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部份身体:k..d.

Thursday, November 2, 2017

部份身体:k..d.



起风了

我的身體多愁善感,有一天,就這樣壞了。

開始只是一片微紅,在鎖骨與肩胛的邊緣,臨近初戀擁吻時留下的印痕之處,不過卻隔了時間漫漫的洪荒,癢癢的像是記憶,擴散之後則是愛情無所不在的喻體,彷彿再被那些過去分手的女人,猝不及防的咬了一口。

看了醫生才明白,這個症狀喚作蕁麻疹。從拉丁文的草本學名翻譯而來,依照象形的邏輯,卵形對生的植物葉片,鋸齒之間確有幾分神似。英文則是俗稱Hives,蜂窩的意涵尤其一目了然,我霎時覺得自己是一座花園,每晚以浪漫的想像灌溉,五臟六腑瀰漫著蟲鳴。

醫生說,除非找到飲食起居的敏感誘因,否則只能聽天由命,所幸不會傳染不會死人,安慰的語氣倒是輕鬆。

我不是不想听醫生的話,但是咖啡和菸本是宿命,一戒恐怕就真的死人。幸好吃藥好歹治標,控制發作的次數,其餘的,就靠意志進行消磨,還可以逢人就驕傲的講,我正在跟病魔對抗。

通常是凌晨四五點鐘,先是透出一陣輕舒的癢,然後就會冒現零星散佈的膨疹。顆粒或者扁塊的形狀,像是某個孤絕無人的星球上,凹凸不平的地表起伏,從腳踝的若有似無到腳趾的清楚分明,從耳垂的婉約到眼眉的豪放,從肚腩的實到胯下的虛,潛緩浮動,倏忽不定。

過期的雪花膏和新鮮的蘆薈,一概無效,癢藏在肉體失靈的更深處,熱水勉強能及,再大的修為都顯得無能為力,只能使上自虐的勇氣,用指甲掐進皮相狠狠抓扒,直到發疹的部位在慘白中滲出血絲——痛對了,痛夠了,就能療愈。

於是又看了一回中醫,依舊於事無補,卻得知了另一番名堂,風瘼聽起來一樣飄忽無依。

人生的苦愁似風,勞其筋骨,無影無踪,三更半夜每當頭殼發麻,如同細沙悄悄的滑滾,我就知道是身體想起了誰,要起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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