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黑暗中,才能形成光体)
Tuesday, March 24, 2020
Friday, March 20, 2020
思吟:生活组诗
打扮打扮
【脱】
从梦境奔跑回来的路上 我开始脱
脱下一件一件已经泛黄了的校服
脱掉脏了的白色帆布鞋 和穿反了的湿袜子
纯真 懵懂 儿时志愿 一并脱去
来不及用遗憾的口吻道别
刺耳的铃声已经启动四肢 继续脱
脱下廉价的 睡衣 皱褶 和慵懒
所谓的诗和远方 通通脱了
直至一丝不挂的时候
看看自己的摸样
居然赤裸得
如此滑稽
【穿】
让我穿上端庄的 衬衫和半身裙
穿起世俗 跟一本正经
还有随之附赠的 官腔和政治正确
继续守护维多利亚众人皆知的秘密
一对般配的耳环 被我硬生生拆散
分隔 两地
一个在东边 一个在西边
像上个星期结束的一段异地恋情
戴上原本垂直的项链
以免它也忘记被拥抱的姿态
吊坠孤单地 悬挂
犹如我搭公车的时候
还有 上班 下班 吃饭 睡觉 的时候
今天也要继续试穿
这样的自己
【化妆】
为自己苍白的壳上色 一层一层
像修补和粉刷一堵斑驳的墙
那颗逾期逗留的青春 和比夜还黑的圆圈
通通用奶油色的粉底 暴力地掩盖过去
自然地涂抹上 不自然的腮红
口红讲究地红着 眉毛严谨地弯曲着
最后给这副臭皮囊喷喷名牌香水
天未亮 一场庄重的仪式结束
我顶着这副遗容开启一天
(生活的本来面目不宜示人,衣裤装扮已是另一层皮囊,虽然以个人的经验和感知出发,但是这番穿脱妆点的意涵,似乎也可鉴照现下的社会和人性,字词的并排和诗句的陈列,稍微有点拖沓,却也像是一道繁琐的度日工序,「化妆」末尾遗/仪容的置换惹人哭笑不得,不过尚可带入性别的意识,将女性的心思放大一点。)
丽莲:生活组诗
居所
【獨居者】
我浸泡在深夜的咖啡裡
把披薩當作棉被
包裹著赤裸的寒意
遙控器凝視著電視機
我翻開擱在一邊的小說
彷彿是一頂降落傘
安穩介入第一人稱的「我」
在足球賽還未開打前
以文字的距離
與那個「你」擁吻
【同居者】
我倚靠在你的肩膀上
欣賞你抽的煙
聚集成雲朵
還好,那時豔陽高照
我們把自己投進洗衣機裡
在纏纏綿綿後
又變得純潔清新
哪怕風一刮
我們也能翩翩起舞
【共居者】
我在房間裡
用漏水的望眼鏡
去窺探早已溜走的影子
他在房間裡
削斷鉛筆的壽命
素描在街上偶遇的女人
我跟他在廚房碰上
如纏繞畫的義大利麵
再搭配滑順的紅酒
「一起共餐?」
是若即若離的瞬間
(生活如蕨類依照寄居的形態,長出不同呼吸的葉子,結構的組織設想簡單,但卻提供了有趣的發揮,詩句帶點朦朧的恣意,動作情感的模擬充滿富饒的想象力,不過三首略為各自獨立,不妨在環境空間中挑出共同的意象進行穿插,「共居」的張力較弱,或許無需讓你我交集,而題目取一「居」字足矣。)
鸣凤:生活组诗
一生三世
【一岁】
身不由己
跌入一双摇篮的手
听着隔墙的生命捶打
长大
磕磕碰碰
留下站不稳的脚印
还好那双手
时刻将我扶起
【二十一岁】
喝下第二十一口
伏特加
左摇右晃
甩开那双向我伸出的手
乱七八糟的脚印
突然觉得强大
亢奋喊起自由
向世界宣战
【六十岁】
攒够岁月的奔波
我希望保质期
还有二十年
放慢脚步
摘下一颗又一颗
寿桃
送给那双
已老皱的手
(生活之行始于足下,截取成长的生活片段,串联一幅生命的进程,编年的结构略嫌简单,而且以六十古来稀作为收尾,已经不合长寿的实情,不过手脚并用的意象还算鲜明,人生一路走过总有彼此扶持的福气,除了老年一段的皱纹形容,不妨在其他首的诗句中,同样加以对焦描绘,胼手胝足才能见着生活的砥砺。)
Friday, March 13, 2020
元格:生活组诗
前方直行
【弄堂】
因为砖瓦靠近着
熏上豆浆的热气
脚踏车刮出一串响铃
同时也抓一把刹车
所以距离五分钟
也往返着走了很久
还有 还有
记得早点来接我
【商业街】
幕墙把树上的霓虹
拉到天空底下
于是如何鸣笛
都不够饱和对比度
那到底要用
什么形状的粉底才过曝呢
尽管屏幕亮着
我在路口等你啊
【高速公路】
也许里程是静止的
只是路牌越过了反光的
半圆范围
重复着倒退
连收费站也
配合着长得一模一样
想来结论是
这次就不用送我了
(路遥知生活的马力,日久见成长的人心,诗句拉开一道人生风景的帷幕,三首似可读成时间漫漫的回光,覆盖在一片沥青和血肉的痕迹,渐行渐远而愈来愈速,即是居住环境的易变,也是人间条件的善变,意象的堆叠和感情的凝练,阅读仿佛可以不断往返穿梭的路径,在诗里再走一程或者停驻张望,水穷而云起,又有几番对于诗人和这个世界的体会。)
碧晴:生活组诗
镜中
【防晒】
他们说 紫外线打在皮上
令人变黑 长斑 生癌
但是光和细胞
都只是在做自个儿
好可怜
我娴熟地涂上防晒
毕竟
自然而然就会被损毁的东西中
数这层皮最容易保全
【口红】
打开抽屉
蛰伏着千红万艳
狼性昭昭 骇得我无法决断
但是我非涂不可
借一借妖妃女星 短发女学生的势
刀在口上
专刺心里眼里
别的女的 难说是人同此心
反正唇同此红
【精华】
石头里蜗牛里海藻里陶土里
玻璃瓶里
化学式刺进皮里
涂 拍 揉 抹 按
我变成
滑溜溜水扑扑白皙柔嫩的
煮鸡蛋
(镜中花水中月,生命中不可捉摸的,生活都要牢牢抓住,诗句流露一股女性的娇柔和倔强,容貌易老所以更需努力,瓶瓶罐罐暗藏了对于生存的祈愿,借妆品护肤和美颜之外,每个步骤皆是心思的敷抹,天真的意念里却有一种无力的哀怨,手势娴熟眼神专注,不过情境有点单调,或可稍微展开镜像的容物。)
金霏:生活组诗
饞食
【黃心梅】
戒糖和成長
是童年最痛苦的打擊
僥幸還有壹桶
發光的金色鎮靜劑
半小時療程
搭配香港無線臺
與年齡不符的
五味人生
我澀硬地嚼著
片尾曲響起
麥芽的甘甜化盡在嘴裏
下巴忽然湧出壹絲
酸溜溜的口水
於是我 似懂非懂地拋棄
僅是死甜的日子
【香口膠】
終於沒人阻攔我
吞下這罐 奇特小綠丸
直到薄荷誘人的黏膩
嚼成
越發澀苦的膠皮
我不死心
將它茍延黏撐於
牙縫間的暗黑疏漏
至少清走嘴裏的病垢
準備踏入香口膠
同粵語片的 禁地以前
我再次將不舍呼出
心形的啵啵泡泡
按壓在 白蟻蛀壞的木桌底
【糖】
為咖椰糯米飯和吐司
厚厚鋪上壹層白糖
清晨最好是
惺忪眼皮
配上微甜香氣
島中島的下午茶
是長期特調的 瘦身檸檬飲
只是它不知何時
從去糖少冰
淪為100%的多巴胺分泌
這城市的燈火煙熏
我挖出壹勺
有機蜂蜜結了晶
攪進三分鐘熱度的夜裏
滋潤幹癟的軀體
(不偏食就不是生活,不嗜甜也就不是青春,三首循著飲食味覺,咀嚼出了成長的甘美,在日常家居的糖衣中,詩句咬下來的每一口,皆有極為酥脆而瀟灑的恣意,像是不可自拔的對於生活的沉溺,仿佛如此甜而不膩的告白,才能永遠無限賞味,一二首皆有時興影劇的穿引,「糖」何妨也來一點流行文化的調味。)
嘉慧:生活组诗
索納
【酒瓶】
夜裡,你是
沒有五官的禽獸
我是你手中的啤酒瓶
一直撞擊,与墻比賽
支離破碎的速度
新傷撞在舊瘀青上
就像紅酒暈開在烈啤酒里
別人喝醉了是一天的結束
而在家暴的婚姻中
卻只是個開始
【外衣】
隔天,你是
装有歉意的灰狼
我是綿羊,再次
心疼你懊悔模樣
我身體里築着
一片青一片黑的城墻
已經被似漆的外衣
一層層地遮掩上
迎來鄰居看懂卻又
閃避的目光
外衣現在
不僅是新粉上的城墻
也要為裏頭的
小生命取暖
【被子】
這一次,你徹底
成為歇斯底里的瘋子
而我是聾啞劇的主角
潛入如岩石般的膝蓋
感覺水位越來越深的被子
這時,迎接寶寶到天堂的
嗩吶的聲音響起
就像從前,媽媽被
爸爸打得重傷送醫
蓋上似被子的白布前
心跳驟然停止
所拉出的尾音
(生活除了自己的苦樂,其實還有其他人的悲涼,選材構想持續大膽創新,不過這回的詩句經營,卻有更加流暢和凝練的表現,尤其比喻的運用極其醒目突出,仿佛暴力家庭中的身份角色,以及人性善惡的突然轉變,更且暗合了題目指涉的一語雙關,不過三段式的連貫敘事,雖然一氣呵成,但是較無可分可合的有機。)
雪鹅:生活组诗
后巷
【麻雀】
露珠蒸发之时
小鸟永远比人类准时
与太阳肩并肩
在后巷的电线杆
自创的不知名歌曲
成了梦境的配乐
仿佛是在向我炫耀
昨夜的灵感闪现
又像是在抱怨着
昨晚被老公的打鼾声
熏了一整个黑夜
【菜狗】
太阳迫不及待地
想要卸下一天的重任
有气无力地观望
妈妈们的擂台
切菜 剁肉 比拼刀法利落
爆香 嫩煎 炖煮 油炸
香气竭力争夺一席之地
公园的菜狗自以为是
被邀请来的美食专家
以自己高贵的逗留
为妈妈们颁奖
【小强】
月光随着黑帘子一同降临
阴森凉风拥抱后巷
被黑暗主宰的小强
悉悉索索
睡了见不得人的白天
终于等到披着黑袍子
魅力走秀的时机
他们不怀好意
盘算着晚餐的着落
该吓唬哪户人家的孩子
还不忘练习
保命必备的展翅高飞
(生活必有一处腹地,人畜彼此磨蹭出度日的闲意,以后巷作为关眼,将动物架上台面,地方朝夕的景致结构妥帖,诗句轻盈的展现了闹俗的意趣,三首皆有鲜明的情境,虽然意象还不够凝练,但是简单的写意中,却有一种清新而且朴实的魅力,「麻雀」一首有我,最后也该让小强在我面前展翼。)
韫韡:生活组诗
记录年少
【铅笔】
如果结局是命运写好的既定
我还是会为了那年轻的使命
选择回到从前
为春天画上春天的样子
于历史的留白处篡改历史
又或者是在每一段花前月下
书写你的名字和你
在月前许下
平凡真挚的誓言
“愿我们都不曾后悔”
【橡皮擦】
哪个人不曾轻狂
而轻狂的年纪更要懂得洒脱
如果某天一不小心被错误烫平了棱角
记得学会圆滑
也要留意和感激
他人不留痕迹的温暖
毕竟把遗憾都抹去后
生命依旧是一种美好的无暇
【日记本】
相遇相识往往过于仓促
彼此都来不及细读
短暂的人生里
记忆就像是慢慢泛黄的纸张
记载的童话也逐渐模糊
只余下思绪与泪水
不经意间灌入回忆的另一篇章
夜深时我翻阅青春来佐酒
期待睡眠时能做个好梦
(生活的一撇一捺,写成了生命的字体,文艺青年大抵都有文具癖,虽然整体较像人生的感悟和结语,带点对于过去未来的自勉自许,不过深情款款的诗句,附在岁月深浅的笔迹,挥毫而出的墨色却也颇有意境,但是三首的基调和内容相似,在记忆和意念之中,抽象的来去吟咏,无疑少了更加动人的眉目。)
芊妙:生活组诗
丰满与骨感
那个时候,对未来充满了幻想
做一个美好的人
过着惬意的生活
交很多有趣的朋友
【工作】
会找一个喜欢的工作
做着喜欢的事情
每天早上从晨光中醒来
斗志昂扬的去奔赴战场
找了个不喜欢的工作
做着不喜欢的事情
每天懒洋洋的起床
拖着沉重的步子
犹如走向坟场
【居所】
租一个不大不小的房子
收拾的干干净净
窗台放几盆植物
再养一只肥嘟嘟的小猫
租了一个狭小的房子
直达脏乱得受不了才会勉强收拾收拾
没有养猫
因为连自己都快养不起
【爱人】
找一个喜欢的人
有着共同的爱好
一起做喜欢的事情
一起看陌生的风景
找了一个凑合的人
没有任何相同的爱好
每天在一起
各玩各的手机
直到真正生活在了未来
之前的幻想全成了虚妄
时常在无眠的夜里
想着自己
怎么就活成了这么个样子
(生活的平行宇宙,我们只能寄居其一,诗句的构想简单但是意念清晰,以对比的形式玩转一种命运的偏离,从而思考汲汲营营的追逐,是否还不如平平淡淡的沉潜,不过结构虽然完整圆融,各诗中并列的物事,却有点不够繁复多样,不妨添些有趣的细节,在较为哀矜的气氛中,注入一种自嘲的况味。)
颖慧:生活组诗
一日
【累】
10:30
關
鬧鐘
鹹魚翻身
拾起掉落在地的
女 圭
閉眼
睜眼
12:03
記
不能開口
臭
得刷
牙
【賴】
塵封to-do list
一桌雜亂無章中
尋獲同主人習性的
兩袋垃圾
伴輪迴歌單
一首 再一首
將藍替換成黃的平紋面料
以殺蟎蟲劑護之
並撤下指間的繁
允一陣看清世界的油
示人而非自己
直到時間呼喚
飢腸轆轆被填滿的
嗝
【米青 礻申】
泰語一級習作 刪
獎勵觀看創作者的最新視頻
開會 刪
允許刷面子書和IG
創作班習作 删
為錯過入眠的最佳時段
留給明天的10:30后
(生活是一天一天的过去重来,每一刻都在变换的状态,已是现代人过日子的习惯和节奏,结构虽然有点方便和随意,不过诗句的排列形式,像是一场不同时段的即席演出,虽然偶有别扭失控之处,可是还算巧妙的配搭了各种形意身法,不过各诗的题目还可斟酌,或许以他物指涉,突出更有趣的意境层次。)
铭敬:生活组诗
生命是一首交响乐
【儿歌】
妈妈
闻着我脑袋上的奶香
说生活是一只乌鸦
“我们
要抓着它那变得长长的尾巴
一起飞上天空”
爸爸
喝着被我加满了糖的咖啡
说生活是一封邮信
“写给远方的人的
悄悄话
会出现在他的心底
我们一起大声朗诵”
我却好像看见
乌鸦的尾巴
被夜里的星星烫秃了
信封也被大海里的
浪花抓破了一个小小的洞
字都掉了出来
【摇滚】
我摘下了一朵花
一朵
穿着碎花裙子的女孩
给她唱了一首
像海边的小屋子的诗
她的眼睛
是太阳的的味道
好啊!
