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刘原:故事2

Thursday, November 30, 2017

刘原:故事2


消失的恋人               

小李从小就生活在上海的郊县——当然,现在是郊区了。

从小小李就没有见过他的妈妈,在小李他爸口中,他妈妈早在小李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就因为不愿意吃苦和情夫跑了——这似乎也成为了小李父亲酗酒的一个好借口,有时喝多了,小李的父亲甚至会抱着他们家的门槛痛哭不已,嘴中反复念叨着小李他妈的名字——当然,这并没有使小李他妈回心转意,回到他们家。

从小就没有妈妈的照料,爸爸又是一个酒鬼,小李没有考上大学似乎显得合情合理——当然,那时候刚恢复高考,大学也远没有今天这么吃香。幸好他有幸生在了中国最繁荣的城市之一——上海,他在这边找了一份电焊的工作,在一个大工厂里——当然这也是陈年往事了,工厂现在早已倒闭了。

在小李24岁的那一年,多年酗酒的父亲去世了,家里在郊县的那套房子自然是传给了小李,有了房子又有国企稳定工作的小李很快找到了对象——一个不漂亮也不丑的外地女孩,结了婚,很快有了儿子。小李其实挺想多生几个儿子的,只是在上海计划生育实在执行的太好了,更何况,仅仅5年之后,小李的老婆就因癌症去世了,留下他一个鳏夫还带着一个孩子,多要几个儿子的愿望也就渐渐变得渺无可能。

时间总是太匆匆,小李逐渐变成了老李,自己也记不清自己到底“被退休”多少年了,早年的电焊工作损害了自己的眼睛,被退休后自己也没有所谓的退休金,老李只能选择当一名三轮车夫,每天负责接送住在郊区的白领上下班来赚点小钱。

老李已经五十多了,家里也穷,唯一值钱的就是那套父亲传下来的在郊区的大平房 ,足有80平方米,但这房子是他唯一的住所,能指望的就只有拆迁了。半夜的时候,老李有时会睡不着,点上一支烟,在烟雾弥漫中,他有时不由得会觉得,自己的这一生,恐怕也就这样了。
直到那一天,自己拉客,认识了一个小姐。

说是小姐,其实年纪也不小了,认识老李的时候,她已经三十多接近四十了,姑且叫她老姐好了。

老姐刚刚因为穷选择了和丈夫离婚,只身一人来到了上海打工,因为身无长物,又懒惰不愿做工,所以最后选择了在夜店提供特殊服务,一个月能赚一万多。

虽然月入不菲,但在这偌大的上海,她身边既没有男人,亦没有稳定的住所,生活终究多有不便,直到她遇见了老李。

两个人就这样一拍即合。

老李虽然人丑了点,但人挺温柔,自己还得到了一个免费的车夫,虽然有时得陪他在床上玩玩,但说到底自己本来就是干这行的,这买卖不亏。

而更兴奋的人却是老李,自己本来已经有预感自己会一个人静静地老去,最终死去。遇见这个女人,让老李仿佛一下进入了第二春,生活一下就充满了盼头。虽说这女人是个做小姐的,但终究,她比自己小20岁呀,这已经是能当自己女儿的年纪了。虽说这女人经常会半夜才回家,有时候还会对自己呼来喝去,但这些老李都能忍受。想到这些,老李不禁觉得整个人浑身有劲,蹬起车来虎虎生风。

当然,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老姐很快就对老李厌烦了——这老李不仅人无趣,做爱也只会一个姿势,更重要的是他还经常不愿戴套——这老李真以为她想给他生孩子吗。

当然,厌烦的原因不仅仅只是因为老李自身,老姐来到大城市几个月之后,已经摸清了这座城市的一切,同时还找到了更多比老李年轻,也比老李有钱的小老板,愿意跟她在一起。
她铁了心要离开老李,离开这平房,离开这郊区,来到真正的大城市。
老李很郁闷。

为了挽回这个女人,他选择了将自己毕生的积蓄都陆陆续续给了她,但她还是铁了心要走,呵,女人,女人……老李越发地睡不着了,在模糊中,老李突然想到了父亲,想到了早已不存在于自己记忆中的母亲,想到了父亲抱着门槛呼喊这自己母亲的名字。

老李爬起了床,蹑手蹑脚地拿起了铲子,出了门,走到了门槛处。这门槛经过了这么多年,已经失去了木的原色,变成了岁月的深黑色,同样深黑的则是槛前的泥土。一铲又一铲,老李挖了下去,终于,他挖到了什么,在月光的照射下,一副白骨横卧在这漆黑的泥地里,诉说着这无声的也已经不为人知的故事。

那一刻,老李突然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老李给那个女人发了短信,说要将房子给她,希望她能再陪自己几年。老姐果然,可以说是不出意料地上钩了,来到了老李的大平房里,一个人。

老李给她倒了一杯水,一杯含有安眠药的水。

老姐再次醒来已经是午夜了,确切地说,是痛醒的,透过已经模糊的视线,她看到了自己的左腿正摆在自己的侧面,自己身下放着的盆子已经接盘了血水。她诧异又痛楚地想叫出声——但她并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毛巾牢牢地堵在了她的嘴巴里,她自己则被牢牢地捆绑在餐桌上,而桌子的另一侧,老李则热火朝天地忙活着,用着平常剁肉的餐刀,正在卸着她的左胳膊。因为痛楚,她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挣扎着——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绳子捆得太牢了。

老李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他以为人和其他动物是不一样的,为此他特地准备了上好的刀具,但没想到,当刀子真真正正划过肉的时候,其实人甚至不如动物,人的肉太柔软了,骨头还没猪的一半硬。当然,老李没有想到她还能从这么强效的安眠药中醒过来,为此,他还特意轻声地试图安抚她——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了。老李已经不记得她到底是几时断的气了,也许是在他切下她的整个阴部的时候?又抑或是在他切下她的胸部的时候?老李把大部分她的肉都剁碎了,和石头一起放进了袋子里,沉进了旁边的黄浦江里,唯独留下了她的头,乳房和阴部。如何存放这些部位着实让老李头痛了好一阵,最终他决定,就将这几件东西放在他的老冰箱的冷冻室里,这样它们就永远也不会腐烂了,不会像母亲一样化为白骨,自己在无人之时还可以选择解开环绕着冰箱的锁,打开封存已久的冰箱的门,和老姐再度“亲热”一番。因为冰冻的缘故,老姐并没有腐烂,只是她的脸部,永远保留下了,临死前的惊恐与诧异,以及那一种莫名的青紫色。

所有人都觉得老姐最终是弃老李而去了,甚至在恍惚中老李也觉得,她已经离开了自己,只有在靠近冰箱的时候,老李会想到,她并没有离去,而是一直陪伴在老李的左右,就像老李的母亲陪伴着老李的父亲一样,老李甚至暗暗想到,自己比父亲还要厉害,毕竟,父亲得到的只是白骨,而自己,却依旧能触碰到她的肉体。

老李突然笑了笑,在漆黑的夜空下。

(故事的曲折和层次让人惊叹,说故事的能力也毋庸置疑,情节逗引阅读的兴致几乎是一气呵成,人物不妨安排成一辈子孤家寡人,如此后来的激变或许才更有说服力,爱恨之间一刀一线,欲望导人成仙成魔,行径的变态怪异易写,人性的委婉缠绕难工,惊悚的结局固然骇人,不过见血与见泪一般,都是刻意催逼效果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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