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欣恩:散文告别

Tuesday, April 30, 2024

欣恩:散文告别

写给鸽子的一封投诉信

父亲又生气了。

他的眼睛被眼前的景物气到史无前例地大,平时一言不发的他却在那一刻把一年的分量都说尽,那一只弱小可怜的鸽子此时叼着一块肉碎无辜地看着他,似乎在尝试理解着人类的奇怪。

“走开!走开!”他慌张地挥着手臂,鸽子的红色爪子踩在它纯白的杰作上,把未踩过的地方再俏皮地踩了几下,再骄傲地挥着黑白混杂的翅膀退场。

当晚,父亲以写给市镇理事会的投诉信,正式与鸽子宣战。

邻里中的鸽子始终是引起公愤的存在,它们纤小的身躯却总能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不尽的烦扰。它们穿梭于母亲辛勤洗涤的衣物之间,也停留在父亲辛苦准备的食材上,甚至还不放过了邻居王大爷的头顶。小时候,外婆匆匆忙忙地带我走过巷子,急切地分享着一个令人心惊的故事——组屋中的邻居,竟被鸽子啄伤头部,流血入医院。

那一晚,头上总感觉到密密麻麻的痛,一闭上眼,那丑陋的灰色羽毛轻盈地落进我的梦乡,带着一滴一滴偏黑的血,渲染着我的童年。

直到2019年,在网上看到一段视频:那个曾经共同的敌物,却活生生地像垃圾一样,被踩着尊严、被踢进塑料撮子里,再被丢进那令人窒息的黑色垃圾袋里。撮子中的它因被毒而无力地靠在边上,曾让人讨厌的叫声,此时却此起彼伏地喧嚣着无助。

更令人无助的是,看着视频的我们,却只有短暂虚伪的怜悯之心,而过了几秒,又换上了冷漠的眼光。

或许习惯了,又或者心里油然而生的漠不关心,又或者其中参杂着一点私心的庆幸:那就是它们的报应。

但那一段视频,却似乎成功引起了隔壁王大爷的注意。

自从那天起,他便在下午时段悄悄地走到鸽子聚集的运动器材区,手掌总是像乐高人一样握着东西的形状;鬼鬼祟祟地把鸽子围在他周围,似乎带了厚厚的帽子就成了它们其中的鸽子王。鸽子轻快地歌颂着他的来临,他总是一丝不苟的脸庞,此时却浮现出一丝微笑。我躲在柱子后观察着他异常的表现,却在他弯起腰把手掌摊开的时候,鸽子们相互争宠着,而他却叹着气说到:

“现在只有你们愿意陪着我了。”

手中的饲料,似乎成为了他孤独的筹码。当鸽子们的派对结束后,它们毫无留恋地离去,留下一阵阵浪漫的羽毛雨,洒在王大爷落寞的背影。

他缓缓脱下那顶异常的帽子,温和的阳光轻柔地洒在他似有似无的头发上。又一根头发轻轻飘落,落在了一只啄着裤子的鸽子身上。鸽子的眼睛闪烁着光芒,仿佛在注视着他,那眼神与几年前他见到儿女时的眼神相交汇。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滞,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在空气中流动,温暖而深沉。

当父亲的投诉信最终促成了行动,王大爷屡遭警告并付出罚款的代价,我心中却泛起了一股无法言喻的懊悔。因为父母而加入“反鸽子协会”的我,徒然将这些鸽子视作无足轻重的废物,似乎只配成为园区中的瘀痕。

随着岁月的流逝,对鸽子的虐待与遗弃已渐渐成为了一种新闻里的 “习以为常”,如同清晨的朝霞,似乎不经意却早已坚定不移。

然而,王大爷的行为却在我心中轻轻拨动了一根弦。它们也是生命的缔造者,却因人类的自傲而遭受着漠视与冷遇。若从另一角度审视,或许其他生灵也会以同样的眼光审视着我们,懊悔我们的冷漠与无情。

也许,在不远的将来,鸽子将不再是被排挤的对象。它们或许将成为社区中的一员,与人类共同生活。它们将与孤独的老人结伴而行,用它们的存在填补着人们心灵的空缺,让他们从寂寞中找到安慰和依托,终究化解他们日渐增长的孤寂。

(天上飞的地上走的,生灵只为寻求温饱和陪伴,都市生活如何与鸟兽草木起居同处,向来皆是难题,文字章法虽然稍为随性,情绪情感也略嫌片面,但是从鸽子飞入寻常百姓家谈开,于纷攘中作出回溯和观察,除了对于邻居人物表达关注,还对禽类受虐感到痛心疾首,只是书写除了一昧移情,尚可作出更为深广的倾注。)

No comments:

Post a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