我看着黎明的路
推了推还没睡醒的
他
杯子里的酒
是倒映着日出的露水晃啊晃
他的声音
像面前的山那么深
走咯!
【民谣】
晚上
我都会点亮一盏灯陪着我
让它为我唱歌
一首摇篮曲
风声和雨声为我铺好了床
那些欢笑和那些悄悄话
也变成了棉袄
大海的温度刚刚好
适合我枕着带着深山的味道
的手臂
一个人睡去
(生活是树生命是林,诗句稍有一些海子顾城的味道,处处奏起醇厚而美好的旋律,回荡在花草山水之间的景致尤其清脆,但是这么一种浪漫写意的意象风格,似乎也有点定型重复,用在「童谣」无疑贴切,但是赤子童心的感知,延伸至后即显得欠缺变化,而且整体有点见林不见树。)
嘉琪:生活组诗
如厕
【小学】
唯唯诺诺的举起手
小心翼翼的请求
却只得到
「快要下课了」这句话
他们说这种时候
自控能力更强
诚然
那并不是事实
原来蓄水池的容量是有限的
若你一意孤行
执意提升容量
无数的信号
便会开始涌向控制室
强行的将闸门打开
然后 毫无意外的
如同瀑布般
一涌而出
【中学】
午休时间未过
便往专属女性之门走去
岂知
一推开
喧闹之声四面扑来
即便坐在隔间里
依然可听见
某某某与谁谁谁
在一起了的消息
哗啦 开门
洗手盆秒便化妆台
只见她们
将绑好了的头发
拆下 又绑上
就这样重复这动作好几遍
显然
女生爱照镜子
这并不假
【大学】
并非是对教授无礼
只是意识到
人各有所需
我不过是学会了
在紧急关头
了无牵挂的站起来
虽然仍有人
皱着眉头瞪大双眼
凝视着自己
但我依然抬头挺胸
无所畏惧
朝着墙上穿着粉色裙子的女子
走 去
不为其他
只因此刻
那便是我所需
(生活是累积屎尿,每天分几次排泄,题目弥漫一股腥臊异味,选材构想充满新意,三首编年罗列成长的心境,形式的串联虽然相宜,可是诗句仍有散漫松弛的毛病,较多是直诉的形容和拉长的描写,少了想象和比喻的熏染,而且似乎仅有「中学」真有如厕,囿于个人的经验和感受,阻碍了更为有趣的发挥。)
佩妏:生活组诗
杯具
【咖啡杯】
晨露沖洗
夜裡的憂鬱
咖啡杯上殘留
深度烘培的
一口苦澀
金黃色烘烤
枕頭的水分
冰箱裡的麵包
停屍間的溫度
杯沿的唇印
好讓明天
有今天的痕跡
【塑膠提袋】
下午一杯
吸管與冰塊間的愛戀
直到最後一口
戀愛氛圍
瀰漫空氣間
孤獨的咖啡因
只能在口腔探索
和舌根遊戲
直到
胃裡獨居
【馬克杯】
願它裝滿整個星空
替代我的薰衣草茶
願它裝滿我的心
好讓我不必
喝下一杯杯空虛
(生活是一個孤獨的容器,盛了很多東西,詩句打磨得較為精煉,意象也就更能專注的發揮,可是雖然詩意深沉,不過從早到晚皆以孤獨為題,難免有些強說愁的刻意,而且也欠缺轉折變化,不妨稍微擺置多些虛詞,讓指物和抒情之間,出現比較流暢明確的銜接,尤其「咖啡杯」一首,句末頓處皆可標上時態。)
柔洁:生活组诗
午觉
【小学】
母亲轻轻拍打
唤醒无穷的精力
我从温暖中起身
等着母亲为我系上
五彩缤纷的一天
下午和小伙伴们踏上征途
却被母亲亲手送给
柔软的恶魔
它是
耽误我征服星辰大海
的错误
【中学】
是谁在叫喊
嘲笑睁不开的双眼
黑色的小圈
束起一天的精神
落入无尽的书海
疲惫的印痕
只能在夜里苟且偷生
一天又一天
它
消失在一望无际的
知识里
【大学】
无限循环的九分钟
迷迷糊糊中瞄了一眼
嗯 可以翘
再次睁眼 吃午餐
把每一天的怠惰慢慢补上
从没见过真人的教授
以及
考试才会去的LT
大学生没有午觉
想睡就睡
(生活总是太长,睡午觉分成两段来过,诗句略有缺失主词而不够连贯之处,不过描述专注一事一物,描述成长中的有眠无眠,整体还算扣紧主题进行发挥,「小学」还有童趣的挥洒和外景,余后两首皆有点平铺,可见长大了或许便丧失想象的能耐,不妨再从环境的一些细节意象,灌注在字里行间。)
尹宁:生活组诗
三光者
【星寐】
破晓动摇着惝恍迷离的鸟鸣
我知道
此时北斗星将没入山海
然而我也知道
在东方氤氲的雾霭
有一片美梦正在醒来
【日落】
白驹过隙
却足以让人筋疲力尽
我知道,
躁动的耀光终会携着不甘的鹅绒黄退场
然而我也知道
天空从不缺席
另一束光会带来满足的安宁
【月升】
灯火喧闹到天际和地平
灯下是一个人的归途
幕布上悬着不圆满的追光
闪烁着稀松孤单的纹路
我知道
聆听的窗口寥寥
然而我也知道
宇宙中每个星体都是一只眼睛
注视着所有的前行
(生活是一个宇宙,我们只是彼此牵引的星体,如果不以生活的题意视之,三首皆有恢弘且浑然的意象,冥想狂思中闪烁的诗句,融伴了一种浪漫和勇气,像是问天悟出的道理,不过形而上的缥缈,确实有点难接地气,除了排比和祈求一幅幅的壮景,不妨照耀在更为日常的角落,散发俗世的淡淡幽光。)
瑞恩:生活组诗
育
【辅食】
你用哭声作武器
启动榨汁机的开关
米水 南瓜 牛肉
和从不缺席的夜生活
都被无情地搅拌 糜烂
你一口一口地 吞噬着
朝九晚五的压力
填饱我渐被耗尽的精力
莞尔一笑
那奶瓶敲响睡意
的无数个不眠夜
仿佛就只是
昨天而已
【澡盆】
你用力一拍
喝了满肚子水的小叮当
飞起 降落
然后热水四溅
恰好洗净我一日的疲乏
日复一日
冷水 热水
再冷水
直到温度计显示
完美的四十度
【奶嘴】
你跃跃欲动的双脚
撑起千斤重的眼皮
我陪着你
辗 转 反 侧
最后 投降
把手一伸
奶嘴 手机
用各自的方式
结束漫长的一日
(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有孩子的妈任劳任操,题材的选择别致有趣,作为最初最原始的形态,孩子与妈妈之间的共生,仿佛两种生活的一体,诗句都做出了颇为精彩的比拟,可是当中略有一些重复的描述,尤其对于疲累和欲睡的状态,虽然一概不虚,但也无需过于渲染,三首的时序不妨早晚开合,如此更有度日的感觉。)
可欣:生活组诗
存于此世
【安眠】
漆黑的房间里
睁大的双眼
她不是那夜行的黑猫
眼里放不出光
也找不到光
深吸一口
冰冷
缓缓吐出
湿热
不断重复 也依旧无法解开
脑中搅乱的
线团
【糖果】
那是人们口中的happy pills
而只有将它消化的人才知道
它只会将所有情绪
一并销毁
连情绪都丧失了的少女
不悲 不喜
不配为人
只是日复一日地吃着
现实的糖衣
而吃不到快乐
【善终】
失去灵魂的少女
宛如搁浅的鲸
大海就在眼前
但游不回它的怀抱
阳光灼烧着皮肤
五脏六腑慢慢腐烂
在巨大的痛苦中
用没人听得到的声音
绝望地 哭喊着
等待着必然的
死亡
(生活是生命的药丸,每天吞下一颗甘尽苦来,诗句的引喻和意象突出,但是粗分三首其实有点重复,「安眠」尚有尝试度日的遗绪,不过整体较是人物困境的片面描写,虽然抑郁的世界常是自我封闭,但是不妨也拉开露出一些日常的端倪,失眠听到窗外,或者吃药配着晚餐,让时间渡出一种日渐消磨的感觉。)
欣怡:生活组诗
生活那一瓢
【3合1咖啡】
那些熬过无数个的夜晚
每顿早餐
与你相遇已成为嗜好
香醇的咖啡粉和
90度的你相互融合
白色热气缓缓升起
冒着朝气
舌头像被咬了一口暂时失去味觉
任由苦涩挑战味蕾
但你却带来像大麻一样的幻想
疲惫时欲罢不能的坚持
下课后的狂欢像
美式一样直白
拿铁一样暖心
摩卡一样热血
如今回味起来
却只残留短促的余韵
【82年拉菲】
站在没有交集的两端
也曾想用一杯latte把你灌醉
只怪咖啡喝不醉
细心摘下一颗颗葡萄
最后装在由你陪衬的容器
慢慢发酵着幸福
飘散爱的气息
互碰一杯红色琼浆玉液
任酒香在情感里翻腾
只愿与你共品一世深情
初尝苦涩 回味甘甜
倘若酒蓄积的是心事
那你就是我舍不得打开的82年拉菲
【25°C白开水】
没有咖啡的香醇 酒精的刺激
那被你拒于门外
令人厌烦的“每天八杯水”
静静地沉淀着它的清澈
无味得渺不足道
却耐人寻味
任凭宿醉后 狂欢后 失眠后
一切终究归于平淡
而有一种永不逝的爱
是那看似平淡却最解渴的25°C白开水
(我们是硬体,在生活的液态里沉浮,题目取得柔美多姿,涓流的诗句各有所指,比喻贴切而且口感滋味充沛,尤其「拉菲」更有醇厚的心意,可是代词指称运用有点不确,或可直接让人物上场,语句的情感堆叠不宜滥用,长短之间可在适当分句,生活的节奏和交集可再加强一些,否则整体较像是人物的摹写。)
恩典:生活组诗
vignette
【照片】
九六年,火鼠
大哭婴儿
一无所知
斯蒂芬妮 威尔士
那年获得了
普利策小说奖
而爸妈买了
Canon New EOS Kiss
为我拍第一个记忆
一步一步积累的回忆
要把我爱的人都化成故事
只有我能取到的写真集
【视频】
小时候
大人常问我
长大后要做什么
公主,
有钱人,
芭蕾舞者
这些梦爸妈存起来
每年拿来看
录影机里笑脸的小孩
是他们的期望
可是今天的梦想
是开店当老板
就算不成功也要勇敢
【3D】
二零二零年
一个世纪过了
转眼时间就弄丢了
我今天买Google Glass
戴上它看到了未来
虚拟现实
网络商店,发红又旺
银行账户,加上几百零
在眼镜里的我
梦想成真
毫无烦恼
未来 无限
生命把玫瑰色眼镜摘下来
现在,我还活在3D世界里
(生活以立体投影,逝去后便沦为2D的记忆,以科技注解生活的变化,构思其实大有可为,甚至可有科幻的构想,但是诗句有点直抒浅白,而且三首标识的主题,作为过去与现在的框架,似乎没有更加深层的区分,不妨就以影像的存留发挥,佐入比较较浓的生活气息,从用眼睛瞧看,到相机的摄影,再到现在拥有手机。)
丹音:生活组诗
人生几回酒
【啤酒】
站在酒吧前
拿着粉红色小卡
自豪地点了酒窖
猜拳罚酒
你输了,我赢了
此刻, 原来输这一词并不难吞咽
还发出了最纯真的笑声
红着脸
这一刻,自己醉得难看
“再来一杯!”
