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
阿星看着洗手台上那瓶格格不入粉色药剂,仔细端详着它的包装。紧贴瓶身的透明塑料紧紧包裹着一张黄色的纸条,上面粗糙地印刷着一连串粗体白字:轻松告别所有口腔问题。
阿星挪动舌头抵向那颗口腔深处的尖齿,酸痛感其实并没有那么糟。有的时候他甚至觉得,如果就这样放任它源源不断地分泌疼痛,或许可以使自己空白的脑袋被思绪填满。阿星抬头望向镜中摇摇欲坠的自己,暗沉的眼周和嘴角似乎无法坚持多一个清醒的夜晚。于是阿星沿着坑坑洼洼的虚线,撕开包裹紧密的塑料纸,那张黄色的纸条卷起翻滚着,轻飘飘地跌落在水池中。
阿星知道自己没有语言天赋,毕竟从小就是孤身一人。父亲和母亲像手工课剪出的空白不规则图形,只存在于抄写课文时,纸张上歪歪扭扭的几个铅笔字之中。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阿星脑袋里一直是一望无际的白色,连带着张嘴吐出来的也只有沉默的空气。
眼前身穿衬衫的女人嘴巴一张一合,词汇模糊不清地粘合在一起钻入阿星的耳中却并未作多停留。然后阿星的上下嘴唇分开,舌尖在口中快速转换方位,两排牙齿轻轻碰撞,回应着女人轻皱的眉心和殷切的眼睛。阿星想她应该已经完全了解了自己,还是应该说完全了解了那瓶粉色液体?
这对阿星来说没区别,他相信对她来说也一样。和他在某个辗转反侧的夜晚里幻想过的那样,阿星吞进漱口水再吐出那些无需思考就能蹦出的音节,得偿所愿地进入了那个社团、那家公司、那些人的内心深处。
阿星看着洗手台上那瓶格格不入的粉色药剂,密密麻麻的黑色条文早已晕开脱落,瓶中的液体也逐渐见底。镜中的男人滑稽地鼓起脸颊调动口腔内的空气,稍感浓稠的液体在嘴中转动,浸泡他的每一颗牙齿,洗刷他的每一分早已不存在的痛楚。他瞥见洗手台角落的那张黄色纸条,色彩因为水汽变得浑浊,卷曲的内里包裹着的,是阿星享受那片空空如也。
(社畜的适者生存靠一张嘴巴,漱口液的设计想象充满趣意,只是故事稍嫌虚浮,情节画面的置换有点突兀,不过也像是人物迷离的状态,在镜像中的灵肉角力,其实已经一切为二,解决了所谓的口腔问题,但是载体早就蛀烂如糜。)
对于物品的选择其实并没有犹豫很久,因为我的洗手台上就有那么一瓶格格不入的粉色漱口水。但是由于魔幻写实需要将物品的神奇特性自然地融合在现实生活之中,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如何下笔,甚至对于人物的形象也是后期修修改改后才逐渐成型的。阿星和我以往描绘的人物风格不太一样,加上篇幅的限制没有留足够多的笔墨来赋予他完整他的生命,所以多多少少还是感到有些遗憾。
ReplyDelete漱出去的是痛苦,留下的是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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