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举
老高刚接完一单活儿,点了支烟在出租车里闷抽着。今晚的马票又没中,嗐,晦气。
他常在这个小巷口停留,巷口一面是热闹的美食街,另一面探进渐黑的小胡同里,隔开两幅光景。烟草尽了,他随手往窗外一丢,滑开手机,准备再接几个乘客就回家。突然,老高听到一阵喷嚏声从车后传来,他脖子一紧。
车后不就是死胡同吗,没见着有人进去啊。
后视镜里也窥不见一个人影,老高看着面前灯火通明的美食街,又瞥了眼身后的黑胡同,壮了壮胆,下车往车尾走去。手机灯光下他看见一个陈旧的井盖,没有盖严实。新月状的缝隙里他的视线对上了一双眼睛。
“哟嚯!”
老高吓得一激灵,顺了口气后战战兢兢地开口:“ 你是不小心掉进去的吗小兄弟?” 他看得挺清楚,那里面应该是个男人。没有人回答他,老高疑惑,他小心翼翼地挪开了井盖,想再开口,下水道里的男人急忙朝他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别喊人,拜托了。”
老高抬眼看了眼前方的街道,十几米远处,已经有三两行人朝蹲在井盖旁的他投来审视的目光。他又环顾了下四周,目光锁定在墙角翻倒的一个安全指示牌上,写着⌊危险,注意⌋ 。应该是被人移开了,才让这男人不小心踩翻了井盖,掉进下水道里。
“拜托你了大哥,把井盖挪回去,别管我。”
老高锁眉:“你不要人救你吗小兄弟?”
街前的明角灯光泄下来,男人很瘦小,手里拿着的似乎是病历单,皱巴巴的。“得了些怪病,家里也没啥牵挂了,你让我在这里走吧大哥。” 他说这话时脑袋低垂着,像是晚秋枯藤上来不及成熟就失去水分的一颗葡萄。
老高沉默,有些无力。他想了想自己这好几年来一次也没中过的马票,因为赌博成瘾欠下的一屁股债,和每天闹得鸡犬不宁的家,叹了口气。“真想好了?” 他还是问了句,像是妥协前的最后挣扎,老高想不出什么能宽慰男人的话,他自己也是一地鸡毛。
下水道里的男人点了头,老高深吸一口气,眼一闭快速地将井盖放回,起身离开。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仿佛被人定住似的,他迈不出步子。老高像是恼火,或是无奈,又折了回来。
“不行啊兄弟,我这儿安不了心啊。”
街前还有不少行人,有人啃着狼牙土豆棒,有人吸溜冰奶茶,或阖家欢睦,或呼朋唤友,或对影成双。在老高的呼救声中,他们都朝这个小胡同迅速汇来。
男人最终还是被救出来了,上救护车前看老高的眼神复杂难明,他管老高要了联系方式。
老高等了好几天,没有等来男人的电话,只等来了警局的电话。
男人死了。
“他自杀前给你留了封感谢信。” 电话那头的警官是这样说的。
警察捎来信时老高正挨着妻子的骂,因为他不务正业又去小赌了一回,于是他展开信件时都还带着怨气,看着信上的感谢二字更觉得心烦意乱,惴惴不安。
老高没有忘记,上个礼拜末,他因为又赌输了钱,驾出租车往小胡同里去,车倒得太快撞翻了井盖旁的安全指示牌。他当时也是怒气冲冲,下车将指示牌踢得更远了些,歪倒在墙角。
(现实一种如同墨菲定理,故事饶有黑色/灰色幽默的调性,阴差阳错般将两个不相干的人物凑在一起,一个想死的人不慎掉入渠洞,一个肇祸的人反而得到感激,产生了既有情节荒谬,也有社会写实的处境,聚众看热闹一幕写来有趣,男子寻死的缘由不妨多些着墨,或许因为负担不起医药费?)
作为一个构思情节的人,故事结尾的小反转在我读来感受不到惊讶或恍然,实在太好奇读者读到结尾时的感受了。在人物塑造上,我尝试用一些细小的人物行为和经历塑造老高,但可能对于老高的语言描写,还不够贴切他的人物性格,他应该要是一个道德水平低带着市井气的人物。而那个本就想寻死的男人,缺少了笔墨刻画他的一些行为和心理,例如他已经掉进下水道多久了,对于想在下水道里了断自己的决心有多坚定,以及他为何最后要给老高那封感谢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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