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2017

Thursday, November 30, 2017

告別:海那邊



海那邊
如果我們遇見
說好了
我們就靜靜的
相擁
在文字的沙灘上

周舟:故事2


鸟类移动部

对面的窗户突然亮了,窗帘开了一条缝,探出一对还未睡醒的眼睛,上上下下朝着这边树上打量,不一会儿又缩回去了。

这是第六天,或者第七天,女孩睡着觉的时候,窗外树上响起一阵鸟叫声。和以往的叽喳不大一样,会拐弯似的,一声勾着一声,又尖又响,直直地钻进女孩耳朵里,迷糊间还以为是每年春天在屋檐下筑巢的燕子回来了,又忽地清醒,为自己的念头吃了一惊。

一年前的禽流感来得凶猛,政府花了大力气才清除掉所有鸟类。女孩还记得那天,听到地铁上欢欣的新闻播报,整个车厢的人都躲在口罩后头舒了一口气。她匆匆赶回家,发现悬在屋檐下的燕子窝不见了。

天还蒙蒙亮着,和窗口平齐的树冠黑枞枞的,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一声声,从女孩掀开的窗帘缝,拐着弯地钻进屋里。

大概是仿生鸟又出了毛病。女孩回到床边拿起手机,拨通了鸟类移动部的电话。“嘟”的一声,听筒里传来一阵歌声:“最自然的音乐声,最环保的杀虫剂,告别病菌,告别鸟屎,仿生技术大进步,和谐共处新篇章——”

唱到第二遍,电话线那头响起冷静的女声,带着点凌晨被打搅的不耐烦。

“您好,这里是鸟类移动部。”

“你好,窗外最近好像来了一只特别的鸟,听起来像燕子。在这个点叫起来,非常吵。”

“好的,已经登记了,请等候回应。”

天渐渐亮起来了,窗外响起窸窣平常的鸟叫声,越来越壮大,声浪振得树叶有节奏地颤动着。

窗帘拉开,女孩的眼睛依旧是几小时前未睡醒的样子,晕着深重的黑眼圈,及肩的发梢咧咧地翘着,睡裙松松地挂在身上,右边的领口漏出一小截肩带。女孩在窗边坐下来,凑在桌上一面折叠镜前,仔细地检查着脸上的痘印。女孩没有染上流感,只是在去年的疫情结束后,脸上一波接着一波,冒出许多青春痘。

这个时候,五号正走在从上一个调查地点去女孩家边那棵树的路上。五号的全称是鸟类移动部五号调查员。五号本可以开车,但他更喜欢走路,因为可以仔细观察沿路的鸟类。上个月政府庆祝禽流感病毒消灭一周年,投放了一批仿生鸟。也许是技术上出了点差错,最近总能在邻里新闻上看到类似报道:住家附近飞来一群乌鸦叫了三天三夜啦,麻雀被看见倒着飞啦,猫头鹰停在某人的阳台上不走啦。好在有鸟类移动部,专门处理这些事。鸟类移动部的雇员不多,要兼备尖端的仿生技术和绝对的忠诚,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事。五号的工作很是繁忙。

“到地方了,没发现什么问题。”五号说。

树冠上藏了两只麻雀,正在打盹。五号从怀里掏出一块数字版,拨弄了几下,两只麻雀便叽叽叫着蹿了出来,扑棱棱地落到五号身上。五号抚弄了一阵它们的羽毛,按了按脖颈下方一小段顺滑的曲线,那是芯片的位置。“确实没什么问题。”五号说。

“确实没什么问题。”傍晚的时候,女声回电话说,“我们的调查员只在附近发现两只麻雀。”

“我最近可是每天都能听见,那是燕子的声音。”女孩说。

“我们的调查员没有发现燕子。”女声说。

那怎么会有燕子的叫声呢?

“也许是发生了短暂的迁徙。鸟这种东西,可限制不住呀。”

入夏以后,每一天都显得极富规律,因为天气的缘故。譬如这天凌晨,在约莫相同的时间点,那扇窗户又亮堂起来,随之一阵刺耳的拉窗帘声,白色的窗帘布间出现一条发光的带子,映着女孩的半边身子。那双眼睛较之前一天往眼眶里又陷落几分,多了一点恼火,脸上的青春痘因此更加红了。

鸟叫声又一次准时出现,一声尖锐过一声。梦境中,女孩看见屋檐下的燕子窝里,四只小鸟够着脖子,张圆了嘴,大叫着,等待父母的喂食。太阳还没有出来,窗外像是加了层深蓝色玻璃滤镜。巨大的树冠上偶尔像有黑影晃动。

这天早上,女孩没来得及照镜子,拉开窗帘,当真看见一只燕子,立在树枝上,乌黑空洞的眼珠盯着自己。燕子叫了一声,女孩突然觉得手背起了一阵酥麻的刺痛感。

“就是这里!就是从这儿开始!”鸟类移动部的会议室里,几个调查员激动地叫了起来。五号慌忙放大了屏幕,将焦距对准女孩:她低头看了看手背,那里正长出一片羽毛。

(我们都是现实的囚鸟,已经不懂得如何飞行,故事揉杂了科幻的意象题材和超写实的吊诡悬疑,文字巧妙的搬弄真假虚实,虽然视角的调度有点轻忽,但是无损叙述的仿真趣意,当一场现代生活的瘟疫,几乎灭绝了这个世界,似乎只有梦境中的玄鸟,才能提醒我们存在的意义,而书写的启蒙和求索,正是要能长出这么一片羽毛。)

刘原:故事2


消失的恋人               

小李从小就生活在上海的郊县——当然,现在是郊区了。

从小小李就没有见过他的妈妈,在小李他爸口中,他妈妈早在小李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就因为不愿意吃苦和情夫跑了——这似乎也成为了小李父亲酗酒的一个好借口,有时喝多了,小李的父亲甚至会抱着他们家的门槛痛哭不已,嘴中反复念叨着小李他妈的名字——当然,这并没有使小李他妈回心转意,回到他们家。

从小就没有妈妈的照料,爸爸又是一个酒鬼,小李没有考上大学似乎显得合情合理——当然,那时候刚恢复高考,大学也远没有今天这么吃香。幸好他有幸生在了中国最繁荣的城市之一——上海,他在这边找了一份电焊的工作,在一个大工厂里——当然这也是陈年往事了,工厂现在早已倒闭了。

在小李24岁的那一年,多年酗酒的父亲去世了,家里在郊县的那套房子自然是传给了小李,有了房子又有国企稳定工作的小李很快找到了对象——一个不漂亮也不丑的外地女孩,结了婚,很快有了儿子。小李其实挺想多生几个儿子的,只是在上海计划生育实在执行的太好了,更何况,仅仅5年之后,小李的老婆就因癌症去世了,留下他一个鳏夫还带着一个孩子,多要几个儿子的愿望也就渐渐变得渺无可能。

时间总是太匆匆,小李逐渐变成了老李,自己也记不清自己到底“被退休”多少年了,早年的电焊工作损害了自己的眼睛,被退休后自己也没有所谓的退休金,老李只能选择当一名三轮车夫,每天负责接送住在郊区的白领上下班来赚点小钱。

老李已经五十多了,家里也穷,唯一值钱的就是那套父亲传下来的在郊区的大平房 ,足有80平方米,但这房子是他唯一的住所,能指望的就只有拆迁了。半夜的时候,老李有时会睡不着,点上一支烟,在烟雾弥漫中,他有时不由得会觉得,自己的这一生,恐怕也就这样了。
直到那一天,自己拉客,认识了一个小姐。

说是小姐,其实年纪也不小了,认识老李的时候,她已经三十多接近四十了,姑且叫她老姐好了。

老姐刚刚因为穷选择了和丈夫离婚,只身一人来到了上海打工,因为身无长物,又懒惰不愿做工,所以最后选择了在夜店提供特殊服务,一个月能赚一万多。

虽然月入不菲,但在这偌大的上海,她身边既没有男人,亦没有稳定的住所,生活终究多有不便,直到她遇见了老李。

两个人就这样一拍即合。

老李虽然人丑了点,但人挺温柔,自己还得到了一个免费的车夫,虽然有时得陪他在床上玩玩,但说到底自己本来就是干这行的,这买卖不亏。

而更兴奋的人却是老李,自己本来已经有预感自己会一个人静静地老去,最终死去。遇见这个女人,让老李仿佛一下进入了第二春,生活一下就充满了盼头。虽说这女人是个做小姐的,但终究,她比自己小20岁呀,这已经是能当自己女儿的年纪了。虽说这女人经常会半夜才回家,有时候还会对自己呼来喝去,但这些老李都能忍受。想到这些,老李不禁觉得整个人浑身有劲,蹬起车来虎虎生风。

当然,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老姐很快就对老李厌烦了——这老李不仅人无趣,做爱也只会一个姿势,更重要的是他还经常不愿戴套——这老李真以为她想给他生孩子吗。

当然,厌烦的原因不仅仅只是因为老李自身,老姐来到大城市几个月之后,已经摸清了这座城市的一切,同时还找到了更多比老李年轻,也比老李有钱的小老板,愿意跟她在一起。
她铁了心要离开老李,离开这平房,离开这郊区,来到真正的大城市。
老李很郁闷。

为了挽回这个女人,他选择了将自己毕生的积蓄都陆陆续续给了她,但她还是铁了心要走,呵,女人,女人……老李越发地睡不着了,在模糊中,老李突然想到了父亲,想到了早已不存在于自己记忆中的母亲,想到了父亲抱着门槛呼喊这自己母亲的名字。

老李爬起了床,蹑手蹑脚地拿起了铲子,出了门,走到了门槛处。这门槛经过了这么多年,已经失去了木的原色,变成了岁月的深黑色,同样深黑的则是槛前的泥土。一铲又一铲,老李挖了下去,终于,他挖到了什么,在月光的照射下,一副白骨横卧在这漆黑的泥地里,诉说着这无声的也已经不为人知的故事。

那一刻,老李突然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老李给那个女人发了短信,说要将房子给她,希望她能再陪自己几年。老姐果然,可以说是不出意料地上钩了,来到了老李的大平房里,一个人。

老李给她倒了一杯水,一杯含有安眠药的水。

老姐再次醒来已经是午夜了,确切地说,是痛醒的,透过已经模糊的视线,她看到了自己的左腿正摆在自己的侧面,自己身下放着的盆子已经接盘了血水。她诧异又痛楚地想叫出声——但她并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毛巾牢牢地堵在了她的嘴巴里,她自己则被牢牢地捆绑在餐桌上,而桌子的另一侧,老李则热火朝天地忙活着,用着平常剁肉的餐刀,正在卸着她的左胳膊。因为痛楚,她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挣扎着——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绳子捆得太牢了。

老李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他以为人和其他动物是不一样的,为此他特地准备了上好的刀具,但没想到,当刀子真真正正划过肉的时候,其实人甚至不如动物,人的肉太柔软了,骨头还没猪的一半硬。当然,老李没有想到她还能从这么强效的安眠药中醒过来,为此,他还特意轻声地试图安抚她——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了。老李已经不记得她到底是几时断的气了,也许是在他切下她的整个阴部的时候?又抑或是在他切下她的胸部的时候?老李把大部分她的肉都剁碎了,和石头一起放进了袋子里,沉进了旁边的黄浦江里,唯独留下了她的头,乳房和阴部。如何存放这些部位着实让老李头痛了好一阵,最终他决定,就将这几件东西放在他的老冰箱的冷冻室里,这样它们就永远也不会腐烂了,不会像母亲一样化为白骨,自己在无人之时还可以选择解开环绕着冰箱的锁,打开封存已久的冰箱的门,和老姐再度“亲热”一番。因为冰冻的缘故,老姐并没有腐烂,只是她的脸部,永远保留下了,临死前的惊恐与诧异,以及那一种莫名的青紫色。

所有人都觉得老姐最终是弃老李而去了,甚至在恍惚中老李也觉得,她已经离开了自己,只有在靠近冰箱的时候,老李会想到,她并没有离去,而是一直陪伴在老李的左右,就像老李的母亲陪伴着老李的父亲一样,老李甚至暗暗想到,自己比父亲还要厉害,毕竟,父亲得到的只是白骨,而自己,却依旧能触碰到她的肉体。

老李突然笑了笑,在漆黑的夜空下。

(故事的曲折和层次让人惊叹,说故事的能力也毋庸置疑,情节逗引阅读的兴致几乎是一气呵成,人物不妨安排成一辈子孤家寡人,如此后来的激变或许才更有说服力,爱恨之间一刀一线,欲望导人成仙成魔,行径的变态怪异易写,人性的委婉缠绕难工,惊悚的结局固然骇人,不过见血与见泪一般,都是刻意催逼效果的手段。)

缘庭:故事2


搭错方向

“诶,我们在两个礼拜后就要交上报告了。你最好尽快把你找来的资料和写好的部分交给安琪,要不然安琪会来不及编辑我们组的报告。”嘉骏严肃地吩咐晨凯。

“哦,知道了,不用一直提醒我!小组会议结束了,对吗?拜拜,明天见!”晨凯趁机快速溜走了。

“你这懒惰的家伙,我今晚会再发简讯提醒你!”

这时,安琪亲不自禁的笑了。“哈哈哈,嘉骏,你好会唠叨!其实,晨凯迟一两天把他那部分交给我也没关系。反正我门都已经习惯了,不是吗?”

“嗨,所以到最后你每次都得熬夜完成我们组的报告。”嘉骏摇着头说。

这一番对话,让安琪心里感到特别温馨。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安琪就开始发现,跟嘉骏说话时,虽然外表会装作很平常, 但其实心里却很开心。当跟朋友一起聊天时,有时也会不知不觉谈起嘉骏的事情。每次来学校一进教室,就会先用余光扫一眼他的座位 ,看他在不在。关于他的事情会特别在意,对于他的每一个举动都会思考老半天 ,看是不是在暗示着什么。她总是喜欢保持一段距离,站在嘉骏1.83m身高的背后看着他的背影,因为这让她有着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安琪只希望在学校的时间过得再慢一些。一想到理工学院毕业的来临就让她感到有些伤感,因为她知道毕业后,与嘉骏碰面的机会就会减少许多。三年很快过去了,而大家也毕业了。为了保持联络,嘉骏、安琪与他们那群好朋友约定好每个月都举办一次朋友聚会。每个月的朋友聚会,安琪从来不缺席。

由于得服兵役,嘉骏过后没办法再参与每个月的朋友聚会了。安琪也因为工作繁忙,再加上嘉骏缺席的原因,所以开始不去朋友聚会了,而渐渐的也跟大家失去了联络。在那段期间,为了麻木自己对嘉骏的思念,安琪陷入工作的忙碌之中,让自己没时间想其他的事情。但是,安琪每当听到Adele 的歌曲时,都会不知不觉想起嘉骏,想起他听音乐专注的眼神,想起他的一切。那些掩藏在心底的情绪,在每次孤独的时候,也都会流露出来。

暗恋有时候能使一个人做蠢事。

三年半后,安琪无意间从嘉骏的脸书上发现他在XX大学念书。她当场决定辞掉工作,再次回到学校读书。她报读了跟嘉骏同样的大学,原因是希望能在学校偶然遇见他。在开学不久后,安琪真的很侥幸在校园遇到了嘉骏。就是因为那次的相见,她才得知嘉骏还有跟其他朋友保持联络,而她被邀请参与那个月的朋友聚会。

安琪非常期待那天的到来。朋友聚会那天,还特地早到一小时。在聚会时,大家都很高兴能再次见到安琪,而她也跟大家开心地聊了起来。嘉骏这时候到了,他身边带了一位帅气的男性朋友,说要介绍给大家认识。

“这是子豪。他是 …”

嘉骏说到一半突然停顿,说不下去了。他用双手捂着脸,而当他再次抬起头时,眼眶是红的。大家顿时愣住了,都被嘉骏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到了。看着嘉骏带来的那位朋友尴尬的表情,大家之后也就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嘉骏喜欢男生。大家开始好奇问问题了。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那你们认识多久了?”

怎么可能?

安琪脑子里一片空白,心情好复杂、好乱。但她假装正定,跟大家一样,很开放接受了朋友是同性恋这回事,把自己混乱的心情埋藏进心底。

聚会结束的时候,她看到嘉骏和子豪在拥抱,便急忙走掉。直到到了地铁站,进入车厢时,她才喘了一口气。

安琪从不愿意尝试告白,或者说,她不敢尝试,因为她害怕会被拒绝、害怕后果会是尴尬的局面。因为害怕,所以不敢超越现有的关系,在爱情里总是走得如此的小心翼翼。有人说过,暗恋其实比表白好,因为它不会带来任何失恋的痛苦。那是骗人的。暗恋虽幸福,但也让人好心酸。

不知过了多久,安琪突然发现自己搭错了方向。她急忙在下一站下车,跑向另一个平台,但已经发现自己错过了当晚最后一趟列车。

安琪的单恋,从一开始,也就搭错了方向,而这一搭,就搭上了七年。

(爱情跟地铁一样常会抛锚,不同的是无有对错,虽然描绘的线条稍嫌单薄粗浅,但是字里行间却流露了真挚的情绪,陈述交代的倾向仍旧明显,不过语气哀而不伤,因此也就具备了感人的条件,氛围的经营烘托有点不足,书写往往是里外合一,跟失恋的感觉一样,除了心痛,花草树木也同时凋零。)

美卉:故事2


圆心

最初她来到这世上时,让人首先注意到的往往是她的眼睛,大而圆得像是能将世界尽收眼底。她不怎么哭,平时只是静静地待在一旁,时而会东张西望,直到发现某个让她感兴趣的东西。这时,她的瞳孔会不自觉地微微放大,全神贯注地凝望着,仿佛这样就能让她看出个什么所以然。

在一间不算大的住处里头,有爸爸,也有妈妈,于是也小得温馨——在她的认知里,这是她的第一份记忆。数个月后,她蹒跚学步地走起路来,日渐成长。

到七岁时,那是天真的年纪,无忧无虑得让人羡慕。对她来说,快乐就是脸上的笑容,很纯粹。能吃零食很快乐,因为她喜欢吃零食。能唱歌很快乐,因为她喜欢唱歌。能玩捉迷藏很快乐,因为她喜欢玩捉迷藏。童年里,只要做着喜欢的事就是快乐,而喜欢的事总是能轻易办到。她天天都过得像睡前爱读的童话故事,单纯而无邪。

年幼的她,有过好多天马行空的想望,比如想和哆啦A梦当朋友啦,想要在奇幻森林里遇见小精灵啦,想见外星人啦,反正她爱怎么想就怎么想。这时,她的眼里总闪烁着懵懂的期盼。当下,长大的路仍然好长、好远。她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踏着轻快的步伐,一直向前走。
到十七岁时,那是浪漫的年纪,心里装着的都是粉色的少女幻想。温柔的双眸,也夹带着些倔强。这年,她交到最要好的朋友,也遇到了那个最让她牵念过的男孩。时光过得像高高荡起的秋千,起伏跌宕,却痛快得难忘。幸福长什么样子呢?是曾经回忆中嬉笑打闹的面容,还是理想中完美爱情的轮廓?

这时,她总会看那些大家都爱追的青春电视剧和电影。戏里的结局往往美满得不切实际,让人虽然艳羡却也懂得不去奢望。毕竟,尽管后来与那朋友偶尔还是会联系,她和他却早已说了再见。之后,她还不晓得会遇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最后会不会幸福。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想了解还未知的答案。于是,她鼓足勇气,继续走着。

到二十七岁时,那是奋发的年纪。这时的她,有好多憧憬等着她靠自己的双手去努力实现。日子像她天天搭的公交,挤满得让人觉得窒息。然而,从她疲惫的眼神中却还是能看到,一份执着的坚定。还记得,她从大学毕业后便一直很向往当上作家的这件事。为此,她写了一篇又一篇的作品,并且将文稿都寄到一间又一间的报社、出版社。

而这些作品也绝对不算是石沉大海。有些作品其实登上了专栏,甚至有些还收录于知名的作品集里。每一份报纸,每本书,她都小心翼翼地珍藏着。在这几年里,她一度以为她就要圆梦了。不过,这些作品最终似乎没有引起任何太大的回响。于是,她的文字在报章及书面上后来便消失匿迹,而她也只能另寻别途,硬着头皮走下去,虽然不知道要去哪里,能去哪里。

如今到了三十七岁,她时常感到迷惘。有时走在街头上,她会在某处不由地慢下脚步,借着双耳静静地聆听着周遭的喧闹,并陷入自己的思绪里头。在现实的压力之下,她一再低头妥协,于是梦想一点一点地磨成了日常的琐碎。曾经清澈明亮的双眼,已经暗淡下来。此时,岁月像摆在办公桌上的沙漏,稍纵即逝。

之前换掉了好几份工作后,她现在也不过是个小公司的行政助理。从来她都习惯逆来顺受,而这自然意味着她会被人欺负。同事们的颐指气使、冷嘲热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然而,身为已婚妈妈的她已经过了意气用事的年纪。为了生存,她最终也只有选择将就。将就着做一份她还算能胜任却不太热衷于的工作,将就着守在一段爱意已逐渐褪去的婚姻,将就着过这种平稳却稍嫌乏味的生活。

每当回想起这些那些时,其实她总想要提起笔写些什么。这天,她紧握着笔,先是写写删删了几个字。如此重复了好几回后,笔尖不知所措似的,低低地悬停在纸面上。良久以后,握着笔的手指才一一松开,于是笔无奈地从指尖顺势滑落到桌上。

这时,七岁的儿子走进房间来,好奇地问她,妈妈,你在做什么呢?她把孩子抱到大腿上对他轻声地说,妈妈在写字。说罢便拿起笔写下儿子的名字:林家杰。家杰咧着嘴笑了,转头看着她兴奋地说,是我的名字耶!我也要写。他从妈妈手中把笔接过来,在他的名字右边画了个粗糙的爱心,并歪歪斜斜地写上‘妈妈’两个字。

她的眼睛睁大了,宛如圆心般,直勾勾地凝视着纸。半晌后,温热的液滴缓缓从眼角溢出。那水分滋润了干枯的眼眶,随即流过微扬的嘴角,最后滴落到纸上来,将字里行间的一切都化开。

或许,生活中那些其貌不扬的平凡,才是幸福最诚实的模样吧。

(叙述了一个平凡生活的故事,讲述了一种平凡惜福的道理,纵然这才是生命最真实的写照,但是从构思经营的角度而言,素描毕竟过于简单,文字在驾轻就熟的平淡中充满暖意,可是少了细处的着眼,而且必须补充结婚生子的情节,活着可以安于现状,书写却要别有追求。)

芳茗:故事2(旁听)


完整的女人

翻开那本奇迹之书,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美丽的天堂,那沉重的铁门半开半掩着,隐约看见薄雾中那一朵朵盛开的花朵;红的狂野,粉的娇羞。这本书是巫师公会出资,送给村里每个孩子的礼物,当年小伙伴们总是一次又一次的翻阅这本书,一起开心的玩耍,而如今,华莉丝却只能带着憧憬,无数次盯着这美丽的天堂之图,一边黯然泪下。

她今年已经17岁了,根据神明的指示,4到8岁的女子要根除她们带有的原罪,才成为完整的女人,去外地读过几年书的父亲不知道受了什么影响,竟然禁止她接受这神圣的仪式。不论巫女大人和母亲如何好心劝解,他都执迷不悟,这一拖就是9年,华莉丝不想再被人用奇怪的眼光审视,也怨恨父亲让她失去朋友和恋爱的可能性。

她瞪着父亲,嘴唇抿成一条线。父亲又一次拒绝了她,无奈她颤抖的拿起剪刀,重重戳在手臂上,一下,拔出来,再一下,手臂上出现一个又一个赤色的小池塘,血液缓缓汇集在一起,从她的指尖滴下。

看着父亲扭曲的脸庞,她没有停下来,哭着让父亲对神明大人更加虔诚,这样直到终于他点了头,她才终于安心下来。

那日正是良辰吉日,神圣的仪式开始了。举行完一系列请示神明的步骤之后,华莉丝被领进巫女的房间,盖上门,巫女吩咐几个女人;其中包括华莉丝的母亲,脱掉华莉丝的裤子后把她紧紧的扣住,并最大限度的打开她的双腿。之后,巫女拿出神圣的器具——一片剃胡刀,有些暗淡乌突突的刀片上,还沾着早已凝固的棕色血迹。巫女叫她不要害怕,一边吐了一口口水在刀片上,然后用裙摆把血液擦掉。随后随手拨开她的两片花瓣,完全不打麻醉的情况下,熟练的把两个根牙签粗的针插在花瓣上,将它们固定在两侧。没有了花瓣的保护,花蕊孤零零的暴露在巫女面前,她握好刀片,用力地切割着花蕊的头部,刀片有些顿,一刀不成,她只得来回锯那脆弱的部分,华莉丝然而她却没能如愿。过了许久,终于成功取下那不洁的东西,还没等她喘口气,下一个步骤马上就开始了。花蕊根部的地方被竖着割开一个大口子,深至可见白骨,一声声的嘶吼和叫停的声音使门外的父亲握紧了双拳,全身抖动着。

巫女将手指伸进割口中,反复挖出里面的残余物,一次又一次,每一次的旋转,都在动摇她的虔诚之心,止不住求死的欲望,她试图咬断自己的舌头,却被母亲发现,马上给她的嘴中撒上一大把胡椒粉,逼她将舌头退回嘴中。巫女确认花蕊已经被根除,不会再造成任何罪恶的欲望之后,转而拿下两根针,开始缓慢地锯起两侧的花瓣。华莉丝精神恍惚,几乎不再能感受到巫女的切割动作,但偶尔较重的一刀,就如沾满芥末一样使那幸辣的感觉蹭地钻上她的头,提醒她仪式还没有结束。

切割完毕后,她已经满身是汗,母亲用毛巾温柔地帮她擦拭,心中诚心向神明祈祷,同时不断的鼓励女儿。巫女处理完了花朵,便开始用针缝合外面,如同在关闭通往天堂的铁门,只留下那小如火柴棒的缝隙,一方面为了生理需要,更重要的是增加了门后的神秘与诱惑力。日后,对的人会一次次地撕裂这扇门,进入他的天堂。在浸湿了三条毛巾后,华莉丝终于止血了。

母亲看到成果非常满意,对众人和巫女表示感谢之后打开了门,父亲跌跌撞撞来到她身边,看着虚弱的她面如灰土,布满没有干的泪痕和汗液,父亲握着她的手,失声痛哭。华莉丝半挣着的眼睛瞄到了桌上的盘子,里面是那原本属于自己的花瓣,它们在阳光下渐渐枯萎,露出原本丑恶的真面目,卑微的蠕动着,她相信下一秒,神圣的光芒就会把她的罪恶烧焦,于是使出她剩余的所有力气,回握着父亲。嘴角颤抖着,呈现出向上的弧度,吐出一句:“太好了,我终于是完整的女人了。”

阳光照射在华莉丝的脸上,长时间高度集中精神的她已经满脸汗珠。终于完成了,华莉丝看到那绣针大小的洞口,欣慰地笑了。女孩的母亲看到完成度这么惊人的高,握住华莉丝的手不停的道谢。华莉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用谢,还是因为前代巫女手艺传授的好啊。”

(从半写实半控诉的语气,改换成了半夸饰半讽喻的基调,命题维持一致,文字狭弄批判的力度未减,书写虽然应该纠察牛鬼蛇神的嘴脸,但是有时姿态过于摆明,反而就会显得刻意,而且文明与野蛮之间,有时并不容易分得清,所谓民主自由的身体,同样充满意识形态的蹂躏。)

晓榆:故事2


小萍

小萍刚到王家的时候才将记事,对亲人的记忆也只停留在父亲哀哀的叹息,母亲含泪的眼睛和弟弟哭闹的声音。之后便再也没见过他们。

王家在十里八乡算是富裕的,盖了一栋两层楼的主屋,还有一个小院子。红砖的屋顶,瓷砌的墙,双开木门刷着红漆。门口还有两尊石狮子,怒目圆瞪,威风凛凛。石狮子右边随意搭了几根竹竿,上面爬满了山葡萄藤。一到初秋,便是满院的果香。

王家做的是药材生意。王老爷子在镇里算是小有名气的大夫,前来找他看病的络绎不绝。只是老爷子如今年近六十,对铺子的事情不甚关心。好在王家老大打小就在铺子里帮忙,耳濡目染倒是把他爹的本事学了个七八。自打老爷子发现儿子能独当一面后,更是当起了甩手掌柜,专心侍弄花草。只碰到些难解决的杂症,才会请老爷子出山。

王家老二远不如老大壮实,打小就是药罐子。出生以来下床走路的日子屈指可数。十岁那年请来算命先生说他活不过二十岁,把家里人急得直往老先生手里塞票子。老先生把票子塞到兜里,慢吞吞说到,办法到也简单,找个合适女子冲喜就是。小萍就是这样来到王家的。

这王老太太心里思忖着,小姑娘虽不是顶漂亮的,长得到还算素净,屁股大,手臂粗,到是个好生养能干活的主儿。自打小萍来了,王家也没苛待她。只是越大越发现,小萍有些不对劲,看起来痴痴傻傻的,说话总比别人慢半拍。平日里总是穿着一件朴素的白底蓝碎花小褂,一条白色宽腿裤。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编成两道麻花辫垂在两肩。好在小萍虽说话比别人慢,算账却是好手,什么糊涂账到她手里统统变得顺畅了。于是便常常在药铺子里帮忙。来往客人对这小姑娘好奇,都凑上来问长问短,可又都受不了那说话速度,久而久之觉得无趣了,也都不再与小萍说话了。小萍也只是笑呵呵的,毫不在意。她还有自己的事要做呢。