是那个逞强年轻的醉酒声
【烈酒】
人生危机
千千万万个干杯
只希望这杯是个
生命之水
所谓一醉解千愁
42毫升的小杯
看似杀伤力不强
一杯一杯往下肚
瞬间千愁化为泡影
这是孟婆汤吗?
一杯是否能彻底忘记一切?
此刻,或许需要的好好睡上一觉
找回拥抱生命的勇气
【红酒】
水晶杯
杯身长,杯壁宽
倒入三分之一
不益出为准
手持杯底
轻碰杯肚
红酒香气聚拢
细品一口
仿佛回味人生之苦甜
此时,饮欢不再闹哄哄
而面前的饮酒之人
却能一起享受着
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共识
Tuesday, March 10, 2020
生活组诗:k.d.
【晴時】
鬧鐘像是尿急
要借廁所的路人
怕憋不住似的
大聲敲了夢境的門
枕頭藏了棉花
關於春天的心事
猝然就被陽光壓扁
如此通俗易懂
而軟弱無力的象征
啊,又是一個晴朗的早晨
我如此哄騙自己
用天真的語氣
以及心虛的熱情
我吃下了早餐的那顆蛋
不禁一起懷念著從前
【多雲】
地鐵負責運送
整容必然鬆垮的表情
穿過隧道抵達
與手機裡的韓劇
完全不同的場景
打開太慢的電腦
忍太長的便秘
泡一杯太濃的咖啡
與太年輕的那位女同事
閒聊做人不需要
太認真的意義
坐在無論怎麼旋轉
都不是木马的椅子
我望出窗外看到
許多白雲
不斷飄然遠離
【偶陣雨】
加班是今生
還不清前世的積欠
好不容易才繳足利息
這一路上的晚風
於是也如期
刮起了小雨
在我內心曾經毅然築起
但卻無力修補的屋簷
漏出滴滴的冷意
回到家癱在床上
我忽冷忽熱的
比明天的氣象局
更早預報了明天
和我這一生的天氣
宇璇:故事1
吻
先是舔,待它在唾液中軟化,再反復進行試探性的拉扯,測驗著疼痛的概率。無論剝離成功與否,這都是一項永無止境的工程。卓豪唇上長期因乾燥起皮的問題,唾液無用,自稱無添加任何化學成分的護唇膏也只使痛楚加劇。聽父親說,是遺傳了未曾打過照面的母親。
周六的下午,父親去參加一場同事的婚宴,卓豪拒絕一同前去。陳老師還未大學畢業,周日還得回校上課,能夠空出的時間有限,卓豪不想錯過了一星期一次的數學補習。他橫躺,霸占了整張沙發,看著電視中播放著他毫不感興趣的新聞,偶爾看一眼擺在電視上方的鐘。
分針終於指向十二,門鈴準時響起。
陳老師右肩上掛著白色的帆布包,手持著一袋樓下咖啡店外帶的咖啡進屋。書桌上早就備好了空杯子。陳老師見了一邊瞇著小小的眼笑著道謝,一邊將塑料袋直接放進略大的杯子內,省去了清洗杯子的麻煩。
吸管印上了紅色的口紅印以及些許咬痕,樓下咖啡店老板的手藝也漸漸被融化的冰塊稀釋。這味道,卓豪趁著陳老師去廁所的時候嘗過一回。
今天的陳老師有些許不同,米色的連身裙下擺有幾朵針織的白色花朵盛開,隨著她偶爾晃動的雙腳,像是在隨風搖擺。直長髪在她的雙肩上靜靜臥著,偶爾將劉海撥到耳後時,卓豪會聞到一股陌生的玫瑰花香。卓豪還是喜歡陳老師平時的樣子:紮起的馬尾、白色T恤下,隱約透出的內衣肩帶、被折起的牛仔褲褲腳下,偶爾露出的腳踝,以及洗髪精的香味。
此刻中四數學練習本上的題目無法套用任何一個熟記的公式。
陳老師修長的手指在書桌敲了兩下。卓豪抬頭,見陳老師紅色的唇抿了起來,還以為自己會因發呆而被責罵,陳老師卻只是再一次摸了摸他的頭,勸他戒掉咬嘴唇的壞習慣。
告別前,陳老師將手伸進帆布包裏,似乎在找些什麽。卓豪下意識咬住了下唇,卻只見老師拿出不停震動的手機看了一眼,紅唇隨著她微微的一笑,更令人瘋狂。
鎖上門後,卓豪進到自己的房間。鏡子前,他拿出口袋裏藏著的口紅。打開蓋子,將紅色的膏體最大限度的轉出,將之塗到龜裂的唇上,填滿了裂開的傷口,加深了唇紋與死皮的輪廓。即使再小心翼翼,紅色的膏體還是斷了半截。唇瓣漸漸發燙,唇周也開始紅腫。他舔了舔嘴唇,嘗到了些許腥味。與咖啡的酸澀不同,很甜。
(慾望的三角關係,總須有個戀物進行移情,故事的主題和框架雖有一點熟悉,藝術電影裡男人為愛穿裙套襪不勝枚舉,不過文字敘來緊密無隙,結合了人物的生理心裡,局部特寫的細節描述尤其醒目,看似猥褻的舉止,往往不過是一種愛慕和親暱的無力,仿佛將愛情的胭脂水粉完全卸妝,還原出一種更加赤裸的本色,不妨穿插回溯初次見面補習的場景,孽緣皆有第一眼。)
靖沅:故事1
寻味
小敏有极其敏感的嗅觉。她可以不用把花凑前到鼻子就能闻到花香,更可以精确地嗅出香水的前调、中调、后调各是什么味。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她能通过短暂的擦肩而过,闻到那个满面油光的少女刚刚吃了韩式烤肉、这个高头大马的男子喷的香水竟然是香奈儿。经由身上的味道来窥探芸芸众生的种种,已渐渐成了她生活中的一个趣味。
不过,小敏不是生来嗅觉就那么灵敏。她曾患鼻窦炎,在进入职场打拼了段时间后,用储蓄下来的钱动了手术,才好不容易摆脱困扰几年的小毛病。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嗅觉问题。主治医生轻描淡写地告诉小敏这不过是手术的后遗症,过段时日便会痊愈,她只好漠然接受了这个超乎常人的能力。
从此,小敏凡是闻到太过浓郁的臭味或是香味,就会头晕。当然比起香味,她还是更排斥臭味。她开始自觉地躲开人多的封闭空间和维多利亚秘密的香水店。还要避而远之男人们聚集的地点,因为经验告诉她,那些地方不是漫天的烟味就是熏人的汗味。
姻缘好像也因此而就此断线,异性缘在零的边缘盘旋。老妈担心自己的女儿会成为大龄剩女,孜孜不倦地安排了几次相亲,却都因为味道不合格而不了了之。
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的封闭空间是上下班的交通工具:地下铁。早上为了踩点到公司,不得已在人流量高峰期搭乘,幸好白天的人们总是清爽芳香。到了晚上可就不同了,人们经过一天的舟车劳顿、劳碌奔波,身上的味道早已不再清新,小敏多数会选择加班来逃避下班时期的人潮。
这个月加班的天数太多,被老板强制准点下班。小敏硬着头皮踏进人满为患的地铁。一个男人挤到了她的身边,原以为自己就要被铺天盖地的汗味扑灭,没想到一阵清香突然袭面而来。那是一种洗涤过的衣服在太阳下散发的香气,其中还叠加着淡淡的薄荷味。实在是无处挑剔的好闻,小敏为它彻底着了迷。
接下来的几天,小敏都游走在男士香水店,就只为找到那股味。可是,却无果,就算找到了几款类似的却都少了那点薄荷味。小敏索性带着一丝希望,在同个时间点乘搭那节列车。果然,再次遇见了那个男人。小敏肆无忌惮地走到他旁边的位置,身上依然是那股好闻的味道。因为贪恋着他的味道,所以小敏跟着他坐到了最后一站。连着好几天都是如此,上车,自然地移步到他的周围,贪婪地吸取他身上的气味,丝毫都不觉得腻。
这天一如往常,小敏一进到列车就找寻到那个身影,然后顺其自然地去到他的身边,味道还是一如既往地好闻。列车行驶到最后一站,车内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车门在限定时间内打开,小敏迈开腿出去,却被人挡在前面。
是那个男的,他主动向小敏搭讪,他告诉小敏,他已经注意她很多天了,觉得她很好看,想要拿到她的电话号码。在小敏心动的片刻,有股刺鼻臭气代替迷人清香迎面而来,无法形容的气味臭得小敏脑袋一阵晕眩。
撅起鼻子仔细一闻,原来,臭味来自于那个男人的嘴里。他有口臭,那丝薄荷味大概是口腔清新剂的味道。嗯,不合格,心一狠,一句不好意思代替了电话号码。
(不管喷洒多少香气,人生终究还是五味杂陈,故事在悬疑和诙谐之间,没有玩弄廉价的苦情和甜意,以耐人寻味的布局,讲述了一个又稀奇又有趣的故事,甚至还能诠释出关于人性真相的寓意,感官以气味最为难写,不妨善用多些比喻,只是以「好闻」作为人物的动机和牵引,似乎少了一些说服力。)
紫微:故事1
婚礼
她抬手看了下表,差2分8点,步伐开始加快。
推开酒吧的门,找到约定好的位置,雯子坐了下来。墙上样式古怪的时钟吸引了她的注意。比起时钟略带夸张的外形,更让雯子在意的是钟上醒目的时间,8点的分针已经开始偏移。雯子不禁皱了皱眉,她讨厌别人迟到。
正焦躁等待的时候,她注意到了坐在时钟方向的男人。男人的出现加快了雯子看时间的频率,她想借余光多暼他几眼。还好男人一直低头看书,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终于在8点25分的时候,雯子被抓了个正着,她撞上了男人的目光。
雯子强装镇定地扭了头,还好这时小八出现了,手忙脚乱地坐在了雯子对面。
“抱歉,路上有点堵车。”
雯子违心地笑了笑,和小八开始攀谈起来。这过程中,雯子始终能感受到来自时钟方向的目光,直到一个女人进来,坐到男人面前。女人很优雅大方,雯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那是一种混杂的感情,她也有点说不清。
小八似乎也发现了雯子的漫不经心,小心翼翼地又跟雯子道了歉。他知道迟到对雯子来说是大忌,于是故意讨好的说下次要带雯子去她一直想去的餐厅。没成想被雯子拒绝了。
“我挺喜欢这儿的,下周再来吧,别迟到。”
隔周,雯子又去酒吧见小八。虽然说是和小八约会,但是雯子心里却有点期待上次那个男人,准确地说还有那个女人。进了酒吧习惯性地看了表,依旧准时,8点。小八这次早到了,可雯子并没有感到欣喜,因为男人没来。
正当雯子感到失望的时候,酒吧的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男人,同行的还有上次的女人。他们又坐在了时钟方向的位置。不同上次的是,男人今天看上去略显不安,拿酒杯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此外,男人今天喝的有点急,似乎有心事想要匆忙下肚。
这让雯子开始有些困扰,她隐约感觉到接下来会发生点什么,再看看男人对面的女人,雯子的表情开始变得复杂。
小八这时缓缓开口,他依旧小心翼翼。
“雯子,你爸爸要结婚了,他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眼泪瞬间夺眶而出,7年了,雯子因为母亲的死没有跟父亲说过一句话。她一直任性的让父亲承担着她的痛苦,但是她从未想过,这些年,她失去了母亲,而父亲却失去了她们俩。再次朝时钟方向望去,父亲已泣不成声。雯子瞬间感受到自己的冷漠和父亲的孤独,就好像桌上那些凌乱摆放的空酒杯。她看了一眼小八,想到这么多年他在自己和父亲之间所做的努力,再看了看女人那笃定的眼神,便干了酒杯里的酒,径直走到父亲的桌前。
“爸,我会准时参加你们的婚礼。”
墙上时间是8点25分。
