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彤：部分身体

请作者赐题

她蜷在沙发上，捏捏肚腩上的肉。当她垂下脊梁，将自己折叠起来时，肚腩就是一层一层。至少她挺身的时候还是浑圆的一块——不，也不尽然，那时裤腰会紧紧地箍在她的肚子上，将她最后一点自欺欺人般的自尊生生一刀两断；于是一层宽松的上衣落下来，将这见不得光的秘密盖住。

一层又一层。

只是稍微垂下背部，乳房就会紧贴上凸起的腹部，柔软的脂肪之间贴合成一团，间隙生出黏腻的汗液来，叫嚣着不肯再分离。她见过肥胖的男人坦胸露乳，近乎三角形的赘肉啪嗒地贴在肚腩上；她不敢照镜子，她知道那也是一样的情景。于是她一直都穿胸罩，不存在即是感觉不到。

一层又一层。

四肢也一样。她抱紧自己，圆圆的上臂、小臂，很多的肉。她弯起手肘，伸手去摸自己的肘关节：只有这时才会出现在她上身的唯一坚硬的一处。她摩挲着这里，想起女伴们的胳膊就如此，骨骼的轮廓分明；而她们却也在听到这话的时候皱起眉，说“那又如何”。

一层又一层。

她想起……是从什么时候告别的背心短裤呢？胖人总不该穿的，粗壮的腿得裹一层遮羞布。她已经从衣柜中清掉了这些，清掉了紧身的衣物，套上外套，对家人的日复一日的指责沉默，对别人的戏弄露出僵硬的微笑。

一层又一层。

（一团皮肉却是层层烦忧，以第三人称既抽离且贴近的临照他人与自己，写来巨细靡遗毫不留情，身体在文字的自审底下，暴露得何其赤裸彻底，虽然书写不忌自嘲自溺，可是在凌厉的逼视中，尚且可以留点余地，否则一昧自艾自怜的面目，纵使可以让人同情，却也显得极为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