小萍每日清早起床,打扫完屋子后便伺候王家老二汤药。饷午过后,便去铺子里帮忙算账。到了傍晚,铺子闲下来后,小萍便自由了。带着家里的一条小黄狗,行半里山路,到了一个小山丘。倚着一颗大树坐下,身边的小黄狗早就撒欢儿的跑到草地上打滚去了。小萍双手托腮,望着山的那边。她知道山的那边就是城镇。从她来到王家后不久,因没人管着,小萍经常往山外跑,却又不敢真的跑出去。她从不知道山外面究竟是什么模样,可就是想出去看看,王家老太许是怕她跑了,总说山外有吃人的老虎,抓人的熊瞎子。可是每次药铺里的小学徒齐二进城里采购些稀有药材,回来都完好无事,有时还会带些小萍从没见过的东西在小姑娘面前炫耀。

每次齐二回来,小萍都会央着他讲些外面的故事。齐二说城里有比龙华寺里的七重搭还要高的楼,有比村里戏台子还要大的饭馆,更有比自己家药铺大几倍的药堂。这些越发刺激得小萍一闲下来就往山外跑。直到有天她跑到一个山丘,迷路了,急得她一把坐到地上号啕大哭起来。刚好碰到挑着担的老伯,担两边挂着两个竹篓。竹篓里空空如也,只剩下几根鸡毛,早晨挑出去的鸡鸭全部卖完了,应该是刚从城里回来。

老伯带小萍回到家里,看这姑娘长得实在讨喜,便讲了城里的许多见闻。小萍也是从那时知道,原来山丘的那边就是外面了。于是每天都跑到这山丘上来,坐上半个时辰,望着山的那边。可是山太高,什么也看不到。可她依然每天坚持来这,然后趁天还没全黑,又顺着山路回去了。

几十年过去了,能陪着她的小黄狗也早已不在了。小萍也在王家老二二十岁那年嫁了。可是每日的事情还是一成不变。直到她怀了孕,生了孩子。有了孩子后,小萍虽每隔几日还是会去那个山丘,但想要去山外面的想法早就被消磨殆尽了。

小萍的孩子也长大了,许是继承了小萍算账的本事。家里供着小孩上了顶好的大学。他也争气,毕业后自己开了一家会计公司。又买了房子,娶了一房美娇娘。也想把母亲接到自己身边照看。小萍坐在轮椅上,看着比寺塔高的高楼,比戏台大的饭馆,已经凹陷干瘪的嘴唇慢慢向上勾起。

(这类故事虽然早有前人的轮廓可循,可是不损企图和野心之庞大,从人物的际遇、乡镇的对立、家族的崛起,书写命运的大题,文字清爽坚毅,叙述条理清晰,人物眉目鲜明,可惜却用了丘的方法来写山,导致后半的情节演进,似乎有点承接无力,此番匆匆之余,期待往后能续。)

丽莲:故事2


蟋蟀

凌晨時分。

除了水果店亮起了電燈,整條街店舖外面,鐵閘緊閉。

慧玲的父親拿起塑料繩,系一個繩圈,再從竹簍裡拿起一串芭蕉,把繩子穿入芭蕉一根肥短的皮肉。有如在為孩子穿上上衣,細心地圍過它的根莖,再穿入芭蕉另一端的皮肉。拉起繩子,將它掛在一個用鐵條製作而成的鉤子上。

慧玲站在兩輪手推車旁,左手緊握迷你枕頭,右手則握住兩輪手推車的其中一個扶把,看著父親反覆如一的動作。她知道她必須得待在店裡,乖乖入睡,或者看守裝滿紙幣與硬幣的紅色桶子,免得被人偷去。父親意識到她還未進店裡,對視慧玲的雙眸,正要開口時,她知趣地跑進店裡。

店裡的每個角落都放置老鼠籠,籠裡勾著一片蘋果,作為誘餌,卻未捕獲成功。父親早已打開折叠式椅子,擺在電風扇面前。慧玲再次望著父親忙不停息的背影。她瞥看椅子後方的空竹簍,用了前幾天收集而來的報紙,全面包裹。她嘴角上揚,脫下拖鞋。她把迷你枕頭夾在腋下,雙手握住竹簍的邊角,右腳越過稍微偏高的高度,穩下腳掌,再把左腳跨進去。光著小丫子,站在平滑的報紙上,她蹲下身,坐下來。之前三番兩次睡在竹簍裡,醒來後被父親罵,慧玲覺得無所謂,畢竟是先睡後罵,也習慣了。在未被父親發現之前,她把枕頭擺在一角,把頭輕輕地靠著,腰板彎縮,雙腿拳曲,有如捲成一團的小貓,眼皮緩緩垂下。

收音機調頻道的嘈噪聲傳入慧玲的耳膜,過後是盛大隆重的國歌前奏曲,夾雜巴剎人潮熙攘來往的吵嚷,喚醒她昏沈的腦袋。有好幾次,她聽到推車輪子轉動所傳來的聲響,她熟悉那是屬於隔壁賣魚攤的,他們每次在這個時候,會把一箱箱新鮮的魚送到店裡。父親都會站在店外,熱心地為他們開路,開始大聲喊「後面Xio」、「Kaki Tepi Sedikit」,「Hello, Excuse Me」,什麼語言都派上用場,只為了讓那些爭先恐後安娣們,騰出空間讓手推車經過。

早上六點的起床儀式,每天不斷的上演。慧玲閉著眼,弓著腰,假裝熟睡。這時,永靖就會站在竹簍外,用右手拍一下她的頭頂。慧玲發出一陣哀怨,臉上一副睡眼惺忪的神情,但她腦袋瓜清醒得很,他來了。她把雙腿稍微挺直,伸懶腰,張開眼睛,往上看神采奕奕的玩伴。

初次踫到永靖,是她亂逛巴剎的時候。經過魚店、清真肉類檔口、香料店,慧玲拐個彎,隔著兩條後巷,人群變得稀少。店面都換成玻璃裝飾,慧玲抬頭看店面招牌。六歲的她看不懂繁體字、也只認識四、五個簡單的英文字。順著走,她只能透過玻璃窗,才知道店裡賣什麼。有文具店、服裝店、手錶店,還有永靖父親經營的,男性理髮店。在它的旁邊是空蕩的店面,玻璃外貼著一張紙,印上「出租」二字,以及聯絡方式。髮廊轉燈引人注目,吸引慧玲的目光。店外放置一排塑料椅子,唯獨永靖坐在靠近店門的位子。他的手裡握著一包山楂片,食指與姆指夾一片,放入嘴裡。慧玲與他四目相對,他友善地微笑,伸手遞出那包山楂片。

他們坐在店外,輪流吃著山楂片,一直到永靖的父親,從門縫探出頭來。當他的父親看到慧玲那一刻,疑惑地凝視她。

「你不是賣水果的女兒嗎?」

慧玲點點頭。

至今,慧玲無法理解永靖的父親,以及來理髮的顧客,是怎麼認得她。她只記得,店裡播放電台的播音員講粵語,她跟著永靖坐在長凳上,視線停留在天花板上。那裡懸掛無數架保麗龍飛機。一條細繩子系在機身上,隨著冷風吹襲而搖晃,彷彿一不留神,它們就能掙脫綑綁、飛遠至消失。她有一股衝動,想告訴安哥,要控制冷氣的強度,或者改用強而有力的繩子來系。這樣它們不會突然間「啪」落在地上,嚇壞顧客。她看著安哥,又面向永靖。她把嘴貼在永靖的耳朵旁,輕聲地訴說她的想法。永靖聽後,笑而不語。店裡有兩位顧客,其中一位,剪成斜分式長瀏海的髮型,認定慧玲會在回途中迷路。於是,離開店前,牽起她的手,把她帶回水果店。

自從認識永靖後,他們一起亂逛整座巴剎,玩遍店外擺放的搖搖車投幣機,度過了三個月的時光。父親原本會責罵慧玲到處亂跑這個壞習,甚至恐嚇她,再亂跑,會被壞人捉走,把她煮成咖喱。可是,有了永靖這個玩伴,父親不再多說什麼。 慧玲內心深處喜歡永靖的陪伴,每天期待他來找她,一起吃早午餐,分享零食與玩具。

永靖露出牙微笑,左手拿著理髮圍布。慧玲盤起腿,把枕頭放在腿上,看著他靈活地跨進竹簍。他把圍布折開,遮住一半,在蹲下的同時,拉起整塊布,全面蓋蔽。外面的光線照射並滲透那塊布,投射在永靖的臉龐上,形成半邊臉在閃耀的錯覺。

他盤腿,從口袋裡,拿出巨大型花生形狀的盒子。他伸手,把盒子交到她的手掌上。慧玲好奇地望著盒子,觸感貌似粗糙的葉質,凸出的曲線宛如綠葉上的葉脈,迂迴曲折。

「今天是最後一天,明天就搬走了。」

慧玲早已知道這個事實,之前聽永靖說,沒生意,所以得搬走。她一直注視盒子,食指沿著曲線遊走,有如在觸摸手掌上的命運線,走到了盡頭,便會倒著走,到線的起點。她想回到過去。

「這是一個音樂盒。你打開來看!」

慧玲不願直視永靖,低著頭,打開盒子。裡面有青翠的草叢圖案,圖上有兩只面對面、塗上金色顏料的蟋蟀,一只在一片葉子上,另一隻在草叢裡。圖案的另一端有一個看似棒棒糖的橙色按鈕。她起初被外界的喧擾影響,並未聽到任何聲音,以為永靖想要耍她。但是,她再仔細地聽,才聽到音樂盒傳來薄弱的蟋蟀聲。為了確切地聽出差異,她按下按鈕,再鬆手。

竹簍微微晃動。

僅餘的光線漸漸黯淡,一個巨大黝黑的身影,厚重地投在他們身上。在未被黑暗吞沒之前,慧玲發現蟋蟀的軀體在隱約地閃爍,讓她想起永靖的臉蛋。她抬頭,端詳永靖逐漸晦暗的面容,再望著他的瞳孔。

他們相視而笑。

慧玲把音樂盒舉至彼此的耳畔,閉上雙眼,有如沈浸在深夜裡,清晰地聽見蟋蟀的鳴叫聲。

「吱吱吱……」

(像是看著八厘米膠片的投影,關於童年的悄然消逝,畫質充滿懷舊的顆粒,以及過早褪色的光影,兩個幼年玩伴穿梭在熱鬧的世俗,活在一種只有童真才能明白的閒逸,文字跟隨著跌跌撞撞的步履,充滿了依依不捨的眷意,雖然人物的心思還能再填滿一些,不過或許一切已經盡在不言之中,留下來的只有書寫時光的聲音。)

Wednesday, November 29, 2017

沁霖:故事2


树上的妈妈

又是个飘摇的雨季。

小镇上的大树和小树,湿漉漉的,繁密的枝叶夹杂未蒸发的雨滴,摇摇欲坠仿佛当一阵风吹来,整个小镇便会陷入另一场滂沱之中。

阿娟照常坐在树梢上,遥看着小镇远处的朵朵雨伞,高高低低的缓缓浮动,像是天上的云。多年过去了,大概早已忘了陆地的平坦,不过住在这棵芒果树上,阿娟相信是过上了这辈子,最平静的日子。镇上的人们似乎也习惯了,阿娟生活在芒果树上的这回事,每天轮流给她送些饭菜,并也不再半哄半劝的,希望她回到这个世界。

当小孩指着芒果树上的阿娟,好奇的问起时,大人们会说:那是一只鸟,正守护着这棵芒果树。

阿娟当然不是一只鸟,阿娟以前是一个妈妈。如果仔细倾听,或许还能听到,在树叶的飒飒之中,随着清香的微风,从记忆远远传来的声音。

“妈妈,我想吃芒果树上的芒果。”

门外的那一棵芒果树,是阿娟的丈夫亲手栽种的,等不及夏天发芽,儿子就没有了爸爸。阿娟成为了寡妇,看着芒果树与儿子,一天一天的长高,无疑还心满意足的觉得,从今以后可以不再忧愁。

可是,儿子后来也生病了,那天难得想吃芒果,阿娟自然欣喜万分。她一向怕高,搬来梯子爬上粗干,拨开浓密的枝叶,发现芒果树种了这么多年,竟然只结了一簇簇青涩未熟的果子,贴着枝桠,半个拇指般大小。阿娟伸手要拔,却突然有点不舍。

“等果子成熟了,妈妈再摘给你吃吧。”

芒果一直没熟,儿子躺在阿娟的怀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为了每天都能相见,阿娟于是把骨灰,埋在芒果树下。

那天深夜,小镇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狂风暴雨,四处摇摇晃晃的,像是就快被连根拔起。雨水在破晓时刻,骤然停歇,满目疮痍中,唯有阿娟家门前的芒果树,依然屹立,连一点倾斜的迹象都没有。而且经过一夜的洗礼,芒果树的叶子,被刷得锃亮,闪烁着不寻常的绿光。可惜的是,树上青黄未熟的芒果,全部散落,一颗不剩,与潮湿的泥土混在一起。

阿娟满怀忧伤,把这些宛如早夭的芒果,一一捡起,洗净,埋在了儿子身边。

从那之后,芒果树不再结果,更诡异的是,本就茂盛的枝叶,开始了永无止尽的繁衍。

早晨芒果树吸食阳光,到了晚上就急速生长,枝桠像是手掌,隔夜间穿过绿叶,向外伸展,树干上甚至还冒出新芽。不到半个月,芒果树已经掩盖了屋顶,如同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绿色毛发。半年后,树枝已经从烟囱攀进屋内,延伸到了阿娟的床边。

如果远远的看过来,甚至还分不出,哪一边是阿娟的屋子,哪一边是芒果树原来生长的地方。此事何其奇怪,当然惊动了整个小镇,大家无不感到惊慌。小镇热闹的气象,刚刚复苏,于是有人瞒着阿娟,找来一架破旧的铲泥车,准备将芒果树拔除,总不能无休无止的生长下去啊。

当铲泥车张牙舞爪,正要冲进栅栏,只见阿娟从屋内冲了出来,手上握着一把小刀,一言不发兀的走至芒果树下,在一截垂落的枝桠上,轻轻划了一道裂痕。

那是一个冬天,可是阳光却是温暖的,穿透叶子与叶子之间,柔软的洒在枝桠上的伤口,鲜血一滴一滴的,滑落,凝固,如同阿娟脸上沉默的眼泪。

围观的众人,此时才终于恍然明白。大家纷纷垂头离开之际,阿娟急忙转身回到屋内,取来了一卷纱布,然后小心翼翼的,包扎住流血的枝桠。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小镇里无人讲得清楚。有人说阿娟是用脚蹬着树干,用手抓着枝叶,很艰难的才爬上了芒果树。有人说是树枝绕着阿娟的腰,忽悠的护送了上去。也有人说,阿娟像是一只鸟,在芒果树下一跃,就飞了上去。

可是,大家都相信一个说法——芒果树从此停止了繁衍,突然结了满满橘黄色的果子,那是孩子对妈妈的思念。

(很久很久以前,我们住在树上,因为爱,才变成了人,仿佛是一篇关于爱的魔幻进化史,以倒退和倒叙的方式,讲述的除了是一个女人一个妈妈的故事,似乎也将人间苦难的种子,全部埋在文字的土壤里,书写必须体现的怜悯和慈悲,像是唤来的山风海雨,把我们稍纵即逝的存在,灌溉成了一棵常青的象征。)

Tuesday, November 28, 2017

麟博:故事2


食夜

君怡俯瞰刀下的苹果, 心想如果她分心,刀面将削过她拇指关节处的皮肤,她会在鲜血沾染苹果前将伤口放在嘴里吸吮。口腔将漫过一腥酸味,她的脑海可能会浮现珏在旁边的景象,一手搭在她肩膀,一手挽过她的拇指轻轻吻去伤痛。于是君怡更加专心的切着苹果,刀锋服从控制,杜绝任何疼痛来激起对珏的回忆。

让她最后想起珏的,是她混合奶油和面粉时面糊抵抗搅拌的力度。珏用掌心扣住她的手,压在脑后。她假装挣脱,却用大腿盘起珏的腰贴紧。珏在她的肚脐上打圈,她也回应着节奏喘息。

一次高潮,她感到碗中的质感逐渐粘稠,厨房里鹅黄的光流进面糊中。

君怡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在厨房里做个苹果派也能鼓捣出各种胡思乱想。她算算,已经三个月没有性生活了。君怡告诉自己并不是想念珏,而是想念男人。其实只要君怡愿意,欲望仅一条短信的距离。可她觉得一夜情实在是无趣,更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世俗要强加给她一种羞愧。君怡将苹果片藏在面皮之下,把盘子拖进烤箱,告诉自己停止对男人的一切幻想。烤箱设定一小时,君怡决定洗个澡放松放松神经。

解开围裙,君怡把衬衫的扣子一个一个扭开,想象自己是黑白电影里的艳星,猫步挪去浴室,侧身关上了门。镜子前,君怡托起自己的乳房,粉色如玫瑰花苞嵌在柔软的肌肤上。“真是个美人!”她自豪的晃动双峰,手顺势滑到小腹,平坦而纤细。君怡捏了捏肚子, 无法想象自己的皮肤不再如此娇嫩。她想象自己哪天会不会变成一个自怜的老女人,不敢开着灯洗澡,也不敢对着镜子直视自己肿胀下垂的身体。

君怡立马想起了那些三姑六婆们,逢年过节就打扮得花枝招展,以掩盖苦闷。她们集结在一块围攻君怡,问她珏这么清秀的小伙子为什么把他甩了。君怡作为晚辈,虽然礼貌的回答自己工作太过繁忙,其实内心早已开骂关你屁事,你也不管管你老公在外面沾花惹草。“婚姻啊,还是踏踏实实比较好呢。你别把要求放太高,要不然自己三十多了还嫁不出去多着急啊,”他们捂嘴低语,“你知道吗,我听说现在女人更年期日子又往前缩了!君怡你可要抓紧!”君怡也是皮笑肉不笑,低头瞥眼姑姑,又撇看那些傻不拉几的对着电视屏幕痴笑的侄子们,心想把自己活成你这样那才是可惜了自己。

等君怡从浴室里出来,整个厨房已经弥漫着烘焙的暖流。君怡包着浴巾快步走向烤箱,苹果派焦黄的外皮拱起,热气升腾,即使是冬天也被融化了。君怡不禁赞叹自己的贤惠,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美丽动人又多才多艺的女人。她想,这么完美的艺术品,只配留给自己享用,分给别人一口都要心生怜惜。

君怡拿起汤匙朝苹果派正中心挥去,一口含住糯糯的糖心。嘴里舌头对热度还有些招架不住,但香甜还是从味蕾间舒张开来。君怡庆幸爱情的滋味不如口中美食一样沁人心脾,不然世间的伤心人恐怕就不会发明甜品这门艺术了。舌尖的滚烫又让她想到了珏,虽然珏和自己亲吻的画面实在有伤食欲。今天到底是被什么鬼迷了心窍,怎么所见所闻都能联想到情欲?或许自己今晚应该出门找个男人好好释放一场,前几天刚刚买来的蕾丝内衣终于要派上用场。

就这么决定了。君怡认为雷厉风行是独立女性必不可少的品质。市中心新开的酒吧听说客人姿色都不错,于是她马上将剩下的苹果派铺上保鲜膜放进了冰箱。她告诉自己,明天早餐再吃。君怡深深地意识到早餐的重要性。公司体检的时候查出了自己有胆结石,医生说因为自己不吃早餐和作息时间太不规律。但有些习惯,已经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戒不掉,逃不了,岂是自己想改就能改掉的。

她记得自己看着B超屏幕上深蓝色的阴影,费解自己娇羞的身体什么时候出卖自己偷偷长出这些丑陋的囊肿。“以后要少喝酒,最好滴酒不沾,”医生的嘴巴慢速移动,她感到晴天霹雳从检查室的天花板上轰下。花季的少女,连夜店都没去过几次,竟然要我以后滴酒不沾? 算了,剃发成尼吧。

君怡从衣柜里抽下一件亚红低胸吊带,解开浴巾开始打扮。君怡决定今晚要放肆好好喝一杯,管他身体里的石头隐隐作痛。嘴里苹果的甜味还没有消散,不知道未曾相识的情人今夜是否能吻出芳醇。君怡可以感受到心脏平静的跳动着,二十六岁的自己可要抓紧, 天下所有的男人她都要睡个遍。

(女性主义行之有年,谁睡了谁已经无从说起,男人仅仅只是一次高潮,食色之间的主题其实不算新鲜,可是故事采取人物的单一聚焦,描绘取喻的工架却是十足,文字出入灵肉里外一一抚遍,有时像是嘲弄了女人的浪荡自恋,有时却似女性独立自主的宣扬,动机虽然可议,但也算是一种书写的歧义。)

盈萱:故事2


云雀亭的夜晚

黑幕降临,翔子才出现。

他坐在梳妆台前,昏暗的房间让人看不清他的轮廓。翔子打开台上精致的欧式梳妆台灯,橙黄色的灯照在翔子的容颜上,透过镜子倒映出翔子刚毅的脸庞。一双厚实的手掌夹起粉扑,急速地把略显粗糙的面颊修饰得平滑白皙。翔子紧抿嘴唇,仰起头左看右看,确保有些暗沉的皮肤都被遮盖住才松了口气。骨节分明的大手又拿起小小的刷子,轻柔地将大地色系的棕色眼影抹在眼皮上。翔子熟练地提高左眼眉往镜面前凑,仔细确认右边眼影分布均匀才满意地转而涂抹左边眼影。刷完棕色,翔子仔细地换了一支更细的刷子,为棕色添上一层亮丽柔和的浅粉色,双目顿时变得可爱又妩媚。

翔子俏皮地对着镜子眨了眨眼睛,看到深邃的双目变得阴柔媚惑,心情霎时也变得明媚起来。最后抹上粉色的唇蜜,翔子才对着镜子绽放出今晚第一个微笑。化完妆,翔子起身把呆板的衬衫西裤换成了柔软的蓝色蕾丝中长裙,戴上乌黑的波浪卷假发。翔子的步伐随之轻快起来,兴奋地在镜子前转了个圈,飘逸的裙角让翔子的心也跟着飞舞起来。

这个夜晚是属于翔子的。他最后再在镜子前欣赏自己的娇俏摸样后,就穿上六寸恨天高,拎起淑女包出门了。穿着女装的翔子能去的地方很有限,他的目的地只有秋叶原。翔子推开了一家名叫“云雀亭”的店门,直直走进后方的员工室。这时候的云雀亭正在做准备,沿路遇到的高大妹子都豪迈爽朗地与翔子击掌打招呼。

翔子是在半年前成为这家女仆咖啡店员工的。说是女仆,但实际上店长并没有强制规定店员穿上制式的女仆装。翔子会在这里工作却是因缘巧合。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穿着女装的一天,更不要说以女装工作。来到云雀亭以前,翔子甚至分不清眼影和粉底有什么不同。会进入云雀亭全因一个人。那是店里的另一名员工——青志。

翔子遇到青志的那天,青志身着男装,在街上横冲直撞地撞到了翔子。青志连着怀中的袋子一起扑在了地上,露出了袋子里的蓝色长裙。本欲帮青志捡起袋子的翔子惊讶地涨红了脸,睁大眼睛瞪着那条裙子,喉头干涩得让他忍不住反复吞咽口水。他僵着伸出右手的身体,定格在欲捡袋子的姿势。翔子肌肉逐渐变得紧绷,但他不敢动,也不敢将目光投到青志身上,只能失神地直瞪着裙子。没等翔子回过神,青志迅速爬起身,缩着头一股脑地把裙子拾起,一边向翔子连连鞠躬道歉,之后慌慌张张地掉头就跑。过程快得翔子反应不及,只是死死盯着青志逃跑的背影,内心弥漫着一股荒唐的感觉。

或许是好奇心作祟,翔子看着青志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心里一急就迈开腿跟了上去。跟着踏入云雀亭的一刻,翔子震惊地发现虽然服务员都穿着可爱的女装,但是他们竟然全都是如假包换的男生。店里充盈的愉悦氛围扑面袭来,强烈的违和感让翔子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惊愕与失措爬上了脸庞。他努力回想穿女装的男子是否很普遍,却发现自己脑海里都是一团团乱码,完全无法思考。靠近的服务生把翔子吓得脑袋一缩,转身就想走,却慌不择路地迎头撞上了刚从后头出来的青志。

翔子紧张地抬起头道歉,却撞进了青志有些惊慌的眼眸。翔子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觉得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就稀薄了起来。那个瞬间,翔子突然想,其实有些男生扮女装还蛮适合的。至少,这双抹着浅粉色眼影的圆眼睛非常漂亮。翔子觉得那天的自己,就像被那抹浅粉色蛊惑了一般,本来害怕得急欲逃走,结果不仅在店里坐了下来,还一直待到了打烊时间。

之后的每天,翔子都会隔三差五地到云雀亭边用晚餐边看书。有时店里不太忙,还可以和青志说上两句话。但大多时候,翔子都会把脸藏在书后,视线却时不时飘向青志的方向。不过两个月,翔子知道了青志一定会抹上浅粉色眼影,知道青志最拿手的是泡咖啡,知道青志紧张的时候会连说三次对不起。每次想起初见的场景,翔子都会抑制不住自己嘴角的弧度,觉得连说三次对不起的青志很可爱,全然没有之前荒唐的感觉。

翔子觉得作为顾客,对青志的了解似乎只能止步于此。翔子不受控地想要更靠近青志,更了解他,不想只做顾客关系。于是,在初见的两个月后,翔子成了云雀亭的一份子。

店长把翔子分配给青志教导。翔子内心为这意料之外的安排惊喜不已,面上却故作淡定地向青志礼貌请教。而青志也的确对翔子很友善,手把手地从给眼影渐层开始教导翔子。每当青志凑近翔子为他涂抹眼影时,翔子都觉得好像有一根羽毛在挠他的心窝般,又温柔又酥痒,不自禁就会嘴角上扬。翔子太喜欢青志温柔的眼眸了。

之后如翔子所想,他们的距离变得近了。就在翔子美滋滋地觉得他们的距离已经足够近,告白也不会让青志吓到的时候,青志却用一句话把这份幻想打破了。当时青志正在为他抹眼影,已经熟识的他们聊到了进入云雀亭的原因。那是翔子第一次知道,原来青志是为了用丰厚的薪资来补贴家用而工作的,并不是一开始想的喜欢女装。翔子有些错愕,但他安慰自己喜欢女装本就和喜欢男生是两件事,或许青志也不排斥呢。不过青志下句就把他们的距离一下子拉开了。他说自己早就有喜欢的女生了。

翔子只觉得视线朦胧了一下,耳边的声响刹那间变得模糊不清。翔子下意识地调侃了青志一句,不让青志发现不对劲。眼前依然是那双温柔的眼眸,但翔子第一次发现,原来刷子抚过眼皮的力道可以那么刺痛,让他的眼眶都发红了。翔子知道,青志那种一根筋的脑子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就像自己也不会改变一样。所以,什么也不要做,这样还能每天看到他。

夜晚,翔子又抹上浅粉色眼影,用最美丽的摸样,推开云雀亭的门,迎着青志的笑容和他打招呼。

(男身女相的现代青衣,霓虹泛滥的不安灵魂,肉身底下的骚动倾轧,像是时下腐女意淫的美学,也展现了书写的企图,文字颇有一种恋物的异味,但也过于拘泥于眼耳口鼻的细处,导致其他的情节显得短促,揭底的关键不妨多些曲折,爱情可以随意换装,但是欲望不变。)

佩家:故事2


消融

艾米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疲惫得连门前匆匆褪下的女式皮鞋都没心思摆正。客厅空无一人,昏黄的灯光打在煞白的墙壁上,映出一道光圈,为空间添上一抹暖色,但却驱赶不走家里静得渗人的氛围。周五不开炉,孩子们怕是呼朋唤友出门去吃晚饭了,艾米倒也觉得省心,想着今天要试试前天买的日式咖喱酱。

正当艾米在流理台切蔬果时,与灶厨只有一墙之隔的房间传出一阵压抑的咳嗽声。这骤然而至的声响,提醒她房子里还有另一个人存在。艾米眉间忽现的褶皱又散去,手下似不觉地倒了两人份的米进饭煲。锅里的洋葱马铃薯和鸡肉一会儿便炖得香气四溢,艾米盛满两勺浇在白饭上,酱黄与米白的搭配甚是诱人。

艾米把咖喱饭端进房间,才刚坐下来,就听见房门打开,紧接着拿碗碟的嘭嗙声响。这样的生活方式在这十年已然成了常态。艾米平时回家,还会特别注意门前摆放的皮鞋来确认他是否下班到家了,但今天太累而忽略了。家里若有煮晚饭,便会多备些,但有时孩子们胃口大开,把饭菜扫个精光,他便拿饼干面包来抵。

艾米忘了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两人都不再沟通了,也尽量不打照面,原因倒是记得很清楚。小女儿上小学后,艾米便想重返职场,但他坚决不让,说自己一份经理的薪水便够支撑全家的开销,让艾米把家里和小孩顾好,但艾米不愿意把自己的生活局限在区区几平米之中,两人就此杠上了。

几次面红耳赤下来,艾米赌气地搬去了小女儿房间。起初,他露出想和解的意图,但艾米始终冷下脸来不回应,他便不再自讨没趣了。待艾米正式上班后,两人的关系便降至冰点,孩子们也不敢多言相劝,只能当起父母意见转达的话筒,一家过起王不见王的日子来。

几年下来,艾米曾多次想过向前踏一步,粉碎两人之间的隔阂,但脚步却被一股不甘所捆绑。她不愿自己成为主动结束这多年僵局的人,性子倔强的她向来不肯做任何示弱的动作。

前年圣诞聚餐,一家人全年唯一同桌吃饭的一天,儿子也带了女友上门过节。当小女儿说要请爸爸出来吃饭时,艾米竟神差鬼使地表示不愿在餐桌上见到他,请女儿把食物拿进他房里。艾米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很过分,也没错过孩子们不解和埋怨的神情,心里却暗自希望能用激将法令那人踏出房门,哪怕是出来争吵也罢,但房门在女儿出来后便合上了。房外全然不见一丝节庆气氛,桌上美食霎时索然无味。

