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楚颖:那个词汇

Sunday, March 26, 2023

楚颖:那个词汇

Wasted

「I’m wasted.」的确,字面与隐喻上都是同样的意思。

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我都真诚地无法理解人对酒精的迷恋。那样苦、辣、呛人的东西,和喝药几乎没有差别,到底有什么好喝的?

人总在别人身上找优越感。我从小到大还算个乖小孩,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对那些沉迷酒精的人,报以轻蔑的怜悯。

大一搬进宿舍时,遇到一群相当可爱的邻居:下雨时帮我收衣服,生病了给我买药,常常一起吃宵夜。直到她们一脸期待地约我去clubbing,我才突然发现她们几乎个个都是酒鬼,这更令我万分苦恼。去吗?似乎打破了长久以来辛苦维持的自持与原则。不去吗?又实在是FOMO。

她们算是我的启蒙老师。晚上九点打包了快餐,抱着一袋子酒精饮料熟练地敲开我的房门。边吃东西边化妆,口红最后才涂。眉毛、眼影、遮瑕都不太重要,她们说,主要是高光和亮片,里面很暗,can’t see shit!啤酒、烧酒、威士忌、伏特加、Gin,先喝的差不多了再去,那边的比较贵,还掺水。 带IC,带小包,一定要有拉链。十二点打车过去,场子已经暖了,先去附近的商场上个厕所,场里的太脏。如果遇到警察查场,电子烟塞进胸罩里,他们不会搜……那是一整套我完全没有接触过的知识体系。我又听她们聊八卦,谁谁谁“打包”了185回宿舍,谁谁谁在夜店抱着陌生人大吐特吐,大家笑作一团。

我还记得那迷离的彩色灯光,从脚心感到震感的电子音乐和欢呼。酒,手上的,桌上的,衣服上的,地上的。我不知道自己竟然有那样的天赋——第一次去,几乎是如鱼得水了。刚刚好的酒精摄入,或者稍微稍微有一点多了。我们挤在舞池里,像是水草,像是鱼,像被水流裹挟着,碰撞、摩擦、扭动。beat drop的时候尖叫,然后淹没在更大的尖叫里。

我剥出一分理智,细细地、一寸寸地打量身边那些熟悉的面孔。她们都醉了,嘴巴开开合合,听不清她们说的话。我们看过彼此许多的样子:通宵赶作业即将猝死的样子,追巴士气喘吁吁的样子,在地上笑到打滚的样子,气到浑身发抖的样子,或者哭或者麻木地自白的样子。

但我从未见过这副模样。所有摇晃着的人,她们精致漂亮的脸上是一种放空的快乐,一种麻痹的松弛。我很确定她们此刻没有任何的烦恼?

有人在舌吻,有人在拉扯,有人搂住我的肩膀给我递酒。我推开了。但要怎么说呢,我并不至于反感。更坦诚地来讲,我自愿的、自知的散发着允许的信号。

不是允许任何原则以外的冒犯。只是有时候人们想要允许一些放纵和糜烂——「Feeling wasted tonight.」

(最有趣的词汇都有多重解释,所谓wasted恰好一语双关,一边是红男绿女的描述,浑身沾染腥气,一边是酒池肉林的临观,流露适量的惋惜,文字偶有耽溺,但却始终清醒,不是陈腔滥调的审视,也不是草率廉价的判断,选择用了一种诚实而内耗的方式,进行青春的刻录。)

1 comment:

  1. 昨天没有和大家一起去clubbing,feeling fomo and wasted n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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