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妙：部分身体

陈皮

第一次坐这座城市的公交时，只匆匆跨上空无一人的车，滴过卡后靠在前面低矮的黄椅子上面无表情地刷着手机。

很快车子在下一站停了下来，车子轻微摇晃，把我从五光十色的手机界面中拉了出来。我看着上来的年轻小伙们不约而同地走向了车厢后方，我这才定睛一看，车厢的后半部分的座椅设计得高高的，与前面温暖的淡黄不同，取而代之的是耀眼的橙红。

我羞红了脸，低着头走向后方。

我坐在橙黄交界的位子，将目光搭在下方低低的黄椅子上。可很快，有人挡住了我的视线。我自然而然地转换了观察对象。

我先看到的一个圆脑袋，极短的头发根根分明，灰黑白的一根根好似一盘无序散沙。再往下，我看到了偏褐色的皱褶的颈皮。那老人脖子上挂着一根宽大的带子，带子贴着皮肤，承托着松弛突出的颈皮，呈一条线状。我看着整条脖颈上的沟壑纵深，倏忽想到文学中常有的对于老人皮肤状态的描述，风干的发皱的橘子皮，但此刻我脑海里不知怎的想到了久贮的干瘪起皱的百香果，颜色偏深，流失了大量水分后表面出现许多凹陷，不复先前的光滑，但这时是里面果汁最为浓郁，品尝口感最好的时候。旋即想到，这个年纪的人也是世事洞明人情练达，是一生中最睿智成熟的时候，也称得上是“果汁最浓郁”的时候了。

再一瞥，老人身上岁月的刀雕斧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生命的骨皮如橘，内里其实也是一片败絮，前半的酝酿布局有点繁琐，不过人物聚焦之后的描绘，却有鲜活且不俗的趣致，老弱腐朽通常以哀笔刻录，但是行文却不染一丝伤感，借机发挥的观想看似无理，其实却翻出了新意，不妨将行路风景穿插其间，或者安排老人上车下车，否则像是一种静物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