一阵晕眩袭来,打断了艾米的思绪。桌上的摆设不断晃动,书架上的书掉落满地,艾米靠在床沿尝试稳住身体,抵抗震感,想出门唤他。不料避不开橱上笨重的置物箱,钻心的痛楚在脚踝处散开。

房门被打开了,他劈头问了一句还好吗?艾米抬头一看,眼前的人架着一副老花眼镜,两鬓已泛白,眉心紧皱,刻着两道清晰的纹路,惊觉已好多年没仔细瞧过他。他见艾米不应声,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艾米这才回答脚被砸伤了。

他一句话也不说,背起艾米,赤脚跑向户外。艾米伏在比记忆中厚实许多的背上,手环着他的脖子,感受脉搏下的温热。颠簸之中,艾米感觉两人十年积累下的冰柱,在他稳健的脚步中,一块一块地被击碎了。

(夫妻关系的日久龟裂,靠着一场地震意外弥合,像是书写总有预想不到的悬念,情分的吊诡也是出其不意,故事的构思和人物的情理,精准的文字一向都能沉稳执行,但是总也少了一些多余但精彩的闲笔,两人的过往还能补充一二,结尾突然以冰为喻似乎为了应题,不若从摇晃的即景取意。)

高畅:故事2


成空

此时已是腊月初六,再两天就是佛诞,山下街道热闹非凡,炊烟袅袅化作寺内紫薰飘散,山上即是双全寺,庇佑这一方水土。山门外一点孤影静移于覆满积雪的台阶之上,一排深深的脚印,一步步艰难却依然坚定向前。向那世间唯一一道生门走去。

这一切果只因那三月廿二日的初遇。鸡未鸣,天未亮。她自一家妓院走出向河边去。

身为妓女,在秦楼楚馆之中,常见那飘浮着的嬉笑,胡乱挥舞的四肢和黏腻的肢体。他们都如同执着于生命最后一刻的欢愉,尽情享受。而她的心早已葬于那些刺耳的欢笑声之中,不见光明。栏杆上的彩缎、舞女身上的纱衣默默地飘着,好似挽幛。假意风雅之士念诵者祭奠生命的诗,唱着他们的欲念。这些念又幻化成千万丝线缠捆在如烟的周身,缠成茧让她无法喘息,他们滚烫的身体如同沸水,煎熬着缚于茧中的如烟,他们称之为爱。蒸煮后几近成灰的躯体与心念,或许只有河水才能洗漂,因此纵身而入,也许顺流而下会把如烟带到一个只属于她的无垢之地。

一点点星影融入渐白的天空,由黑转明。明善被派至山下打水作为昨天早课迟到的惩戒。恰逢阳光闯出云层初照在冷冽的河水上,远处一人红衣如蝶翼翻飞,自桥上落入水中。

明善见此景,想起师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即便不是为那浮屠也要救。既然佛祖让自己遇到了,便该救。一念起,并未觉任何错处,直到背起那柔软无骨的身体时,传来大片的凉意,其中又有丝丝暖流,僧衣、绸缎都湿粘得贴着肌肤。抹搓间那丝温暖过于暧昧,只得速速将女子安顿在岸边。情急之下实属无心,念起“阿弥陀佛”祈求佛祖宽恕。明善默诵经文迎光矗立,待她醒转间,脑中犹忆起那温暖,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好似自己的记忆都被红蝶染成了红色。明善忽闻背后传来轻咳声,不待问其缘由,劝解数句便起身离去,有一丝仓皇之态。

那个清晨如同如烟的重生之日,她寻到了她的那片无垢之地,那日起她有了信仰。回到天悦楼渐渐学会以技艺换取银两,手中有些许余钱不再去买胭脂水粉,而是拿去双全寺上香。

如烟因期待再见而快乐。跪于佛前祈愿,回首间,恰迎那藏匿喜悦的眉眼,如春风轻抚额前细发触弄脖颈间的肌肤,搔得人心痒。缘分如是,心中怎可包藏亵渎之意,但总盼着它可化为情。如烟总想向他问情,可字在舌尖又含了回去。怎堪启齿呢。情为何物的问题终是抛给了明善。

两厢来往间已至半夏。寺中禅坐异常烦闷,明善难集中精神,因此师父罚他在烈阳下清扫寺门。明善寻了棵老树避暑,骄阳似火,恍惚间又忆起了如烟红唇间的轻吐“情为何物?”。

情为何物?明善自幼被送来当和尚,并未受尘世纷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明善仅能用在经中所知搪塞。对于情,是能避则避,会坏了修行。但修行又为了什么呢?不自觉明善又跌入了那片红河,明艳倍常。他们许久未见了。

秋收时节,天已转凉,市场甚是热闹,如烟昨日去寺中送瓜果奉佛,算是最后的谢礼。如烟见他走过也未唤住他,生怕近几月的努力克制皆输给那一个回眸。无忧无怖的日子是他心中所向,佛祖是他心中唯一所藏。或许,感情都不容沉溺或放肆。

归途中如烟行至山下,见那夕阳即将没入高墙之中。不料,明善追至如烟面前,如烟这情还怎么断。顺着明善为如烟拂去身上枯叶间,顾不得佛祖的怪罪放任自己最后的执念,倾身向前,只求片刻相拥便罢。明善指尖触及红衣沾染些许脂粉香气,让人沉醉,拥人入怀。如烟心中情难自已,些许温热自眼中流出打湿一片僧衣。两人皆无言,徒留声声心跳响彻天地。

时至这腊月初六,若不是那日听闻传富少要为如烟赎身,如烟也不会记得在这寒冬腊月去双全寺,找明善理清他们之间的感情。如烟记得自己被救时,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讲佛时,那笑颜淡淡地晕染整张脸,轻点了如烟的头说如烟还有些慧根。还有那夕阳下的相拥。一切是沉醉还是惊醒都要有个结果,此时的如烟是一名赌徒,赌上以往一切回忆与佛一争。

眼前阶梯上那层层白雪,一如明善那身月白色僧服,如烟脸上随寒风划过割肉似的疼痛,冻得红肿的手握住门环时已无知觉,定了定心神,用力扣了几下。

一阵寒风夹着几个字,一切只换来明善一句:“女施主,请回吧。”

(佛说因缘回转一切归灭,俗世俗身弹指之间,出家成僧成尼之外,唯有书写可以勘破,不过以文字为木鱼敲打出的,却是哀哀恋恋的红尘黄土,故事的古意古韵拿捏不俗,结尾犹如禅式棒喝,让人灌顶开窍,不过和尚最后的转念和遁空,或者还须有一番穿肠挂肚的觉悟。)

训铨:故事2




面对着红红的跑道,调整了呼吸后,随着哨子声响起,奋不顾身地向前迈进。平时的你就想火箭一样的快,可是就在那一天,你的人生就此改变了。跑到一半时,只见你停下来到旁边休息。我二话不说也向着你的方向走去。突然看到你的嘴角流出红红的血丝,我吓得不敢和老师说。你也迅速地拉着我,跑到厕所里去清理。

我和凯训的友情从中一就开始了,那还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虚弱的凯训。当时的他和他的父母的关系很不好,于是他拜托我偷偷地和他一起去看医生。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后,医生看了他的报告,说心脏衰竭需要动心脏手术。当时的我们,突然间不知所措,凯训又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他只好忍着痛苦,过着每一天。有时候会呼吸困难,有时候会毫无体力,严重的时候还会晕过去。

过了不久,凯训的病越来越严重。这时的他突然间想到一个办法,他有个阿姨在美国做工,这也是唯一能帮到凯训的人。他马上和阿姨联络,并且拜托她尽快地替他安排手术。那时候的我,终于比较安心,可是心脏手术是大手术,说放心是不可能的。凯训也了解我的感受,他知道我很担心他,于是还拜托阿姨帮我订了一张机票,让我去陪他。

中四O水准会考后,凯训和我们的好朋友一起出门庆祝,朋友中还有个女生是凯训暗恋的。我很清楚凯训暗恋那位女生很久了,可是一直不敢开口。我趁大家没有注意,小声地和凯训说:“你不说吗?把握时间啊”凯训知道我的意思,可是始终他都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在她的身旁,有说有笑。

去美国的前一天晚上,凯训约我见面。他打开电脑让我看一则电邮,原来他想以电邮的方式和那位女生告白。在我看了电邮后,凯训的手指慢慢地往键盘的按钮去。过了一会儿,他又把手指收回来,放佛还在就扎着该不该发电邮。在我的劝导下,凯训最后慢慢地按下发送的按钮,把电邮发了出去,可是那个时候我看到的凯训不是高兴的,而是脸上充满了担心和不舍的凯训。

隔天早上,我们到了机场,我和凯训带着沉重的步伐往登机处走。就在那个时候凯训的手机响了,他收到了一则电邮。凯训知道应该是他暗恋的女生回复的,他又没有勇气看,最后我帮他看了。我笑着对凯训说:“恭喜你”,那个时候的凯训放佛吃了仙丹一样,很高兴也很兴奋,更有信心要把病治好。

在飞机上,我尽量地和凯训聊天,把这个旅程当成我们的毕业旅行。到了美国后,凯训就被留在医院里,而我则暂时住在他的阿姨家。阿姨对我很好,我们也守护在凯训的身边。动手术前,凯训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胆量,竟然打电话和他刚交往的女友聊天,我们知道后都偷偷地躲在一旁偷听,不想打扰他。

不久后,护士来带凯训进手术室,我和阿姨陪着他到手术室去。凯训进了手术室后,我和阿姨默默地坐在手术室外等着凯训,一等就等上了十个小时。手术室的门打开的那一刻,我和阿姨立马向前问医生凯训的状况。医生笑着回到:“手术成功”我和阿姨都很高心,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凯训的麻醉药退去后,慢慢醒了。我和阿姨在他的声旁叫着他,可是他都没有反应,反而说了一句;“你们是谁?”阿姨的脸颊顿时湿了,我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阿姨跑了出去,我也马上跟上,原来她是去找了医生。医生为凯训检查后,只说这是暂时性的失忆,不久就会好了,可是没有人知道几时凯训才会恢复记忆。

我和阿姨轮流去医院陪凯训,常常让他看一些旧照片,希望他可以快点恢复记忆。就在一天晚上,我陪凯训到太晚,不知不觉在床边睡着了。冥冥中只听到好像有人一直在叫我,我慢慢地坐起来发现凯训念着我的名字。我还以为是在做梦,还捏了我的脸颊一下,结果痛得不得了,可是我还是高兴地抱着凯训,终于他恢复了记忆。

几天后,在医生和护士严厉地检查下,凯训终于可以出院,回来新加坡。在向阿姨道别时,凯训像个小男生,紧紧地抱着阿姨,不肯放手,眼角充满着快乐的泪水。我们的友情又再次地提升了,一直到现在我们还保持联络。虽然我们各忙各的,我们还是会约定每个月一定一起吃饭,见面,聊天。

(陈述式的语调有点呆板,文字仅能停留在情感的表层,整体较像事件的平淡回溯,而且某些情节似乎不合情理,美国来去除了友谊的滋长之外,稍欠书写所需具备的层次性,不妨安排人物本来豁达,恋情萌生反而平添顾虑,手术失败后由好友凄凉报丧。)

Monday, November 27, 2017

洁仪:故事2


红豆面包

周五的阳光照射在道路上,青翠的大树温暖地包围着路人,散发出懒洋洋的自然气息。我抬起头看着清透的天空,心里感到庆幸能够提早离开办公室,到平静的邻里社区走动。虽然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但这里的环境是能让人感到治愈。我绕着这条道路来到了目的地——泷泽先生的住家。

从组屋楼下望上去便能看到窗口是暗色的,屋里并没有人。即便如此,我还是小心翼翼地踩踏着阶梯到二楼,尽量不要发出太多声音。我轻轻地敲了下门,确定没有人在家才敢拿出自备钥匙进入那间房子。就如往常,我走向了工作室,拿起放在书桌上的文件袋,将里面的画稿拿出来检查一番。泷泽先生这次画的故事也很精彩,都是令人热血沸腾的武打戏,细节和表情都画得很到位。虽然我只是个实习生,还没什么资格做评价,但却认为这个新人漫画家一定会有出头的一天。

来到日本做编辑实习已经1个月了,主编交给我的工作之一,就是要每个周五风雨不改地来这里收稿。刚开始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所以感到陌生害怕,但后来便发现这位漫画家周五从来都不会在家,根本没机会碰面,唯一的印象就只有通过他的漫画。可能因为这样,所以觉得那么热衷于不良系列的男子也应该有些可怕。

我将文件袋放入背包,正准备离开,却注意到了桌上的一些纸张。纸张上的图案看似一幅壁画的草稿,但据我所知,泷泽先生并没有参于任何壁画的工作。难道他瞒着公司,偷偷接工作?这可是违反了公司的规定啊!而且为什么偏偏还要让我看到!我的心里是崩溃的。难得有机会实现漫画编辑的梦想,大老远来到了日本,我只想好好地完成我的工作啊。

后来冷静想了一下,这好像也不难理解。身为新人漫画家,原本的工资就没多少钱,因为名气还不够,作品被要求停载也是经常发生的事。在这种工资不稳定的情况下,还需要付房租,养活自己和家人,岂能怪他去找别的赚钱方式。对漫画家的梦想还能始终如一的精神反而更让我佩服,毕竟自己也是在为梦想努力着。考虑到了这点,我便决定暂时帮他保守这个秘密。

我拿着草稿走到了客厅处有阳光的地方,企图用我的半调子日文能力来解读上面的文字,隐约读懂是某家公园为了明年的樱花季节准备的壁画。泷泽先生设计的是一幅樱花森林的图案,掉落的粉色花瓣在樱花树间铺开一条道路,像羽毛一样柔软的画面。这个画风完全就和我印象中,那些凶神恶煞的流氓角色有天渊之别。我向客厅的四处打量了一下。虽然来过这件房子也有1个月了,但现在才注意到泷泽先生的家真的非常乱。或许是因为太忙的关系,画本和画笔都是用到哪里丢到哪里,没有去收拾。吃剩的泡面堆积在餐桌上,衣服也是随意地四处乱扔。我不仅笑了出来,这样邋遢的男人竟然还能画出这么浪漫的景色,看来我确实对他不够理解。

或许是出于同情心也可能是自己强迫症爆发,我擅自将房子打扫干净。房子并不大,一眼望过去就能看完它,唯一的房间也就成了工作室。在整理的过程中,我发现这位漫画家真的过得非常穷酸,仅有的几件衣服有些破旧,家里的食物除了泡面就是一个过期的红豆面包。即便如此,对于作画他从不吝啬,用的都是较昂贵,品质好的素材。我从未见过泷泽先生,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他对梦想的坚持却清晰可见。离开前,我抱着想鼓励他的心态,在附近的杂货店买了一个红豆面包放在餐桌上,并且附上了“加油” 两个字。

那天之后,我和泷泽先生好像达成了协议,每个周五都会给他留下一个红豆面包,而他也会乖乖地将之前的面包吃完。我们就这样不用语言,建设了第一个默契,也不知不觉在这个安排中,过了3个星期。

周五的阳光在细雨中照射出水珠的闪亮,微黄的树叶随风吹动,唯独懒散的气息没和季节一起变化。我如往常来到了泷泽先生的住家,习惯性地拿出自备钥匙,轻轻地推开那道门。门的另一端依旧是那个熟悉的乱房子,但眼前却出现不曾见过的他。在看似无聊清闲的午后,我和泷泽先生第一次碰面了。

和幻想中一致,他就像漫画里会出现的不良少年,留着一头用发胶精心抓好的金发,精致的五官像是经过画师巧妙画上的作品,画风并不是印象中的粗鲁,而更倾向于少女漫画的美男子。他在认真绘画时,修长的手指会在思考的同时,切换在转笔和敲打桌面的小举动。他意识到了我的侵入,便将手上的工作放下,将脸凑过来,眉头稍微锁紧的眼神散发出轻微的忧郁和温柔,仿佛在研究眼前的小动物。在近距离的观察下,我不仅对这张俊俏的脸蛋感到心动。

“你就是红豆面包?”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有些吓到。带着稚气的昵称和他严肃的表情和语气一点也不搭配,但认真的询问方式却让这个差别显得有些可爱。我尴尬地点了头,努力投出最自然的微笑。

“给。”

泷泽先生将一样小物品塞入我手中。我看了一下,竟然是面包超人的小挂件。

“这次的限量版真麻烦,要买10个这么多啊。这样你就不需要再花钱了吧?”

我愣了一下,问他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你要的吗?不然买了面包自己又不吃。”

“因为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之前看你家除了泡面就红豆面包,所以以为你喜欢这个啊!这是想鼓励你才送你的。所以说,你根本不喜欢吃这个吗?“

我们之间沉默了一段时间,顿时理解了状况。虽然想过各种场景,但我从没想过我们的初次见面会发生这么有趣的事,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泷泽先生发现了自己的误会,也感到难为情,尴尬地抓了下他那头金发,露出羞涩的笑容。少年般的微笑使他疲惫的脸,恢复了年龄该有的光泽,掩盖了他原有的不良气势。

“不,我很喜欢!请你一定要继续买给我!”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我按照约定每个周五继续送上红豆面包。一切都没变,但那间房子现在多了人的温暖,不再阴沉。只要知道门的另一端有泷泽先生在,我的心就会感到无比的踏实。他说想把握在一起的时间便将那幅樱花图带回家完成,希望每个周五都能迎接我。我笑他傻,这么大一幅画摆在家里你还有地方住人吗。他像孩子般理直气壮地回复我,“不管这么多,你来就好。“

就这样,我们一起过了许多懒散的周五,他做他的画,而我在一旁帮忙上色,有空挡就一起去城市看漫画和动漫商品。神仙眷侣般的日子让我心怀感激能够遇到他。

在与泷泽先生相遇之前,我都是一个人在为梦想打拼,但现在我有了可以一起分享这份热忱的伙伴。虽然彼此都明白对方的心意,但也承认了这只能是一段短暂的回忆,毕竟实习完毕我就得回国了,去到离他很远的地方,不能再照顾这个麻烦的家伙。

直到离别的那一刻,我们的脸上还是带着笑容去面对心里的悲伤。这就是最好的约定,不需要为对方负责,只要彼此都好好地为梦想努力着,一定还会有再次相遇的一天。等到那天的到来,我将成为真正的编辑,而他会是最畅销的漫画家。
                                                                —————————————————————————

时间是早上10.30,飞往日本的新加坡班机刚抵达机场。空姐温柔的声音将周围的乘客从睡梦中苏醒,而我也把手里的漫画放下,开始准备下飞机。身旁的一位小弟弟注意到了这本漫画,好奇地问我,“姐姐,你也喜欢这位漫画家吗?这个系列在日本的知名度可高!就某某演员好像要拍剧场版了!”

我看着漫画的封面,那个熟悉的不良画风,那位漫画家的名字,便笑着回应他,“对啊!我可喜欢他了呢!”

时隔3年,我又再一次回到了日本,这次不再是当年那个菜鸟实习生,而是身为一个真正的编辑。经过多年的坚持和努力,我终于实现了梦想,被日本的出版社通过申请,成了正式员工。在这段日子里,我面对了无数次的挫折,但面包超人的挂件总是能让我感到安心,给我力量克服一切障碍。我把办公室琐碎的事情办完后便看向大厅的时钟,正是中午时分,不如就去看看他吧。

周五的阳光透过樱花树照射出粉色的浪漫气息,掉落的花瓣将道路铺盖得像抱枕般柔软,樱花森林的景色是那么的似曾相识。我踩踏着这条不知道走过多少遍的道路,每一步都沉浸在当年的回忆中。

“红豆面包?”

我愣了一下,望向声音的来源。这个昵称也就他叫得出口。

泷泽先生的样子依旧没变,还是像极了小混混,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是那么的耀眼。即便那张俊俏的脸蛋看出了疲惫的身心,我还是像初次见面的那天,对他感到心动。他确认了自己没认错人后,晒出了多年没有露出的笑容,仿佛回到了当时元气十足的少年。他伸手进抱着的购物袋,拿出了杂货店品牌的红豆面包,向我挥了挥。

“还是你买的好吃。”

(借文字投射欲望,彷佛一边讲述情节,一边存活在角色当中,故事充满了醇厚美好的意念,已经形成了一种义无反顾的耽溺风格,两段时空的跨度,除了划线分节以外,还能更好的处理,琐碎之处也可适当化约,日本的艺术美学追求侘寂,书写虽然为了满足自己,但是也不要太贪心。)

宇汧:故事2


梦想

我想出国留学。

这一直是我的梦想。我向往着没有任何人依靠,一个人完成所有事情的独立生活;也向往着与异国学生交流,切磋不同的生活文化。

但事实是,梦想也可能就只是场梦。我并非来自富裕的家庭,或许出国留学对我来说,就是一种奢侈吧。

记得当时大马教育文凭(SPM)成绩公布的时候,我陷入了迷茫期。我的SPM成绩并不差,但也不足以优秀到能获得政府全额出国留学奖学金。我在选择大学预科班的路上不断纠结,我不知道哪类的预科班更适合自己,或者准确的来说,哪个更能让我接近我的出国留学梦。后来,我决定选择了最冒险的路——大马高级教育文凭(STPM),也就是所谓的中六。他们都说,选择STPM,一切都是全新的开始,不管你之前有多么优秀还是平庸,这将会是你人生中的转折点。STPM让人留下的刻板印象就是特别难,学习课程比A-Level还多,再加上只有短短的一年半,学习时间特别紧凑。

刚进入中六时,确实是各种不适应。首先,它的程度上与SPM(O-Level)比起来,简直是天渊之别。STPM很多东西都需要靠理解而并非死记,所以填鸭式的学习方法是绝对不凑效的。由于一开始还在适应期间,当时也没掌握好读书的技巧。后来发现,一些课程开始赶不上了,很多理论也搞不明白。比起理解知识概念,我更倾向于沉溺在题海之间,这导致我学习成果事倍功半。

由于当时定了要出国的决心,我把一切娱乐都戒掉了。班上的朋友偶尔会约我出去看电影,或者出街走走,但我都一概拒绝。我的性格开始变得有些孤僻,慢慢地,我开始融入不了她们的的话题,跟她们的感情也渐渐疏远。平日在学校里,她们下课时都会结伴去食堂,唯独留下我在教室里做习题。

后来第一学期考试到了。我记得我把最有信心的化学搞砸了。由于当时没注意时间分配的问题,接近最后十分钟才发现还有整整20分的题目还没完成。考完后脑袋一片空白,我不知道我的结果可以有多糟糕。

第一学期的结果并没有如愿以偿。除了数学,其它的成绩不是B就是C。周围的朋友都在纷纷讨论着彼此的成绩,而我却只能在一旁强颜欢笑。我知道以这样的成绩,是跃过不了新加坡知名大学门槛的。

上车的时候,爸爸妈妈看到我的表情,似乎懂了什么,没再追问下去。我坐在车厢后面,拼命抬起头,不让泪水往下流。全程车里一片沉默。

一抵达家里,我赶紧跑进房间,锁上门。背对着房门,这时的我眼泪早已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我知道我让爸爸妈妈失望了。

该放弃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选择了这条路,可我却没认真地把它走下去。回想起这半年来,我为了完成出国的梦想,我已变得不像自己了。失去友谊,失去曾经快乐的自己,值得吗?而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结果还是一样?学习方式到底哪里出错了?

我开始放声大哭,绝望随着泪水在脸上疯狂蔓延。这时候,爸妈敲了敲我的房门。“你没事吧?”他们似乎很担心我。我打开房门,直接扑进他们怀里,说着“对不起”。

我想,这也是我唯一能说的话了吧。

“没事的,尽力就好。爸爸妈妈不怪你。”他们温柔地安慰着我。我就这样一直哭,哭累了,仿佛决定好了什么,我默默将兜里的手机交给他们。接下来的一年里,我的生活再也不会有手机,希望通过这个破釜沉舟的决定,完成我的梦想。我也在我的笔记本后面,用红笔清晰地写下“请记住今天留下的痛”这几个字。

拭去眼角的泪水,一切,重新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尝试着换其它学习方式。在做任何题目前,我先理解好知识概念,而不是一味的做习题。课后,我也经常留校复习当天老师教过的东西。补习后,我甚至留在补习班附近的快餐店里,随便找了个位子就坐下来复习。我也开始找到了一群愿意和我一起拼搏的朋友,平日里除了互相学习,我们彼此也会互相激励对方,以此让双方都能进步。

我的学习成绩慢慢地回到了正轨。第二和第三学期的成绩跟预想的一样,一直在进步中。后来,我拼命恶补第一学期的课程,在选择重考第一学期后,最终拿了CGPA 4.0的成绩。

生活就是这样,很多事情往往都不能第一次就如愿以偿。但当一切都熬过去了以后,你会发现,原来梦想就近在咫尺。

就像当我收到南洋理工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

(以发奋为情节,以读书作励志,直抒胸怀的透明磊落,自有让人肃然起敬之处,但是书写虽然可以自我呈现,可是却要能超乎表情达意,量化的世俗只管成绩高低,文字的世界不在乎ABCD,而且人生的梦想如果只是几点几,似乎有那么一点悲凄。)

玮玲:故事2


似曾相识

刚打出来几行的字,转眼间又一字一字地删除了。她将手机界面转换成了网页,搜索了悲伤爱情语录,网页上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同针般扎痛了她的心。蓝宝将其中一句复制后,转回到了微信朋友圈,张贴分行后就上传发了出去了。其实,她期待的不是能得了几个朋友的关心,更不是为了得到所谓的点赞。其实,她最想得到的只不过是他的回复,得到如同往日般的关怀。但如今,蓝宝等到的也只有更多的等待。

十二点,手机突然冒出了纪念日提醒。三天后就到了他们相识的三年纪念日。她“呵”了一声,自问自己是不是傻,到底是在在乎些什么。每晚发的感伤文字帖似乎搞得自己越来越渺小,越来越可悲,越来越卑微。可是每当回想起了过往的种种,她嘴角不自禁地上扬,打破了自己刚才的悲伤。

蓝宝自认自己就是傻,傻得什么都舍不得放下,傻得什么都不甘心失去。直到后来的后来,蓝宝才发现其实自己最后悔的事情不是爱上不该爱的人,而是遇见他。因为她从来就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爱他,爱得那么走火入魔,爱得这么无可自拔。

回想当初,她下载了一个K歌软件,听到的第一把声音就是他。这就如同移动似的KTV,在家里随时都可以上去直播唱歌,认识世界各地不一样的人 。不知相遇是巧合还是缘分,蓝宝从二十多间直播间随便点入了一间,就深深地被正在直播的他吸引住了。听到的不是扣人心弦的情歌,而是富有节奏感的饶舌歌曲。就是那份节奏感,带给了蓝宝前所未有过的律动感。听着听着,嘴里不自禁碎碎念了起来,头也不自禁地跟着点。

如果说这个软件带蓝宝进入了个虚幻的世界,那么这个他带蓝宝进入了饶舌的世界。一个她从来都没听过的东西,也没有想过会接触到的东西。这一天,他们相遇相识。那期间,他们两个人变得很有话聊,变得越来越亲近了。这份相遇成了蓝宝生命中的小幸运,蓝宝甚至天真地盼望着这样的相处会是一辈子的小永远。

他们是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是彼此可以吐露心声的垃圾回收站。两人的作息虽然很不一样,但男孩都通着电话、打着游戏,陪蓝宝聊天直到她入眠。从聊音乐到聊着生活上的点点滴滴,聊着对未来的憧憬。她听着键盘声,听着他给她清唱的情歌,不知不觉,蓝宝就安稳地入睡了。即便生活在不同国家,有着不同的生活习惯。虽然只能隔着屏幕聊天,但他们每天的相处都非常甜蜜。音乐确实拥有很强大的魔力,它可以让两个网络上的陌生人变成为了好朋友,更能使人想入非非,妄想能成为比起朋友更为亲密的关系。

虽然声音已深深烙印在蓝宝心坎上了,但她却从来都没看到他的乳山真面目,就连一根小指头都不曾见过。一年、两年,随着日益增多的依赖,她甚至愿意放下马来西亚的一切,直奔台湾寻找这位陪伴她两年多的男孩。但,不是所有付出都会得到相对应的回应。不管蓝宝怎么努力,怎么委曲求全,换来的都是婉约的拒绝。

男孩不是说自己太胖太丑,就是说自己的家庭环境不好,还不是时候能与她会面。两人虽然天天用简讯分享生活,夜间煲电话粥,但内心里的疙瘩却愈来愈多。这样的暧昧关系到底是爱情,还是只是心灵上的一种寄托、一种过渡的依赖。

虚幻的世界不管多么地美好,终是会有醒过来的一天。男孩自认自己比女孩理性,他很清楚他们之间不管多么亲密都是不可能走到现实的。所以他自以为是地决定了一切,决定了故事接下来的走向,定下了一个没有结局的结局。他学会了冷淡,学会了疏远,学会了已读不回,学会了不再上线。

男孩没留下一丁点的告别,从此就彻底消失了。他夺走了蓝宝爱笑的眼睛,留给了她无止尽失眠的夜。蓝宝发的短讯全都被无视了,如同往无底洞扔了东西,就连个回响都没有。每当她偶尔翻读之前的聊天记录,看着看着泪水就不自觉落下,又将裙子滴湿了。那些聊天纪录感觉好近,却又似乎早已走远了。蓝宝自认倘若有如果,就不会让自己的感情走到如今这个田地了。可惜爱情不如同扮家家酒一样,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蓝宝一度以为她自己内心的空白再也找不到人来填满了,但没有他的日子,一切似乎还是一样。只不过女孩已经变成了女人,上学也变成了上班。生活开始忙碌,已经没有时间向过往般悠闲。睡醒上班,下班回家,日复一日地得过且过 。蓝宝远离了那些K歌软件后,生活变得更踏实,过得更充实了。

