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的未来
【泥土】
推开门，望见树
鸟巢，以及田地
有鸡和羊的气味
沿着这条土路
向河的方向走七十六步
让汗水流进泥土里
农药和肥料
融进土壤
总有人分不清麦苗和韭菜
也分不清
自己是不是站在土地上
【螺丝钉】
流水线喘息着
吞下零件与电路
消化相同的螺丝钉
同样的螺纹等在所有地方
成品装进纸盒
以另一个价格
被另一双手
或许同样的手签收
也许还会再无关紧要地
拧上
或拧下一枚同样的螺丝
【代码】
二十一减九再乘六
等于电子逻辑意大利面
以及磨亮的Ctrl和Enter
说到底
咖啡也算豆浆
格子衬衫也算工装
电信号也不过是
另一个型号的螺丝
另一片土地的庄稼罢了
（未来是一辆马车，前头吊着一束萝卜的光明，我们于是便要耗尽全力，不断迈向目的地前进，题目旨在反讽，诗意偏向冷峻，比喻含有自况，情感趋于理性，结构浑然有机，没有显露太多无谓的疼惜和怜悯，反而更有醍醐灌顶的冲击，在社会的巨轮底下，三个人物互相齿咬出一种无情的运转，从农耕到工业再到数码，不同的时空处境里，同样是对于人性的蹂躏和鞭挞。）
题目“光明的未来”是取自某一版新华字典的句例：“张华考上了北京大学，李萍进了中等技术学校，我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以现在的眼光来看，这句话不免有些讽刺。同样是三位小人物，到底什么是“光明的未来”呢？
ReplyDelete三段诗分别写的是农民，流水线工人和程序员。农民可以说是最古老的职业之一，但作为供给所有人食物的辛勤劳作者却常常被忽视。流水线工人的境遇则与“螺丝钉”相似：对流水线来说，工人不过是和螺丝钉一样可替换的标准零件罢了。程序员在某种意义上并不算小人物：生活在城市，工资也并不算低。但是作为“码农”，与农民的区别也只是劳损的是视力手指还是腰椎肌肉。同时，“996”“007”“35”等等新闻也展示出他们与流水线工人的相似处。
总体来说，所选择的这三种都是支撑并建筑社会的根基，也因此是小人物。
我觉得这首组诗的三个小题目尤其突出。当我们全都在想着小人物应该以人物的职业称呼或者身份来命名时，立言同学选择以人化物，更让这些小人物显得卑微，连他们的职业身份都是虚无的。剩下的只是他们在世上的利用价值，一丝人情也不留给他们。
ReplyDelete三首诗之间的连接很巧妙，不同意象跨越时空，似在述说亘古不变的真理。喜欢【泥土】中最后那句“也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站在土地上”。久居城市忙于生计的人，常常忘记自己也扎根于土地，于是深陷于蒙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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