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燕凤的从此之后

Thursday, May 12, 2011

燕凤的从此之后



罪恶·藤蔓的

黑色的藤蔓静悄悄地往上爬,掩盖了硬生生凸起的脚踝,绕过纤细的小腿,一层层遮蔽了皮肤底下透出的血丝,将小腿紧缠得毫无空隙,然后,逐渐往膝盖延进……

霎那睁开眼,迷糊中渐渐恢复清晰的视觉,眼前仍是那痕迹斑驳的天花板,还有那摇摇欲坠的风扇。空气中流动着酸湿的热气,呛鼻难忍。口干舌燥,脸上布满汗珠,喘息间见到嘴里吐出的白雾。是梦吗?从浅眠中恢复意识,她发出了疑问。拉开被子,小腿上白净净的,还是那双白皙光滑的腿。她松了一口气,擦拭着脸颊和额头的汗水,然后缓缓地把头转向右边,是照片中的男人,他就睡在她身边。男人嘴巴如怪兽一般张大着,口中发出的巨响似怪兽般的怒吼,喷出的气息,是不知何时得以散去的郁臭。

坐起身,下了床,她刻意放轻动作,深怕吵醒沉睡的男人。双人床的皱乱,衣衫的散落,还有那壮硕裸露的肉体,又再一次把她的罪恶感撑满。拉开床边的抽屉,那本淡绿色的本子,总能为她抚平内心的动摇和不安。

“是她对不起我,我一定要让她知道,我不是好欺负的!”

印在本子上卡着照片的那一页,是用黑色的圆珠笔用力地写下的一段文字,重复默念着,她似乎是想要催眠自己,还要抹杀愧疚的心。拿起夹在里头的照片,是那个女人和一个男人拥抱的合照。望着照片,不经意地往床上的男人瞄了一眼。

事情发展得比想象中还要快,但是这未尝不好。若不是他主动相约,恐怕她早已临阵脱逃,放弃自己精心布局的计划了。就在天黑后的公园,树阴遮蔽了嘴唇的颤抖,她尝试平复自己难以顺畅的呼吸,等待着他的到来。

“我考虑清楚了,我不爱她,我爱的人是你。”他用一贯温柔的语气说着。激动之情难以掩饰,她紧张得没法言语,是受宠若惊,或是欲拒无力,她似乎也分不清了。她尽力压制身体不间断的颤悸,平日的理性完全被淹没。晕眩中她被他拎着带回家,被他抱上了床。

沉重的躯体压在自己的身上,那股重量是实在的。闭上眼,她努力想象着那个女人崩溃的表情,内心亢奋不已。忆起自幼与那女人一起成长,在她的身边,自己就好像女仆,总是被她闪亮的光芒所遮掩。为何自己赢不过她?她总是抱着这样的疑问伫立在那女人的身边。不管在处事或是人缘上,那女人总想着要超越自己,明明是踩着别人往上爬,却一直以为自我的努力。不屑于那女人的矫揉造作,她想要让那女人也尝尝失败的滋味。她想证明自己不是弱者,至少,床上的男人就是最好的证明。

手机响了,打断了她幻想胜利的思绪。闹钟显示凌晨3点,这个时间谁会打过来?手机荧幕上显示来电者的名字,果然是那个女人,她冷冷地笑出声。按下接听键,耳边传来那女人激动的辱骂声,她心中反而越加得意,好几次在心里发出胜利的笑声。那女人在啜泣中央求她离开他,声音近乎嘶哑,让人不禁心软。但是,她告诉自己,绝不能动摇,她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望着手掌上的照片,不安与愧疚又在体内游移,但她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洗好澡,男人已仓促离开,他的气味仍徘徊在皱乱的床单上,久久不能散去。面对镜中的自己,露出了陌生的眼神。恍惚间,黑色的藤蔓又出现了,由脚跟开始往上攀爬,绕过经脉,伴着粘液在肌肤上缓缓蠕动着,紧紧缠着她瘦弱的躯体,让她快喘不过气了。眼神充斥着惊讶与恐惧,她挣扎着,试图摆脱那捆绑自己的束缚,终于逃出寝室。

“小香自杀了。”男人在电话中这样说到。

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目,无法接受她就这样离开了。不再有任何人可以抢走她的东西,不再有任何人可以踩在她的头上了。是应该开心的,但她却没有想象中胜利的滋味。满足与成就感在哪里?她焦虑地问着自己,甚至不晓得心中为何会出现莫名的失落。

她打开抽屉,淡绿色的本子静静地躺着。打开它,一再默念那段黑色的文字。望着照片中那个女人的微笑,她好像找到了自己一直在寻找的答案。伪装的强悍瞬间被击垮了,她不自觉掉下泪来,原来她要的不过就是如淡绿色一般的和谐。

“原来我又输了。”她似乎这才明白,自己一直被妒忌蒙蔽了最初的心,连她都被自己给骗了。

缠绕身上的黑色藤蔓紧贴着肌肤往上爬,她不再挣扎了,任由藤蔓将她包裹,绕过颈项,直达发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洗涤她的罪恶还有失败。滴答滴答落在本子上,划破的动脉汩汩流出的,是黑色的血,她缓缓地合上双眼,带着满足的微笑。

(女人是瓶,装满愁水,仿佛还绕着伊甸里的蔓藤,冤冤相报何时都无了,在仇怨泯灭本性吹吐心火之后,一念之差足成杀身之两恨,留下无辜和无爱的男人。不过,书写虽然服膺因果,文字却要岐行,才像沉沦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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