人海茫茫中,她遇见的另外一个他,一个他爱她比她爱他更多的人。两人的关系发展得很迅速,在交往了半年后就步入了幸福的礼堂,踏入了人生的下一个阶段。在新婚之夜那晚,丈夫从背后搂住了蓝宝的腰,把腿蜷起来贴住了她的腿弯里。丈夫在黑暗里给予了蓝宝极大的安全感,两人身体依偎在一起说话。他轻轻地把脸贴在她耳边时,那喘气声、那窃窃私语的声音特别温柔。但却不自禁勾起了烙印在蓝宝内心深处的一把声音。

随着仓促的喘气声,那爱笑的眼睛眯了起来,眼角偷偷地落下了一滴苦涩的泪。

(声音比文字更易催情,可是书写较难伪装,一场声音的恋情从娇嗲到沙哑,最后仅剩唏嘘,虽然稍有复述式的仓促语气,不过也算符合故事的腔调,结尾掉泪有点俗气,不妨就让让人物的心底,荡起记忆的回音。)

雯琪:故事2


Best of me

‘Best of me’ 是防弹(BTS)‘Love yourself’专辑里的一首歌。每当听着它时,就特别喜欢Suga 说唱的部分,也会一起唱。 ‘ 那么,take my hand right now 。 不相信这样的我仅在内心说了成千万次的那话 不要离开我。 You got the best of me, 在梦里还是现实已经不重要了,只愿你在我身边。Thanks。’ (翻译)

想必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支撑着他们的人吧。 对我而言,那就是家人吧。 原本在写这告别作时, 写了一篇偏向于埋怨家人的故事。但想了想后,全删了。还是写一些比较正面的故事。毕竟我生活还么那么可悲到只有不愉快的事可写。并不是想把家人写得多美好,而是想借此感谢他们的存在。

我家庭条件不怎么优越,缺陷也挺多的。但家毕竟是家,它能带给我一种独特的温暖。表面上关系不怎么亲, 但却能看透彼此的想法、心思。可能是因为都是一家人吧,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也自然熟悉彼此的一举一动。面部表情稍有些不对也自然对方知道有什么心事。

父母总是早出晚归去挣钱,回家后边躲在房里看电视。姐最近也成为了上班族的一份子,回家后也躲在自己的房里看电视。妹也躲在房里。说是在温习,但总看见她在盯着手机。至于她在干什么,我永远都摸不着。我呢,只有客厅可霸占了,什么隐私也没有。不上学时都趴在客厅的地上,看看综艺节目或做作业。自然而然地知道每个人的动静。

母亲经常‘路过’ 我这儿,问姐在房里干什么,妹在房里干什么。心总想,你难道不能去开他们的房门问一下吗?我又不是看门狗。(虽然所在的位置,和趴在地上的姿势有点儿像。) 当然想了一下, 她俩的房门总是锁住的。就算妈走到那儿,她们也不给开门。奇怪的是,只有是我敲的才给开门。

偶尔问一句,‘你okay吗你?’ 其实是挺温馨的。尽管她所回复得有些令人无语。若我说考试很差, 母亲就会接一句 ‘你怎么那么笨啊? 要吃点什么才能让你的头脑‘开花’?’(母亲没正式的念过中文,‘开花’ 就是‘开窍’的意思。)虽然是在开个玩笑, 但对我来说就是伤口上撒盐。之后她又会说些 ‘没关系,我会一直支持你’ 之类的那种话。可惜,我妈的词汇很明显的有限。因为每次会回应我的话都是一模一样的,就像背好的台词。但听着,还是能感受到她那份关心的。当然,若我说没什么事,她又会问道姐与妹的事了……

姐也是我的精神支柱。 我与姐常互怼, 甚至侮辱如彼此。互说对方胖、笨、嫁不出去,几乎什么鬼都说过了。但我们都是用开玩笑的语气来说的,很少会说些什么过分的事。当然,过分的事也没几件吧。有时侯,觉得自己很窝囊时,也就是考试成绩很烂或觉得什么事都做不好, 姐就会说一些安慰我、鼓励我的话。听她说的话, 比起听妈那些在我伤口上撒盐的话来的强。有时侯,听着她们的话时, 就哭了。哭,并没在 她们的面前哭, 而是走开后再哭。比起被她们的话语感动,我是被家人本身的存在感动。

至于妹呢, 我可能就是她的精神支柱吧。小学时, 她人很懒散、叛逆,会考成绩也是我们三姐妹最烂的。 升上了中学的某一天, 我们就莫名其妙的打了起来。(对,升上中学还在打架,我们就是幼稚。所谓的打架,我指的是扯头发、咬人、抓人、踢人等。)那时的情景有点儿像家暴,因为最后我打赢了。边打她,边拼命地骂她。骂她是否要继续一文不值、什么事都做不好、垃圾等通通都给骂出来了。骂到她哭时还在骂,结果还真把她骂醒了。但很庆幸自己把她给骂醒了。刚好,那天只有我俩在家,所以家人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从此,有什么心事她就最先找我。有时候会提些建议,有时候会叫她去找姐。因为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

家人也就是如此吧,互相依赖 。尽管我们之间不常说话,不常聚在一起吃饭、逛街 , 但他们都一直在那里。若有什么心事时, 他们就会成为我们最忠实的听众,也会给予我们最诚实的回复。当然,每个人 的经历都不同,对于一些人来说,朋友也是精神支柱 。 但对我来说,家人主要就是我的’Best of me’。

(书写不是一昧的掏心掏肺,但是文字确有净化的功能,虽然偏离了故事主题的要求,可是赤诚的剖白当中,牢骚式的发泄以外,倒也显露了一种告解情怀,而且如果真的找到了最好的自己,也算是福气。)

靖媚:故事2


听,花在说话

平凡活在这这世上足足有二十四年了,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客人问她是不是最喜欢花,才会在这繁忙的商业区开一间似乎有些格格不入的花店,她却肯定地否定了客人的话。
“只是喜欢,不是最喜欢。”

“最讨厌”,“最喜欢”,“最不喜欢”, “最爱”,这系列的词似乎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的字典里。
只有讨厌,喜欢,不喜欢,和爱。
“这样的生活难道不辛苦吗?”
“是挺辛苦的。”
当没有特别喜欢的事物时,选择困难症的人总是不知道怎么选择才好。
“今天是吃肯德基还是麦当劳好呢?肯德基的炸鸡好像还不错,但是我也喜欢吃麦辣鸡,啊,最近街角新开的那家三明治店客人也好像说过蛮好吃的……”
因为对每样食物的感觉好像都一样 – 挺好吃,挺喜欢的,所以才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出抉择。
明明都很喜欢啊,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做出选择呢?

她想,她家的小孩肯定是全世界最闲的员工。
原本就想请一个工读生来帮忙,所以在网上登了个招聘广告。不过在那个人提着行李箱出现在店门口时,她还是着实吓了一跳。
“我是韩国学生,来这里交换的。”他挠挠头,“不过我的英文和汉语说得还不错,你有韩国客户我还可以跟他们说韩语呢!”
既然是交换学生,人看起来还不错,就试用一个星期吧,平凡心想。
小孩叫黄旼泫,比她小了三岁,成天跟在她的屁股后面“怒那怒那”地叫。可能是因为自己爱心泛滥,也可能是因为春天来的早了,又或许是因为那小子真的蛮可爱的,所以一个星期后平凡让他留了下来继续帮忙,甚至之后在黄旼泫因交不出房租而被房东赶出来的时候,把家里的书房收拾出来让小孩住了下来。
不过现在平凡有些后悔了。这小孩现在完全就是白吃白住毫无贡献啊!
但这也好像是平凡一手造成的,怨不得别人。
他想帮忙灭虫子,她却因为虫子看起来肥肥的很恶心而不舍得他碰。
他想帮忙送花,她又害怕他不知道路而选择自己送,还担心黄旼泫自己在花店忙不过来。
他想把玫瑰的刺剪掉,她也认为那家伙手笨会剪到自己的手而不让他做。
很多份活儿要干,却有更多份的担心,结果只有收款是平凡放心让他做的。

“怒那~今天都没什么客人,旼泫好无聊噢!”
“那你想怎样啊,大少爷。”
虽然说是自己不让黄旼泫干活的,不过看到他游手好闲倚在收银柜前抱怨,自己却在与灭虫器做斗争,感觉真有些不是滋味。
“天气这么好,我想出去走走啊!”黄旼泫脸上漾着灿烂的笑容。
平凡叹了口气。虽然如果有黄旼泫在身边叽叽喳喳的话,灭虫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似乎也变得有意思起来,但把他硬留在这里陪着自己,似乎有些自私。
“去吧去吧,反正你在这里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忙。” 她努努嘴,又继续把弄着手中的满天星,风铃的声音却迟迟没有响起。
她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却看见黄旼泫坐在椅子上盯着她看。
“干嘛啊,不是说要出去走走吗?”
他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你又不一起去,没意思。”
平凡微微一笑,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再把工作服脱掉。
“走啦。”
“去哪?”
“不是你说要出去走走的吗?”她翻了翻白眼。
“那,那花店怎么办?”
“关一天又不会怎样,走不走?”
“走!”

“怒那,花店昨天怎么没开啊,我们等了好久耶!”穿着附近高中制服的男生对着平凡嚷嚷。
“抱歉,我们昨天出去玩了。”平凡拿出昨天去超市买的蜂蜜黄油薯片让男生们分着吃,男生的表情却更哀怨。
“怒那最近都只跟韩国小哥玩,是抛弃我们了吧?”
“对啦对啦,她就是抛弃你们了,还有啊,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怒那是你们喊的吗?”
“呲呲。”
平凡看着两个大男生斗嘴,真是哭笑不得。
“吵死了,我今天来是想买花的啦!”
“你想买什么花?”
“我也不知道,哈哈。”男生思考了一下。“女生都喜欢什么花啊?”
“送给女朋友的?”
“对啊对啊,交往了三年的女朋友啊!明天是他们的纪念日,这家伙还为了礼物的事情烦恼了好久~”男生的朋友挤眉弄眼。
看着一脸甜蜜的男生,平凡似乎能够感受到他的幸福。
“那么,一朵紫郁金香吧?既然是这么有意义的日子,我送你吧。”
“哇哦!怒那最好了!!!”

没想到坐在一边的黄旼泫不高兴了。
“怒那你不公平啦!”
“今天是我们相识的第68天纪念日,你也要送我!!!”
平凡有些没好气地笑了笑。“好啦好啦,也送你。不过不应该是男生送给女生的吗?”
“那我们第100天我再送你。”
“不过,你还真的记得这么清楚啊。”
“其实是我乱说的嘿嘿。”黄旼泫狡黠一笑,又立刻严肃申明:“不过你刚才答应送我了!不可以反悔的,反悔的是小狗哦!”
“知道啦,笨蛋。”

即使你不说,紫郁金香的位置,好像也会一直专属于你。
紫郁金香 – 最爱。

(花有花语,说故事也有规矩,当人物形象的经营不足,而对白却占了大半,读起来就像是舞台的走场,况且花店里的寂寞芳心,集合了各种通俗剧目的套路,叙述也依旧采取了流行随兴但却蹩扭取巧的形式,如果真人的上演比文字的摆渡好看,那么书写的存在就毫无意义。)

冰璇:故事2


骗局

我在一个瓢泼的凌晨想起英子,烟嘴潮了,我咬开万宝路里两个爆珠,一股尖锐的粗糙感摩擦进肺里,呛得我眼泪直流。

总说,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冰寒而利,水暖则柔。可不总是这样,什么事也没个绝对。就像,她坚硬而凌冽,我在她面前却仍是一滩烂泥。可能平常人看来并不这样。我五大三粗一个特警,身上板着几层硬肉,她一个小姑娘,笑起来像樱花将落,羞得下一秒要转身似的。可我知道,身上带着的懦性是淘不掉的,你包的再严实,还是从眼睛里漏出来。

英子现在在哪,过得好不好,其实都和我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自从上次任务结束之后我就受着保护,过上了吃闲饭的太平日子。终于算是到头了,我打心底里乐呵。好景不长,还没半年,我最近就乐不起来了,疤脸跟我说,她死了,葬礼在一周后。

人活着总是好的,纵然不再相见,你想到这世上还有那么一个屹立的灵魂,总还是好过一些。不相见和再不能见还是不一样的,我开始不受控制地想她。

那时候我在楼老大那边卧底干走私生意,车上拉了一批好货,少说能赚个六位数,过检的时候查着了,我撂蹄子就一顿狂奔,瞎拐进个胡同里,逃过条子,反倒被几个看地盘儿的地头蛇打没了半条命,想想也怪丢人的。我跟条死狗似的被扔在垃圾堆边上,是她把我捡回了家。她自己自然搬不动我,疤脸搭了把手。疤脸是个挺奇特的人,说不上好,也绝对不算坏,他干得最拿手的事大约就是装傻充愣,但他心里比谁都拎得清。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看出来我是卧底的,反正他就那么跟我讲了,说,英子是楼老大那边的人,得防。

我和楼老大也并没有断了联系,不过他的意思是人手还够用,让我先躲一阵子,毕竟条子认得我的脸。其实不无道理,只是疤脸的话还是让我觉得是他生疑了,找个姑娘来摸我的底细。所以我和英子之间不过是交易一样的关系,彼此明白,我们相互拥抱,亲吻,抚慰,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表达爱意。

雨还正起劲,风刮得人脑仁疼。我扳着自己的指头算,刚好俩月,刚刚好。从我在英子那住下,到我拿到记有楼老大所有窝点的文件,上报组织一一端了,两个月整。怎么会这样顺利,我卧底生涯中最轻松的两个月里,得到了组织需要的所有信息。

烟抽净了,我回屋给疤脸打了个电话,问他,葬礼的地点。

我从来没有觉得一周这么短过。短到竟然无法排开回忆,无法展开一次长久的凝望,只能零零碎碎的,英子在我的脑子里被磨成了粉。这些各色各式的琐碎记忆互相撕扯,拼凑出一幅也并不完整的英子的画面。

我两个月里出门最远的一次,是陪她去剪头,她说那家有一个师傅,就他剪的称心,开车开了一个半小时到了城郊,终于在一个土得掉渣的牌子前停下。她进去理发,我陪着,中间出来三次抽了三根烟,她才拾掇好她的新发型。似乎是短了那么一些,但其实我也看不出什么区别,但我还是夸她,“嘿,你别说,剪的还真不错”。那是我印象中她头一次对我笑,嘴角一挑,将巧露出八颗上牙,“就你贫”。英子极能吃辣,每次去吃馄饨汤都没命了似的可劲往里倒辣椒。我说,你要结了婚,准能当家。她愣了愣,眼神里有些看透了什么似的哀叹,那里是空的。可英子身上并没有匪气,不像我,在这种阴暗里埋藏太久,一身的污泥。她干净,干净而明亮。

坐在出租车上,这些和英子相关的粉末渐渐在脑子里搅成浆糊,粘连而混乱,我甚至开始怀疑英子是故意把文件给我发现的。

就一个不大点的礼堂,中间摆着黑色的棺,上面挂着英子的黑白相片,笑着,露八颗牙。没有什么声嘶力竭的悲恸,和我想象中的葬礼迥然。唯一相似的是沉闷,压得人喘不上气,连呼吸都要轻轻的。悼词开始了,人们都把头低下来。我却时不时要抬起头来确认那个照片上的人,是不是我记忆里的那个。

我发觉她的一切都是假的,她说过的话,她的身世,甚至她的名字,全部。寥寥千字的悼词,究竟两个月还是太微不足道,并不如我记忆中一般长,甚至不能在其中填上一个字。我走出礼堂,开始盘算晚上该吃点什么。

我也曾经算是个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的人,往后记起那段日子的时候,印象最深的还是和英子在一起的俩月。我甚至记不住她的真名,不过不要紧。我记得她喜欢吃五毛钱一根的冰棍儿,笑的时候眼弯成两条牙儿,我记得她的声音,和耳根的两颗痣。那都是真的。

(我们在生活里卧底,久了就连自己都骗过去,书写即是打破这样的面具。类型故事的取材虽然有点似曾相识,而且骗与被骗当中的蹊跷,还能注入更加深沉的纠结,不过文字鲜活灵动几近四两拨千斤之势,洋洋洒洒之间就把情节串联一起,结尾暗示了骗局的另一层关键,爱情中的尔虞我诈,何尝不也是一种心甘情愿。)

郅豪:故事2


阿信,回家咯

在我生长的南方小镇上,孩子们总喜欢打玻璃珠。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簇蹲在地上,拿出玻璃珠,弹撞到对方的珠子就算赢。放学后,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对付完作业,跑出去和小伙伴弹玻璃珠。我一玩就入迷,从小妈就说“不把嗓子喊破不知道家在哪个方向”。

我们那镇子不大,每次镇上小孩玩耍都在镇中心的庙前,庙前老树下有一块宽广的平地。大人们都知道我们在那,一到饭点,他们就站在家门口喊:“某某,回家恰(吃)饭哒”。此时,就能听到各种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我们总能精准的识别属于自己的呼唤。它们此起彼伏合在一起仿佛交响乐,急促却温暖。

在众多呼唤声中,唯独没有属于阿信的。

阿信的爸爸我们从来没有见到过,家里只剩他和妈妈。阿信妈是个哑巴,饭一熟,她便默默走到我们玩的平地,拍拍阿信的肩膀,指着家里的方向,再做几个扒饭的动作,意思是该吃饭了。她一来,阿信就收起弹珠,往家里走,多是妈妈走在前,他耷拉着头跟在后。在此时各种呼唤声的托衬下,阿信母子像是在演一出默剧。我们总是取笑阿信妈是哑巴这件事,一年上头阿信为此跟我们扯皮打架的次数数都数不清,有时候他横起来连大人都劝不开。慢慢地,阿信愈发敏感,放学后一起玩的时候,他总在爸妈叫我们吃饭之前就先走了。

一天放学,阿信早早地就来和我们玩了。那天他玩到很晚,直到“交响乐”响起他还没走。很快,我们听到了陌生的女人呼唤着:“阿信,回家恰饭哒。”声音越来越响亮,不知不觉我们也停了下来。阿信听到后很高兴,扯着嗓子回应:“来哒来哒。”然后漾起一脸笑,小马驹儿似的蹦跳回去了。我们很好奇,就问他:“阿信,你家谁在叫你?”阿信把头扭向我们,下巴往上一扬,说:“当然是我妈。”那时我们还小,对于阿信的回答并没有质疑,只是感到惊讶。

于是我们一路跟着阿信回家,想亲眼看看他妈妈讲话的样子。结果远远地看到他妈妈拿着学校老师用的扩音器站在家门口,她自己的嘴随着里面的声音一张一合:“阿信,回家恰饭哒。”他妈妈看到我们来了,偷偷地把将扩音器收到背后。我们捂着肚子大笑:“阿信,说话的是喇叭,不是你妈妈嘞!”阿信又羞又气,撇开他妈妈头也不回地往屋里跑。

庙前老树上蝉声一起,我们的阵地就从大平地转移到了学校的荷花池。

池水是泛着些许老绿色的,底下有很深的淤泥。放学后等老师离开学校,大门一锁,我们几个胆子大的就溜去池子里摘莲蓬。怕被大人发现,一群小孩每次摘完就鼓捣着吃了。有时候会看到一两只动作慢的河虾,我们会像猫儿似的一下子抓上来,又不敢带回去。捉弄了它们一会,只好放了回水里。太阳慢慢往下掉,我们会在饭点前翻围墙出去。我是孩子里身手敏捷的,每次都是我先上去,跳下来,看周围没人,就答应着另一边叫他们快点。那一天太阳下去得早,正准备翻着回家我便听到熟悉的呼唤声。我一急,便从两米高的围墙上掉了下来。我痛得说不出话,一个劲地哭。妈妈赶到后一边帮我抹眼泪,一边对着我摔的位置吐了一口口水,说:“呸,别怕,捡起来了。”

我们那里的人认为,小孩子的灵魂和肉体还没有完全融为一体,容易因为一点磕磕碰碰就丢了魂。小孩子走路摔了一跤趴在地上哭,家长会跑过去对着他摔跤的地方吐口口水,然后安慰小孩子说没事,已经捡起来了。如果再严重一点,小孩受到惊吓,生了病,则认为是已经丢了魂,这个单凭看医生是好不了的,在接受治疗的同时,还得喊魂。喊魂必须由小孩的亲生母亲进行。当天晚上十二点之前,母亲要一手拿着小孩子经常穿的衣服,一手抓着把米,从小孩受惊吓的地方开始,大声喊他的名字,如“某某,回家咯。”这么一路喊到家门口,到了家门口,再喊一句“某某,回来咯,快回去吧。”

回去后我的腿打了石膏,我妈还觉得不行,等半夜我睡着后,一路喊着我的名字,把“我”喊回了家。哥哥是我们那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妈妈帮我喊魂的那天晚上,哥哥一直劝我妈,说这都是迷信。我妈说,医生已经看过了,但不喊一下怕留下什么“后遗症”,我妈就是不放心。对于我们那的很多传统风俗,哥哥大多是抵制的,有时还会以身试法。邻居老人说晚上不能摇铃铛,会把鬼招过来,哥哥偏偏要在十二点的时候在院子里一阵狂摇,吓得邻居老人半夜起来骂他,从此以后我对哥哥有着莫名的崇拜。

腿好了之后,我再也不敢翻围墙,于是我们一群孩子拿着玻璃罐去小林子里抓萤火虫。小林子是我们镇里的公用墓地,老人去世后大多埋在那里。高低不平的坟冢在夜里有些阴森,但当我们挽起裤腿,在及膝高的草里追着,清脆的笑声便让我们顾不上害怕了。那天晚上月光很暗,蛙声和蝉声此起彼伏。萤火虫飞得慢,它的亮光在漆黑的夜晚非常明显,我们跟在它们身后,慢慢伸出双手突然一合,就抓到了。我抓到萤火虫之后想跟阿信炫耀,他回过头,却猛然看到我身后坟头上的贡品。在暗淡的月光下,那贡品像是鬼的头,阴森惨淡。阿信被这景象吓到,刹那间脸色苍白,嘴巴张得很大,“啊啊啊”大叫了几声。听到他叫,我们也跟着边跑边叫,一转眼全吓溜了。当晚回去,阿信就发烧了。

大人们请了镇上的医生给阿信看了看,开了些子药,几个小时过去阿信的烧还是没怎么退。阿信妈急得团团转,手上拎着阿信的一件短袖和一把米,在院子里来回走,嘴巴一张一合,可是没有一点声音。她时不时抬头看挂在客厅墙上的时钟,马上就要十二点了。那天我们聚集在阿信家的院子里,大人们围着她,劝她不要着急。大家为了宽慰她,拿出哥哥那套说辞:“喊魂是封建迷信,阿信只是受了点惊吓,看看医生,吃点药休息一两天就没事啦,不用太担心。”大家的话没起到任何作用,阿信妈坚定地认为,只有她为阿信喊魂,他才能完全好。哥哥总说,阿信妈是镇上最迷信的人。阿信一出生,他妈妈就请庙里和尚开光祈福,碰到堤上算命的,她准要拿着阿信的八字去瞅瞅。如果听到关于阿信命数的好话,她会开心好几天,若是听到不好的,她便死缠着人家找寻转运的方法。

眼看着快十二点了,阿信妈嘴巴一张一合,仿佛在等奇迹,但她的嘴里依旧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跨着大步子外跑。月亮躲到云后面去了,庙里一片漆黑,只有三根香微弱的火光,以及阿信妈磕头的声音。我们都跟过来看着她。阿信妈在庙里磕头的时候,我妈让我把哥哥喊来,我飞快跑回家,把他叫醒带进了庙里。大人们围着哥哥,对他说,你读过大学,你去跟阿信妈讲喊魂是迷信,是没有科学依据的,我们劝不住她。

哥哥看了看在庙里不断磕头的哑巴妈妈,在人群的包围下,呆站了一会。

哥哥没有提迷信的事,他走进庙里,对阿信妈说:“我们大学教授告诉我,物理上有个概念叫声波。我们大家能听到的声音的声波是是有一个范围的,我们听不到你讲话不是你真的发不出声音,只是因为你发出的是超声波,它不在这个范围里,所以我们常人听不到。但科学上说灵魂能听到这种超声波,你家阿信的魂能听到你发出的声音。”

阿信妈抬起头,将信将疑地看着哥哥,哥哥一脸严肃。围在外面看热闹的大人们纷纷帮腔:“是啦,阿信妈,人家是大学生,怎么会骗你咯。”阿信妈又看了哥哥一眼,哥哥点点头,说:“去吧,把你家阿信喊回来,他听得到你叫他。”阿信妈把还未燃尽的三支香插进香炉,回家拿出阿信的衣服,抓起一把稻米,跑到那天的小林子里“喊”起来。

她神情虔诚而肃穆,口型咬得清楚,嘴巴一张一合,每念一个字都会停顿。

如果阿信真的丢了魂,他的灵魂便能听到妈妈发出的声音——“阿,信,回,家,咯。”

(像是读着沈从文的民国湘西,一半风俗迷信揉杂一半科学知识的开端,也有如阿城小说中峰回路转的江湖气息,除了结尾似乎该有阿信病愈的一笔,故事的叙述可说无懈可击,文字如大地厚土一般温婉而亲近人心,书写的关怀于其中回荡不已,从童年的皮相探入成长的记忆,从土地的记忆钻入民族的灵体,生生而不息。)

Sunday, November 26, 2017

美尧:文字分场


遗忘之前

1 /  5.30am,阿公的卧室

天濛濛亮,单薄的窗帘隐隐透出亮,昏暗的小房间摆着两张单人床,她睡在靠近门的那张,微微打鼾,睡得挺熟,被子早就被踢到床尾,很是凌乱。

一根拐杖突然重重地击在她床沿,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小空间中格外大声,她惊了一下,可未醒的眼帘仍旧半阖。她迷迷糊糊地往房间另一头看,就见阿公已经把自己挪到床沿处,一手握着拐杖的一端,吃力地稍微举起,借下落的力道想把她敲起。

她下意识地用手去接,随即手臂的痛楚让她嘶了一声,但她没时间顾及疼痛,赶紧蹦下床,一边扶阿公下床,一边问阿公是不是要去撇尿,然后在阿公不满的咕哝声中,两人慢慢移动,推开纱门出去。

2 /  7am,厨房

握着鸡蛋在水槽边上敲了两下,迅速移动到平底锅上方,拇指按着破裂处,稍微施力往两边一掰,透明的蛋液裹带着蛋黄落在油上,滋滋地。

她回身将蛋壳丢掉,又冲了冲手,才又拿起另一粒鸡蛋重复动作。透明的蛋液慢慢转白,嫩黄的蛋黄色泽也逐渐变深,她才拿起锅铲把蛋铲起,细心地将之滑进蓝色花边的瓷盘中。

阿婆在这时走了进来,用客家话问她煮好没,她听到声音回头,指了指那盘子,阿婆走近,正要端走,却看见她手腕有一道浅浅的瘀痕。

阿婆轻轻碰了碰,问她发生什么事。她撇撇嘴,摇头。两人的沉默中,阿婆看着她快速地把锅子洗好、把料理台擦干净,才说,今天带阿公出门走走吧,她能散散心,阿公的心情也会比较好。

阿公不喜欢我啦。她想也不想,直接回答。

阿婆对她感觉有些抱歉,最后只能说,怎么会。

3 /  4pm,客厅

她把轮椅推到阿公面前,然后走到阿公身侧,还没碰到对方,一言不发的阿公便用力摆了两下手,有力地吐出沙哑的音节。阿婆看懂了他的怒气,温柔地坐到他身边,软着声音拍拍阿公的腿,用客家话叫他不要任性,然后看向她,带歉意地笑笑。在旁边待命的她原本脸有点臭,但还是咧出一个笑,小声说,阿公很凶哦,我会怕呐。

阿公闹起别扭来怎么哄也哄不住,阿婆只好指着她,故意用华语说,你今天早上打芭迪,晚上你自己睡,我们不要管你。阿公说话虽然含糊,但口气很冲,反问,芭迪是谁!阿婆哭笑不得,说芭迪都照顾你半年了哦,你还忘记人家。她有听懂阿公那句话,所以显得有些难过,但她故意做出伤心的样子,好像这样就不会真的难过一样。

阿公抬头看了她半晌,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然后说,啊,芭迪,你要带我去哪里?

她蹲下,说要带他去散步,看看花,晒晒太阳。阿公点头,阿婆松了口气,和她一起合力将阿公搀上轮椅。

她看着阿婆用手背擦去额上的汗,明明已经很累的样子,口里却还是继续哄着好不容易听话了的阿公,突然有点可怜阿婆。

4 /  4.30pm,组屋楼下

她很安静地推着轮椅,阿公没有再闹,在遇到熟识的另一名老人家后,她便自己坐在旁边,听他们用客家话聊天。

那个老人家突然指了指她,像是在问些什么,阿公幅度很小地摇头,说,不知道。

她有些失望地垂下嘴角。这句话她听得懂,照顾阿公这么久,这句客家话她是最熟了的。

5 /  8pm,客厅

阿婆说,阿公的状况开始反复,有时候记得,有时候不记得,芭迪你不要介意,阿公以前是大男人啊,原本就比较凶,现在就更控制不住自己了。

她坐在阿婆旁边听这参杂客家话的华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阿公很好,我没关系。

你哪里没关系,我知道你很辛苦,可是又没办法。阿婆说着说着就有些哽咽,拉过她的手轻轻地拍。

如果阿公最后也忘记我,怎么办?最后阿婆说了这一句,强忍的眼泪终于也控制不住。

6 /  7am,厨房

将锅盖拿开,雾气一下蒸腾而出,隐约可见一条银白的鱼横躺在瓷盘中,泛着晶莹的油花。她的手腕因为锅盖的重量被拗出一个奇怪的角度,笨拙、却还得格外小心地将那块笨重的玻璃放进洗碗槽,才一副松口气的样子揉着手腕。

阿婆坐在后面的板凳上,用客家话念叨着什么。她听得半懂,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回了几句话,拉开橱柜,指尖灵动在散乱的杂物堆中,寻物未果,便将柜门轻轻阖上,又拉开另一个抽屉,继续翻翻找找。

阿婆手一指,告诉她盐巴放在另一个抽屉里,说要撒一点点在鱼上面。她终于翻出小小一袋盐巴,指尖捏了一小撮,照阿婆的指示,均匀撒在蒸鱼上。

阿婆继续碎碎念,说起吃鱼的好处,补脑啊,DHA啊,记忆力啊,等一下你自己也要多吃点啊,恢复体力……同一时间,她戴上隔热手套,试图把装鱼的盘子从锅里取出,无奈空间太小,怎么也拿不出来。阿婆看她这样,笑骂了一句傻,自己扶着腰慢慢站起来,走过去,利落地两手一伸一缩,便将那盘鱼稳稳地放在她手套上。

走,去叫阿公吃饭。阿婆用华语说。还是你还怕阿公?