(酒精能够止痛,时间可以疗愈,情节的叙述和氛围的经营,颇能逗引阅读的兴致,人物的分秒挣扎也突出内心的张力,不过情节的安排稍有不够周延之处,尤其最后的情绪释放化解有点牵强,不妨将女儿对于时间的敏感,与母亲的死亡具有某种关联,而且应是从父亲和女伴之间的身影和互动,产生一种成全和原谅的能量。)
颖慧:故事1
視線
四目相對,男孩下意識45度傾斜瞟了幾眼,阿慧順勢將眼神撤去,視線轉移至眼前以外,雙手交叉摩擦臂膀上的疙瘩,雙唇相互綿抿,並顫抖著。伴隨阿慧認為空氣中凝聚的幾絲尷尬。
如果說眼神的直線交流是最真誠的告白,那阿慧便一直堅信著。可是自從青春期雙峰隆起後,阿慧卻一直想抑制那壓不平的煩惱。雖稱不上婀娜多姿,但對自己的幾分姿色還是自我給予肯定的。
都是視覺動物吧,阿慧總催眠自己不要有這樣的胡思亂想。
有條件不錯的男生就該珍惜了,還挑剔。老媽的勸說大概已能倒背如流,無非真擔心阿慧會七老八十還沒人要。
老實說阿慧身邊不缺追求者,但每當男孩犀利的視線學會了漂移後,自覺隔離並送上好人卡一張作唯一的處置,終結於阿慧的彆扭。如是鼠,二十一年還未牽過任何異性的手。也只有阿慧一個人心裡清楚,這改不了的習慣。而阿慧也未曾想過要讓每個碩果成熟前,就戛然而止。
對著理想型的男孩,阿慧也不是沒有動心過。牽手、擁抱、親吻,腦中無限輪迴了無數次的畫面,每一次想像都是一次新的心跳。不想在意卻越是在意的眼神交流中,男孩總是比阿慧早些脫離,甚至還沒看清男孩眼眸中的自己。聽說若從中能看得見自己,那便是真愛的前奏。
於是乎近一次的心跳亂砰,始於暗戀的他一次的主動邀約。
聖誕節前夕與他一起的倒數,阿慧事後才想起這或許是段曖昧不清的關係。還沒學會梳理,就開始接受,但阿慧的理智告訴了她,這回的真實感有多強烈。否則她也不會在爽快答應後,是在床上的一番亂滾。在他提出上門接她的時候,更是花了近一小時的打扮,希望在他面前是與平時不一樣,嶄新的自己。
與尋常約會清單會做的事情雷同,逛街,看電影和吃飯。多番的眼神交流,他深陷阿慧的印第安酒窩裡,而阿慧視線所接收到的盡是他中看得清的自己,還有心裡的不安分。總想著接下來該做什麼,該說什麼,來挽救時而凝視對方後沒有交談的一小段。
聖誕倒數前的一小時,廣場兩旁是擠滿了看不清路況的人群,嗶嗶亂轟的已搞不清是車輛還是摩托車發出,還有如下雪功能般長筒狀的泡沫噴霧被印度和馬來同胞壟斷地在街上兜售著,趁機敲民眾一筆。在擁擠人潮中本該牽起的手,阿慧卻拘謹於將雙手掐起身上掛著的斜肩包。可這一次,阿慧真心覺得他很完美:會提醒在人群中游走要把包掛前頭;會自己站上高一點的階梯確認看清前方的盛況後,轉頭將他認為最好的位置留給阿慧;將她髮絲提起和順理,用那僅剩未曾沾染泡沫噴霧的右手攆走阿慧未發現的那一些;以及張開雄厚臂膀充當陽傘去抵擋突然而來的泡沫噴霧。
然他的臂膀沒有觸碰到阿慧身上的一絲,阿慧卻著實被安全感環環包圍了。先前伺機亂飛的泡沫噴霧,還有隻停留在了彼此視線上的垂涎,此刻的沾染,阿慧第一次迫切想讓時間停頓一瞬,還有漆黑中仍看得清他閃爍的那雙眼眸。
直到後來,他沒有了從前那份殷勤對阿慧,讓這段模糊不清的關係增加了一段隔閡的,是他還沒遺忘的那段初戀情傷。他對阿慧的特別,或許是因為同他初戀有著愛笑的爽朗。那夜臉上偶會閃過一絲的沮喪,雖時而視線的偏移不是向下的45度,但阿慧先前還不以為意的認為他是在發呆。現在想起,好像什麼都契合上了。內心甚至開始糾結自己是他的替代品,那個前夕,興許只是他想找人替代那不曾獨自慶祝的慣例。
也許是不曾珍惜過,當想擁有的時候卻已蕭然逝去的契機。於是乎的2月14,他沒有任何表示,而是和朋友在酒吧的徹夜不歸,以及阿慧獨自在床上點開虐心電影后,泂泂淚水濕透了的幾張白色紙巾。
(愛情一旦偏斜,戀人就無法對眼,字句咬嚼得仍然有點吞吞吐吐,不過這回卻有較為內斂的表現,渲染人物內心的疑惑糾結,描述婉約細膩之外,也多了一種幽微的意識流向,可是故事進入約會場景,基調似乎有點變化,人物陷入自艾自憐,甚且自虐的情緒,似乎只有一種絕望的苦楚,而非前半所暗示的,最後懂得不要繼續死心眼。)
金霏:故事1
余生无悔
在厨房忙活了不知多久后,阿娣总算拿出煎好的鸡蛋,拖着木屐的脚步咔咔地响,绕过客厅和餐桌,径直走入睡房,边吃边守在电视前。老伴走后,阿娣的生活轨迹和这单调乏味的食材一样,每日三餐地循环着。喝了口水,阿娣拿起床头上的药盒,却想不起自己该吃哪一种药,只好再次抽出柜子里,老伴生前写下的日记本,然后熟练地避开一页页泛黄的回忆,直接翻阅最后两页被折起来,关于她的药物记录。
门铃响起,阿娣双手撑着床沿,用力地躬起身子去开门。社工派来了美禄粉和一些用品,阿娣感激地收下后,怯怯的询问他们能不能帮忙换洗脏了好些日子的床单。闷热的小房间里,床被看似旧得发黄,掀开以后却散发出阵阵的尿酸味,社工们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趁着整理房间之际,边和阿娣闲聊着。将近两个月没开口说过话的阿娣,很多话语都已反应不过来,只能僵硬的地点头回应着。
夜里,阿娣伴着电视的声音入眠,不到两小时便醒了过来,她转过身子,皱巴巴的手慢慢伸向床上空落的另一边,眼角的泪随着脸庞落下,在枕头上印出一副想念的轮廓。漆黑的房里,静谧阴沉的氛围让阿娣倍感不安,她使劲地爬起床,点开床头灯后,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安眠药,再次掂量着该吃两颗,还是二十颗。
麻将互相碰撞的声响划破了宁静的午后,拌着老人们的唠嗑在小院里此起彼落,阿娣手里搓弄着大小不一的塑料筹码,算不出来该赔多少,抓起一把就递给了对面的老爷子。那次的访谈中,社工们看出了独居的阿娣难以自理,替她收拾房间时更发现了柜子里放着的安眠药,于是毅然把她送到安养院来。尽管对这里的环境并不熟悉,但是跟一群同龄人生活在一起,阿娣像找到归属感般安心,干瘪的嘴角始终笑咧咧的。
早晨,阿娣习惯翻看她那厚厚的相册,从黑白翻到彩色,些许泛黄的让她感觉亲切,其余的她已记不起来了。唯一不变的是,有个男人始终陪在她身旁。阿娣把相簿轻轻地合上,抬起头来,照片中的男人就在房里。对比框里黑白的相片,他的头发在彩色世界里反倒显得淡白。老头子端来了还冒着热气的咖啡,一如既往的放在阿娣的床头柜上,接着为刚起床的她梳理婆娑的发丝。这一刻,阿娣的眼神闪烁,像个幸福的孩子,朝着镜子对身后的老头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镜子外,护理人员拿着梳子,无奈地对这可爱又糊涂的阿娣苦笑,然后轻柔地抚摸着她的白发。
(老人的痴呆原来都是一种惦念,舒缓的文字颇为耐读,叙述清淡而哀伤的故事绰绰有余,安老院的跳接确实不宜,以独幕的方式展现人物的生活即可,身世背景不妨在翻阅日记时着墨一些,让彼此的感情血肉更加鲜明具体,结尾的处理略有影像的痕迹,幻象不妨也在前头稍微暗示。)
梦蝶:故事1
完美爱情
午夜,门锁转动,男人回来了,小艾欢喜地丢下手机,赤脚向门口奔去。
小艾很小的时候父母离异,父亲马上就重组了家庭,没几个月就有了新的爱情结晶,也就在过年时听到几句父亲敷衍的祝福,后来有了微信,电话也没了,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新年红包躺在微信里。母亲早年为了事业操劳,常年不在家,小艾是由外婆带大的。小艾在学校是自卑的,她总是很安静,没什么朋友,同学总调侃她很木讷,以后怎么找得到男朋友。
小艾总想男人的出现就是对她的救赎。偶遇的那个下午,小艾至今都不会忘记,他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向她介绍保险。阳光下,小艾望着他那温柔的浅褐色瞳孔,听出了神。
至此后,他们联系得更为频繁了。男人总会在她大学课间去找她,确保她按时吃饭,贴心得为她擦拭嘴角。男人也会听她诉说大学生活,也会在她受委屈时,轻抚她乌黑的短发,轻声安慰。毕业后,男人会给她指引方向,为她分析利弊,会陪她逛街,为她挑选合适的职场衣物,给她人际方面的提点。小艾从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暖,男人似一束暖阳照进阴暗的角落,驱散了她的孤独、恐慌。他们同居了。
同居后的日子,小艾总爱靠在他怀里,窝在沙发上看电影,喝点小酒,彼此诉说工作的琐事,日子依然甜蜜。但若非说一件不好的,便是男人换了工作,开始越来越忙碌了。起初,小艾还会陪同男人参加应酬,烟雾缭绕、男男女女说着外汇、股票,小艾只能笑着附和着自己听不懂的术语,几次下来,小艾便不再参加了。
有好几次,在沙发上,男人想与小艾讨论点股票,小艾发愣的眼神出卖了她,男人抿了口酒,巧妙地转了话题。
男人应酬越来越晚了,每次看着他喝多后摇晃着归来,小艾都心疼不已,贴心得为他煮了醒酒茶,扶他洗澡入睡。为了让他早睡会,小艾早起准备早餐,可从未下过厨房的她总把锅碗瓢盆弄得砰砰响,最后男人起床收拾残局,看着男人忙碌的背影,小艾抱着他,靠在他背上,感叹着有他真好。男人无奈得转身,拍了拍她的头,催促着她去洗漱,男人则转身去了楼下打包了两份烤面包。
昏暗的客厅,一盏微黄的落地灯照在茶几上,印出了一圈光晕,旁边书本封面那几个“金融硝烟”若隐若现。沙发上,女孩微卷身躯,握着手机,紧闭的双眼,眉头紧皱,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她猛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落在毛毯上的手机屏幕亮了,她马上抓起手机,打开微信。微信里,躺着她发出的绿色信息,小艾往上刷了几下,满屏的绿条,显然男人还在忙。
午夜,终于,门锁转动,小艾欣喜地奔了过去,男人一脸红晕,身上有股子花香味儿混合着烟草味,脖子上的领带也被扯得松动歪斜,露出了酒后发红的脖颈,手上的公文包也摇摇晃晃像是随时会被主人抛弃。小艾上前接过他的公文包,扶他回了卧室,帮他除去衣物,递了杯醒酒茶给他。小艾将他换下的衣物拿去洗衣间,细细得把白衬衫的衣领翻过来,放入温水中浸泡,水中漂浮起一根酒红色长发。小艾一把抓起这根酒红,她愣住了,错愕得手指有些僵硬,眼眶迅速地起了雾。小艾一想到男人充满血丝的双眼,想到他的温暖,想到……她把这根酒红扯了几断,扔进了垃圾袋,绑好了垃圾袋,出门扔进了垃圾槽。
入睡之际,男人抱住了小艾,嘟囔着“项目……要到手了”,小艾“嗯”了声,抬手关了灯。
黑暗中,小艾眼角一滴滴湿润没入发间,无声。
(爱情大都残缺,明白了即算完美,平淡而近乎写实的叙述,细腻的拉开了一段爱情的幕,虽然稍微有点潜伏的暗潮,可是却没有撞击的汹涌,故事似乎激不起更大的感触,反而落入了某种故事的框框,好女人遇上了不是太好的男人,已是一种家常便饭,不妨改变情节的走向,让所谓丈夫外遇的嫌疑,或许只是人物内心里,某种挥之不去的阴影?)
