他能接受惩罚,却唯独娶妻这事他不肯能妥协。于是,在受完杖责后,他用全身仅剩的力气,把头撞向了地面,鲜热的血溢出额头,滴落在冷冰冰的木板,离开了这人世。

百年轮转,天地之间,命运之网,冥冥交织。

男子站在十字路口中央,望着天空,却只能看到世人唾弃他的样子。

男子自小就不是读书的料。国小时,他成天不写作业,成绩跟不上,父母和老师怎么劝都无效。同学理所当然也不愿意和他交友,渐渐疏远他。那时的男孩开始怀疑这样的环境,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些同学明明和他一样不爱读书,他们却还要逼着自己读下去。

“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读书?” 那时的男孩不停地反问自己。

于是,到了本该上中学的年纪,男子却离家出走,不想再继续求学。父母虽伤心欲绝,但也无可奈何,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二儿子身上。出走后的男子无学历无文凭无背景,当然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只能做一些打杂的,三餐温饱与住宿都成了问题。但那时的男子至少还怀抱希望,相信这种苦日子很快就会过去的。

然而现实往往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

五年前,他在应聘工作的时候还会有些老板会以为他是个苦命的孩子,从小就要打工填补家用,因此决定受用他,对他的态度虽是怜悯的,但至少让男子还感受到那么一点点温暖。五年后,男子找的工作还是一样,不是清洁工就是搬运工,但受到的对待变得极其恶劣。

在街边扫地时,路过的人群都会对他指指点点,大人会告诉小孩长大不要像他一样,小孩就会告诉其他小孩自己长大后绝对不会是和他一个样。就算在工厂里,和他同职位,但比他更年老的员工也会不停地指责他,说他自食其果,谁叫他年纪轻轻却不肯读书,说他是个废人,是这个社会的残渣。

男子为了弥补自己的不读书已经做了很多同龄孩子都不肯做的苦工,他以为自己已经非常努力,可他发现自己不管再怎么努力,工资不可能上升,换来的也只是更多嘲笑与谩骂。

男子知道这个社会已经容不下他了。

他的思绪突然被无数不间断的喇叭声扯断,红绿灯在他不知不觉中早已变成了红灯,司机们都用不耐烦的眼神看着他。男子再也不能自已,往前飞奔,用自己脆弱柔嫩的身躯,撞向了一辆钢铁般硬的车,结束了今生的生命。

笑谈为何,数百年后,命运之网,无情再度。

在这个基因编码的世界中,政府联合科学家们,对每一个刚刚产生的胚胎进行分析、改造。除了把有疾病和暴力倾向的基因删除之外,也为每个胚胎输入了属于他们的能力。例如国家如果需要多一点数学天才,科学家们就会为更多胚胎输入数学基因,好让他们为国贡献。

因此在这样的管制下,人的命运基本从一出生就早已被决定过,这也是为了加快文明的发展,是人力资源的最好运用。这个社会下的人们对这种管制不但从来没有任何疑问,反而欣然接受,因为大家从小就被定向发展,不但拥有一技之长,而且再也不用规划未来。

但无论怎样所谓美好的世界,总会有那么一个男子,不愿意走那早已铺给他的路。科学家给他的设置为一名电脑工程师,虽然男子从一生出就对编码等了如指掌,但他对电脑工程没有半点兴趣,他不想每天都对着电脑打着一些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的字码。男子感兴趣的反而是能让他心情澎湃的摇滚乐。

于是,男子默默地离开电脑编码界,在家里闭关慢慢研究他所喜欢的摇滚乐,从与生俱来就会编码的天才,一天一天努力蜕变成会在谱上画着跳动的符号的音乐人。沉没了三年后,男子再度踏入社会,想尝试进入音乐圈。

在一场高科技的视屏交流中,音乐总监听了男子创作的音乐后,觉得还不错,便去翻了翻他的资料。然而,男子最后收到的答复是:抱歉。

“为什么?” 男子不服气地问音乐总监。
“你不属于这个圈子。” 总监冷冷地说。
“可我明明写的很好。” 男子反驳道。
“政府说过了,每个活在这个社会上的人都是国家的利用品。你的宿命不是音乐。” 总监不再留给男子任何反驳的机会,切断了联系。

此时的男子落泪了,累了,真的累了。他没那么多勇气,没那么多力气了,不想再坚持,不想再反抗了。就这样,男子乖乖地回归原来的日子,过着属于他这辈子的宿命。没有人骂他了,也没有人嘲笑他了,但他永远都不会快乐了。

从古至今,或许我们人类一但诞生在这世界上,本就没有选择。若想要与社会规则背道而驰,就要准备孤军作战,准备接受来自世人的谩骂与嘲讽,准备接受巨大的压力,更要准备愿望随时破灭的那一瞬间。

(三世轮回不脱宿命苦海,故事横越古今未来,说教警世的成分略重,但是文字出入寓言三界,片段闪现之中却也不缺趣味,书写正是要展现,命运注定以外的可能性,以及当中反抗或者妥协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