她腼腆地笑,说,我不怕,阿公很好。

(一场阿兹海默的戏,不以悲情哭嚎处理,也没有激励虚情的演示,虽然场次和时序的安排还可更加周延,当中也不妨穿插类似女佣跌倒阿公扶起的情节,但是故事借由亲人与外人的相互扶持,以及细微真实的表情动作,处处流露了一种人性的坚韧和人情的温厚。)

玮琏:文字分场


阿海的思爱

1. 早晨巴刹/九点

六十岁的阿海正在巴刹买鱼。他的眼睛很湿,好不舒服。他买了白鲳鱼回家做白粥和小菜 ·他希望今天的菜不会那么的难吃。他把自己的秘密菜单拿出来,慢慢的调配鱼和海鲜佳肴。阿海还在想为了自己和阿美的晚餐,那香菜和虾肉炒蛋很好吃,一定是阿美的最爱。

2. 主人房/天亮

阿美还躺在床上,眼睛老是闭着。阿海以为阿美很累,所以没有叫她。阿海叫到:“鱼好了,阿美,你还不要来吃吗?我可不会留给你的!”阿海以为阿美没听到他的叫声,因为昨天在外头的公园很热,肯定是中暑了。阿美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3. 厨家/早晨

阿海忘了儿子可能回来家里吃晚餐。他想:“糟了,我还是快点把烧鸡给卖掉好了,太小了!”阿海忙忙地把那只鸡塞在冰箱里面,然后匆匆地开大门,把剩下的零钱放在自己的裤子里。阿海在巴刹买到了新鲜的螃蟹,乐得合不拢嘴,快点回家煮螃蟹。

4. 客厅/早晨

阿海觉得心里很奇怪,好像有一点不对劲。阿海握着阿美的手,可是阿美没有回应,好像一块石头一样别无动静。阿美的手很冷,阿海把电视开了,可是阿美还是没起来。一脸苍白和在束手无策的情况下,阿海自己打电话叫救护车。

5. 医院/上午

阿美被送到最严重的加护病房。阿海在外头的病院一边唱风飞飞:

“梦中人 :没有那蔷薇的春天 好像竖琴断了弦, 如果没有爱情的温馨 过一日好像过一年,夜莺林间痛哭 草上溅着泪珠。”

这时,阿美出现紧急情况,无法出院。阿美沉入了昏迷的状态。阿美的脸很肿,情况很糟。阿海的脸一颗又一颗的泪水汪汪地掉下。阿海慢慢走到医院的后院,把最后五根香烟一次抽完。

6.车里/下午

阿海想起和阿美在一起的日子。今天刚好是他们的三十周年结婚纪念日。而这是第一次阿美没有和他一起庆生日,阿海很难过,可是医生说阿美因为累和老年关系,不许要太担心。阿海独自驾车回家,车子正播放着蔡琴:“不了情,忘不了你的好, 忘不了雨中的散步,也忘不了那风里的拥抱,忘不了, 忘不了。”阿海自己吃番薯汤,眼泪一涑一涑地流下来,后来在沙发上睡了一下。

7. 家里/傍晚

阿美入院的第二个晚上,阿海自己一个人吃了蛋炒饭。阿海在厨房里煮诉素饭,带到医院去。他希望阿美能够早日康复。他吃了三餐的素食,求观音娘娘保佑阿美早康复。而阿海把阿美最喜欢的歌手凤飞飞的歌录到自己的手机里。

8. 花园/晚上

阿海一个人走到海湾花园,抬头看看今晚的月亮特别的远。风飞飞的歌,“忘不了你的好,忘不了雨中的散步,也忘不了那风里的拥抱, 忘不了, 忘不了 在他的脑海里巡转。”

阿海自己一个人望着眼前的大海,希望阿美能够在今晚醒来。他的脑海里出现了阿美的脸,一个对他笑的脸和那甜美的声音。可是,这次很沉很慢地说:“ 我走了,阿海,保重。” 这时,阿海的手机来了一个简述。“病人在12.55分断气,请快点来医院病房。”

(明显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甚至还请来了凤飞飞和蔡琴,可是正如故事里爱情逝去的莫可奈何,文字叙述的乏力和困顿,故事情节的草率和任意,不管如何动听的背景音乐,似乎也难以救治。)

康宁:文字分场


日常生活

1. 家/早上7点

早上7点,闹钟声响起。蔡伯(60岁,Uber司机)立刻关了闹钟就慢慢的起身,坐在床上。他望向身旁躺着的妻子仍然熟睡,就轻手轻脚的下床。他站在床边,伸伸懒腰,就走进厕所刷牙洗脸换衣服。然后在厨房为自己和妻子准备两份咖啡和面包,放在餐桌上。他将一份早餐盖起来,然后坐下边看着报纸,边吃早餐。吃完后,便把餐具放在洗碗盆。走到客厅的桌上,拿起手机,确定手机满电,再拿起桌上的老花眼镜,耳机,水壶还有充电器。一切准备就绪,离开家。

2. 车里/早上8-10点

蔡伯坐在驾驶座位,把手机放在手机架子上,调好高度,插入耳机。他带上老花眼镜后,用手指缓缓的刷着手机荧幕,寻找“优步”的应用程序。找到后打开应用程序,开启 “线上”,等待顾客订车。

3. 路上/早上8-10点

早上,繁忙时间段,大家赶着上班。路旁都站了好几个人,大家似乎在等着拦下德士上车。蔡伯开着车,利用戴在脸上的老花眼镜,很努力的眯着眼睛,试图看清地图,寻找乘客所在位置,终于在一座组屋楼下找到乘客。

男乘客(20多岁)开门,上车后,用力的关上车门。生气的表情,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带着不满的语气抱怨着:“Uncle,你迟到了10分钟!你要害我上班迟到了!驾快一点。”蔡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安静的专注开车。

4. 车上+街上/早上

路上满满的车,道路堵塞,蔡伯的车子缓慢前进。车上的男乘客看了手表,又再看了前方的路,深深的叹一口气又喃喃自语的说“真倒霉!”然后不耐烦的催促蔡伯,说到:“Uncle,这条路堵塞,你可以不可以插进别的车道?我们走其他的路,不要慢吞吞嘞!”蔡伯一脸歉意,唯唯诺诺的表示抱歉,回应着“对不起,我尽量快一点。”

5. 商业大厦的外头/早上

到达目的地,蔡伯正准备转向男乘客开口说话时,乘客一脸不满,连一句谢谢也没说,就立刻开门下车走了。蔡伯望着男乘客的方向,无奈的叹口气。手机铃声响起,蔡伯看见又有新顾客,就离开了。

6. 熟食中心/下午

坐在熟食中心,和一位同行的林伯(男,大约50多岁)坐在一起吃饭。林伯看着默默不语,表情有点难过又委屈的蔡伯,他开始问蔡伯发生什么事。听了蔡伯早上接客时所发生的事情,林伯一脸气愤,激动的语气说:“为什么你不骂回去?如果是我,在他上车时,就把责任推给他。说是他放的地址有问题。不是我的问题。”蔡伯摇摇头,一脸不赞同林伯的做法。林伯愤怒的说:“我这是保护自己!”蔡伯叹了口气,若有所思的望了远处,想起家中的妻子,再看着林伯,然后轻拍他的肩膀叫他别激动了,快点吃饭,然后开工吧。

7. 家楼下/晚上

到了家楼下,蔡伯停好车子就摊在驾驶座位上,疲惫的关上眼睛休息一下。过了几分钟,他开了车门,拖着双脚往车外伸去,踩在地上,然后将双手放在身旁,靠着周围的方向盘和座椅,用力压着,靠这个举动起身。出了车,他弯腰进车里,拿水壶,充电器和车钥匙就关上车门离开。

8. 家/晚上

进屋时,看到妻子(大约50多岁)正在餐桌旁边摆放碗筷,准备和他一起吃晚餐。他放下手上的东西,走到餐桌前坐下。他看着眼前的食物,再看向稍微忙碌的妻子,疲惫的眼神中带有微微的爱意。妻子把炒好的一盘菜放上桌后,就到厨房,很吃力的用双手拿着一大碗的汤走向餐桌。蔡伯看见后,就起身接过妻子手上的汤,帮忙放在餐桌上。两人坐下后,一起吃晚餐。在吃饭时,妻子偶尔会夹菜到蔡伯的碗里,或是舀汤进小碗给蔡伯。吃饱后,蔡伯简单的收拾餐桌,放到洗碗盆。妻子就叫他去洗澡,由她来洗碗。

进入房后,他将妻子摆好在床上的衣服和毛巾,拿了走进厕所准备洗澡。洗完澡后,他就到客厅,看到妻子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蔡伯走到厨房,拿起药盒和倒了一杯水,然后走到妻子身旁的位置,把药盒和水放在她面前的桌子。

蔡伯提醒她,是时候吃药了。妻子从药盒里拿出药,放在掌心后,另一只手拿起水杯。她把药送往嘴里后,就立刻喝水,把药吞下去。蔡伯看着她吞完药后,就坐在她的身旁,一起看电视。

(虽然文句语气仍旧不甚顺畅,不过小人物的故事情节平实感人,以一天作为周而复始的展现,劳力的甘苦和日子的酸甜,每一场皆有入味三分的细腻铺垫,彷佛不是在看着一出戏的上演,而是一种生活的沉淀。)

慧仙:文字分场


蜕变

1. 中学课室/早上

开学第一天,上课钟声响起,学生们断断续续走进1年A班课室,各自找到位子坐下。陈佳乐背着红色书包,脚步轻快地踏入课室,坐在第三排第四个位子上,那是课室正中央。她把书包卸下,转身和身后的同学打招呼,先是问候对方姓名。很快的,话题就延伸到食堂菜色。身边的学生们纷纷加入话题。

说着说着,老师走进课室,一群围在陈佳乐身边的学生回到自己的座位。老师交代事项后,便让学生们自我介绍,从靠门边的同学开始。大家轮流从座位站起说话,直到窗边最后第二个同学介绍完后,空气突然静下来,全班同时转向靠窗那排的最后一个同学。只见她低头望着桌子,两只手放在裙摆上紧紧握在一起,迟迟没站起。

老师解释道,这个同学比较害羞,名字叫叶欣怡。

2. 中学课室/中午

下课钟声响起,学生们纷纷收拾着书包。陈佳乐走到白板前,约同学们一起到食堂吃饭,顺便也可以联络感情。众人们议论着午餐要吃什么,此时陈佳乐看了看窗边的叶欣怡,本来想邀她一起吃,却只见叶欣怡有条不紊地把笔盒和书本放进书包里,把拉链拉上,转身站起,将椅子提起推进桌内,然后目光望着地板,快步地从课室后门走了出去。

3. 操场/早上

学生们排成两排,顺着操场跑着。陈佳乐在队伍最后,早已汗如雨下,大口换气,双手大弧度摇摆着,像是要借力让自己跑起来,双脚却已经慢了下来。陈佳乐望着前方,看见在人群中稳稳跑着的叶欣怡。提起劲来,大吸了口气,追上她,嘿了一声。

叶欣怡意识到陈佳乐来到身旁,步伐瞬间停顿一下,然后回到原本的速度。陈佳乐尝试和叶欣怡搭话,叶欣怡眼神时不时飘向陈佳乐,却一直没有回应。叶欣怡接着提起步伐,独自向前跑去。陈佳乐叹了口气,略显无奈。

4. 地铁站外/中午

陈佳乐把铁罐递给叶欣怡,并把她手里的一篮手工艺品接过,说自己负责向路人介绍义卖活动内容,让叶欣怡帮忙负责收善款。叶欣怡轻轻地点了点头。

两人开始执行任务。陈佳乐主动出击,看到有人从地铁站走出来,便走上前去兜销。期间,陈佳乐一直保持着灿烂的笑容,路人像是感受到了陈佳乐的亲切,很多都掏出钱包捐款。

反而是叶欣怡,起初看到人群显得不知所措,只是跟在陈佳乐身边。好几次路人要将钱投入铁罐中,但叶欣怡却将罐子紧抱胸前,陈佳乐尴尬地对路人笑了笑,最后从路人手中接过钱,投进铁罐内。直到后来,随着时间过去,加上陈佳乐有意无意的玩笑打闹,叶欣怡才慢慢克服之前的尴尬,敞开胸怀,在路人拿出钱的时候将铁罐递到他们面前。

5. 校车内/傍晚

经过一下午的义卖活动,学生们回到校车上,准备返校。他们有的已经筋疲力尽倒在座椅上,有的精力还未消耗,便和周围的学生们分享早前的经历。而陈佳乐累得靠在座椅上,像是快要和椅背融为一体似的,但不时也和同学们搭话。

这时,坐在隔壁座位的叶欣怡,看到陈佳乐累的样子,像是感到不好意思,抿了抿嘴,默默伸手把一瓶矿泉水送到陈佳乐面前,小声的说了句:给你。

车上的学生们都若无其事的玩闹着,而陈佳乐则笑了一下,把水瓶接过。

6. 校外马路/中午(大约一个月后)

刚下课,1年A班的女生们成群结队,走向学校附近的快餐店,路上大家有说有笑,看上哪个男生、追哪部韩剧、哪款零食好吃,话题多不胜数,源源不绝。叶欣怡走在队伍当中,听着同伴们的对话。其实,自从义卖活动后,陈佳乐就不时把叶欣怡融入班上活动之中,学生之间也渐渐玩开了。学生们知道叶欣怡害羞内敛,还不时闹她,就像走在前头的陈佳乐和另一名同学,前一秒还神情并茂地讨论着新韩团中的小鲜肉,下一秒就互打眼色,转过头来问叶欣怡的意见。而叶欣怡也总是会被这类突如其来的话题震住,陈佳乐一伙人看到叶欣怡瞪大的双眼、涨红的双颊,总是乐不可支。

路上,陈佳乐几次转身玩得太投入,差点碰撞到路人,叶欣怡都扶一把陈佳乐的手臂,将她拉到安全地方,期间还不忘顽皮地反将她一军,嘲弄说都是因为她太爱玩。

7. 中学礼堂/上午(三年后)

转眼间,昔日这一班1年A班的学生就要毕业了,今天已是最后一天上课。由于是最后一堂课的缘故,老师也没什么要教的,于是这堂课以回顾学生们四年来的中学生涯,以及了解学生们去向为主。

就像四年前一样,老师让所有人轮流起立发言。

轮到陈佳乐,她从靠窗的座位站起,说之后想修读公关方面的课程。依陈佳乐的性格,这个选择并不让人意外,毕竟这几年来陈佳乐一直都是给人以活泼开朗,能言善道的形象。老师还调侃说,相信她一定能发挥她在班上这种滔滔不绝的热情,在企业上发挥所能。全班听了都噗嗤大笑,陈佳乐也在欢笑声中坐下。

嬉笑一番之后,班上的人慢慢地冷静下来。剩下最后一个同学。就像四年前一样,环境中再度弥漫着安静的氛围,大家又不约而同地转向靠窗那排的最后一个人,叶欣怡。

她缓缓地站起,说之后想主攻社工课程。大家听了,纷纷发出惊呼。叶欣怡看着大家惊讶的反应,也知道是因为这个决定和自己给人的形象大有不同。又有谁会想到四年前那个极为安静,极为怕生的她,如今会摇身一变,选择一个强调沟通的行业发展。

叶欣怡开口道,做出这个决定,也是自己过去从来没有想过的。想象中的她,或许比较可能当图书馆管理员之类,比较文静的工作,做出这个决定,还是多亏四年多来大家的相处,让自己克服了怕生的障碍,多亏大家的真诚,改变了自己。她说,自己曾经是那被影响的人,之后也想成为一个能够影响别人的人。班上众人听了这一席话后,热烈地鼓掌。

叶欣怡和陈佳乐两人对视,陈佳乐给叶欣怡竖起了两只大拇指,叶欣怡看着她,提起胸膛和脸颊,自信地笑了笑。

(敞开心扉的故事虽然常见,但是只要情节情境设置得宜,场次酝酿的节奏展现出人物的情感过渡,必然就能衍生一种感人的正能量,某些描绘形容还可拿捏,第4场前穿插两人结为搭档的过场,结尾的说白无需那么激励,否则就像是教育部的宣导短片。)

丽音:文字分场


谢谢你爱我

1. 屋内 / 下午

雨掉在屋面上“嘀塔嘀嗒”声,越来越紧促。阿花放下手上折的衣服,看了看时钟,走到了门口旁的窗口,望着窗外嘀咕着:“他怎么还没来。”

此时,一辆计程车缓缓地停在阿花房子的门口。她探头看了一看,发现坐在车里的阿财。这时,之前担忧的眼神,转换成了笑容。阿财从车里出来,把手上的行李,举起来遮雨,跑向阿花的家。看到阿财的到来,阿花很兴奋,急忙地打开了门。随手,把刚才折的毛巾拿在手上。

淋湿了一身的阿财进屋后,放下手上的行李。他用手轻轻地拨开了阿花的头发,在她的额头上给了深深的一个吻。阿花害羞地露出腼腆的笑容,再用毛巾,擦了一擦阿财的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他马上冲凉。

2. 饭厅 / 徬晚

阿财从厨房,拿出了莲藕排骨汤。阿花则是传简讯给小明,问他几点到家。过了一会儿,小明穿着校服,走了进来。看到阿财时,他顿时站立在原地,以疑惑的眼神看着阿财。他指着阿财,问阿花:“这个男人是谁?”。阿花走向小明,拉着他的手,告诉他,阿财从今天开始是你的爸爸。阿财也走向小明,试图摸一摸小明的额头,然而小明打掉了他的手。不敢相信妈妈所说的话,他甩开阿花的手,以严肃的表情,告诉阿花:“我爸已经死了。”之后,他便走回房间。

随后,在饭厅的阿财与阿花听到了一声“碰”的摔门声。他们两人对看一眼后,阿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阿财则是强颜欢笑,拍了拍阿花背,告诉她,“给孩子一点时间”。随后,他便夹了一些菜,放在一旁。

3. 小明的房间 / 徬晚

回到房间后的小明,看着书桌上,爸爸和他穿着曼联球衣的旧照片,泪水盈眶。他拿起照片,爬到床上。他一边看着照片,一边抚摸着对于他来说,过于长的银色项链。小明戴的这个项链,是旧照片中,爸爸戴的项链。

他抱着那张旧照片,钻进被窝里,开始抽泣,眼泪像控制不住一样,哗啦哗啦地流下来。他捂住自己的嘴巴,深怕阿花和阿财听到他的哭声。不知哭了多久,小明进入了梦乡。

这时,阿财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小明的房门。他走到小明的床前,帮小明盖好被子,关了灯,便离开了房间。

4. 饭厅 / 早晨

阿财把鸡蛋面包和牛奶端了出来。这时,穿好校服的小明从房间里走出来。阿花跟小明说:“今天的早餐是爸爸做的”。小明完全不理会阿花说的话,甚至他看也没看阿花与阿财一眼,便走向大门,离开房子。

阿财看到了小明的举动后,便急急忙忙地找出了塑料盒子,把面包放进盒子。他拿起公事包,连忙与阿花挥手,离开了房子。

5. 走去学校的路上 / 早晨

阿财一个手拿着公事包,另一个手则拿着塑料盒子。他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地往学校的路程前进。过了一会儿,便追上了小明。于是,他叫了几声小明的名字。

小明似乎听到了阿财的声音。于是,他转过身,发现在他身后的阿财。他便开始跑了起来。阿财看到小明开始跑了起来,也开始追起小明,叫小明别跑。很快地,阿财追上小明,他拉着小明的手,示意要他停下来。他把塑料盒子,交到小明的手上。小明对阿财,“嘖”了一声,翻了白眼。他甩开阿财的手,随手把阿财交给他的塑料盒子扔到旁边的垃圾桶。他指着阿财,警告阿财,“不要再跟着我了。”

6. 小明的房间 / 徬晚

小明在房间,打开电脑,开始玩起英雄联盟。他听到妈妈叫他下来吃饭的声音。他便带上耳机,把音量调到最大声。

这时,阿财手里拿着一碗饭和一些菜。他敲了敲小明的门。但是,小明迟迟没有回应。于是,他打开门,看到了正在玩电动游戏的小明。他把饭放在小明的电脑旁边。然后,从裤子的口袋,拿出了一张纸条,放在了那碗饭的旁边。随后,他便离开了房间。

看到阿财离开后,小明才把耳机摘了下来。他拿起桌上的纸条,看了一看,便开始默默地吃饭。纸条上写着,“你爸爸跟你一样,非常的帅气。相信我,我没有想要取代你爸爸,我只希望成为你永远能依赖的朋友。这个星期六要一起踢球吗?”

7. 饭厅 / 徬晚

穿着西装的阿财,放工回来。看到饭厅上摆放着,他最喜欢的梅菜扣肉,于是,他急急忙忙地走到自己的位子,拿起筷子,尝了一下一小块的梅菜扣肉,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这时,阿花从厨房出来,手上端着三碗饭。她把饭放在餐桌上后,便拍了拍阿财的肩膀。阿财便起身到厨房洗手。在饭厅的阿花,则是叫了小明的名字几次,示意他出来吃饭。

洗完手的阿财,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小明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小明手上拿着一个盒子。他把盒子交给阿财。阿财露出了疑惑的眼神,看着小明,便把盒子打开。他把盒子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里面有一双球鞋。最后,当他看到盒子底层的一张纸的时候,他愣住,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当他读到最后一行字的时候,他无法忍住,开始哽咽,两行泪水从眼角里流了下来。这时,小明上前给了阿财一个拥抱。阿花也上前抱住他们。那封信,最后一行写着,“生日快乐,谢谢你爱我。”

(新爸爸突然现身,乖儿子豁然感动,虽然催化情绪的用心可见,可是情节的安排多有突兀莫名之处,场景的交接尚能更加凝聚,文字的叙述也不够简洁,人情世故的表现,通常只是轻微的举手投足,多了就会显得肉麻。)

芸如:文字分场


青春札記

S 1   時間:白天         地點:公園

薇薇坐在公園的鞦韆上,用力地把自己當得很高,直到鞦韆因為慣性來回晃著,她才放心把腳騰空,仰起頭閉上眼睛,讓風拂過臉。她想起來一個月前也是在這裡,阿延站在背後給她推鞦韆的情景。那時候阿延故意捉弄她,把鞦韆推地快極了。一開始的時候,她還覺得很刺激,咯咯地笑著,但後來開始有些怕了,她臉變得通紅,大聲地叫著阿延我怕,鞦韆這才停下來。她差點要哭了出來,阿延一把抱住她,輕聲地安慰還呵呵笑著說她是個膽小鬼。

薇薇從慢慢變緩的鞦韆上下來,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機,迅速地撥了阿延的電話,對面也迅速接了起來。薇薇邊聽著阿延疲憊又溫柔的聲音,眼圈又泛紅了,慢慢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S 2   時間:傍晚         地點:薇薇房間

薇薇皺著眉頭盯著電腦的屏幕,手指在鍵盤上打著什麼。一旁的手機再次亮了起來,上面顯示著“阿延”的名字。薇薇只是看了一眼,就繼續轉回了電腦。手機終於停止了震動,上面顯示了無數條來自阿延的道歉信息。和三個來自同一個海外號碼的未接。這時候手機再次響起來,是同樣的海外號碼,薇薇氣呼呼地拿過手機接了起來,是阿延。阿延在電話中拼命地道歉,原來一個小時前,兩人在電話里發生了爭執。

(通過兩人通話及爭吵內容)其實阿延現在并不在新加坡,他已經回到了廣州。阿延之前在新加坡讀私校,平時卻常常遲到早退,成績也不怎麼理想。正逢新加坡大選前限禁外國學生人數的嚴峻日子,便被學校以出席率不足辭退。辭退後他又申請了幾家私校,但都因為出席率很差,被拒了學生準證,只得暫時離開新加坡。電話里,他多次希望薇薇能夠來廣州看望自己。而薇薇則覺得很委屈。她十分想念阿延,可自己是個政府大學的新生,臨近考試的階段,各種功課已經應付不來,沒機會請假去看望阿延的。她覺得阿延不理解自己,還要胡鬧,讓她更是痛苦。

薇薇雖然覺得委屈,但還是很想念阿延,她最後還是忍不住哭了,并很難過地告訴阿延她十分想念他,如果自己不是因為是個學生,一定會立刻去看他的。

S 3   時間:白天         地點:學校

薇薇在課堂上心不在焉,距離上次吵架又過了兩個周,阿延已經離開新加坡快兩個月了。兩人關係不如從前,阿延的電話也越來越不准時,慢慢地從一天兩個變成了兩天一個。薇薇拿著手機,看著自己上午發送給阿延的最後一條短信,用手下意識地下滑,但卻還是沒有阿延的回復。

雖然是這樣,但薇薇還是認為最多再一個月阿延就能申請回來。她旁邊兩個學校的朋友也安慰她,滿三個月后再申請就沒什麼問題了。薇薇因此得到了心裡安慰,三個女孩子又開心地聊了會彼此男友的八卦,并約定等到阿延回來后,要六個人一起約出來玩。

S 4   時間:週五傍晚         地點:薇薇房間

薇薇急著聯繫到阿延,希望知道這次準證申請的結果。她幻想著和阿延在機場重逢的場景。
薇薇心中已經有些不好的預感。她一遍又一遍的撥打著阿延的電話,電話卻遲遲打不通。終於在接近十點的時候,電話被撥通了。對面傳來了一個女孩的聲音。薇薇立刻警惕了起來,她問女孩是誰,希望讓阿延接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了女孩的說話聲,聽不太清,但電話好似被遞了出去。薇薇一瞬間有無數個問題要問,但那邊卻遲遲沒有聽到阿延的聲音。幾秒后,電話被掛斷了。

薇薇手顫抖著又撥了幾遍電話,對面傳來用戶在忙的提示音。薇薇的眼淚奪眶而出,她邊哭著邊一遍又一遍的撥著阿延的號碼,但卻再也沒有博通過了。一瞬間她想了無數種的可能性,但每一種都令她更心痛。她哭得停下來,中間一頓無法呼吸,只能張開嘴,大口地吸氣。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里,薇薇像沒有靈魂的尸體。她甚至忘記了吃飯,每天握著手機給阿延發送無數條短信,請求的、詢問的、斥責的、威脅的,直到兩天後,薇薇接到了阿延的電話。阿延什麼都沒有解釋,只說他現在有事要忙,一周后會來向薇薇解釋。這通電話后後,阿延再次用手機拉黑了薇薇,這一次他將通訊軟件也拉黑了,薇薇連簡訊也無法發了。

薇薇不知所措,但反復想著阿延說的話,拼命地說服自己相信阿延。她還是曠了三天的課,每天待在家裡,什麼也不做。她只有在意識到餓的時候才勉強自己吃飯,也只有在自己終於累了的時候才能有機會入睡。一周的時間卻對薇薇來說,還是太漫長。

S 5  時間:一周后        地點:地鐵上

一周后,薇薇在從學校返回家的地鐵上終於等來了阿延的消息。她終於被從黑名單中拉出來,重新有機會加回阿延的line。

薇薇焦急地等待著阿延對好友申請的接受,可是她還沒來得及問出所有的疑問,她便看到阿延照片更新里,和一個女孩子親密的合照。有幾張是兩個人擁抱著在香港迪士尼笑得燦爛的合照。

薇薇假裝很平靜地質問了阿延,阿延卻給出了一堆荒誕地藉口試圖騙她。薇薇說出了自己看到照片的事情,阿延被拆穿后不得不承認,但卻繼續編出各種奇怪的理由。薇薇不記得自己怎麼掛掉了電話,怎麼回到了家。她只記得到家后,她立刻打開了電腦,瘋狂地開始搜索著新加坡到廣州的機票,但她又想起照片里的阿延和女孩子背後的香港迪士尼,她才發現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男朋友到底在哪。薇薇合上了電腦,再次痛哭。

S6 時間:時間段   地點:學校

薇薇刪除了阿延的一切通訊,但她還是沒辦法釋懷一切。她常常回憶他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不斷得質疑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她每天上學參加社團跟同學聊天,假裝什麼也沒發生一樣。但她一個人的時候,她常常發呆,也常常哭。她也無法開心不起來,因為沒有胃口體重迅速減少,不明白情況的校友甚至向她討教減肥秘籍。但還好時間是個良藥,薇薇在對自己的不斷折磨中,一點一點的恢復。

三個月后,薇薇開始有胃口吃東西。

五個月后,薇薇給自己訂了一張去廣州的機票。

等她再回來的時候后,她又能和同學笑笑說說了。

(鏡頭轉到薇薇的家裡的垃圾桶,裡面有一張被撕碎的阿延的照片。)

S7 時間:兩年後   地點:新加坡的日式餐廳

薇薇和阿龍在等餐,薇薇撅著嘴有點不開心,“早說吃foodcourt了,都是你非要帶我來吃這個,上菜這麼久,我現在好餓啊”

阿龍溫柔地笑了笑,“這不是想帶你吃好一點嘛,要不要先幫你點一點小吃吃著?”