尹宁:故事1
苦尽甘来
三毛在老河边锄地的时候,正想着没解开的算术题。不小心一锄头砍在脚上,心想着坏了,这得花不少钱吧。
她是家里的老二,还有姐姐弟弟。病房里,姐姐横眼瞅着爹娘怎么数都凑不齐的毛票,咽了口苦涩的唾沫,跟爹娘说不想去上学了,打死也不去了。从此她姐姐在纺织厂一针一线缝补这个家的捉襟见肘。而她躺在病床上发誓要赚钱,很多很多钱。
用着别人用剩下的烂笔头,三毛一笔一划换来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她不知道上大学有什么用,她只知道那笔学费又要爹娘低声下气地借好久。三毛的姑父有点文化,那晚骑着破车子去找她,在繁星下,下过雨的泥路上摔了好多跤。三毛正围着围裙摘着棉花,被她姑父一巴掌扇到后脑勺上,“这个大学你必须上。”
三毛蹲在火车人群里,目光灼灼,顾不上不舍,就带着村庄的红脸蛋大黄牙去了个残破的城市上石油大学,因为听说石油好赚钱。那个时代,毕业后男同学们能去沿海大城市,三毛却被发配到大西北。临行坐在炕头,三毛和三毛娘执手相看泪眼,这一去,再见就难了。
国企的铁饭碗,让三毛一家抓住了安稳,弟弟没本事,她便得了钱就往家寄。几年后,三毛找到了可托付的好男人,同样是穷人家长了出息的,好到他工伤去世多年后,三毛娘还在念叨,再没见过那么好的人。三毛把公司的赔偿金甩都给了那男人的家庭,抱走刚满四个月的孩子和他们断了联系。孩子被三毛娘带回老家数年,三毛则继续赚钱。
三毛再嫁给一个大她十二岁,有个女儿,对她不错的男人。为了接回儿子,让儿子成长在一个富足完整的家庭,接受大城市的教育。养育孩子多年,老家的亲人舍不得,哭得汹涌,但三毛知道读书多重要,于是在同样的火车站,流着残忍的泪把儿子从眼圈红肿的三毛娘怀里拉走了。
儿子在身边的几年,三毛终于能说说废话了,她给儿子讲当年大学是三号床,所以叫三毛,那时候还谈了恋爱,还是那男生追的她呢。也叮嘱儿子一定要好好读书,如果不是着急赚钱没有读研,自己说不定可以去首都,那儿还能离老家近点儿。现在唯独后悔离家太远了,要不那几年能照顾儿子,现在也能照顾爹娘。说完一声长叹。
日出又日落,上班家务陪儿子学习,枯燥的时间就在照顾老小的掌间溜走。期间她又怀了个孩子,可惜是女孩,男人和家人商量打掉了,一番折腾,三毛长了好多白发。
这天三毛很高兴,儿子考上国外的大学了,三毛劝她儿子一定要出去多看看,过更好的生活。到了出国的日子,她儿子走着路,望着天,忘了回头看她。就像多年前母女分离一样,她又掉了眼泪。
儿子偶尔打电话回来说,叫三毛别操心,操心也没用,让她好好享受自己的生活,开心最重要。听着儿子的潮流思想,当晚三毛就做了噩梦,梦见儿子只顾吃喝享乐,荒废了学业,被开除回家,自己那已不值钱的铁饭碗,帮不了儿子分毫。梦醒后三毛觉得自己过于神经质了,忙了半辈子,突然轻松下来有点儿不适应吧。至于享受生活,三毛迷茫了,只好翻开手机找儿子的照片,从依偎在怀里的香软白胖到春光下的意气风发,学着网络上做了个立体相册,自豪地发给儿子。然后三毛躺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看着阳光下地板上的灰尘,她突然一反常态地没有立即清扫,而想虚度闲暇。她累了。
也老了。
家宴上,三毛和儿子一起回娘家,风光无限。“你爹娘有你这么个闺女真好,回来一趟又是买冰箱又是擦灶台的。”三毛娘插嘴:“俺闺女就是操心命。伺候完爹娘伺候孩子。”说着就要抹眼泪。她儿子也说:“就没事儿瞎忙活。”这时不知谁说了一句:“我们这一代就是这样的,你小孩子哪知道啊。” 接着席间亲戚们七嘴八舌,抒发着好似过来人的热情,“你现在可是省心啊。”“儿子多有出息。”“哎你不知道,还给她买的那什么精华,真孝顺。”“你爹啊娘啊也都身体好,真有福。” 这么听着,三毛也觉得自己过得不错,想到这儿,举起酒杯敬她姑父:“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
今天的她,她的幸福,一半父母,一半孩子,对自己只字不提。
(真实的平淡才有内敛的精彩,这回发挥了文字该有的底气,将一个颠沛时代和流离地域的故事娓娓道来,虽然构思和野心过大,仅以叙述场景的跳跃进行铺展,这般篇幅似乎无从圆满驾驭,但是总算勾勒了一个极有韵致的轮廓,如果仍有后续的余力,不妨将人物里外的脉络补全,比如开头受伤的结果,还有这类女性熬过来的题材,却是仍需一些高潮起伏。)
美文:故事1
后颈
“我是你如果考得这么差,我就从这儿跳下去!”,妞妞坐在病房外两眼放空,病床上妈妈声嘶力竭的这句话一直在脑子里盘旋。一年前的她绝不会料想到她有这么一天。妞妞从小温顺又努力,高二时还是学校的清北种子。她回忆着曾经习以为常的辉煌,头皮发麻彷佛要爆炸。她低下头用手重重地按压脑袋。
医院的空调过于充足,冷气反弹墙壁扑向妞妞的后颈,一个哆嗦。
那时刚高二,全校都排着队顶着烈日祈祷着校长的“国旗下讲话”赶紧结束。汗聚成一颗颗珠子往下滑,妞妞低下头闭上眼忍受着炙烤。这时后颈感到一小阵清凉的气流,没扎起的碎发在颤动。汗珠加速蒸发,心脏加速跳动,是樊星。妞妞能感到现在樊星靠她很近,她想回头却发现身子僵住。后颈突然的凉爽像是点了一个穴位,从手指尖开始的酥麻迅速涌向头顶。两人渐渐相处得越来越多,一起学习一起吃饭。
高三对于妞妞来说注定是道坎。妈妈查出了乳腺癌,做了手术之后还需要化疗,爸爸为了赚钱不停出差,没人能腾出精力管妞妞。妞妞依然在学校里过着千篇一律的生活,至少她在努力这样。虽然有樊星的陪伴关爱,但她的成绩依然滑落两百多名。
在没有开灯的走廊尽头,妞妞把头埋在樊星的肩上默默的哭。在两人身上,指示灯的红与逃生灯的绿相织交融,一切都暗暗的。樊星把手搭上妞妞的后背,慢慢往上移。轻柔地划过后颈,伸入发丝。樊星的指腹凉丝丝的,在触及她后颈的那一刻又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樊星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把她抱着,却已经把所有支持安慰都表示了。那时妞妞唯一能确定的事,就是她喜欢的人也喜欢她。
与喜欢的人总是腻不够,后来妞妞有时会去隔壁樊星寝室两人一起睡,在薄薄的蚊帐里挤在一张狭小的单人床上。两人的过分亲近引起了同学,还有班主任的关注,也有可能是樊星同寝室的同学打了小报告。加上妞妞下滑的成绩,老师就这样去找了家长反馈她们两的事,后来以樊星不再住寝室不了了之。她们平常走在一起时也总有人好奇地盯着。流言蜚语越来越多,她和樊星的孤岛被人闯进。妞妞这次意外的坚定倔强,与樊星依旧我行我素,好像是故意做给别人看。
妞妞的爸爸不敢让妈妈知道这个事情,妞妞愈加下滑的成绩,已足以让她在病床上紧张兮兮不能安眠。但其实她们两从来没明确过情侣关系,心有灵犀的不想让多余的表白和所谓女朋友的称呼,给她们贴上蕾丝边的标签。她们只是单纯的喜欢身边这个人,超越其他人。
结果就是这样,妈妈的责骂还在脑子里挥之不去,让她去复读。妞妞从来没有后悔过和樊星的亲密,这是她会珍藏一辈子的记忆,她感谢她。又一阵空调风袭来,妞妞把polo衫衣领竖起来护住脖子。她蓦地站起来,走进病房笃定地说她不复读,她要去离这里很远的地方上大学。她才18岁,一切都不是结局。就像她跟樊星一直知道她们两不可能有结局一样。
医院雪白的墙壁刺眼,妞妞突然激动得有些眩晕。她现在充满斗志。最难舍地就是樊星,但因为本来就没有告白所以也用不着分手,距离和时间会把两人自然地拉远。在那之前,妞妞知道她会很想很想她的。
(肌肤是感测爱情最准确的部位,或许因为依据真人真事,叙述显得有点受到捆绑,情节因此无从更加流畅的开展,升旗周会恋人一前一后的描绘细腻,或许该从此幕开始,接着顺从父母的意愿分离,最后虽然侥幸升学,拿到录取通知时后颈却隐隐骚动,如此带出思念的千丝万缕。)
思莹:故事1
回乡
上一次看见这泥瓦土墙还是十二年前。村口的土墙本来是粗糙不平的,厚厚的一层层黄泥糊在一起,风干了之后摸上去磕手得很。那时的墙,在王泉的印象中还要仰起头也见不着顶,是越不过去的一堵坚硬的城墙。只是再回来,那像高达天上一样的黄墙原来也不过两米高左右,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越过。
现在是这么想的,可在当年离村的时候,就是被村长大爷抡着棍子往村口赶时,也没想过趁大家不注意时溜走,自己翻墙。当时的墙太高大了,像是会笼罩住他的全世界一样地压迫着他的眼球。他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会悄悄躲起来,守护这老村的土墙历经沧桑,厚实又可靠,能提供他藏身的小小墙角。可当他往上看,这墙又像是张牙舞爪,将他整个身影都吞没了进去,像是小小麻雀被可怕的鬼怪吞吃入腹,甚至无需露出獠牙。
离开了十二年的王泉,对他这家乡既熟悉又陌生。回忆对他来说什么?像是一遍遍刷洗的苦瓜,那苦味都给时间的水流洗淡,可里头的芯却依然苦涩得让他失去颜色。
村口的人们见有难得一见的,不认识的年轻人来,都窃窃私语起来。王泉恍若未闻,直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凑上前来。当年时常与爷爷说闲话的婶子,身体像虾子一样也佝偻起来,而那布满时光恶意的脸庞却还有他记忆中深刻的痕迹,让他想起那时她不断张开的血盆大口吐出的“肺腑之言”。在外打拼的父母被他这天煞孤星克死,奶奶又在养了他后急病去世。那天从村里几个孩童的石头游戏里逃开的王泉又听见了毒塞子几个字。婶子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坐着看爷爷闷声不吭地推着磨,嘴里不停。“……要是这毒塞子再这么隆个搞下去,咱全村都得他霍霍完噻!到时候咋怪?把你送到祖宗庙里都不够的咧!”
王泉只是对她说了自己的名字,那婶子愣了一下,他就推开她继续往前走,走去他记忆中与他爷爷居住的旧房。婶子一下子跑了去,像是要给别人通风报信。村子里的都是些当年的老人,年轻人都不愿意待在这个早已腐朽的村子。老人们说小话的声音更加大了起来,正如他记忆中的景象。
王泉按照同乡认识的人给的地址,找到了爷爷的墓地。村里的人拿钱办事,还算找了一个平整的地方。只是这小墓周围的草已经长得很高了。这个地方离居住的地方有段距离,很偏僻,很安静,也很荒凉。空气很沉闷,没有风,好像要下雨。矮矮的石碑经过风吹雨打,石头角都被打磨圆滑。周围没有鸟儿,没有散养的鸡鸭,世界都沉寂下来,下雨前的闷热,空气中逐渐凝结的水气似乎也要落在王泉的眼里。他给墓地打扫了一遍,然后结实地跪了下来,这在外独自闷头冲撞的十二年的苦闷,与对爷爷的愧疚思念一同涌了上来,成年小伙子就这么像还在妈妈怀里哞哞的初生牛犊似的哭了出来。
轻风掠过他的泪水,给沉静的环境带来一丝舒缓。一阵缓风随之而来,轻轻抚过他的肩膀,他的头发,使得他衣袖微微摇动。王泉抬起头,不期然发现一只淡黄色的小蝴蝶停留在了他的肩膀上。翅膀微微颤动着,触角对着他的耳旁。随着王泉呼吸的频率,蝴蝶像有感应一样随之摇动着翅膀。
他想起了爷爷曾给半梦半醒的他说过,这人死后啊,还是有机会回阳世的哩。他们要是想亲人了,就会变成那些灵性的动物,悄悄来看他们。要是爷爷走了,一定会想你,我想坐那飞上天的铁疙瘩已经好久咯,到时候你就看哪个有翅膀,哪个就是我哩!
