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幼贞的从此之后

Tuesday, May 10, 2011

幼贞的从此之后



海边巴士

不远处传来轰轰引擎声,排气管呜呜地释放积郁肺部的炽热。木制长椅上肥胖妇人那坠入无底深渊的双眼蓦地跃回现实,大大伸了个懒腰,露出腋窝间疏于管理的乌黑,攫取随意散落一隅的购物袋起立等侯。原先伫立一旁聚集笑闹的中学生停止了喧嚣,将手伸入墨绿色长裤抑或是粉蓝色短裙的窄小口袋,努力翻搅,丁丁当当地弹奏着硬币互相撞击的旋律。

蓝白色公共巴士以极缓的速度驶入车站回应众人的期盼。应是雪白的外壳尽是斑驳的印记,一层层或深或浅的棕褐色尘土,为经历的风雨提供了证明。

紧跟着队伍踏上陈旧的梯阶,习惯性走向倒数第二排入座。

从这儿能观察到所有乘客的一举一动,我还记得。

驾驶座上不见司机的踪影,该是休息去了。果真看见身着浅蓝色衬衫的人影大步奔向公厕,打了个冷颤匆匆松懈屯聚于膀胱的压力。残旧的水龙头是霍霍的流水声,冰凉的水花肆意拍打在黝黑的脸庞。干瘪的嘴大口吁了一口气,仿佛这样就能够将连续驾驶一个小时的疲劳狠狠甩开。

车厢内是一片闷热。而司机,仍在车站旁的马来档口慢条斯理啖着椰浆饭。

抹去额间沁出的汗珠,目光无奈地从司机身上转回车厢。

两点钟方向,女学生小心翼翼地从座位上环看车厢,鬼鬼祟祟的举动有些熟悉。只见旁边的女同学从背包里掏出涂改液,一笔一划在椅背上留下字迹。不需看清,也知道所写的不外乎是A爱B或X是臭鸡白的字句。像是这小小的巴士存在着某种魔力,能够将写下的愿望一一实现。然后有一天,A会爱上B,而X会因为这样一直倒霉下去。

那时的我们也曾经如此,在那颠簸的路程,胆战心惊地紧握着涂改液,歪歪斜斜地写下生活苦闷的痕迹。——后来A爱上了C,B有了新的恋情,X竟成了知心好友。从没有人去在意,属于巴士的魔力只是可笑的迷信。而年少轻狂的笑声,在记忆里也渐渐不清晰。

啪的一声,驾驶座那头的车门被用力关上。

司机缓缓发动巴士,浅蓝色衣袖上是从嘴边擦去的菜渍,齿缝间还留着sambal辣椒的残渣。梯阶那一边,同样穿着浅蓝色制服的男子,睡眼惺忪地登上了巴士。腰间暗蓝色小背包发出玲玲珑珑的声响,左手拿着标示着不同价位、颜色各异的车票,开始向乘客逐个取售。女学生将早已准备好的硬币,放入售票员手中,接过车票的右手还残留着涂改液的白色粉痕。

打开钱包,不确定地掏出五零吉钞票,在交出的同时准确地说出目的地:Merlong。拿到手中的不再是标价RM1.05的黄色车票,粉红车票上写着RM1.60,像是嘲笑坐在时间两头的乘客,已有多久没有搭上这辆巴士。

前座妇人的汗臭味夹杂在购物袋中的鱼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得毫不隐讳。顾不得及肩长发将会如何纠结,奋力将左边的窗户打开,好为车厢提供些许清新的空气。塑料袋发出嗖嗖呼救声,午后微暖的风拨动长发打在脸上,有点疼。蓦然想起迎着风哼着歌的从前,嘴角不经意奏起旋律,唱的却是光良的那一首《少年》:那是我们都回不去的从前……

熟悉的店屋映入眼帘,该下车了。起身朝左侧的红色按钮轻轻按去。

踏下阶梯,有点不舍得巴士缓缓驶离,卷起柏油路边的滚滚尘土。

望着巴士侧面“ Coastal ”的字样,疑惑何以需要用两个颜色将两种语言进行区分。更不得其解的是,唯一穿梭于文律与峇株吧瞎之间,沿路没有任何海景的巴士,竟命名为“海边”。

这些疑问,从小至今都没去找出答案,一辆不到海边的海边巴士,驶过了成长的路途,抵达我的老家,足矣。

(是最深的思念就有不明所以的眷恋,海边巴士不到海边,却在记忆的周圆绕了一圈,重返那一个,就算用上全世界的涂改液都涂改不了的,起点。从前毕竟还回得去,虽然已非骑马少年,只要文字虔诚祈愿,书写的迴光就能坐上巴士穿梭时间。)

3 comments:

  1. 哇~like老大的comm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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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图片也很可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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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对啊对啊~老大很厉害也~
    都找了很适合我们作品的照片~
    很喜欢我这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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