正在這個時候,服務生終於端著盤子把食物送了來。薇薇立刻心情變好,朝阿龍做了個飛吻。兩人就什麼也不說立刻默契地開吃起來。薇薇因為很餓便很大口的吃著,阿龍很得意的挑著眉毛,“怎麼樣?我推薦的餐廳不錯吧”薇薇邊吃邊開心地點頭。

吃到差不多時,薇薇的手機忽然亮了起來。薇薇用指紋解了鎖,裡面是一條來自陌生本地號碼的短信:

又一次有機會給你煮東西吃了,怎麼樣好吃嗎?

薇薇急忙捧起了手機,朝四周觀望,只見餐廳開放式廚房里站著一個人正很友好地看著她。是阿延。薇薇怔住了,她捧著手機,緊緊地盯著阿延,一動不動。片刻后,薇薇轉回頭,看了一眼對面已經吃完卻絲毫沒有察覺到什麼的阿龍。接著她用紙巾輕輕地擦了嘴巴,默默地拿起手機,發送了一句“還不錯”,然後快速地把號碼拉黑了。

她從座位上輕輕地站起身,拉起座位上的阿龍,親密的挽著他的胳膊,慢慢地走出了那家餐廳,再也沒有回頭。

(分场的格式严重错乱,无论是过往的牵扯或者现下的思虑,都必须以各别的情境表现,可是就算当成是一般的故事叙述,虽然文字明快流畅,内容情节却仅仅兜转于人物的煎熬,青春如果只是为了爱情而死去活来,似乎有点白白浪费。)

Saturday, November 25, 2017

皓冰:文字分场


第一天

1. 清晨/薇安房间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十五岁的薇安清楚知道那只是幻觉。她微弓着身子,把左手伸进棉被中按着腹部,微皱眉头,像是在思考一些什么的表情。白色窗帘透出的微弱光线照到床沿,薇安起身,哗一声拉开窗帘的时候,即使她已闭上双眼,阳光还是一下子晒进了她的眼睛。

2. 中午/学校课室

午休的时候,女生们三五成群地聚在课室外的走廊聊天,薇安站在旁边静静地听,偶尔想插上一两句话,却因为风吹乱了头发而作罢。她慌乱地整理好头发,看着她们,脸上露出钦羡的表情,因为她们总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3. 下午/药妆店

薇安站在一排女生专用的卫生用品前,看着同桌蹲下熟练仔细地挑选,而她两手空空地站着,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她的眼神飘移到架子上,假装认真地看包装上的日夜与长度,虽然那些对她而言有如难以理解的排列与组合。

“你不买吗?”
薇安回头微笑,用轻得连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量对同桌说:“我妈以前给的我还没用过。”

4. 下午/药妆店(延续第三场)

同桌将刚才挑选的卫生巾放到柜台,还顺手拿了放在柜台旁的巧克力结帐。薇安站在旁边,想要看清卫生巾包装的大致模样。女店员熟练地将两者各别放入不同的袋子。

5. 下午/药妆店

另一个午后,薇安一个人来到药妆店,她先到指美妆专区闲晃,拿起一个个鲜艳的瓶子后又放下。重复几次之后,她走到卫生用品的架子前,在之前同桌蹲下的地方仔细挑选。薇安站起来,不经意地往柜台的方向看去,结账的店员已经换成一个中年男子,她看着自己手上的卫生巾,下意识地摸到后背包微微鼓起的小口袋,最后还是把卫生巾放回架上,没有买成。

6. 清晨/家中厕所

薇安将蓝色睡裤退至小腿,坐在马桶上,像是已在脑海中预习过无数次的场景,但这次她并没有任何腹痛的幻觉。她微驼着背,盯着自己的脚趾呆坐着,然后抽了大量卫生纸垫在内裤穿上。薇安把马桶盖上,听着漩涡式的流水声,她深吸一口气,唤了一声妈妈,接着从旁边的水桶盛了一瓢水,在脚上倒出遍地的花。

(每个女孩子生命必然经历的一天,以身体作为故事,其实充满了可能性,可惜仅在描绘心态的忐忑,未有关于启蒙成长的体会,场景人物大为传神细腻,但是分场不妨更加透明,三四算是同场,过度之前可以穿插其他情节,比如偷看男生女生etc,等待流血之余,生活照常。)

婉绮:文字分场


他和她

1. 学校食堂 / 上午

秦驰依旧坐在绿色的长椅上,痴痴地凝视着菜饭摊前的知桦。穿着猫式连衣帽的知桦,正与朋友讨论着该选什么菜吃。她的柳眉微微地皱着,脸上露出丝丝的烦恼,但她皱眉头的举动,却与她那带有婴儿肥的脸颊相衬,烘托出少女特有的活泼可爱。秦驰也依旧被知桦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所吸引。他心想,她依旧是那么的完美,那整齐的马尾、樱桃小嘴、丹凤眼,无一不在散发出诱人的味道。

知桦也感觉到秦驰在盯着她,便将头转过去与他对视,报以他一个浅浅的微笑。看到此笑,秦驰顿时如沐春风、心花怒放,恨不得飞起来。20岁的他第一次被丘比特之箭射到,懵懵懂懂地了解到这就是坠入爱河的滋味。

2. 学校课室 / 下午

课室终于安静了,秦驰与知桦肩并肩地坐在一起。在他们前面躺着的是两本数学课本、散落一桌的彩色笔和一本粉红色的笔记本——上面涂满了许多密密麻麻但整整齐齐的数字符号。二人时不时你问我答,但似乎都是知桦在问,秦驰在答。等秦驰完成那道非常困难的习题后,知桦的脸兴奋地越过了秦驰的肩,食指指尖指着那道题目并问他该如何解题。

正当秦驰扭头想要解释时,他发现不知何时,知桦那完美无瑕的脸,与他那黝黑粗糙的脸贴得非常近,二者相差不到几厘米。他甚至能闻到知桦身上散发出的淡淡Bombshell Eau de Parfum的味道。秦驰感到有点小紧张,心不由得少跳了一拍。但是,他却又十分享受两人近距离的互动。望着知桦期待的眼神,他只好硬着头皮,结结巴巴地讲解那道题。得到解答的知桦开心地转身,按照秦驰所教的方法答题。看到知桦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异状,秦驰松了一口气,但心中却不知为何多了几分失落感。

3. 秦驰家里的厨房 / 清晨

秦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洗了洗那满嘴的口水后,撸起了袖子,找了许久,才把柜子里的家伙拿出来。秦驰从冰箱里拿出一粒蛋,并将其打进碗里,岂知用力过猛,蛋白里掺进了蛋壳。无奈,他只好小心翼翼地再尝试。他边看着那泛黄的食谱,边笨拙地照着步骤做。终于,经过不懈的努力,秦驰终于做出了合格的荷包蛋三明治。然而,他的手添了很多OK绷,垃圾桶也多了许多碎蛋壳和黑不啦叽的杂碎。

4. 学校课室 / 中午

秦驰拨开人群,缓缓地走向知桦,双手捧着那用粉红色餐布包住的饭盒。在知桦疑惑的眼神下,秦驰放下饭盒,便立刻跑回座位,拿起课本,装作在认真地读书。他隔着课本,偷偷瞄了瞄知桦,期待地看着她慢条斯理地打开餐布。当知桦拿起那张约她看电影的黄色纸条时,秦驰感觉到他的心正在猛烈地敲打着他的肋骨。

读完纸条上的两行字,知桦首先感到惊讶,然后皱起了眉头,咬了咬下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5. 街道上 / 晚上

看完电影后,二人走在路上散步。身穿一袭洁白连衣裙的知桦在秦驰的眼里,就像是隐藏了翅膀的天使,让他看着看着不禁有些痴迷了。反观,知桦却是心事重重,好几次对着秦驰欲言又止,就连刚才上映了什么电影,她都不清楚。二人走到了红绿灯前,知桦终于鼓起勇气,想要跟秦驰说些什么。谁知,这时绿灯亮了,知桦的勇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已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懊恼的知桦刚要过马路时,一辆红色的法拉利飞奔而行,眼看就要撞到知桦。秦驰吓了一跳,立刻拉住知桦的手,用尽全力将她往后拉,正好撞在了他的身上。两人身贴身,彼此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她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草莓;他的心正在弹奏着将军令。这时,秦驰觉得周围的喧哗好像静止了,仿佛时间为了二人而停止了。于是,他将头缓缓地往前探。眼看嘴唇就要到达目的地时,突然,天下起了倾盆大雨。秦驰苦笑地只好立刻牵起知桦的纤手,找个地方避雨。

6. 店外 / 晚上

每隔5分钟,知桦便会看一次手表。虽然她的动作很小,但依然被敏锐的秦驰看到了。于是,他冒着大雨跑了出去。没过几分钟,秦驰湿淋淋地跑了回来,手里握着一把乳白色的雨伞,说是便利商店只剩下这一把伞。秦驰刚想把雨伞交给知桦,知桦便提议二人一起撑伞。虽然秦驰心中乐开了花,很想与知桦一起在雨中漫步,但他想起刚才知桦一直在瞄手表,再加上她那无法掩饰的着急模样,似乎是有事情要忙,便婉拒了她的提议。

知桦却是想借此机会与秦驰说清楚,于是两人你推我让,试图说服对方遵从自己的意愿。最终,秦驰将伞交到知桦手上,并叮嘱她小心回家,然后表示自己在店外等雨停了再回家。知桦心不甘情不愿地撑起了伞,回头望了秦驰一眼,便冒着沉重的大雨走回家。望着知桦渐渐模糊的身影,秦驰双臂交叉,静静地等待这场雨的结束。然而,这场雨下了好久好久。

7. 秦驰的房间 / 凌晨

刚冲完凉, 挂着两条鼻涕的秦驰躺在床上,十分乏累。这时,他的电话响起,一看,原来是知桦发来的简讯,说是约他明天在公园见面,她有事情要说。读到这里,秦驰不禁想起刚才发生的场景,犹如做梦般,想着想着就坠入梦乡。

8. 公园 / 黄昏

秦驰兴奋地来到了目的地。今天的他精心打扮——头发梳了个28分,并用发胶定住;黄色格子的衬衫是去年知桦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也准备了知桦最爱吃的夹心德芙巧克力,和一束9朵红玫瑰。“秦驰!”秦驰欢喜地转过身子,然而,手中的花和巧克力,却从他手中跌落,狠狠地打在硬邦邦的草地上。眼前,穿着一身火红玫瑰连身裙的知桦正亲密地搂着一个魁梧男子的手臂,并介绍道:“秦驰,这是我的男朋友!”

轰隆,秦驰顿时感觉他的天空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使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几步。他望着眼前的两人,这一刻,全世界静得好像蚂蚁的咆哮,而他唯一能听得到的是在他耳边一直回响的:这是我的男朋友……男朋友

(暗恋落空的内容桥段,虽然属于影剧陈套,但是一场自作多情的戏码,却能将人物形象的可爱和可怜,以颇有喜感的文字,做了具有亲和力的展现,结尾晴天霹雳难以从画面理解,不妨从同样夸张的动作设想,让人物突然转身掉头一路回跑。)

诗雯:文字分场


毕业礼

1. 家中客厅 清晨

穿着校服的毓敏从房间走出来,走到门口的鞋架看了一眼,只有一双校鞋和一双新款的女装球鞋在鞋架上,叹了一口气,失望地穿起袜子和鞋子,出门上学去了。

2. 学校大厅 早晨

毓敏站在那里徘徊着,眺望着不远处的校门口。随着越来越多的家长有说有笑地走进大礼堂,她开始越来越着急,徘徊的频率越来越快。每当门口出现灰色的车,她都会加倍留意,但每一次当车子驶到面前停下来时,都让她失望一次。

3. 家中卧室 晚上

一个星期前的晚上,吃完晚餐后,毓敏躺在床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手机。手机荧幕上显示的,是她高中毕业典礼的电子邀请函。信息的收件人已经打下了爸爸妈妈的电话号码,但她不知道该写些什么话来邀请爸妈出席她的毕业典礼,信息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想想不对又删掉,写写删删了好几次,最后打了几个字「我高中毕业了,下星期五是我的毕业典礼,希望你能抽空出席,好吗?」

看着信息后面从一个勾变两个勾,从灰色变成蓝色,状态从上线变成最后见晚上9点45分,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把手机盖在床边的矮桌上,转过身紧抱着抱枕,烦闷地入睡。

4. 学校大厅 早上

毓敏的两个好朋友穿好毕业袍,回到经过大厅,看见还在那里徘徊的毓敏,便上前去催促她去准备。她摇摇头,拒绝了。陪她站了一会儿,眼见快到9点半了,他们唯有半推半拉地把她带回课室。脚步随着他们离开的同时,毓敏的视线依然停驻在校门口。

5. 学校课室 早上

毓敏穿好毕业袍,在课室的镜子前轻轻地系上小领结,理了一下刘海和毕业袍的下摆,生硬地挤出一丝微笑,慎重地点了点头,默默安慰自己,他们会来的。

6. 家中卧室 早上

被手机的闹铃吵醒后,毓敏探过手去矮桌前把手机拿起,关掉闹铃,发现有两个通知。看见是爸爸妈妈传来的信息,原本睡眼惺忪的她,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但看完信息以后,她的心情一下子沉到了谷底。爸爸说他那天需要到外坡公干,应该到不了,有她妈妈在就好了;妈妈说她工作很忙,大概赶不回来,就尽量吧!

7. 学校礼堂 早上

爸妈妹妹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坐在一起,父母上台献花,同学围上来祝福。

司仪让毕业生入场时,毓敏从步入礼堂开始就四处张望,出席的家长很多,观众席都是满满的人,但她都看不见父母的身影。整个仪式下来,她都郁郁寡欢,非常失落。

最后的流程,就是毕业生到舞台上唱毕业歌和家长献花。她跟着队伍走上舞台,布景板上的主题“憶路有你”在这刻显得多么讽刺。

当布幕拉开时,毕业歌开始奏起,拿着鲜花的家长们纷纷站起来,准备到台上献花。忽然,毓敏从人群中见到了两张熟悉的脸孔,微笑着拿着花束向她走来。原本的失落瞬间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取代了,喜极而泣,立刻冲上前去,大力地拥抱他们。

(分场的形式和写法多有不确之处,不同时空的衔接和人物的关系,都需要在场景中做出铺陈,内容简单依稀可辨,但是情节的调度不甚妥当,整出戏仅是人物期待的情绪起伏,以短片的长度篇幅而言,都算过于局促单薄。)

Friday, November 24, 2017

凯宇:文字分场


牛皮癣與他

一、開往吉隆坡中央醫院的汽車里 \  上午

承陽聽著Waze向吉隆坡中央醫院的導航指示開車,副駕駛座上的展謙一邊看承陽的複診小手冊,一邊看窗外風景,說很開心陪著承陽看診,像是見家長。展謙說以後乾脆替他保管小本子,做個“管家公”。將車子停好,下車,不熟醫院一帶的兩人迷了路。

熱天下,展謙见承陽鬓角上有皮屑殘留,試圖用指尖輕輕替他撥走,但承陽下意識抗拒地推開他的手:“大庭廣眾下不好這樣啦!”接著又禁不住頭皮的癢,使勁兒往頭皮撓。展謙有些無奈,但也被承陽的傻氣逗樂了。

展謙向一名路過的身穿醫院制服的職員問路,職員才指引他們到皮膚科。一路上承陽靜靜跟隨,腦海里迴蕩著剛才無心的那句話,意識到自己的不該,感到愧疚地深呼吸,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二、吉隆坡中央醫院(第一次複診) \  上午

護士替承陽測量身高體重;之後看診房里的女醫生Moon為承陽就牛皮癬這皮膚疾病進行講解,從誘因到後期可能引發的一連串疾病如關節炎等。坐在一旁的展謙頻頻點頭,認真聆聽咀嚼,有時輕觸承陽的大腿一笑,希望緩解他的焦慮,但往往承陽會狠狠推開,甚至瞪展謙一眼。展謙對此仍一笑而過。

解說一遍後,旁邊的護士遞來一張問卷,測試承陽對牛皮癬的總體認知,紙上有二十道題,70分為及格。承陽握筆作答,遇上不解的,展謙都在旁叮嚀協助,兩人不消十分鐘便完成了問卷,護士也批閱出令他們眉開眼笑的八十五分。

踏出看診房之前,展謙不忘再三向醫生確定:“牛皮癬真的沒辦法完全康復嗎?”醫生搖了搖頭;接著展謙又追著問需不需戒口,醫生說不需要,因為牛皮癬與飲食沒有關係,而承陽狀況尚算輕微,只需塗藥控制即可。承陽尷尬地皺眉一笑,哭笑不得趕緊向醫生致謝,接著抓著展謙的手腕,奪門而出。

三、馬六甲旅店 \ 夜晚

年中的馬六甲天氣特別炎熱。旅店的房門被用力打開,承陽把行囊往床上用力一拋,隨即就租車一事,與展謙爭吵了起來。展謙是因省錢緣故而堅決不租車,讓旅行大部分的時間用走的,能夠多看一點風景,可以更享受旅程。承陽則怪責展謙不懂他的難處,天氣熱得他頭皮頻頻發癢,吃了止癢藥又一再復發,怎麼抓都渾身不自在。

兩人心跳與呼吸失序地怒目相瞪,爭吵沒有一個結果。後來展謙退讓,坐在床的邊緣,把雙腿微張,叫承陽過來,要替承陽擦藥。承陽雖怒在眉梢,但還是為展謙的退讓動容,背對著坐在展謙的大腿之間,低著頭。展謙替承陽的頭皮塗藥,動作仍有些笨拙,弄得雙手油油,有些地方也涂得太厚,承陽也在微微抱怨中幸福地揚起嘴角。承陽的手勾住展謙的小腿,展謙停頓了塗藥的動作釋然地笑,然後又繼續仔細檢視頭皮,看看有沒有未塗到藥的地方。

上完了藥,展謙到洗手間洗手。承陽歎了口氣,不知如何表達歉疚,乾脆熄燈,衣服也不換,躺上床,面向窗口睡了。

床邊的時鐘顯示凌晨四點,承陽眼皮還開著沒有睡意。凝視展謙嬰兒般踡縮的背影,他的眼神流露出心疼與不捨,不小心哽咽,又壓抑回去,最後他把手放在展謙腰間,從展謙身後輕輕抱住他。淺眠的展謙有所意識,也偷偷落淚。

四、臥室 \ 夜晚

這天睡前,承陽如常為自己塗藥。眼見藥物所剩不多,他翻開複診小手冊,要確認下週的複診日期。翻回前頁,看著一排下來的日期,他的腦海里浮現他們交談過的聲音,是關於在一起的這些日子,每隔三個月的複診,展謙都會主動提醒,多數時候也都抽空陪著承陽複診。而兩人一起複診的日期后方,都有展謙的鉛筆字跡,寫著“@展謙”,尾隨在后表情符號都不同。隨著承陽目光不斷往下挪,手冊上記載的日期不斷往後推,回到他們分手那天。

五、展謙家門口 \ 傍晚

展謙約好承陽,在這裡提出分手,說是共識差距越來越大,感情越來越不如以前,也認為承陽還未準備好要經營一段感情,關係難以繼續下去,所以選擇不再愛了。與此同時,展謙將複診冊子歸還承陽,承陽牽強笑著接過。展謙主動承諾不會刪除彼此的合照,承陽也發自內心附和。夕照下,兩人給予彼此最後一次深深擁抱。承陽不小心哭成淚人,展謙則掛著釋然的笑臉,語氣像過去一般溫柔,提醒承陽以後每個晚上要記得搽藥,在承陽顫抖的肩上,自己懸掛眼角的淚水沒有落下。

六(續四)、臥室 \ 夜晚

關了燈,承陽延續睡前滑手機的習慣。他感傷注著展謙不斷變更的最後上線時間,一次兩次,每次都按捺不住點開他們的Whatsapp聊天窗。而最後停留的信息,是自己回復的:“可以被你照顧,我是真的很幸福的,這輩子也不會忘記你。”這則信息在漆黑里特別刺眼。

七、家裡洗手间 \ 夜雨天

承陽蓋好類固醇藥膏的蓋子,步出房門來到洗手間的洗手盆前,連按了好幾次肥皂,轉開水龍頭,如常低頭熟練地搓洗手掌手背指縫指甲。沖了好幾次水,最終才洗掉指頭上的類固醇藥膏。鏡子的另一端仿佛藏著展謙在這裡也嚷著爭著一起洗手的畫面,然后承陽乾脆環抱展謙,两人一起將手洗淨,然後把水抹在對方衣上——回到此刻镜中自己异常落寞的眼睛,視線漸漸模糊。

八、吉隆坡中央醫院 \ 上午

踏入熟悉的看診房,這回同樣是女医生Moon坐在自己對面。醫生見這回只有承陽一人,關切地問:“上次和你來的朋友呢?”。承陽尴尬苦笑,說展謙最近忙功课沒空,隨意找個藉口帶過。医生見承陽面露難色,遂把话题回歸承陽身上的病况。醫生開了張藥單,也在複診手冊上寫下下次複診日期,還叮嚀承陽一定要定期上藥,因為紅斑開始有擴散的跡象。

像初次複診那天展謙的口吻,承陽明知故問:“牛皮癬真的沒辦法完全康復嗎?”医生還是給予平和的微笑,機械化地強調只要定时涂药,情況不會惡化,紅斑也就不會變得明显。承陽向醫生道謝,接著握著藥單和複診手冊,走出看診房的門。

长廊上人來人往,有的坐在長凳上等著看病,有的在低頭滑手機。承陽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长廊盡頭。

(戀人們是彼此的癬,而愛情無藥可癒,借看診的流程互動和皮膚的病學隱喻,展現一段愛情失落的錯愕惘然,人物動作配搭情緒流露的結合極為精彩,但是整體還不夠隱晦含蓄,對話不妨適當減少,回憶其實可以刪去,不過情節每處都有殘念,似乎也像發作中的牛皮癬。)

保怡:文字分场


缘分

第一场:晚上/便利商店

阿翔就要下班了,但还是满怀着期待站在柜台前面,不时看着手上的表,不时看看店里的客人。在德爱路这一家便利商店,阿翔执行夜班已经有一阵子,对他来说在这个时间段,来来往往的客人也不过那几个。

这时便利商店里的玻璃门被推开,挂在门上的铃铛响了。那铃铛声仿佛就如一个暗号点醒阿翔一整天疲惫的心灵。

阿翔抬头一看,是位穿着轻便,手里只有钱包和手机,住在德爱路附近的女大学生,阿慧。看到走进店里的是阿慧,阿翔不经意的微笑。仿佛时间变慢,当与阿慧对到眼时,阿翔带着微笑,点了点头。

阿翔看阿慧走到售卖零食角落的视线,被一位前来付账的客人打断。有点不耐烦,阿翔迅速的帮客人结账后,视线转到售卖冰淇淋的角落。果真,阿慧就刚好走到那里。可能这就是每次阿翔观察阿慧在便利商店的行程吧。对阿翔来说,已经成为他下班前的习惯了。

从阿翔在便利商店里打工开始,阿慧时常在阿翔正要下班的时间光顾便利商店,导致阿翔与阿慧相遇的缘分。起先,阿翔第一眼留意到阿慧五官长得非常清秀。之后,由于阿慧在便利商店逛的时间不短。两人也因为长期在便利商店看到彼此,就聊了起来。

丁的一声,门上的铃铛再次向起。阿慧打开便利商店的大门,要走之前看了阿翔一眼。两人点了点头,阿慧就出去了。

第二场:晚上/便利商店

不久后,外边下起雨来,细细的雨滴透便利商店的玻璃而来,形成一条条不规则的线条。阿翔隔窗向外望去,路上行人寥寥无几。有的用公事包遮盖着头,拼命的跑到庇护处,有的手上拿着雨伞,而这些雨伞成了雨天的一道亮丽风景。

看着玻璃外的雨滴越来越大时,阿翔忽然意识到阿慧身上除了钱包和手机以外,并没有携带任何东西。阿翔一阵慌,开始担心刚出便利商店的阿慧。心想她应该没走多远,便拿了自己的吊带包跑了出去。

第三场:晚上/便利商店隔壁的诊所外

阿翔冒着雨来到便利商店隔壁的诊所外。看见阿慧在诊所外的庇护处避雨,头发显得有点湿哒哒的,还用手拍打衣服上的雨水。阿翔这一路冒着雨跑了过来,看到阿慧的那一瞬间,他顿时放下心中的重石,脸上也显得比较欣慰。阿翔把雨伞从自己的包里取出后,走向阿慧。大方提出送阿慧回家。阿慧含羞答答的点头。

第四场:晚上/路上

由于雨天的路比较湿滑,一不小心阿慧差点跌下去,立刻扶着阿翔的手。回过神后,阿慧似乎更加不好意思,连忙道歉。阿翔确认阿慧没事后,把手搭在阿慧的肩膀上,保护她。阿慧有点被这个举动吓到,边望着阿翔的手在自己的肩膀上,边望着阿翔的脸。阿翔却以微笑回应。

从诊所外一路走,两人在雨中撑伞。阿翔仿佛希望时间可以慢下来,停在此时此刻。今天雨伞显得特别小,为了不让阿慧被雨淋到。阿翔把伞移向阿慧那里,然而自己的衣服和裤子被雨水淋湿了。一路上,他们从最普通的话题聊起。虽然这条路不长,但也让阿翔更了解阿慧这个人。聊着,他们到了阿慧家门口。

第五场:晚上/巴士

与阿慧道别之后,阿翔走到巴士站。由于是雨天,巴士站的人潮就更多。幸好过了不久,阿翔等的巴士来了。阿翔把自己稍微擦干后,上车,选了靠窗的座位。阿翔虽然无法解释自己刚才的举动,但是脸上却带着安心的微笑。

第六场:晚上/家里

冲凉后,阿翔望出窗外,雨还是不停的下。心里却感到温暖。这场雨虽然淋湿他的衬衫和裤子,但是他却换来一次与阿慧交谈的机会。望着晾着的雨伞,阿翔似乎感觉阿慧的纯在,脸上的笑容依然还在。

第七场:晚上/便利商店

今天的便利商店人潮显得比往日少。阿翔依然在摆放货品到架子上去,一直从货物仓库里拉出一箱又一箱的货物。门的铃铛响了,但是阿翔并没有注意来了谁。看了手上的表,还没11点,继续工作。阿翔弯下身子从箱子里拿出零食放在架子上,听到背后传来拖鞋的脚步声。接着有人点了他的肩膀,阿翔转身看到阿慧。

阿翔有点惊讶阿慧会比往常早到便利商店。阿慧脸带着害羞的表情约阿翔在便利商店对面的餐厅一起共用午餐。阿翔非常乐意的答应。

第八场:下午/餐厅门口

今天的午餐,阿翔比预约的时间早到了餐厅的门口。走到便利了商店,买了一包巧克力。阿翔在餐厅门前,整理自己的头发和穿着。虽然只是不同的衬衫和牛仔裤,阿翔却算是有精心打理一番。

这时,阿慧走过来。向阿翔打了招呼。今天的阿慧比往常在便利商店的她,有了穿着上的改变。她今天穿了连身裙。两人的脸上带有点羞涩,走进餐厅里。

(下雨天往往是爱情的开始,从情窦初开到送伞结缘,场景的调度还算整齐,第2场不妨安排在另一个晚上,第4场应该以告别结束,缘分之说一般需有三番四次的巧合,这般故事的套路虽然屡见不鲜,但是好在情境和氛围皆有铺垫,浪漫也就能够浸透心底。)

恩齐:文字分场


警察与妓女的故事

1.红灯区十三街/早上

陈伟明新上任后就被分配到西街的红灯区工作,负责维持那里的治安。尽忠职守的他每天都认真的巡逻,而西街的红灯区也一直相安无事。这天,他正好路过十三街,在小巷子里见到一个穿戴极尽奢华的妇人正在打骂女子。他连忙上前阻止了,而在他亮出警察证件后,妇人不情愿的离开。陈伟明想将女子扶起,但是就在他手快触碰到她肩膀时,她避开了。乌发遮面的她,犹如只受惊的小兔子般瑟瑟发抖,边低声道谢边逃走。陈伟明望了望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逐渐远去的女子背影,若有所思的笑了。

2.红灯区十三街/中午

在巡逻时,陈伟明见到一男子对一女子纠缠不休。男子一边吼着:“真是白养你这白眼狼了” ,边下狠手对女子拳打脚踢。她低低的哭泣。陈伟明连忙上前去阻止。他轻而易举的将男子擒拿了,男子依旧骂骂咧咧的。他转头想询问女子的情况,只见对方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爬起来,讪讪的道谢,然后连忙落荒而逃。陈伟明只觉得对女子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他摇摇头将此念头抛在脑后,然后将男子带回警局。

3.红灯区十三街/晚上

[过了几天] 最近警方屡次接到居民的投诉电话,控诉红灯区的站街女们伤风败俗。因此他们决定来次大整顿。他们展开了扫黄行动,逮捕了46位涉嫌卖淫的女子。身为扫黄行动组组长的陈伟明,认真查看涉嫌卖淫女子们的证件。某位女子紧握着证件,像受到了极度惊吓,全身都在发抖。陈伟明出言安慰,让她别害怕,只是记个证件号码,她才不情不愿的把证件交给他。但是,当他看到证件上 “杨梅” 一名字和证件照中青涩的笑脸,他怔住了。这可不就是当年他高中时候的初恋对象?可惜当年他出国求学,后来断了联系也就不了了之了。他抬眼看了看她。浓艳的妆容和清凉的服装,完全不见她昔日清纯的模样。对方低着头,他看不清她的神情。他心里五味杂陈,真是又心疼又愤怒。斟酌再三,他决定将她带到办公室。