王泉不敢动,可他动了一下,蝴蝶也没有飞走。他眼泪却流得更凶了,蝴蝶像是闻到了盐味,轻轻飞起来,品尝他落在手上的泪水,然后在他面前飞舞起来,画一个个圈圈就像有话想说。
他开口说了话,将这些年想说的都一股脑丢了出来,在爷爷的墓碑前,在这小蝴蝶的面前,诉说着所有的苦痛和经历。渐渐地他停了下来,只是看着那蝴蝶,蝴蝶扇了两下翅膀,从他爷爷的墓碑上飞了起来,又转了一个圈,一阵清风再次吹过了他的脸颊,湿粘的空气终于凝结成水珠,开始掉下一两颗试探。那黄蝴蝶随着风消失不见,像是从未出现过。雨水渐渐大了起来,洗去了墓碑上的尘埃,抹去了人心上的阴霾。
(时空的格局点过于庞大,导致叙述多有匆促和牵强之处,情节之间的空隙一大,阅读也就无从产生较强的带入之感,纵然文字的架势充沛,描述环境动作皆有流畅的表现,可是人物的动机和行为,得有合理合情的关联,故事在老乡的离返之间,缺了中段关键的转折,必须让含冤的人物,能够证明自身的清白,如此才能获得回乡的条件。)
家玟:故事1
喜欢
从十五岁开始,晓依就莫名地被唇炎找上门,困扰了她中学生涯一段很长的时间。无论是西医还是中医,她都去求诊过了,西医表示是生活环境的关系,中医说是肝火太热的关系,但结果都是无法痊愈。父母还从安娣口中听了各种小道秘方,说要每天都吃一餐豆芽即可根治。
不过染上唇炎后,随身携带护唇膏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嘴唇异常地干燥时,强迫症的她就忍不住伸手把唇上欲掉落的死皮一层一层地撕去,直到鲜血从唇纹中渗出才肯罢手,然后从口袋里拿护唇膏在双唇涂上厚厚一层滋润。这个画面,每天早上都会上演一次。
晓依是属于易陷爱型,她暗恋她的同桌铭威六十三天了。在她喜欢铭威第一天的同时,她也发现了这个秘密,这也是她唇炎一直无法痊愈的原因,这藏在心里的秘密无人知晓。
晓依的父母每天都会到不同的夜市摆摊卖菜粿糕。这天的她穿着一件黑色冒牌阿迪达斯短袖汗衫和运动短裤,忙着为快要开档的档口做准备。无意间,他看见铭威跟着家人来到夜市逛逛。晓依看着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胸前一滩汗液、布满油渍的衣服、日益黝黑的皮肤。夜市的灯火阑珊下,晓依那卑微的自尊心肆意地胡乱作祟,他默默地头上那顶鸭嘴帽压低了下来,继续手上拔豆芽的工作。希望能够将自己的身影隐藏于黑夜中,不被他发现。
隔天上学在校门口,铭威正面迎向晓依,他关心地问她:“昨天晚上你有去哪里吗?”这是她第一次向他说谎,晓依立即感受到嘴唇的严重干裂,不由自主地抿了一下双唇,让口水能够滋润那干燥的嘴皮,然后撕去死皮。其实,他已经看到了她。谎言的雪球越滚越大,唇上的护唇膏也越涂越厚,次数也越加频密。
在过去两个月的相处时间里,他们成为了一起下课和放学伙伴,成为了对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现在一个被分配到最东边,一个坐到了最北边窗户旁的一个座位。但就算距离再远,他们还是一直保持着联系,谁都没有捅破那层暧昧的纸。
暧昧的时间长了也会变得平淡无奇。铭威下定决定在白色情人三月十四日这天向晓依表明心意。这天,晓依如往常和铭威一边聊天一边走着回家。半路,铭威突然正面面向晓依,用他的双手牵着她的双手,向她告白了。对面铭威的告白,晓依说着我愿意的同时,也伸手撕了一片嘴皮。
她,喜欢上了她现在的新同桌了。
(身体的因果循环,自残原来是说谎的自作孽,不过相较于皮卡丘的鼻子变长,这番设定更有一种幽微潜藏的人性,不过叙述语气有点拖拉,时序的安插也不够流畅,文句尚可更为简练,撒谎导致唇炎已经充足,或许无需表明见异思迁的个性,甚至连人物也该是毫无自觉,从情节的铺展让读者明白当中的关系。)
曾画:故事1
郁金香
郁金的世界是个安静的地方。
其实一开始不是这样,可自从她在家庭的压迫下结了婚,辞去工作,丈夫却对她不理不睬,有时甚至随意打骂,懦弱的她也不敢反抗,渐渐的音量变得越来越小。等意识到的时候,郁金连别人敲门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郁金这天做完午餐,丈夫随意扒了几口就走了。郁金只开了饭桌顶上的一盏灯,有些晕黄的灯光打在菜饭上,还冒着点白气。她去夹菜,没有焦糊的大半都被夹走了。郁金没了食欲,没管油腻的碗筷,只全部丢进了厨房的洗水池,长出一口气之后上楼回了房间。
郁金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睡了一觉却比没睡还累,出了一身汗,粘稠感和疲惫包裹着她,让她连眨眼都快没力气。
房间里的窗户没关紧,风吹进来,把窗帘轻轻扬起来,月光就顺着那缝隙钻进来,洒在地板上,洒在郁金脸上。郁金从床上爬起来,又坐到地上,移到窗帘边,冷风打在脸上,郁金好像清醒一些。郁金抬着头去望外面的月亮,她终于有些力气用来呼吸了。
男人是这时出现的,他从背后拥住郁金,要把她整个人抱进怀里,伸了手捂住郁金脸颊。
“你怎么来了?”
男人并不回她的话,只沉默地抽一支烟。郁金转过身来面对他,两个人腿贴在一起。郁金感受着男人略高的体温,又问一遍:“你怎么来了?”
最近他来的频率有点高,经常是郁金刚送完自家丈夫出门,刚转个身,男人就来了。这让郁金陷入恐慌,男人和她老公会不会在电梯擦肩而过。
男人拿着烟的手抬起来,碰碰郁金的脸,把过滤嘴放到她唇边,点一点。郁金只好就着男人的手,张开嘴衔住烟,小小吸一口。过滤嘴上微微有些湿意,是男人的唾液,郁金一边吸一边用舌头去轻轻地舔,把它变得更湿。男人看着郁金吐出烟雾,用手指抚了抚她脸颊,好像在说她乖。
他们这样待了很久,久到郁金感觉自己被风吹凉的身体变暖,感受到男人反复打在她脖子边的气息层层叠叠有些湿意。她才有了动作,把自己埋进男人的怀里,双手环着男人的腰,恨不得和男人长在一处。
郁金对男人说自己的名字是一味药,止痛却苦。男人却说她是郁金香,美好又高雅,本应骄傲散播甜美香气。
“要和我走吗?”男人的身影遮住了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轮廓边有隐约的月白色。
郁金哭了,说了声好。她在男人要走的时候送给了他一条墨蓝色的领带,并亲自帮男人打好结,目送他离去。
郁金的世界开始有声了,她可以有一位爱自己的情人,继续喜爱的工作,想到这里她似乎有无限的勇气。郁金最终不顾家里和丈夫的施压,坚决地离了婚,签下离婚协议书的那一刻丈夫恶狠狠地骂了她一句神经病。
几天前投出的简历也得到了回应,郁金高兴地收拾着自己的行李,她拉开抽屉,入眼是未拆封的包装精美的墨蓝色领带,郁金将领带放进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爱情沾染了香气,就能开出一朵花,故事的构想在熟悉的经营中带出新意,以题目隐藏的情节转折和变化,更有意想不到的意象和玄机,一场仿佛无比真实的春梦,流露出人性的向往何其让人唏嘘,还可穿插多些交集的不同画面,而且结尾由虚转实的叙述,虽然积极正面,但是却不合情理和病理逻辑,该让人物继续活在幻想里。)
晓彤:故事1
阿玲
一缕香烟顺着烧红的烟头升起,再渐渐散开。阿城坐在木板床上,又猛吸了一口,才有些不舍地将剩了一半的劣质香烟掐灭,从口袋儿掏出褶皱压扁的软盒,放入,再缓缓吐出口中的余韵。呛人的气味弥漫在一尺见方的昏暗房间,氲过床头旁挂着的一套西服,模糊了旁边的照片,直到被透过玻璃悄然来到的夕阳驱散。阿城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从床底拉出吉他盒,背起,离开了出租屋。
与往常一样,阿城赶在下班人潮前来到克拉码头的地下隧道,小心地取出吉他,熟练地在旁边摆了个小铁桶。微调音准后,缓缓开嗓,微薄的双唇张张合合,低沉的男声回荡在隧道中。这是阿城每天最快乐的时光。一首接着一首,勾起一段又一段的回忆,就像以前,他在唱,她在听,还不时地摇头跟唱几句。阿城的歌声更柔和了。驻足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大多是情侣,依偎着彼此。这使得阿城想起与她的初识,那是在隧道中的相遇,许多年后阿城仍然清晰记得她听歌时沉醉的神情。阿城唱得更卖力了。
一个男孩儿走上前,将一张五元的纸币放入桶中。阿城是有些开心的,毕竟这么早就能“开荤”是很少见的。但转而想到马上就要月底了,阿城不禁有些烦躁,这使他想起了后来他们的每次吵架,也都是在这个时候,她也是这个时候离开的。阿城不由得唱跑了个音。他立刻感到后悔,强行将思绪拉回。
歌声飘扬,隧道地面上的水渍却越来越多,人也是。又下雨了吗?阿城努力回想着出门前是否有关窗。虽然雨天是个“赚钱”的好时机,也许房租也就此有了着落,但阿城想不起来,总是不放心的。一曲毕,阿城在聆听者略带遗憾的目光中,匆匆将吉他收好,环抱在胸前,走到隧道口,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跑入雨中。细密的朦胧中,一个女孩的身影与他擦肩而过,还有那包中微弱的不停作响的电话铃声,那是他为她而作的吉他曲。相交的刹那,阿城转身抓住了女孩的胳膊,瞪大的双眼中是炽热的期待,“阿玲……”待看清女孩疑惑的眼神后,阿城烫伤似的松开了手,匆匆说了句对不起,便转身离开。只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当阿城浑身湿透地回到出租房,打开灯,看到紧闭的窗户时,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拿起毛巾,仔细地将吉他盒上的雨水擦干,再放回床底。阿城从口袋中掏出软盒,看着早已湿透的半截儿香烟,有些无奈地放到一边晾干。拉上窗帘,窗旁的照片美好依旧:阿城穿着那身西服,单膝跪地,女孩笑颜灿烂地伸出了左手。无名指上,是一枚鲜花编织的戒指。
此时城市中的某个角落,有个女孩依偎在老男人的身侧,抱怨着弄丢了手机。老男人连忙从钱包掏出一沓钱,安慰道:“阿玲,没事,买架新的。”
(是不是越落魄的歌手,就越有一段刻骨铭心,虽然故事的情节配乐有点欠缺新意,形容描述却有高低和谐的和音,在演唱的过程穿插过去的画面,赶着回家也是为了呵护记忆,叙述的环扣颇为紧凑,不过最后一幕稍微画蛇添足,显得失真而刻意,不如以窗外的雨,将一切冲刷得了无痕迹。)
晓雪:故事1
送别
终于从医院回到家,安安和爸妈用了两天,收拾了行李打算去乡下度假,出家门前,安安绕着家里转了一圈,最后确认了没有落下东西,妈妈一只手拉着安安,另一只手为安安拉了一下头上的针织帽,爸爸锁了门。
不同于城市的喧嚣,乡村的生活过于美好,蓝蓝的天空偶尔会闯进几缕炊烟。邻居婶婶特别热情,每次炖鱼炖排骨都会给安安家送来一些,安安特别喜欢婶婶家八岁的弟弟,弟弟叫嘉庆,八岁正是调皮的时候,他总爱拉着安安出去鬼混,爬树,掰玉米棒子,捉蛐蛐,逮蚂蚱……刚开始安安还会去问爸妈她能不能和嘉庆出去,次数多了,发现妈妈没反对过,安安也就不再去问,每次提起鞋就跟着嘉庆往外跑,妈妈也不阻止,只是特别温柔的给安安扯一扯帽子,就放她出去。
活了十八年的安安以往没有干过的事情,在这里被嘉庆拉着体验了个遍,隔着好远,妈妈都能听到安安开怀的笑声,跑的快了,安安喘不上气,就停下就地坐会儿,每每这时候,嘉庆就人小鬼大的嘲讽安安几句,嫌弃她平时缺乏锻炼,安安也不反驳,隔着帽子摸摸脑袋,憨憨地笑几声就转移了话题。半个月下来,安安就晒黑了不少,给她原本有些过于白的面容平添了几分健康,安安话也变多了,吃饭的时候嘴总是闲不下来,每天都有令她惊喜快乐的事情和爸妈分享,对于这些个细小的变化安安的爸妈十分欣慰,一家人都觉得来乡下度假的抉择做的十分明智。
后半个月安安实在疯不动了,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嘉庆来找了她几次,劝不动安安和他出去玩儿,几天之后也就不再来了,八岁的年龄,朋友交的快,没过几天就忘了安安这个玩伴。没精力出去鬼混,安安每天赖在床上美其名曰“陪爸妈”,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滋润小日子,爸妈有时候还会起个大早去赶村里的早集,给安安买她最爱吃的柿饼子,以往柿饼不好消化爸妈总不让她吃,如今可算是享了口福。安安最喜欢听爸妈讲他们的爱情故事,缠着妈妈讲了许多回忆,听到以往爸爸为了多见妈妈一会儿会翻墙避开外公外婆,和妈妈彻夜聊天,安安笑得眼睛都迷上了。一家人睡一张大通铺的日子,幸福的冒泡。
这天早上,安安怎么都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听到妈妈隐忍的啜泣声,她好想抱抱妈妈让她别哭,好想再看看爸爸宠溺的表情,安安有许多不舍地,用尽最后的力气,弯了弯嘴角,带着笑容,她的世界归于平静。
(生命的尽头如有一片纯净的乡野,活着好像也就不枉此行,虽然绝症临死的故事多少煽情,但是文字洋溢着日漫的气息,仿佛清风朝露一般将人与人的珍惜和牵绊,描绘得极其耐嚼,可是碍于篇幅限制,某些背景和情节的铺垫,也有点意犹未尽,从城市到乡下少了一段叙述衔接,病情的退化也可略作暗示。)
咏罡:故事1
你也是我
“你手上有多少个?”“整整一条。” “牙签还是钻石?” “是牙签我就不跟你白费工夫了,绝对的尖儿货。” 阿段反复播放着这段录音,这是他第一次遇到她时的对话,可是如今只能棋行险招,暗杀敌人。
她叫小清,留着一条短辫,紧身的短体恤外面,总是披着一件牛仔的夹克,下身却穿的是宽松的军裤,走起路来,里面便灌满了风。格外抓人眼球的是,左手虎口盘绕的毒蛇。这是加入毒蛇帮时便留下的。
向来,毒蛇帮负责制毒,尸鬼帮负责出货,六四分成,却因尸鬼帮新旧帮主交替的缘故,尸鬼帮不满分成,毒蛇帮囤积了大量冰毒,无法出手。这商榷之事就自然而然交到了毒蛇帮骨干小清和阿段的手里。
