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April 27, 2018
静文:故事2
记忆
“谢…谢。”
阿发抬起头,以颤动的口吻道谢,后个尾音淹没在疼痛中。沉浸在手机世界里的陌生人,还是存有一丝温暖的。
非繁忙时段等候地铁列车的时间比较久,车厢比较拥挤。阿发好不容易挤入博爱座前抓了个手把。
行驶的速度比平时快,让拥挤的车厢异常地摇晃。乘客们无法控制地心引力,左右摆动身体,试图保持平衡。顶着个啤酒肚腩的重量,阿发要保持平衡更是力不从心。
不停的摇晃,引出了膝盖传送的阵阵不适。从膝盖向脑神经发出的信号,如触电般。
是关节炎在作祟。阿发望了望满座的车厢,有些落寞。
坐在博爱座上打游戏的年轻人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打了一场胜利仰头舒展颈椎,对着面前摇摇欲坠的定时炸弹,一脸恐惧。
“Uncle,这位子给你坐!”
他坐下,收起头上已褪色的棕色防晒球帽,散落了他这岁月多余的沧桑。头发稀薄,白发与黑发参杂,白发较为出众。
可能是因为思虑过多,近来那些夜里发芽了。
应该还是抗拒面对自已在未来里的样子,失眠了。
他神经紧绷的大脑得到了缓冲,透过渐进多焦点眼镜看万花筒般进进出出乘客的穿搭,目迷五色。
紧握在手心的球帽,是他要送给女儿的礼物。仅有中学学历,语言能力又差,使他在求职的路上跌跌撞撞。他唾弃这迷茫的生活,依靠着酒精暂时的销魂,得过且过。女儿从懂事以来,生活几乎剩下洗衣、打工、读书。她睡梦中脱口而出的埋怨,一语惊醒梦中人,让他愧疚不已。送那球帽应该是想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
成群的乘客在转换站下车,像飘散的雾,眼前朦胧消失了。
他缓缓地从背包里拿出水瓶,喝几口水。有时候,他怀疑喝下的是生命的希望,还是生理的需求。
放回的水瓶,卡在女儿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
翻开笔记本,落在书签标记的,已泛黄的两年前那页,被填满的五月份日历。
他与她相处的时间其实不多,都只是几句寒暄,最久也是那最后一次一起共进晚餐,在餐厅里吃一顿好吃的。他刚升职做施工监督,薪水涨了,想好好弥补她。她恰好难得有一天的休假。她只点了份扬州炒饭,因为能吃饱肚子又不是很贵。他有些心疼,接连点了多几道菜。他好久没有仔细的看看她。坐在眼前这消瘦的十八岁少女,正值青春期,脸上却少了该有的纯真,多了份忧愁、成熟、生活的疲惫。在无言中,两个孤单的人感受到了陌生又熟悉的陪伴。
他好想把她记录下来,记录在她的笔记本里。
列车玻璃窗外的光影奔驶,像坐在时光机里,以十倍的快速倒带回放着记忆。要不是那场车祸,他现在可以给她更好的生活。或许那场车祸,是给予她的解脱。
母指和食指间握紧着笔,手腕克制着车厢的抖动,他写写停停。
她最喜欢粉色。因为她的背包、文具盒、文具、T恤,大部分都是粉色的。
她最爱听苏打绿的歌。因为她的记事本里写满了它专辑的歌词。
她最爱烹饪。因为她剪报收藏了满满四个文件夹的食谱,还分类方便容易、生病养生、和经济实惠。
她… …
笔尖一再停留在纸上,无奈墨水的放肆,晕开在泛黄空白的白纸上,形成挣扎的痕迹。时间与速度的赛跑,终究会把记忆抹剩残碎。越用力想起那些碎片,越无法记得。他害怕忘掉心里的那份亏欠,失去自已活下去的意义。
下一站就到站了。
他写了两遍家的地址,撕下一个,不缓不慢地把撕皱的纸张折小,放进衬衫胸前的口袋里。
(老人回家的路,颠簸出记忆的零碎零星,故事的悬念和情绪,开头还有不错的布置,但是叙述的调度和描绘的点面,后来却也如同一列摇晃的地铁,读来像是丧女追念的情节,也像是衰老遗忘的症状,跌跌撞撞的人世,固然是书写的目的,不过文字的重心,必须能够平稳紧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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