4.警察局办公室/晚上

杨梅怯生生的站在陈伟明面前。陈伟明看着她这样子,只觉得心烦气躁的。他挑眉,表示自己曾救过她两次,事不过三,她总该知恩图报吧?杨梅听了这话,马上开始解扣子。她将衣服脱了,露出胸前的丰盈,再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陈伟明,慢吞吞的接近他,也想帮他解扣子。她眼眶含泪、我见犹怜的模样,真是令人心疼不已。陈伟明见此场景,目光并未在她胸前多停留,而是被她四肢和腰间的青紫吸引了。他皱眉,暗斥自己孟浪,并且将大衣脱了将她包裹住,别扭地道歉,表示自己无意冒犯。杨梅抓着他的手,求他带她离开。陈伟明思索了一番,点头应允,决定将她带到他住处。他给她戴了副墨镜,然后将人打横抱起,走向停车场。杨梅觉得陈伟明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副驾驶座上的举动,和当年她撒娇腿疼走不动他便二话不说将她抱起的场景一模一样,动作轻柔生怕弄疼她。除了感慨物是人非的场景,她更是觉得自己配不上陈伟明了。

5.陈伟明家/晚上

陈伟明房子的格局不小,却布置得非常温馨。他将杨梅带到卧室,给她一套干净的衣物和洗漱用品。在杨梅梳洗完毕后,他让她坐床上,再从抽屉拿出医药箱,取出一瓶消肿去淤的药膏让她涂抹。她静静的涂抹药膏,许是觉得房间静的可怕,她开始轻声诉说这几年的生活境况。背对着她的陈伟明,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在她诉说继父为了还债将她卖了的时候,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陈伟明不等她说完,直接转过身来,大步走向她,将她拥入怀中。他心疼地亲吻着她额头和身上的伤痕,对自己没有保护好她感到十分自责与痛心。他温柔的凝视让她不敢直视,只是羞涩的低下头企图遮掩自己泛红的脸颊。她想把他推开连声嚷着自己“脏”,他却低低一笑,反手就用被子将二人遮住,随后共赴巫山、几度云朝雨暮,身体力行的表示他并不介意她的过去。

6.陈伟明家/早上

清晨,阳光照射在二人的身上。陈伟明提前醒来,轻抚杨梅身上的青紫,陷入沉思。待她缓缓醒来,他从抽屉里摸出一枚戒指,慎重的在她面前单膝跪下,然后给她戴上戒指。随后,他在她耳边低语,询问她是否愿意和他一起离开这地方,到新的地方重新开始。幸福来得太突然,她有些害怕。她轻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再看着手上的戒指,觉得很安心,再度忍不住热泪盈眶。看着陈伟明沐浴在阳光下的俊逸侧脸,杨梅嘴角微翘。她想,无论天涯海角,她都愿意追随。

(虽然爱情都是你甘我愿,但是说故事却必须铺排酝酿,人物之间的过往背景,还需另辟几场戏加以交代,文字描绘虽然极为流畅简洁,但是内心的纠葛和蹊跷,几乎无从以画面呈现,而且英雄救美上床求婚一概俱全,像是成人的童话般一厢情愿。)

旻豪:文字分场


七彩羽

一.小学校门口/傍晚

学校门口,零散的孩子和家长们陆续离开。阿部(一年级)侧身靠在生锈的铁栅栏上,握着手机玩着游戏。突如其来的短信提示音,让游戏界面被强制转移。是阿部父亲在路上的短信,今天由他来接阿部放学。阿部叹了口气,转了个侧身继续他的游戏。伴随着引擎的声音,一辆摩托车的车灯逐渐放大,聚光灯般清晰地映照在阿部的脸上和身上。阿部熟练地收起手机,抬起头向光源走去。

二.停车楼/傍晚

停车场里只剩下几盏挣扎的灯。马达的轰鸣声戛然而止,使昏暗的停车场变得寂然。将车上锁后,父亲拿着手机照明地面,阿部跟着父亲从漆黑长廊的深处走出来。阿部埋怨着停车场的灯还未有人来修,父亲似是而非地细声答道,有太多东西要修补,还是可以等等的。路上阿部再次拿出手机,继续手上的游戏。父亲看到后提醒道,这样见缝插针,被你妈看见一定会被狠狠责骂。父亲又告诉阿部,家里已经帮他向学校请了明天的假,并建议阿部明天不要拿手机出来玩。

三.组屋底层/傍晚

穿过漫长的黄布,父子二人来到临时搭建的灵棚。灵台前,两支蜡烛闪着黯淡的火光。阿部的外公一个人坐在灵台对面的那张小圆桌旁,神情凝重地望着棚内阿部外婆的照片。隔壁桌上,阿部母亲正用手机和其他亲戚核对这几日收到的帛金,以及确认明日的葬礼流程。父亲轻轻推了推阿部的肩膀,示意他上前去和外公说说话,阿部不知所措,且有些不情愿。这时,母亲走过来交代阿部父亲去买晚饭,发现阿部衣服上的锈斑污渍(来自生锈的铁栅栏),责怪阿部粗心大意。

四.组屋底层/夜晚

天空时不时传来低沉的雷鸣。吃完饭,亲戚们陆续离开,剩下一家人坐在灵棚外。外公盯着墙上的日光灯发呆,母亲打着电话,父亲起身收拾桌上的垃圾,阿部则继续玩着他的游戏。大量硕大的飞蚁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围绕着日光灯打转,不一会儿便垂直坠下,落在桌子或是地上,再也不动。待会儿的雨怕是特别大,阿部父亲一边说道,一边轻轻拍落手上的飞蚁。母亲打完电话,终于听到了阿部那过大的游戏音量,让阿部先跟外公回家睡觉,并交代他明天出门要守规矩,不许玩手机。阿部答应后丧气地收起手机。雨水终于爆发,噼噼啪啪砸向地面。

五.殡仪馆告别室A/上午

整夜大雨,地上未干的积水镜面似的被行人踩碎再复原。亲友们陆续走进了殡仪馆。母亲应付着来宾,然后与馆内工作人员打了招呼,领着阿部他们穿过嘈杂的人群,来到阿部外婆的灵柩前。阿部外公伫立在遗体旁,仿佛在发着呆。一位司仪从灰白色的布帘后走了出来,开始了追悼会的致辞。大家即将与逝者告别,司仪请全体默哀一分钟。所有人垂下头来,馆内鸦雀无声。而阿部却瞪大双眼,新奇地打量着房间内的所有人。父亲似乎意识到了这一举动,轻而有力地揪了一把阿部。阿部条件反射般转头看向另一旁的母亲,只见她眼中含着些泪水,微微皱着眉,阿部连忙惶恐地低下了头。

倏忽间,显得湿润的房间被一阵尖锐的来电铃声划破。阿部有些惊慌,但马上意识到原来是父亲的手机在响。父亲慌张地将手伸进口袋,迅速关掉来电。只是一个瞬间,场面却如同时间静止般,父亲成为了整个房间尴尬的焦点。外公有些哽咽,阿部则全身微微抽搐着。一分钟的默哀刚好结束。身后人群里开始有人小心地窃窃私语,阿部母亲以为先前的铃声来自阿部的手机,含着泪打了阿部一记耳光,阿部的父亲赶忙解围,解释自己的不是。工作人员将灵柩推离,母子与外公三人望着外婆的遗体被送进火化室,终于同步地放声大哭。

六.组屋底层/傍晚

母子和外公三人回到楼下,懒散地瘫坐下来,等待丧事服务公司的人到现场把灵棚拆卸回收。阿部的母亲问要不要打电话催一催,外公说,还是可以等等的。左脸略微有些肿的阿部看了一眼疲惫不堪的母亲,而母亲似乎能读懂阿部的心思,给予了一个肯许的目光。阿部慎重而缓慢地再次拿起了手机,外公走到阿部身旁,好奇地注视着外孙手机屏幕里的游戏。这时父亲也买好了晚餐回来,一家人就围坐下来吃饭。

七.组屋底层/夜晚

丧事服务人员迟迟没有来,母亲让大家先收拾些东西上楼。阿部正整理灵台上的物件,蓦然发觉地上什么东西闪着光。弯腰细看,原来是一片巨大的飞蚁翅翼飘落在地。昨日散落遍地的飞虫现在却了无踪迹,如同从未出现过。阿部把透明的薄翅捧在手心,狂喜地蹦跳着展示给大家看。阿部将它高举,灯光缓慢地渗透这片虫羽,散射出彩虹色的光晕,投映在全家人看得入神的脸上。

(一回生一回死,人间的故事平淡无奇,但是只要瞧得仔细,每一道时间的缝隙里,其实都有悲喜。一场告别仪式带出一种人情的凝聚,哀矜的肺腑和感念的眉目,深藏在人物和画面的细节隐喻底下,从光暗的串引到巴掌的刻印,从蚁虫的混沌到化翼的纯粹,彷佛让我们看见了自己的脆弱,是多么的美丽。)

嘉慧:文字分场


爱·在心中

1. 课室/下午

16岁的岚岚穿着不整齐的校服,过膝的校裙,一脸无奈地站在课室门口。此时,几位在走廊上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课室内动静的同学,开始窃窃私语。岚岚听了,不屑地向他们翻了个白眼。50岁的父亲从老师手中接过成绩单,原本带着笑脸的他顿时变了一个样子,阴沉沉着拧起眉。岚岚从父亲的脸上看到一丝怒气,但是她依然显露着无所谓的表情。

2. 客厅/傍晚

父亲独自坐在餐桌前喝酒,桌上有一张满江红的成绩单。这时,大门被轻轻地推开,岚岚哼着歌走进屋子里。父亲见到岚岚,瞪起眼睛,摇摇晃晃地立起身,拿起桌上的成绩单,往岚岚的方向丢。父亲对岚岚吼出所有的愤怒,责骂岚岚让他在家长会丢尽了面子。岚岚一句话也没有说,一脸麻木地捡起落在地上的成绩单,转身便摔门进入自己的房间。

3. 房间/晚上

房间里窗帘紧闭,昏暗的灯光打在杂乱的书桌上。岚岚趴在桌上,看了一眼自己的成绩单,不爽地把它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岚岚躺在床上,父亲参加家长会的画面在她脑海中若隐若现,导致她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4. 客厅/晚上

岚岚回到家后,立刻走进房间,忽视了坐在客厅看电视的父亲。岚岚在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后,到客厅照镜子。坐在沙发上的父亲,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岚岚。即便没回头看,岚岚也知道有一道目光射向她的背后,让她感到浑身不自在。准备出门时,父亲开口问了岚岚要去哪里,却遭到了她的顶嘴。岚岚嫌弃父亲多事,父亲听了满肚子火,朝着岚岚怒骂了一顿。 岚岚不甘示弱,开始发泄心中的不满,抱怨父亲整天只会喝酒不见人影,甚至让她成长在一个不完美的家,从小得不到母爱。父亲没等岚岚把话说完,就赏了她一个巴掌。岚岚摸着红肿的脸,不怀好意地看了父亲一眼,把门狠狠地甩一下,冲了出去。看着岚岚离去的背影,父亲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香烟,点燃了烟,靠在门上,不停的抽着。

5. 街上/晚上

一气之下冲出家后,岚岚竭力忍住眼泪,一个人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荡。岚岚心中对父亲的反感很难平息,脑中不停地回放着与父亲吵架的画面。岚岚为了发泄情绪,踢了路边的垃圾桶,不料痛得她咬着牙,单脚乱蹦乱跳。就在没防备之下,岚岚不小心被地上堆满的罐装饮料绊倒,擦破了手掌和膝盖。无奈之下,岚岚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却发现手机没电,已经自动关机了。此时,岚岚的心情糟透,抬起手上戴着的手表一看,才擦觉自己走了很久。天空突然下起蒙蒙细雨,看着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冲出家门时身上又没带钱,岚岚终于硬着头皮,一拐一拐地往家的方向走回去。

6. 客厅/晚上

父亲坐在沙发上凝视着一张全家福。照片中的男子和女子抱着一个婴儿,两人都笑得非常开心,貌似还沉浸在初为父母的喜悦中。父亲顺手把酒瓶的盖子打开,喝了一口酒,摸了摸照片中的女子,眼泪不禁湿润了他的眼睛。望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父亲脸上不禁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7. 客厅/凌晨

岚岚推开门,屋子里面一片漆黑。沿着墙壁摸索电灯开关,岚岚还没走几步,脚就撞到地上的酒瓶子。开灯后,她发现父亲躺在地板上睡着了,手里紧握着一张照片。于是,岚岚走进房间拿了被子,帮父亲盖好被后,小心翼翼地走向自己的房间,以免把父亲给吵醒。不料,父亲已猛然醒了。父亲看见岚岚一瘸一拐地走回房间,关切地问了她是否受了伤。岚岚转过身,尴尬地点了点头。父亲连忙让岚岚坐在沙发上,再从柜子里找出药箱。父亲打开药箱的盖子,拿出药水帮岚岚清理她擦破的手掌和膝盖,并用纱布轻轻地包扎伤口。岚岚低着头,似乎从未近距离地观察过父亲苍灰色的头发。她仔细一看,发现父亲额头上的皱纹更深更密了。这时,岚岚才意识到父亲老了,心里不由得一阵内疚。看着父亲细心地帮她清理伤口,岚岚脸上露出惭愧的神色。

8. 客厅/早上

父亲走出卧房,看见餐桌上摆放着丰盛的早餐,又惊又喜。这时,岚岚从厨房走出来,父亲的目光转了一圈,落在岚岚的身上。岚岚见到父亲,虽然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满脸兴奋地请父亲尝试她亲手准备的早餐。听见岚岚叫他的那一刻,眼泪在父亲的眼眶里打着转。父亲怜惜地摸了摸岚岚的头,忍不住激动地流下男儿泪。

(老爸酗酒女儿叛逆,破碎的单亲家庭几乎就是这么一种戏,场景的节奏调度明朗,故事的起承转合还算酝酿得宜,不过人物情绪的外化,多少有点矫情,爱在心中很难,粉墨哭泣其实容易,文字的表演和影像一致,动人的往往是别过头的,那种看不到泪光的含蓄。)

玮玲:文字分场


约定

第一场:办公大楼大厅/傍晚

下班时间,办公大楼大厅传来一阵吵架声。保安人员因为职责所在,不能让外人随意进入办公大楼,所以奋力用手阻挡了父亲的去路。保安人员和父亲起了正面的冲突。老伯白发苍苍,一脸疲惫,身穿粗劣的衣着,拿着一个大袋子。他的表情显得越来越不耐烦,在原地一直比手画脚。他虽然很着急,但没发出声只是一直“咿咿呀呀” 。保安将一堆纸硬塞给老伯,告诉他既然说不出话就把想说或是想找的人的名字写下来。但是由于父亲过于激动,在挪开保安压迫的手臂时,袋子里的蔬菜掉落了一地。他连忙蹲下来将其一一捡起来,保安这时则站回自己的岗位,向正在离开的高层鞠躬。

这个时段大厅的人流特别多,裕峰和其他三个同事正朝向另一扇门离开。同事边走边指着老伯,窃窃私语。裕峰边走边望着父亲,不时还皱起了眉头。或许是某方面的感应,父亲一抬起头就一眼看到了裕峰。两人虽然对上了眼,但裕峰马上把目光移开,时不时还用手抓了抓头发。虽然没有正面交际,但父亲却喜悦地扬起眉目,露出了微笑。可是父亲还没把蔬菜捡完放回袋子里,所以没来得及叫住儿子。同时父亲膝盖疼,蹲下去后不能马上站起来,所以只能默默地看着裕峰离开的背影。

第二场:火锅店/傍晚

裕峰和同事到了火锅店用餐。同事们点了很多的火锅料,边吃边抱怨着白天上班的不愉快。他们点了啤酒,大家“干杯”喜悦地喝着,想把白天的不愉快都喝掉。唯独只有裕峰自己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逐渐,他的脸颊已渐渐灼热了起来,脸庞已如同火苗般渐渐燃烧。他开始感到闷热,将领带松开。裕峰将桌上的啤酒都喝完后,举起左手,右手拍打桌子召唤服务员。他不时还疯言疯语,在脑子不清醒的情况下,还用言语调戏了店里的女服务生。

裕峰连灌了八罐啤酒后,醉醺醺地趴在了桌上。这时,耳边突然传来隔壁桌唱的生日快乐歌声。他趴在了桌上看着隔壁桌小男孩喜悦的脸庞,听着他们兴奋的笑声时,眼角不禁眯起来,嘴角微微上扬。裕峰渐渐失去了意识,趴在桌上睡过去了。

第三场:乡村小屋的餐桌上/中午(二十年前)

裕峰年幼时,父亲从厨房端出了一碗热腾腾的面线,里面还有一颗红鸡蛋。父亲把碗放在了儿子的面前,用手语比了生日快乐,然后示意让儿子趁热把面线吃掉。那时,裕峰只有六岁。他将双手举高挥动,表示自己长大以后要赚很多很多的钱。裕峰把右手的小指头伸出来,示意要和父亲拉勾勾,长大后要买一间有很多窗户的大房子和爸爸一起住,每天一起吃饭。父亲微微一笑,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然后用手语表示只想儿子健康成长就足够了 。

第四场:火锅店/晚上

女服务员小心翼翼地轻轻推了推裕峰的肩膀,表示他们的店已经到了打烊时间。随后,服务员继续到其他桌收拾碗碟,擦那些遗留在桌上的菜渣。裕峰抬起头才发现他的同事早已不知去向,整间店的客人只剩下他一个。他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努力回想醉倒前发生了什么。突然,胃一酸,有种呕吐的感觉。裕峰一手撑着小腹,一手盖住嘴。随后,一屁股用力把椅子往后推,拔腿就跑到店门口。

第五场:餐馆外/晚上

裕峰跑到了店外,一手撑着路边的路灯,一手压着胃,低着头用力吐了许多。他吐完后,不断地发出清喉咙声。内心的苦闷与身体的不适全显示在脸上,他两边嘴角朝下,眉间的锁更是打不开。当他抬起头时,他看到对街有一个收纸皮的老先生。裕峰这时想起了某些事,用手大力拍打了自己的额头,哎呀了一声,用手抹了嘴角就迅速往公司大楼奔了。

第六场:办公大楼外/晚上

裕峰上气不接下气,赶回了办公大楼外,才发现父亲一个人坐在了办公大楼外的楼梯阶梯上。老先生低着头,露出万分沮丧的表情。裕峰内疚地缓缓走过去,站在了老先生面前。就在老先生把头抬起,两人对上眼的时候,裕峰轻声地喊了一声“爸”。随后,把父亲扶起来,手撑着父亲的腰,拿起了大袋子就离开办公区了。

第七场:裕峰家/深夜

爸爸从厨房端出了一碗热腾腾的面线,里面还多放了两颗红鸡蛋。他把碗放在了桌上,就焦虑地指着碗中的红鸡蛋,又指向了显示快到十二点的时钟,让儿子快把面吃了。裕峰边吃边看着父亲,只看到爸爸一直秀出大拇指夸他。爸爸用手语表达自己为自己的儿子感到骄傲,夸儿子很有本事,有好的工作,住在了好的房子里。父亲轻轻地锤了胸口,脸上微微笑,表示自己放心了,能独自安心回家乡去了。

看着父亲满头的白发,满脸的皱纹,满下巴的胡渣,裕峰突然低下头紧闭着眼睛,边吃边思考着。突然,裕峰猛吸了一大口的面,咀嚼着时皱起了眉。 他把嘴里的食物吞下肚后,轻轻拉住了父亲满是茧的手。他忍不住泪水,哭了出来。他表示自己还是个打工仔,还未能实现大房子的约定,但他希望能实现每天一起吃饭的愿景。

他随后吞吞吐吐地说出了一句:“爸,住下来吧。”父亲擦了擦眼角的泪,把儿子涌入了怀中抱紧。

(浪子回头父子分聚,人情冷暖的故事一般皆大同小异,情节的安排不无牵强刻意之嫌,但是物象细节的描绘还算丰富,人物的疚愧挣扎也有恰当的展现,不妨再加插一段回忆——年轻人进城打拼逐渐遗忘了老人家,补充昔今的空白。)

Thursday, November 23, 2017

靖怡:文字分场


再见,夏天

1. 移动的车子/上午

暑假中期,父亲驾车带着母亲与沐瞳一起前往度假村。车子穿过隧道,在沿海公路上行走着。公路两边的景色优美,一边是山壁,另一边则是碧海蓝天。车外的景色应该搭配一家欢乐出游的画面,但车内的情况是却正好相反。坐在前座的父亲和母亲在为沐瞳医治眼睛的问题大声的争吵着,一方担心手术风险,另一方坚持要动手术。父母时不时地问沐瞳她的意愿如何,但沐瞳始终还是安静地坐在后座。眼睛看不清的缘故,让争吵变得更清晰,这让沐瞳感到厌烦又无奈。于是,她拿起耳机塞进耳里,把音量调大, 然后摇下了窗户, 把头抬出窗外。耳机里的歌曲掩盖父母的争论声,让她静下心来,闭上眼睛,风缓缓地打在她的脸上,头发也随风飘逸。

2. 海边餐厅/傍晚

用餐时间,人潮多了一点,餐厅内外都充满了人群吃饭聊天的声音。他们选择了室外的位子,环境稍微比室内安静,周围有椰子树作伴,望着海岸的景色用餐。父母虽然收起有关手术的话题,但气氛依然尴尬,一家人之间没有太多对话,只是低着头各自用餐。天色渐渐变黄,面向海岸位子的沐瞳隐约看到夕阳快下山的影子,想要趁太阳落山之前一个人安静地欣赏景色。她赶紧把盘子上的食物吃完,然后向父母表示想要一个人到海边走走。父母一开始反对,但在沐瞳再三确保她不会走远还有坚持之下,最后同意让她一个人去。

3. 海边/傍晚

沐瞳离开了稍微吵杂的餐厅,手持导盲棍,一步一步地在人群稀少的海岸散步。身边的椰子树随着微风摇摆,海浪轻轻地拍打在岸上,夕阳的暖光照射在沐瞳的身上,形成身后长长的影子。

4. 海边的长椅/傍晚

导盲棍碰到了长椅的脚,沐瞳用手轻轻地构出长椅的轮廓,然后坐了下来。虽然已经可以安静地欣赏风景,但是沐瞳的内心似乎无法平静下来。她的脸上挂着一种陷入深思的表情,眉毛皱起,没有任何的笑意。突然她发现有一只毛茸茸的东西在她的脚边围绕,一开始被吓到的她,后来发现是一条狗,而且也没有恶意,便轻轻地抚摸它的头。狗的嘴微微咧开,垂着舌头,“哈哈”地喘着气,然后温柔地依偎在她的脚边。这时,牵着这只黄金猎犬的主人对沐瞳说:狗是一种有灵性的动物,它能够感受到人类的情感,它大概感受到妳内心的感受吧,所以想要给妳一点鼓励,希望它能够给妳带来现在所需要的力量。听完后,沐瞳蹲下身子,给狗狗一个拥抱,脸浮现了许久不见的微笑。

5. 医院/下午

手术室外的红灯亮起,父母在手术室外心急地等着。沐瞳躺在手术台上,双手紧扣着,呼吸缓慢。她望着手术台上的朦胧的白灯,在医生的倒数下,眼睛慢慢地合了起来。

6. 移动的车上/上午(一年后)

又是暑假,父亲再次驾着车子带着母亲与沐瞳一起前往到度假村。车子经过同样的景物,车外呈现同样的天气,但车内的氛围不再凝重了。父母在前座愉快的聊天,沐瞳在后座看着标满符号的地图与笔记本。她打算重新在同一个季节再去那些曾经去过的地方,用清晰的视角重新体验世界,在地图上画着的第一站,就是前往正要去的度假村。她摇下车窗,把头抬出窗外,看着景色一脸期待地前往目的地。

7. 海边/傍晚

临近黄昏,沐瞳尝试回忆起当时从海边餐厅走向海边的路。她沿着海岸边走边欣赏之前所看不到的景色,缓缓地走向当时坐在那里看夕阳的长椅。 走近时,看到一位盲人坐在长椅上,脚边坐着的正是一年前的那只黄金猎犬,他们面向无尽的大海,享受着夕阳带来的平静时光 。

(眼盲的女孩与导盲的猎犬,重见光明的桥段交织激励人心的话语,看似温馨典型的剧情,却有出乎意料的转折,环境氛围皆有精细的琢磨,第4场或能补充一些含蓄的互动,结尾的收煞有点匆忽,不妨加插寻觅的过场,然后安排狗狗轻吠彼此会意,如此才有圆满的余味。)

Wednesday, November 22, 2017

惠璘:文字分场


等一个消息

S1: 家里房间,早上

早晨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房间,落到窗边小桌上。桌上摆放着一个相框。相框里的照片是一对男女,他们是母子关系。母亲(大约35岁)笑容特别灿烂,左手搭在儿子(大约15岁)肩上,右手摆着V号;晓明(儿子)则嘟着嘴,一脸很不耐烦的样子。阳光继续往房间里移,照到了小床上熟睡的晓明(15岁)。晓明踢了下被子,烦闷的起床。他的眼神停留在电子日历上,6月15日,他叹了一口气,便拿起了桌上的手机,没简讯。晓明烦闷的丢开手机。

S2:组屋楼下的信箱区

这时晓明一身校服装着,在上学的路上。但是他头发一团乱,像没梳洗过,校服皱皱的。他穿着一双看似已经一整子没洗过的鞋子。晓明正在开信箱,里头空荡荡的,他又叹了一声,拿起了手机,还是没简讯。

S3:组屋楼下娱乐场

晓明越过娱乐场。一群幼儿园的儿童正在玩耍。幼儿忽然摔了一跤,开始大哭。孩子的妈妈上前安慰他。晓明回忆起往事。

S4: 回忆:十年前的娱乐场

小晓明正在玩秋千,忽然失足摔了下来,开始哭。年轻的妈妈上前安慰。在他停止哭闹后,妈妈拿过在旁的蛋糕,开始唱起了生日歌。画面回到现今,晓明再次看了手机,还是没简讯。

S5:学校教室

晓明坐在窗边的座位。同学俊光上前打招呼,顺带着聊起了周末的事。对话中,晓明明显的沉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铃声响,同学向晓明道了声生日快乐,便回到座位。

S6:学校附近的公园道路

晓明在公园遇见俊光,两人边走边聊。俊光建议去庆祝晓明的生日,晓明拒绝。晓明表示今天要早点回家。俊光开玩笑的表示晓明是个二十四孝的好儿子。晓明尴尬的笑,在小路口和俊光分道。晓明开始回忆起一个礼拜前的事。

S7: 回忆:一个礼拜前的家中,早晨

早晨的时候晓明家传来了吵架声,妈妈一身空姐装,正准备出国公干。晓明吵着要妈妈答应让他在下个学校长假自己出国旅游。妈妈不肯,晓明反驳说妈妈常出国却从来不带他出国。朋友们认为他有个空姐妈妈多好,一定有很多出国机会。但他都不敢在朋友面前坦诚自己没出过国,还要欺骗朋友自己有出国的经验,不然觉得没面子。妈妈一直不肯答应,说等以后工作不忙时才带他去附近的国家。晓明一气下对妈妈说她从小让他没父亲,已经让他在朋友面前感到尴尬。唯一可以炫耀的是自己有个空姐妈妈,但是却又不可以出国,朋友们都到过欧洲等远方国家,自己却每天只能待在家,妈妈又常不在家,有个妈妈等于没有。晓明接着大声的叫妈妈不用回来了。晓明转身回房间。妈妈迟疑了一下,但因为要迟到了,也只能出门。画面回到现今。

S8:家门口

晓明内疚又失落的走回家,就在家门口时,手机响了。晓明慌忙的接。妈妈的声音传来,“快到家了没?妈妈准备了晚餐,等着你回来。”晓明含着泪回答“快到了,就在家门口。”

(做戏不外乎冲突与和解,但是戏法则是讲求细节和张力,场景几乎都在人物的情绪打转,再借由回忆的穿插交代前因后果,欠缺了情感动机较为完备细腻的呈现,而且这类家庭伦理的情节,妈妈『空姐』的身份难以讨好。)

曦君:文字分场


Joker

1.刘家/夜晚

黑黢黢的房间里唯一亮着的是电脑屏幕,正在播放监控镜头下刘先生和小三翻云覆雨的场景,近处有淋浴头开到最大水流冲撞地面的声音,墙壁上的结婚照随着屏幕的明暗变化时隐时现。

随着男人的冲刺,女人剧烈尖叫,水流声停止,随后拉门声响起,湿浴拖与坚硬瓷砖撞击的声音越来越近。刘太太敷着面膜,戴着干发帽走到电脑前坐下。这时电脑右下角弹出一封名为“离婚协议书”的新邮件,她点进去,收件箱首页全是相同主题未读的邮件。全选,删除,给刘先生发微信“明天还有招标会,别玩太晚”,接着弹出因被对方拉黑而发送失败的信息。

2.会议厅/中午

刘先生和刘太太代表的金夏公司成功中标,刘先生上台发表中标感言,喉结处还有一颗明显的草莓。他说公司发展至今最感谢的就是他太太,台下的刘太太微笑鼓掌。招标会结束,两人挽手离场,走到会议厅门口的时候刘先生突然温柔笑着夸她今天真美,刘太太微愣,刘先生猛地抽出手甩开她,戏谑地说他把万圣节和愚人节记反了。随即钻进一辆粉色R8,车窗摇下,浓妆艳抹的小三隔空送了刘太太一个飞吻。

3.停车场/下午

刘太太准备开车回家,突然被不知从哪钻来的一群的穿校服的八九岁孩子围住了,叽叽喳喳吵着不给糖就捣蛋,刘太太答应带他们买糖。

4.便利店门外/下午

便利店门口挂了很多万圣节的面具和装饰物。刘太太将糖分给孩子们,孩子们很开心,她又问为什么找到她,孩子们说一个漂亮姐姐告诉他们刘太太会送给他们很多糖果。

5.刘家/傍晚

刘太太刚进门就看到地毯上一串血红脚印,她面无表情地顺着脚印上楼,发现结婚照上的自己被人画上了猪鼻子和獠牙,胸部和下体被涂抹的全是红迹。脚印在浴室门口变得杂乱无章,她拉开门走进去,发现浴缸里蓄满了粘稠的红色液体,墙上还有用两个血红色大字:去死,周围有数枚血手印。正此时门被猛然推上了,血红的带着尖锐指长甲的手在半透明的磨砂玻璃门上猛拍,上方还露出一张巴掌宽的血红大嘴,刘太太冷淡地看着震动得噼啪响的门,突然尖叫起来。