这商量却毫不顺利,新帮主态度强硬,手段残忍,但凡是帮内有进言相劝,维持原分成的,直接枪杀。霎时间,谈判陷入僵局,这边,老板最多接受让步,五五分成,可这新任帮主实在是气焰太盛,一定要求七成利润。阿段是既着急又害怕,一边是卧底多年的成果就快取得,只需促成这次交易,两个制毒犯罪集团是必然落网,可如果这协商僵持不下,不仅是前功尽弃,自己和小清也是凶多吉少。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打在雨棚上的水声劈里啪啦,阿段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是难以入眠。阿段起身,在庭院中来回踱步,不觉之中,走到了小清的房间,来回走动犹豫时,小清却走了出来,腐旧的铁门发出咯吱的怪响。两人走了进去,对坐无言,谁也想不到一句合适的言语来打破这可怖的沉默。阿段再抬头时,只看见小清的眼眶发红,不知是因为困意又或是悲伤,突然间眼中又闪过一丝坚定。她伸手抱住阿段,悄悄耳语。天还没亮时,阿段便醒来了,晃眼之间,床头上的半块玉佩像晴天霹雳在他心里爆裂开来。耳边一遍遍回放着父亲弥留之际的叮嘱:“这个玉佩给你,剩下的一半在你妹妹手里,帮我找到她,照顾好她。”
次日晚间,阿段和小清返回本帮,带回尸鬼帮新任帮主被刺,帮众愿意归顺合并的消息。阿段算是完成任务了,回归正常的生活指日可待,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要怎么回去跟孤独的母亲交代,自己找到妹妹了却又亲手判处了她死刑。阿段向老板请示,在本帮的湖边种一棵柳树来纪念此事,挖好了坑,把u盘,摄影手表,录音胸针,电话卡一件件地全部放进去,随着树根一起,掩埋进了泥土里。
一声枪响,打破了阿段所有的幻想,看见警察的一瞬间,他猛地想起,昨天小清调侃他植树的技术太差,好多树根都暴露在外面,是种不活的。当他赶到小清房间时,床上只有一具温热的尸体,左手的纹身已被残忍地刮去,腰间还别着那枚温黄的玉佩。
阿段坐在湖边,这里少了以往的热闹,更有一丝温柔和宁静,当年所植的小柳苗现在已经枝繁叶茂,随着春风轻拂,柳条漫不经心地摆动着,阿段摩梭着手里的玉佩,偶然地发现,玉佩底部竟然藏有一个机关,里面装着一卷小小的信笺,已然泛黄。“这次换我保护你吧,哥哥。”阿段心一颤,不自觉地摸向耳边的胎记。
(哥哥混妹妹还,既有失散重聚,又有卧底反间,故事桥段欲要黑白通吃,不过江湖奇情恩恩怨怨,却非这般篇幅所能承载,而且叙述的处理多有含糊之处,一场一幕的影视手法多有不宜,人物关系和各方势力的纠结,需要开示开展得更为彻底,情节构想或许清晰明确,但是诉诸文字却事倍功半。)
欣豆:故事1
真命天子
叮叮叮,闹钟响了,小雅起床,抖抖床上掉的毛,洗漱打扮。今天有个约会,对象是她常去饭店的店主儿子阿洋,店里的手工馄炖简直美味,紧致的肉馅,清淡鲜美的汤,是喜欢吃辣的她的‘养生特例’,她经常去,也就和阿洋熟悉了,他们之间互有好感,昨天阿洋约她去吃饭,看着他暖洋洋的笑容,她心跳加速,答应了。阿洋是个不错的男孩,温柔阳光,虽然不是当今的潮流打扮,但却也干净清爽。想着他,小雅不自觉的嘴角上扬。
来到了火锅店,阿洋已经在等了,两人都有些羞涩,没多说什么,脸上灿烂的笑容已经表明了一切。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起来,‘诶,等下,你这里有根毛’,阿洋细心的帮小雅拿掉肩上一根雪白的毛发,‘你家养猫了吗,怎么常常看到你身上有雪白的毛发’,小雅慌了神,心虚的说‘没有啊,可能是来的时候不小心弄上的吧’。 吃饱了,小雅满足的靠在椅子上,嚷嚷着歇歇再走,阿洋被她可爱模样逗得笑起来,连忙答应。
回到家躺在床上已经11点了,小雅又开始想念起阿洋,感到轻松愉悦,她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雪白狐狸,是的,小雅是只狐狸精,最开始,她们祖祖辈辈生活在一个古老的寺庙,可后来,城市建设,她们失去了家园,不得不常常现人形,混迹在人群之中,只有晚上一个人的时候,才能回到自己最舒服的狐狸形态,不过她已经很好的融入了现代社会,甚至当上了淘宝店主,生活倒也平淡安稳,如今遇到了阿洋,她很快乐,今天露了马脚,只希望阿洋不要多疑。
叮叮叮,闹钟响了,小雅如往常一样,起床,抖抖床上自己掉的狐狸毛,洗漱打扮, 准备去咖啡厅喝着咖啡打理自己的淘宝店铺。 到了咖啡厅,却看到阿洋在和另外一个女孩喝咖啡,两人大笑着,阿洋没有昨天的温文儒雅,特别活泼,两人看起来是非常熟悉亲密的,小雅很是吃醋,上前去打招呼,阿洋看到她便收敛起来,礼貌微笑着和她打招呼,可是他们之间也只是打了个招呼,仅此而已,阿洋转头继续和女孩说笑起来,小雅很是失落,她以为他们的关系已经更近一步了,就差谁捅破那张纸他们就能在一起了,可是现在, 阿洋却还在约会别的女孩,她的心刺痛,意识到自己已经无药可救的爱上了阿洋,可是阿洋却有意于别的女孩子,她难过极了。
晚上,阿雅取出身体内的‘媚珠’,看来她是要施法使阿洋爱上她了,阿雅从来没有这样做过,但是今天的所见,彻底的刺激了她,她决定让阿洋喝下媚珠之露,这样他就能死心塌地的爱上自己了。第二天,她把媚珠之露滴到自己榨的苹果汁中,送给了阿洋,看着阿洋爽气的一口气全喝下,她轻松的笑了。
在那之后,人们眼中的阿洋就像变了一个人,疯狂的迷恋上了小雅,有时还有些发痴,张口闭口都是小雅,只要离开小雅时间稍长,就会发失心疯。但是小雅很满意,她终于完完全全的得到了阿洋。她得到了爱情,她的真命天子。
(千年方才修得人形,而且还从聊斋走入现代,故事的初念其实有趣,可是后续的构想有点不足,虽然也可让狐精不改本色,不过叙述的重心有点错摆,爱与不爱的情节描述可以适当裁剪,将人物的内心张弛的矛盾放大,欲要痛改前非豁达成全,狐狸尾巴却又无法隐藏,如此至少除了人妖迷惑的题材之外,还有其他可供诠释的意义。)
芷欣:故事1
心跳声
在那长满向日葵的小乡村里,有个特别的男孩阿聪。阿聪能听到普通人所听不见的声音。不识字的父母给他起了这个名字,是希望他能成为聪明的小孩,从不曾想过有天他将会在听觉上灵敏。
阿聪的天分来得并不简单。村子多年前曾发生一场灾祸,肉食菌感染着村里的人们,使他们的身体逐渐腐烂,而阿聪被感染的部位正是他那双耳朵。走投无路的母亲抱着他跑到了巫师的跟前,以自己的听觉换回了阿聪的耳朵。从此,母亲成了聋子,而阿聪却对声音变得十分敏感。
站在那遍地开花的草地中,阿聪能听到小黄花为这美好的天气而赞美的歌声、也能听到小草为了早上的露水而感恩的谢谢声。甚至在那吵杂的菜市里,他也能听到不同的心跳声。有小孩子在玩耍时,快乐与兴奋的噗通噗通声、也有失落的人缓慢与沮丧的噗通噗通声。透过聆听心跳的拍子,阿聪能听透人们脸上笑容背后的真真假假。
那日阿聪再次来到村口的向日葵田,借着聆听花儿的歌声放松心情。在那美妙的声律中,伴随着往常没听过的节奏声。在阿聪的耳里,节奏声越来越明显。噗通、噗通、是个独特且平静的心跳声。花儿的旋律加上心跳的节奏,融合成一首曲子。阿聪跟随着噗通声的来源,发现站在田中央的少女。少女来自向日葵田另一端的村子,阿聪很小的时候曾与她以及其他玩伴嬉闹过。再次重逢的两人约好每日来到这片向日葵田,一起追述这几年来的人生。
朝夕相处下,阿聪越来越为少女的心跳声而着迷,是个不被情绪波澜的节奏声,只是安静地跳动着。少女虽然每次都不多话,却每日赴约,甚至带上亲手做的食物给阿聪。而阿聪也尝试着向少女说表白,换来的只是少女微笑,以及那依然平静的心跳声。
“你知道吗?向日葵的花语是我眼里只有你”,阿聪今天又告白了。少女这次除了脸上的笑容,心跳声似乎也多了一点幸福的节奏。之后几天,少女却再也没来赴约。心急的阿聪跑进了隔壁村寻找少女。在他那急促的喘气声与心跳声中,他在一间屋外隐隐约约地再次听到了少女的心跳声。噗通……噗通……那心跳虽保持平静的节奏,却也变得缓慢许多。从屋外,阿聪听到一位医生说着少女已无药可救的病情、以及少女父母的哀哭声。瞬间感觉无助的阿聪想起了自己之前的病情。
站在一间破旧的小屋外,阿聪深了一口气,踏进了他本不该再出现的地方。要请巫师帮忙治病,可没有阿聪想象中那么简单。每一件所要拜托的事,都得附上一定的代价。
“那么,你以什么作为交换呢?”
“我愿意用我的听觉换回她的心跳声!”
阿聪不留任何思考的余地,直接回答。即便今后再也无法用双耳听到向日葵的声音、也无法听到少女的心跳声,但只要知道这些声音仍然存在就足够了。阿聪的世界瞬间沉默下来,交易已完成。
在那片向日葵田里他们再次相见。阿聪,我的眼里也只有你哦。少女这次灿烂地笑了。虽然双耳听不见,但透过少女说话的嘴型,阿聪用自己的心,听到了少女所说的话。
(用眼睛倾听,用耳朵窥看,近乎童话的人物场景构思,颇有温馨动人的感念,不过这类故事必须缤纷斑斓,描述用词或许还可更加浪漫着色,某些枝节可再删饰,肉食菌略有恶心不搭之处,抽掉无碍情节发生,少女确实需要更多注目,不妨就安排两人日久生情,进而透露病情,无需门外偷听,而且巫术虽然神奇,还得稍具内在逻辑,结尾该是跟开头一样,以形补形以心换心。)
瑞恩:故事1
天眼
屋外的绵绵细雨声如安眠曲般催促着孩子们入眠,漆黑的房间里除了雨声剩下的是一片寂静,棉被底下的小瑞翻来覆去毫无睡意,脑海里突如其来的尿意和对黑暗的恐惧在激烈地对抗着。闪电透过厚厚的窗帘照进小瑞的眼里,随后而来的雷声把他惊得从床上跳了起来,于是一鼓作气,赤着脚快步走向走廊尾端的男厕里,忘了奶奶曾经告诉他千万不要在夜里独自走动,尤其是雨夜。
雨还在持续地下着,小瑞如释重负般轻松地走在长长的走廊上,一双顽皮的小手还故意甩着没擦干的水滴。这是小瑞被送进这间孤儿院的第14天,据他所知孤儿院里的孩子都是没有父母的,但是他有。因为父母工作忙碌,小瑞自幼便跟奶奶住在一起。他喜欢和井边的小姐姐一起玩水,也喜欢和马路旁的弟弟一起赛跑,可他不明白为什么奶奶总是阻止他,有几次甚至还把他关在家里好几天。
在他九岁的那一年,邻居叔叔告诉他奶奶到很远的地方去了,爸爸过两天就会来接他。虽然他在夜里还是看到奶奶像平常一样,在客厅上的摇椅上坐着,苍白的脸上双眼充满着不舍,但他不得不跟着爸爸离开,临走前还一一向朋友们告别。
车子在陌生的道路上奔驰着,小瑞内心想着与妈妈重逢的场景,现实却把他带到名为儿童之家的建筑物门口。平易近人的阿姨们正在和爸爸交谈着,小瑞隐约能听见“肮脏”、“道士”等字眼,年幼的他不知道大人们在谈论什么,只知道阿姨说:爸爸会回来接你的。
地板的冰冷透过赤裸的脚心钻入小瑞的体内,他赶紧加快脚步,这时一位年纪相仿的男孩迎面而来。小瑞的视线被男孩头顶上的针织帽和手背上的卡通胶布吸引过去,脑海快速闪过这两星期见过的所有面孔,却怎么也找不到这位看起来虚弱却又带着调皮笑容的脸。好奇心驱使小瑞向前去跟男孩聊天,得知男孩从小就患有重病,父母不幸车祸过世,福利部只好把男孩送到儿童之家来。
两位意气相投的小男生蹲在走廊角落,在那个雨夜里聊了很长一段时间。自那时候起,小瑞和男孩便成天形影不离,在雨天的书房里,在傍晚的游乐场,更多时候是在走廊角落的房间里。小瑞尝试带男孩和孤儿院里其他小孩一起玩耍,但他们总是离得远远的,还跑去跟阿姨说他爱自言自语。小瑞认为他们排挤生病的男孩,跟奶奶不让他与村里的小姐姐和弟弟玩一样,于是想要成为男孩唯一的好朋友的心更加坚定。三年过去了,小瑞还是每天去找男孩玩,分享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告诉男孩他小时候在乡村里的生活琐事。男孩的陪伴,让小瑞等待回家的日子一点也不孤单。
爸爸又来看小瑞了,身边照样跟着看起来慈祥的爷爷,身上仍穿着金黄色的汉服,头顶戴着古代书生特有的高帽子。小瑞习惯性地跟着他们俩去到后院的树下,爷爷摆放着各种奇怪的道具,拿着观音菩萨手上的瓶子,将水一次次地洒在小瑞的周围,还用刚画好的符在他额头上擦一擦。不知道是第几次经历同样的仪式,爸爸说这样才能回家,可却每次都没有带他回家。
不抱任何期待,小瑞在仪式结束后径直走回屋子里,却听到身后爷爷说:“天眼已闭,可以回家了。”最后五个字让小瑞的小脑袋当机了几秒钟,回过神来发现爸爸已经在收拾行李准备带他回家了。兴奋不已的他跑遍整间孤儿院,想跟男孩分享这件喜事,却怎么也找不到男孩的踪迹。
最后小瑞在角落的房间里发现一张2000年的大合照,前排戴着针织帽的男孩,脸上调皮的笑容依旧。
(天眼看遍阴阳两界,依稀有点泰国鬼片的气氛,以及日本鬼片的人情,文句冗长导致叙述不够流畅,而且类型故事的桥段常常硬来,面面俱到的难度甚高,父亲的角色可免,牵连爷爷扮鬼毕竟累赘,见鬼的能耐无需关闭,将情节重心放在小孩与小鬼的交心交集,叙述上应会更加简洁,苦甜的意味也就容易释放。)
志映:故事1
永远不会改变的
听着鸟儿们叽叽喳喳的叫声,雅文睁开了眼睛。太阳刚升起。不睡早觉果然是老人的毛病,她自言自语地蹲着用力起床,俯而纳履,慢慢地把门打开。客厅里充满阳光,怎么挂着窗帘睡觉?健忘症吗?那时,站在窗前的男人转身和她对视。因为她没戴眼镜,他的脸看不清楚,但她还能认出来那个人是谁。雅文气喘吁吁地跑去,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感到手里的温煦,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雅文用粗糙的手抚摸他的脸。我一定在做梦,眼泪一滴滴流了下来。你真无情,我每天向上天祈求在梦里见面,你方才出现。雅文瘫倒在地上哭起来,他微微一笑,但心里马上要哭了。她哭了一半天才振作起来。
“哎呀,已过了早餐时间呢。”
她急急忙忙地走进厨房做饭。
“到了中午才把菜做好,老头子,我要做你最喜欢的西红柿炒鸡蛋。冰箱里还留着昨天吃的残饭,但我还想做。你可以等一会儿吧?”
