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懿芸:小说告别

Saturday, April 27, 2024

懿芸:小说告别

凋零

男人服下安眠药,沉沉睡去。

橙红色的火焰越烧越旺,将整座破旧不堪的楼房都熊熊吞没,漆黑的夜晚使这团火看起来更加地猖狂肆意。四下是人们如老鼠般仓惶逃窜的身影,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划破了寂静夜晚中的一片祥和。

逃出来的人中有人拨打求救电话,有人朝着大楼大声呼喊试图召唤还未出来的人,有人提着水桶和灭火器前来,试图用那一点微弱的力量将那雄浑壮烈的巨火熄灭,可那无疑是杯水车薪。

等消防人员到来时,火势已经全然覆盖了整栋客工宿舍的大楼,所幸几乎所有人也都已经在梦中觉察形势不妙,从楼中仓乱离开,聚集在楼外不远处的草坪上观望。被燃烧殆尽的一切固然可惜,可保命要紧,差一点就要被烧成灰烬的客工们抱怨着,不知谁未灭尽的烟头造成了这场大火,同时感叹着死里逃生的那一点幸运之神的眷顾。

火快灭尽时,才有人发现那个脸上有颗大痣的阿莲不见踪影。

“阿莲还在里面!”有人朝着消防人员大喊。

消防人员架起梯子进楼营救,可一切都已经太迟,被抬出来的人身上盖着一层白布,底下是被烧得面目全非的男人。众人齐刷刷地站着呆呆地看他被抬走,心里默哀。

“那个阿莲也真是,自己想死就算了,还要拖我们下水!”阿庆吐槽道。

调查报告出来后,大家才发现火灾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纵火,上个月被开除的阿莲,顿时成了所有人的怀疑对象。

自己摔到手脚骨折被公司开除,还要支付那么多法律费用,那谁受得了?要我我也想不开!”阿英附和说。

“你说,阿莲的死我们是不是也有责任?”怕事的瓦拉达小心翼翼提出。

“喂你不要乱说!那不关我们的事!说谎的人是你!”阿庆情绪激动道。

没有人再开口说话,只是默默地低头干饭,一片寂静的气氛顿时变得有点沉重,三人都不约而同回忆起上个月发生的事。

那天下午,天气跟平时一样炎热,在太阳强烈的照射下大家都有点昏昏沉沉,无心工作。突然的一声巨响让客工们顿时提起精神,有人从两米高的拖车床上掉了下来,些许人纷纷赶往查看情况,并及时拨打救护车将人送往医院。

那天,瓦拉达刚好经过那里,看到了阿莲还未从拖车床上下来,挖掘机就已被启动,金属梁摇摇晃晃地升起,阿莲眼见金属梁快撞到自己,恐慌之下从拖车床上跳下,摔了个手脚骨折,住院两周。

出于关心,一周后瓦拉达打电话给住院的阿莲询问情况,阿莲表示自己已经大致恢复,正在向公司索取赔偿金,瓦拉达才放下心来。没想到两天后的早上,领导跟客工们说阿莲是自己从拖车床上跳下来,想要骗取赔偿金的,已经被公司开除。早会后,眼见真相的瓦拉达替阿莲感到不平,找到领导诉说实情,却被领导一通教训,并威胁他不准将实情说出去。

几天过去,有人来问询当天的情况,想到远在家乡的亲人,还得靠着这份微薄的薪资过日子,瓦拉达最终只说自己没注意到。带着良心的谴责,原以为事情会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两周后却得知阿莲败诉的消息,还需偿还公司三万元的法律费用。他才知道阿莲跟公司索赔无果后,竟走了法律途径,却因证据不足败诉,是自己的假口供害了他。

他深知以他们这种客工微小的工资,三万元简直是天价,将大部分工资寄回家里后,剩下的只够满足日常开销,存不了多少。阿莲根本无法筹出这么多钱,加上败诉后几乎所有人都一面倒地觉得,是阿莲想骗赔偿金故意制造了意外,心中的愧疚感愈发强烈。

瓦拉达无法承受内心的煎熬,还是将噎在心中已久的事情,告诉了两个关系较好的同事阿英和阿庆,可除了感叹世道险恶他们也別无它法,最后瓦拉达犹豫许久才决定,将自己积攒已久的储蓄拿给阿莲,尽自己的一份力帮他渡过难关。

可钱未交给阿莲,正义也还未伸张,他却先一步走了。

客工宿舍的楼被火焰洗礼后,有一半都倒塌了,修建需要一段时间,客工纷纷搬进了新的宿舍楼里。因为是疫情后建的,设施比之前的好,瓦拉达不禁感叹阿莲遭遇了这么不公的事,却给他们添了福气,意识到这事总让他觉得心虚。

每当经过楼道正中间的305号房,阿莲坐在简陋破旧床边,看着手中写有巨额法律诉讼费的信件和银行户口里屈指可数的数目,眉头紧锁的忧愁样子,便会浮现在瓦拉达脑海中。或许那场大火是他最后的抗议,可惜大火的烟烬堵住了喉咙,让人发不出一点声音。

阿莲在这里没有亲人朋友,安在蔡厝港骨灰塔里的骨灰盒前,一束鲜花逐渐凋零。

(多少客工的血泪,才能成就文明的昌盛,内容颇有可歌可泣的爆发力,而且题材兼具人本关怀,第三者的视角也有不俗的运用,只是叙述节奏有点断裂,说故事通常以人物为本,情节重点稍为错摆,火灾场面和诉讼经过占了过大的篇幅,最后客死自当还乡,不妨让镜头移转,看看城市繁荣的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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