镜头转到门外,原是小三戴着Joker面具在装神弄鬼,她厉声逼刘太太签署离婚协议并让出金夏公司股份和这栋房子,浴室内的尖叫停止,同时传来“砰”的倒地声。小三愣了一下,拉开门进去,下一秒眼前一黑。

6.KTV/夜

刘先生在包间里一左一右揽着两个衣着暴露的KTV公主调情,突然接到小三微信,“那老母猪吓晕了,你快过来一趟。”他嗔了句小三玩过火,很不舍地起身。

7.刘家/夜

刘先生打开门,整个房子只有二楼浴室亮着灯。小三的黑色蕾丝裙从楼梯拐角处露出一边裙尾,刘先生一边喊着宝贝一边上楼,皮鞋不断从黏腻的染料上拔起,发出嘶啦的声音。他上到二楼,戴面具的小黑裙幽幽飘进浴室,他刚跟进去就看见浴缸里有人在扑腾,嘴被塞住了只能发出低沉的呜声。似乎是身体被固定在了浴缸底,只能拼命仰头才能勉强让鼻孔高出水面,被染料粘连成一块红色糙布的头发乱糟糟地糊在脸上。而小三此刻似乎吓得不轻,缩在墙角蜷成一团。

刘先生一边笑小三胆小,一边邪笑着握住太太头发,炫耀似的用力向下按,再往上揪,嘴里不停咒骂,兴致高了,将人也拎得越来越高,直到发现这人光着身子,窄肩豪乳的身材与小三极像。就在他发懵的片刻,身后传来文件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原来他的虐杀过程一直被人拍摄下来。他回过头,墙角只剩下一个面具,穿着黑色蕾丝长裙的刘太太站在身侧,脸上挂着与Joker一模一样的诡异笑容。而小三已经不动了,随着他松手彻底沉入水下。

(比起情节人物的装神弄鬼,文字描述的底力毋庸置疑,虽然故事铺排流畅妥当,可是毕竟惊悚奇情的效果,需要更大篇幅的铺垫,典型的戏剧套路尤其明显,好坏善恶对立,到头来不是一方太笨,就是另一方过于高明。)

Friday, November 17, 2017

k.d.:文字分场



天烏烏


1. 大學教室/午後

下課之際,學生紛紛鳥獸散去,剩下阿明慢條斯理,將MacBook收進包包,準備起身離座之前,瞄到前頭座位的地板上,有一把黃色雨傘。大概是誰匆忙間遺下的,阿明趨前撿起,張望空蕩的課室,接著把雨傘擱在桌板,以為主人應該會回來尋找失物。

可是,當阿明走向課室門口,突然傳來了雷響,從門窗依稀看到外頭天空烏雲密布,似乎就快下雨了。阿明遲疑轉身回到桌板前,略為躊躇,但還是一把抓起雨傘塞進包包,接著快步推門離開。

課室的感應燈霎時關閉,陰暗中牆壁突然被閃過的電光照得白亮亮,一陣轟隆。


2. 校園走廊/午後

已經下起傾盆大雨,阿明被困在走廊一端,眼巴巴瞧著景觀的淅淅瀝瀝。周遭其他人紛紛撐傘,躡腳躡手行向遠處的公車站。阿明於是有點愧疚的打開包包,取出黃色雨傘正要打開,發現傘套近手柄的位置,寫了幾行清秀的墨色字跡:林竹君和XXXXXXX一組電話號碼。

雨勢愈發猖狂,浸潑到阿明的手掌,水珠滑落滴在墨色字跡上。得知雨傘主人的名字,阿明萌生的歉意更深,拿起手機本想照著號碼發訊,抬頭見到公車來了,卻便急忙將雨傘收回,硬著頭皮沖向公車站。


3. 公車上/傍晚

阿明拘謹側坐在兩個刷手機的麻木乘客之間,一臉濕漉漉的狼狽樣子。公車在雨中停停走走,在起伏晃動的無常之中,阿明伸手探進包包,摸到那把黃色雨傘,心頭隨之篤定踏實了起來,竟然還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暖意,不由露出笑容,可是嘴角稍微揚起之時,就打起了一個噴嚏,整個人差點撲向前去。


4. 阿明房間/夜晚

剛洗了熱水澡的阿明又打了噴嚏,用披在肩上的毛巾擤了擤鼻子,也不在乎粘著鼻涕,一邊大力的擦著濕髮,一邊走向窗前,心底納悶這場長命雨,到底要下到什麼時候。

阿明慵懶的坐在書桌前,從包包取出黃色雨傘,檯燈底下的墨色名字和電話號碼,在雜亂的書堆和文件當中,反射著光,若隱若現。

阿明拿起手機,點開簡訊軟體,在接收欄中小心翼翼的輸入電話號碼,猶豫不決到底要寫什麼,打了『妳的雨傘在我這裡』一行字,覺得像是綁票勒索,馬上又刪除掉了。

拇指懸浮在虛擬鍵盤上良久,終於才按下『我找到了妳』,阿明此時突然再打了一次噴嚏,定神回看這行字,整個人若有所思,竟然有點想要就此打住,恍惚间才再繼續:『的雨傘』,隨後就按下了發送鍵。

訊息沒有即時發送出去,屏幕上只有一個灰色的勾,阿明開始有點不安,下意識徒勞的甩了甩手機,偏偏這麼湊巧的,屏幕冒出了另外一個勾。一陣,兩個勾變成藍色。

窗外,黑夜隨著雨聲,漫進整個房間。


5. 阿明房間/早上(三年後)

窗外的天氣風和日麗,阿明被床邊的手機鬧鐘喚醒,模模糊糊起床按止鈴聲,頭髮凌亂惺忪瞇眼,將充電線從手機拔出,然後坐在床沿點擊屏幕。

手機裡有三兩個未閱讀的訊息,其中一條是同事阿成提醒約好了今晚唱K,還附了一張照片——女人的年紀看來與阿明差不多,典型修圖的模樣還算可愛甜美。阿明的手指不斷往下滑動,時光隨著顯示的日期,霎時彷彿迅速倒退,直到最底下三年前發出的『我找到了妳的雨傘』,依舊未有回复。

其實也在預料當中,雖然過了這些時日,阿明從大學生搖身成為上班族,但總還是耿耿於懷,改不了念舊的習慣。生活的一成不變,阿明似乎還在期待著什麼,照例失望後便立身伸懶腰,整理床被,進浴室梳洗,然後穿上長袖襯衫西裝褲和襪子鞋子,準備去公司上班。


6. 辦公室/午後

安靜得有點冷肅的辦公室,阿明呆坐在自己的隔間,恍惚的注視著電腦熒幕走馬燈似的股市起伏。同事阿成剛好經過,拍了拍隔間的橫板,指著阿明再度提醒今晚唱K的約定,接著壓低聲量,有點猥瑣的問說照片裡的女人Susan如何?

阿明一下子沒聽懂,有點不置可否,阿成不耐煩的走開後,阿明的眼神延伸到了落地窗外,雲層厚厚低低的籠罩着這座城市的鋼骨水泥。


7. 卡拉OK廂房/晚上

牆壁上掛著四十八寸的電視機,正在播放時下最潮的流行歌曲,熒幕隱約照亮了阿成拿著麥克風深情唱歌的輪廓,而坐在一旁的Susan,則是聚精會神的跟著字幕一起吟哦。

阿明的表情呆滯而疲憊,Susan本是阿成找來的朋友,要介紹給阿明認識,如今看來反而是兩人更加匹配親熱。

電視畫面此時切換成另一首歌曲,孫燕姿的天烏烏,阿成掃興的把麥克風遞給阿明,語氣像是嘲弄,說你的招牌歌來了,說這麼多年了還在想著人家,說不過就是一把雨傘嘛,說做人要開看點,有些事情就是沒有結果的。見到Susan露出不解而好奇的表情,於是仗著喝了一點酒,毫無顧忌的把阿明三年前撿到雨傘的往事,有一句沒一句的呼啦道出。

阿明沒有搭理阿成和Susan的調侃,只想專心唱歌,起初支支吾吾聽不到聲音,到了副歌的部分,像是要發洩生命的種種鬱悶一般,突然聲嘶力竭的吶喊:天烏烏……。


8. 卡拉OK店家外/深夜

外頭不知何時下起了大雨,卡拉OK散攤,阿成摟著半醉的Susan,埋怨都是唱天烏烏招來這種鬼天氣,跟阿明打了一個眼色,隨即與Susan淋著雨,嘻嘻哈哈的跑向泊車的方向。

阿明孤單的站在屋簷雨簾的背後,眼看這場雨還有得下,很自然的往公事包裡,掏出了昔日的黃色雨傘。阿明其實每天都帶著,顏色依舊鮮豔,似乎從來未曾使用,不過傘套上的墨色字跡,早已模糊不清。

在這一個下雨的深夜,阿明毅然決定就把過去遺忘,脫下傘套撐開雨傘。牆邊的燈火照射進來,雨傘底下彷彿一片陽光燦爛。而當阿明正要踏出一步,身後傳來了一把女人溫柔的聲音:我以前也有一把這樣的雨傘。

Friday, November 10, 2017

9101告別作:有一个故事




男孩喜歡上直男同學。--潔仪
一个女孩成长后的变化。--美卉
以花语写爱情。--靖媚
唯有美食和自己不可辜负。--麟博
老李如何效仿父亲干掉了自己的妻子。--刘原
一位女生暗恋她的好朋友好几年了,但却发现他是同性恋。--缘庭
故事的延续,落叶的情缘,遗憾的收尾。--晓榆
金钱与肉体之间的平等与不平等交易。--嘉敏
邻居送的鱼是他苦闷的象征。--郅豪
可以动手术的我,不能动手术的他。--盈萱
想说却没法说出口,因为知道大家都累了。--雯琪
和尚与妓女的相处,行为与内心。--高畅
一場地震讓二十年不對話的夫妻開口了。--佩家
她在竹簍裡聽著,住在花生裡的蟋蟀,吱吱吱的聲音。--麗蓮
鸟类移动部。--周舟
完整的女人,非洲的习俗。--芳茗
爱情悲剧。--冰璇
一个女人在树上筑巢的故事。--沁霖

Tuesday, November 7, 2017

9601告别作:有一个女孩



一个你爱她,但她不爱你的故事。--婉绮
处于叛逆期的岚岚对父亲自我忏悔的过程/变化。--嘉慧
警察与妓女的恋情。--恩齐
葬禮上的笑聲。--旻豪
继父与继子相处的故事。--丽音
女孩在重见光明后,明白他离开的原因。--靖怡
公司里的争执。--保怡
一个热情外向的女孩想和沉默不语的她做朋友的故事。--慧仙
女孩被霸凌的故事。--康宁
一个在城市里孤单生活的年轻人。--惠璘
兒子對啞巴父親的大房子約定。--玮玲
照顾阿滋海默的外公。--美堯
貌合神离的夫妻和愚人节的恐怖玩笑。--曦君
聽到模糊沙啞的尖叫聲,直到車子失去控制。--芸如
好不起來的牛皮癬,以及半途失散的一段感情。--凱宇
日战母子凄凉日记。--玮琏
一个女孩期待父母出席毕业典礼的故事。--诗雯
迟迟没有初经的女孩。--皓冰

Monday, November 6, 2017

周舟:部份身体


人造湖泊

我不会水,认识J以后却很想学游泳。

开始往往是这样的。惺忪的格子间,我数着手表的分针跳动十四下,第十五下将迈未迈,J就会从走道那头出现,清早的眼似平镜失焦,散射着隔夜的水光,额上碎发被天花板吹下的冷气捋去右边,半透明的眼皮便如雾气降下,扇着芦苇般的睫毛。在我尚且来不及抓住任何准确措辞的时候,白色的纸袋落在眼前,兜住J温软的嗓音:“多买了一片面包,要不要吃?”

我隔着热气一抬头,就撞进J眼里飘忽的湖。

办公室在二十三层,我总以为自己身在一处秘密的湖边。湖边有J略微浮肿的眼袋,伴着淤青缓缓起伏,一不小心就会失足跌落。

J从隔板的另一边稍稍侧过身子,水葱样的手指点在我的屏幕上,白炽灯在他鼻翼外围投下一圈浅浅的阴翳。不远处落地窗透着对面高楼玻璃幕墙灼灼的光,我被晃得视线模糊,分不清光束是来自窗外还是J的眼睛。那片秘密的湖里像是坠了星星,从最深的湖底闪闪发亮,在湖面上投射斑斓的碎光。我因为眼前的混沌而变得大胆,忽然想探得更近些,在粼粼的光中寻找自己的倒影。

“Excel的函数……”J柔和的声线短暂停驻。黛色的眉峰轻蹙了又舒展开,释出一阵风吹皱湖水,碎光漾开,我在微浊的波纹里看见自己失态的模样。一眨眼湖面又沉静下来,像清澈深厚的沼泽。J冲我狡黠地笑了。

我终日在湖岸小心徘徊,因为湖面的光点里藏了我的谜。

临近结束的午休间隙,J将碟子里的鱿鱼圈夹进我的饭盒,若无其事地说,他最喜欢看女生的眼睛。正午的餐厅过于喧闹,我张了张嘴犹豫答些什么,顺着吊灯橘色的光,刚好看见自己浅棕的轮廓印在盈盈的湖里。湖中心浑圆的一圈,在暖色光线的映射下显出淡淡的灰度,闪着一种熟悉的亮泽。原来是一对隐形眼镜。

我低头笑了,把鱿鱼圈送进嘴里,一时想就这样放任触须打滑,缓缓地沉入这片人造湖泊。

(在小鲜肉充斥的糜烂世道中,身体作为隐喻和幻觉的光源,似乎已经丧失了原来的焦点,文字一反流行浮夸的目光消费,如同一位现代派湖畔诗人,在钢骨水泥中返璞归真,用最自然淳朴的沉浸,和最扑朔迷离的愉悦,去享受一场彻底的意乱情迷。)

佩家:部份身体


蘑菇头

上中学的时候,在家长的把关松弛中,孩子渐渐地在发型上掌握了个体的自主权,周遭的女孩纷纷蓄起长发,每个上学早晨在发夹与皮筋的抉择中度过。然而,阿敏没有受这股风潮影响,依旧顶着个蘑菇头,在朝会时,在一头头的马尾之间,迎风而立。

学校严禁学生染发烫发,长发的女生必须束起马尾,发夹与发圈只能选蓝、黑、白三色,但这些规定与阿敏没有太大关系,她只需确保自己的浏海长度不超过眉毛,后头发梢不碰到衣领就好了。即便如此,她仍需要每个月光顾一次理发店,这是她最不喜欢做,却不得不做的事。

阿敏从小不喜欢别人碰她的头发,更准确的说,是碰触那只常年被头发遮盖的右耳。阿敏的右耳长得与别人不同,别人的耳屏是一小块由软骨和皮肤组成的突起,像平原中的小山丘,但阿敏右耳的耳屏却像个婴儿的小手,浑圆小巧的手掌中生出四只手指,迎着光还能看到覆盖在上面,细细的,浅色的绒毛。

阿敏知道自己的耳朵并不丑陋,也明白如果与注定的残缺相比,这一丁点的多余实在算不了什么,但阿敏仍是在意,在意理发师用手指夹起耳旁的头发,准备削薄时,瞄到她耳屏那略带诧异,又假装无事的神情。

无论阿敏理过几次发,经历过多少次同样的情境,她依然无法习惯那提醒她的身体与别人不同的眼光,所以她选择把它藏起来,把自己伪装成一颗蘑菇,假装自己很好。

(世界大同而低俗,使到身体的各自美丽,常常都需隐闭,故事叙述几乎毫无情绪,最真实淡泊的文字,不用喧哗鼓噪就能氤氲着一股巨大的悲悯,人物不由自主的卑屈和退避,读来何其心痛,却又正是人间不假掩饰的真理。--因为希望阿敏不这么可怜,这里提供另一个结尾:『久了也不觉有什么不好。』。)

沁霖:部份身体


蚯蚓

临终关怀中心经常散发着一种怪异的气味,淡淡的忧伤里掺杂一丝刺鼻的悚然,与药水消毒水混为一体。大伯父的病房位于五楼走廊的最尾端。每回探望,我总会低着头秉着呼吸,快步掠过一间又一间昏暗的隔房。不管去了多少次,我仍需在大伯父的病房外站上一会儿,平复了情绪,才能挂上笑容和慰问推门而入。

大伯父中风后,患上了大肠癌,发现时已是末期。一个月之内,他动了两次手术,切除了两段肠子。后来,大伯父的病情没有恶化也不见好转,医院以“床位不够,得另安排地方观察”的理由把他调来了这里。

病房和外头走廊上的味道不一样,多了股闷闷的气息。大伯母一向爱干净,常替大伯父用湿布擦身、涂爽身粉,怪味必然源自他处。我也不以为意,更从未注意过他左侧衣服掩盖下的那包鼓鼓的东西。

直到一次,大伯母要替大伯父清理排泄物,通常都会把我支出门外,但由于值班护士都不在,便有些难为情地请我帮忙。

大伯母小心翼翼地将大伯父的衣角提上,我下意识地避开目光,望着地板等她示意让我从柜子里拿出白盒子,取出里头的附着塑料圆环的米色袋子。我握着袋子,仍低垂着头,突然就闻到了一股扑鼻而来的恶臭,毫无预警窜上鼻翼。

我沿着味道的痕迹,抬头看到了大伯父左腹下方,裂开了一个圆圆的大洞,患病的肠子正在蠕动,收收缩缩,犹如活活横切了,还在泥淖中挣扎的蚯蚓。在每次起伏和胀缩间,蚯蚓的嘴巴会泻出些许棕黄色稀稠的液体,流入半挂在腹部上的米色袋子里,使难闻的气味笼罩整个病房。

我直楞楞地继续握着袋子,大伯母脸上毫无难色,还对我安慰地笑了笑,但又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眼眶湿润。她手法熟练地用消毒巾,抹去边缘残留的粪便,再用皮筋封上用过的袋子,然后将我手里的袋子,伏贴地黏在大伯父的洞。

蚯蚓的再生能力是与生俱来的,在这个洞里头,正在一口接着一口的,放肆咀嚼着大伯父所剩无几的生命,排泄出一股股浑浊的意念和腥臭。经过几番折腾,大伯父再也没有抗争的意愿,终于在两个月后,蚯蚓就把大伯父,啃食一空。

(从一个小孩子的目光,窥视身体脆弱的千疮百孔,或许是体会过度真切,描述稍微有点芜杂,但是文字在不忍之中却是真情流露,我们最后必然归尘归土,蚯蚓之喻因此别有一番关于生死的嗟叹和觉悟,书写才是长眠之处。)

冰璇:部份身体


耳洞

他很白。

白到阳光似乎可以穿透他的皮肤,映出血管里涌动的颜色,粉粉的。很难在这样淡薄昏暗的车厢里不注意到他,仿佛世界淡化了一切的世俗,只为他加了有些皎洁而温暖的滤镜,光源似的。

光线从车窗映进去,抚摸他的侧脸,使面庞上细小的绒毛泛着金色,看得人心里一阵柔软。不长却浓密的睫毛低垂着,在下眼睑上投下阴影,他在读书。书被整整齐齐的书皮包着,纯白色。我仔细盯着内页想要从中寻觅出些线索,好揣测那本书的名字,却看不真切,目光被手吸引去,青筋明显,骨节分明。指甲也修得整整齐齐,翻页的时候用食指指腹去揉搓边角,轻轻地,书页也跟着轻轻地唱——“唰”,如同深秋的梧桐叶有序地落下。

他读得专注,头跟着视线所及微微摇摆着,时不时会皱起眉。看来不是什么享受,我对书的兴致减了大半。开始饶有兴趣地数起他的耳洞,左边三个,右边两个。这个数量,怕不是曾经的黑泡少年?精灵耳,耳垂很小,软骨到脸颊的连接斜下去几乎是直线,很难想象打耳洞的时候是怎么排开的,上面的耳骨有些窄,又薄,显得耳上廓尖尖的,才注意到耳骨上也有两个小小的耳洞,只用细小的塑料棒穿着,并没有戴耳钉。似乎是过了装酷的年纪,并不会再张牙舞爪地戴些什么夸张的耳饰,不像呲牙咧嘴的小奶狗,奋力露出没长齐的獠牙。

我坐在他对面的位置,踢了他的鞋尖。他终于抬起了头,眼睛不大,也不乌黑,间于琥珀色和茶色之间,有些失望,深色的眼睛更容易有灵气一些,会透出光来。他盯着我,车厢寂静得让我觉得似乎有必要说些什么。我思考了一下,还是问了他在读的是什么书。他低头记下自己正在读的页数,然后打开扉页,书香扑面而来。

近似无限透明的蓝色,村上龙。

我抬头对他笑了笑,想,你真的很酷诶。

(文字如暖阳剔透温煦,与人车一同摆渡摇晃,人物开始的对焦充满韵致,笔画勾勒一般的轮廓分明,可是一场邂逅到了最后,答案揭晓但是情绪却未能停靠,还不若安排男孩到站下车,消失在透明的阳光里,然后做出若有所思的淡淡领悟。)

靖媚:部份身体




“又来了一个,快,吴医师,这里!”

下午一点,本不是我的值班时间,动完一场高负荷手术打算回到休息室时却收到了紧急通知让我到急诊室帮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是啊吴医师,正中午的时候那个当红偶像小鹿宣布他交了个女朋友,这不,好几个女友粉相继自杀了……”

伴随着家属撕心裂肺的“医生!医生!”,我只能无奈地跑向急诊室。

血好不容易止住了,只有手腕上那深可见骨的伤口,证明了小女孩想死的决心。

苍白的脸庞让我想起曾看见关于小鹿的一篇报道,说的是他因为拍戏被铁剑划了手,血哗啦啦地直流,惹得粉丝们急掉泪。不知是否是记者夸大了事实,却也让我觉得这过分地好看的男生确实是个敬业的演员,虽然演技有待加强。

报道上的他脸色惨白,眉头紧锁,将受伤的手小心翼翼地护着,但还是对着镜头保持微笑。这是个看脸的世界,而他确实有着引千万少女为之折腰的资本。

拥有一双漂亮的手的小鹿,你知不知道为了你今天所谓的坦率,有多少粉丝不甘地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下了一道道可能永远无法泯灭的伤疤?

我负责的小女孩伤口并不复杂,只有狠狠的一道,往死里割的一道。

她醒过来时我刚好在身旁,见到我,还欲盖弥彰地想把手往被子里藏。

“恢复的还不错,”我笑笑,就像是哄着幼稚园小朋友一般。“不过还是不要乱动来的好噢,毕竟你差点割断了你的动脉,阿姨可是花了好多力气才帮你从新接好它的。”

做好一切应该做的,准备转身离开时瞧见了她正刷着微博 – 用的是她还健康灵活的左手。女孩的眼角红红的,有些羞恼,悔恨,还有隐隐的不甘。

孩子,现在你所执着于的东西,将来有一天必然会变得不重要。

愿你释然。

(借医生人物开示训诫,明显说教的意图牵强刻意,书写很应该提醒和关心世界,但是手法和立意必须更为高明,其实不妨从女孩的角度经营,用更加骇人血腥的文字描绘,赤裸裸的让读者审视这么一种荒诞。)

郅豪:部份身体


童殿

不知是小学哪一次打架时被人用手指戳进了它,从此以后它成了我的死穴。只记当时,说不尽的别扭,跟插进身体别的洞感觉不同,不是钝重,是格外的尖锐又刺痛的侵入感,我感觉自己的肠子快要流出来,可能下一秒就要翻个白眼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我喜欢坐在课桌前的红木凳子上趁着同学都午睡时翻开我一层层的肚皮,它像个没有眼珠的眼睛嵌在那里,里面是摸得到底却看不到底的软肉。那次打架之后回家洗澡是我第一次仔细看它,脱下我最爱的汗湿的咸蛋超人的短袖,照下镜子,轻轻的用手背压一压它,确保它不会因为我的侵入流出什么奇怪的东西。然后尽我最大的柔韧性弯腰低头,眼睛快要贴近它似的瞧着,好脏。光滑的肚皮陷下去的中心兀地有一个圆圆的凸起,上面也凹凸不平,像指甲掐进肉里拔出来后久久不能平复的槽痕。凸起周围有着看似软糯粘腻实际上却硬邦邦的痂,很小很小,但那时我知道就是这些东西让我原本粉嫩的肚脐儿看起来这么黑,这么脏。

于是我把花洒的水开到最大,温度调高,因为大人们说过热水能让某些东西融化。使劲冲啊冲啊,它就是不干净。我拿起自己小小的快用完的肥皂首先轻轻的擦,然后放心大胆的加大力度,它还是不掉。接着我偷偷地用大人们的沐浴露,一圈一圈地打滑,没用。但我就是不敢把手指伸进去抠。

急了,我去找妈,她说你千万别乱动你的肚脐,肚子会痛,而且是治不好的。我慌了,脏就脏吧,再也不动你了,我的好肚脐,你可千万别让我肚子痛。

(打架是男生认识自己的仪式,文字滑溜溜的似乎回到了童稚时期,那种对于自己身体的好奇,虽然描绘得极为传神逼真,但是却少了更有趣的想象,最后母亲的回答和自解,似乎也有点乏力,插不进情感天真的肚脐。)

麟博:部份身体


隐形眼镜

洛琦喜欢爽肤水洒在空中,然后微仰侧眉,迎来万千个亲吻的瞬间。镜子里,头发还湿透着几分睡意,洛琦从化妆包里掏出瓶瓶罐罐开始涂抹。脂粉的味道沿着浴巾蔓延到锁骨,洛琦双指合上粉底盒子,对着镜子检查了一下脸。

除了戴隐形眼镜以外,洛琦很享受早上洗完澡坐在梳妆台上宠溺自己。她喜欢刷毛扫过脸颊的酥麻,如此温柔是只有女人对自己身体才会有的呵护。可她觉得戴隐形眼镜是种折磨,是美丽的代价。眼球是人一辈子都不应该主动触碰的地方。她想起恐怖片里蛆虫从受害者眼球里扭动出来,好像果冻被搅碎,脓疮从眼窝喷出。她可不想让细菌或寄生虫趁机侵入体内, 手指碰到眼球的那种黏稠总让她感到无力,好像主动在郊狼面前暴露出一弧赤裸。也不知道是哪位天才想出把镜片直接贴在眼珠上,简直就是给眼睛穿上了高跟鞋。

但洛琦还是娴熟的把隐形眼镜夹到指尖,逐渐向眼球靠近。她用力撑开眼帘,血丝在眼皮下潜伏,如刺绣缝纫在眼白上。镜片原本的冰凉变得温热, 洛琦凭着感觉,把镜片贴到了眼球。她想到,此时要是地震了或者自己一不小心晃了一下,一颗眼睛就没了。她想象要是对坐着一个人看到自己此时谨慎的拙相,一定也会感叹人们对自己身体的虐待。可说实话,眼球上没有神经,她此刻感受的不适,比起其他摧残,不过也是无病呻吟。
     
洛琦眨眼,镜片从眼球侧面滑到正中心,一半世界变的清晰起来。她习惯性带上另一片,深褐色的瞳孔折射出一道透明的墙。洛琦深呼一口气,晚上还要用手把它们挤出来,她挑起一根棉签,吸干了刚因不适而溢出的一点点泪。

(文字的动作捕捉十分纤细,隐形矫正其实为了彰显美丽,展示了现代女性矛盾纠结的心理,但是以穿戴隐形眼镜作为妆颜的代价,稍微有点不合情理,整体因此更像是一种现代人神经质的表露,或许可以安排人物另有隐情。)

丽莲:部份身体


頸部

隨著腳掌踏著冰冷地板的同時,陳穗的雙手套進兩邊的長袖,手一舉,有如一隻蚯蚓,蠕動著身子,把頭鑽進領口,拉下黑色高領毛衣裙的衣角。她走向落地鏡子前,食指與姆指調整毛衣的領口,緊貼不寬,遮蓋頸部至下巴,有如戴上石膏護具,沈重卻安心,似乎包裹在內的傷口,可以加速癒合。手掌打開,環著頸部,反覆揉搓,有如自我安慰,甚至尋求一絲溫暖,在這陰天的早晨裡。

陳穗母親的葬禮也是在這樣的天氣舉行的。她的身軀平躺在木製的棺材裡,修長的白髮中分梳得整齊,五官平靜安詳地睡著,妝容樸素大方,唯獨頸部,將近喉嚨位置,隱隱約約地露出淺紅色的印,紅印的弧度,有如漣漪般,從下頜角蔓延至另一旁的頜角。

死亡是綁著死結的繩子,在圈套裡,原是支撐陈穗母親的身子,把雙腿自由地懸掛在空中時,卻因地心引力下,逐漸勒深喉嚨,摩擦至脫皮,一直到窒息。身子無力地墜落至地,脖子上的線條,貌似告知陳穗的母親,有如手掌上曲折的生命線,終將走到盡頭。

當陳穗從火化場的工人的手中,接過輕得沒有重量的骨灰罈的時候,她把罈子放置耳畔搖晃,傳入她耳膜是沙沙清脆的聲響。

陳穗從梳妝台拎起兩邊銀色鍊子,中央系著一個紋上精緻雕飾的小瓶子。雙手圍著頸部一繞,嫻熟地扣上鍊扣。陳穗捻起瓶子,小心翼翼地撫摸,再把它溫柔地貼在毛衣,將近喉嚨位置上。她轉身,面向床上,提起公事包,跨步走向大門。

小瓶子隨著她的身體走動而搖動,像一個外置器官,伴隨著她,面對潮濕的世界。

(文字阴森冷峻的逼视死亡的残影,视觉性的氛围和质感浓郁,巨细靡遗的细节描述也充满张力,可是意象隐喻的暗示仍旧艰涩,伤口和瓶子虽然勉强可释,毕竟不若影像容易产生联系,叙述上或许还得以说道的方式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