他坐在餐桌前用双手捧脸,静静地看雅文做菜。
“我没法吃这么多” ,餐桌上摆满了菜,还放着一大碗冒尖米饭。
“我多么想做饭给你吃,你从不揣摩我的心思。”
他好像难免似的淡淡地嗤笑了一声,开始吃饭。跟他一起吃饭宛如梦幻,雅文盯着他的脸看。刚开始他躲避她的视线,但渐渐跟她对视而笑。吃完饭我们做什么?有没有什么事我可以为你做?他说了。雅文想了想,弯腰挖土豆对老人是个辛苦又费力的活动,但两个人一起挖,时间会减少一半。挖出来的土豆十分沉重,搬土豆也很艰苦,但如果有他帮忙,她可以省事多了。他微笑着说,走吧。
吃完饭他自愿帮雅文收拾。雅文却反对,顽强地把他推出厨房。他只好走向土豆园。老婆一个人怎么能护理这么大的土豆园?过了一会儿雅文也到了,两个人一起蜷腿挖土豆。日落才回家,雅文果然准备了鸡鸭鱼肉。他想说他们俩吃不完这么多,但雅文的背影倔强。吃饭的时候,雅文看起来心情十分复杂。
“老头,你是为了带我去来到人间的?”
雅文惨笑了。今天我想早点儿去睡觉,入眠时希望你在我身边,可以吧?他内心烦闷,点了点头。他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用力吞了一口饭。吃完饭以后,雅文慢慢地洗完澡躺在床上。男的把椅子拉过来坐在她旁边。
老头子。
嗯。
明天早上睁开眼时你会在这儿吗?
他犹疑了一会儿。雅文微笑了。她轻轻地抚摸他的手。雅文感到他的温暖,慢慢入眠。那表情比任何时候平安和幸福。为了不惊醒她,他悄悄地走出房间。天已经黑了,外面下着大雨。他一把门关上就瘫倒在地上大哭起来。
雨声掩盖了哭声。他拿起手机打电话。老婆,是我。你说得对。妈妈得了痴呆。她一直以为我是爸爸。老婆,我该怎么办?妈妈太可怜。在手机对面有个人发出呜咽。是个特别悲伤的夜晚。
(年岁的残酷莫大于痴呆,虽然文字描述稍微力不从心,不过故事的轮廓和情节的铺展还算完整,视角的调度点失控,即是儿子怎会以「老婆」自问,其实应该维持在老母身上,直到关门离开之后才转移儿子,最后打电话一幕,无需以发现痴呆症状收结,不妨让儿子表示病情仍未好转,从而带出一种更加绵长无奈的悲哀。)
福才:故事1
李建成
武德九年。六月朔日。骊山别院。
虽正值盛夏,但骊山别院的栀子园中仍春意盎然,全不见酷夏之毒。花卉如此,人亦如此。
两人对坐于八角亭中,石桌上摆着棋秤。百姓博弈为材米油盐,君子博弈曰猷贤乎已,君王博弈则乾坤动荡。对坐博弈之人在这大唐王朝都是举足轻重之辈。太子乃是储君,大唐国本。秦王手握兵柄,天下元帅。他们正在博弈。博的是棋道,亦是天下。
若让外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震惊无疑。坊间传言东宫与秦王府早已势成水火,两不相容。
太祖起义,秦王首推之。大唐建国,秦王首功之。功高震主,君弱臣强。功在不赏,君忌臣怨。太子怎会不疑忌秦王?秦王不除,太子不宁,皇位不安。不过两个身份敏感本不该见面的人却一同出现了。
太子与秦王可谓是棋逢敌手。太子云淡风轻,安泰自若,静静的等着秦王落子。不过此时,秦王浓眉深锁,拿着黑子却显得有些举棋不定,久久无法落子。黑子与白子在棋盘上纵横交错,各自的势力范围盘根错节。望着眼下情势,退不得偏安,进则犯大忌。秦王心中惶恐,欲推秤而起。
太子察觉到秦王的异样,轻咳了一声,意味深长的凝视着秦王,太子的眼神无比柔和,完全没了对弈时的杀戮之色。四目相接,秦王感到了一股暖意,一股来自兄长爱护弟辈的暖意。太子拿起了茶,轻啜品茗。品茶能宁心安神,让人忘却烦恼与尘嚣。品着杭州上贡的西湖雨前龙井,太子也示意秦王一起品尝。
秦王戎马一生,多与杜康为伍,对于茶道只略通皮毛。但太子示意,秦王也不便违逆。秦王拿起了茶烟袅袅的茶杯,一饮而尽。秦王牛饮自然品不出雨前龙井的精华,不过香茗入喉,芬芳四溢。一种心旷神怡,神清气爽的感觉油然而生。之前的烦躁,犹豫,惶恐仿佛都随着那香茗,一饮而尽,一扫而空。
发现自己在太子前失仪,秦王赶紧起身谢罪。太子见状只是笑了笑,挥挥手。太子起身扶起了秦王,执其手一同步出八角亭。两人漫步园中,看看花,聊聊家常,时不时还传来朗朗的笑声。在这平静的栀子园中,二人对于国家政事,只字不提。二人虽君臣,二人亦兄弟。秦王走后,太子依然望着其远去的背影,嘴角有笑,眼中有泪,心中有愧。此情,弗能对人言之,弗能对世宣之。各中知味,为太子自知。
大唐初定,天下需要太平。太子深知自己与秦王之争不利于国。但形势已被两营之人推砌至骑虎难下的局面,开弓已无回头箭。秦王若废,将士必反,烽烟四起,国家倾矣。太子若废,无故罢储,礼崩乐坏,国法废矣。兄弟阋墙,齐王乘虚,权授宵小,国民危矣。看着八角亭石桌上的残局,太子收起了笑容与眼泪。此局该收官了。
武德九年。六月二日。东宫。
太子派人告知齐王,后日早朝前一同从玄武门入宫面圣弹劾废黜秦王。
武德九年。六月四日。玄武门。
秦王陈兵玄武门以待太子与齐王。弓箭离弦,箭矢破铠。太子与齐王双双血溅玄武门。行凶者,泪流满面。魂断者,血染黄土。齐王貌犹狰狞,死不瞑目。太子则面带微笑,死状安详。
世民,你的斥候很尽职。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为了天下的万民,为了大唐的太平,你我都只能是罪人。
栀子花……真美。
(编年纪事虽有曲笔,一番风流,一将功成,不过重新演绎历史,毕竟有点自讨苦吃,况且朝代兴衰恢弘,仅挑三幕因文运事的浪漫化,叙述的限度难以发挥,不过对弈的场面描写得颇有声色,将一段宿命的斗争,化成人物内心的原罪,权力总会枯荒,但是花仍然继续盛开。)
艺玲:故事1
初恋的瓶盖
拉开抽屉,阳光缓缓渗入,一个泛黄的白色矿泉水瓶盖静静地躺在里面。一只纤细的手将它拿起,看着它,眼神逐渐柔和。
三年前,我是六年一班的班长。休息时,来到食堂,吃着一碗面。这时,总能感觉到一个目光锁定在我身上。
“阿伟!走,去打球。”听到远处一声嘈杂,这道目光终于消失了。
放学回到家,妈妈就迫不及待地使唤我,我发着牢骚磨磨蹭蹭来到院子里浇着花,突然听到了一阵脚踏车的车铃声。转头一看,隔着一堵围墙,与他四目相对。眯起的笑眼,深深的的酒窝,一个喜悦的他,让我瞬间心率不齐。一开始以为他只是路过,因为这并不是他回家的路线。可是当他天天“路过”以后,内心便开始觉得窃喜。后来,妈妈也几度表扬我,最近浇花的积极性。
期末的时候,我报名参加了学校的唱歌比赛。比赛前半个月,每天放学后需要留下来练习。第一天留校练习结束后,踏出课室发现已经是黄昏了。学校的操场剩下稀稀落落的几个学生,我走出校门,骑上脚踏车。
“铃铃铃……”后面响起了脚踏车铃的声音,我连忙将车头转向一边,把路让出来。
“嘿!回家呢?”我诧异地转过头,熟悉的招牌笑容映入眼帘,眯起的笑眼,乌黑深邃的眼珠在微缝中闪着星光,锁定着我。心跳加快的我攥紧车把手,僵硬的别开目光,微风吹过脸庞,略微抚平了心中的躁动。想着他的出现,心里有了某种猜测。
“你笑起来真好看。”
话落瞬间觉得脸上滚烫了起来,不敢伸手遮挡,只能加快骑车的速度,希望风可以把我脸上的热气吹走。
一路上,他总能不紧不慢得跟在我旁边,可能是察觉到我的紧张,他不再讲话,眼角的余光却瞄到他肆意开心的嘴角。渐渐地,我放缓了脚下的动作,却不敢看他,只见金黄色的水泥路上,印着两个黑色的影子,有时重叠,有时平行,有时交错。黄昏的余晖,它不似正午的阳光那样刺眼,却依然能够给你温暖的陪伴。
新的一天,练习结束后,在操场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当他笑着跑过来递给我一瓶水时,我只听到心跳加速跳动的声音。慌张地别过眼,下一秒,一张更大的笑脸出现在我眼前,“哈!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我只好仓皇失措地走向一边,他却在后面不依不饶地追问着他已经知道的答案,着实让人讨厌。我只好拧开盖子,拼命地灌下那瓶矿泉水。后面传来他的声音:“我喝过的” ……我含着一口水,一时之间,咽也不是,吐也不是,他看着我的样子,笑得四仰八叉。
“叩叩叩……女儿啊,快点儿,要不然赶不上飞机了。”门外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瓶盖,把放进盒子里,再放进包里,随着脚步声和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一同离开了这间空旷的屋子。
五年后,她收到了一个国际包裹,里面有一份结婚的喜糖,还有一封请柬。一打开,在新郎的栏目,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林阿伟。
(谈恋爱最忌搬家出国,故事的套路实属多见,人物虽然稍有萌态,情节气氛略有清新的色彩,可是时序的穿插和跳接大有问题,较是影像的调度模式,而非文字以时间叙述的节奏,最后人称的转换突兀,纯爱除了徐风夕阳相伴,不妨添些东西物象,「瓶盖」的意义可再放大,至少在末尾再亮一次相。)
Subscribe to:
Posts (At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