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榆：部份身体

那片黑森林

到现在还是忍不住回想起那一双并不算修长的腿。

他个子不算高，腿自然也不会长到哪里去。好在皮肤是白皙的，也没有很多坑坑洼洼所谓 “英雄的徽章”。只是在左腿膝盖上有一道约五公分的伤疤，乍看起来有些狰狞。与周围光滑的皮肤比起来，很是显眼。据他说，这是在初高中时，玩独轮车从陡坡上摔下来而得的。为此，我一边轻抚那道疤，一边嘲笑他。若将来成了无业游民，倒是可以用这道疤作为敲门砖，是否会有哪个杂技团愿意收留，表演独轮车走钢丝。届时，我一定会去捧场加油。

每当夏日，看着他如同黑森林般乌黑浓密体毛覆盖的毛茸茸小腿，总有想靠上去的冲动。以致于那时我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次看书时，我总喜欢拿脚掌无意识地来回轻蹭，偶尔收紧脚趾，揪起几绺黑丝，来回拉扯。就像小猫慵懒地在丝毛地毯上打滚，偶尔用猫爪勾起几根地毯上的长毛，绕在尖尖的指甲间。

因为皮肤颜色浅，腿上的青筋也依稀可见，只是被隐藏在浓厚的黑丝中。一条青绿色小径藏在黑森林中，一直从小腿的肌腱笔直延伸到脚踝，绕着脚踝打了半个圈儿，分散成了几条不同枝桠，又向脚背延伸去。所有分支到最后又都消失在脚趾之间。

我仍记得那片黑森林，曾让我迷失其中。我也仍记得那双腿陪我走过的一石一路，看过的一草一木。

（爱情其实是一丝一毫一毛一发，书写讲究的也就是那么微末细小的心思，值得眷恋的永远不是天长地久，而是一个须臾壮大但又骤然消逝的身体，就算彼此在现实里走失了，都还能在文字的小径，沿着记忆的皮屑重回一次那片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