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Thursday, November 2, 2023

博雅:一路

不知名的腿痛

南洋理工大学,对于很多留学生来说 是阳光的,积极的,充满挑战的。 对于本地学生来说亦是 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迈向未来更进一步。 而我和南大是一种半路夫妻,搭伙过日子,图个名分。

清晨,我抬手望向天空 挡住刺眼的阳光,从我家迈向遥远的大学,车窗外是新加坡的清晨,太阳刚刚升起,将城市披上了金色的斗篷。树木繁茂,楼房如雕塑,城市生活在晨曦中苏醒。我喜欢那一刻,街道上的熙熙攘攘,仿佛它们也在为新的一天兴奋不已。但低头看,脚下是走过一遍又一遍周而复始的路,不禁又让我感到浪费时间。

午餐时,我步行到校园餐厅。排队的同学们谈笑风生,或许大多数的学子对于吃的要求并不高,而我单单吃的惯南洋经典早餐,半熟蛋,烤面包和苦咖啡。对于填饱肚子,并没有太多要求,在学校的日子像一场战争,每件事情都在争分夺秒。

下课后,我常常到图书馆,那里是安静的港湾。书籍如朋友,陪伴着我探索未知的领域。我回想过望着窗外发呆,但记忆只是一面模糊,甚至除了大脑在里面高速飞行,完全忘了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但我依然喜欢那一刻,毕竟思考产生内啡肽的愉悦也是来学校少有的乐事。

每次来南大走一遭,不自觉地,让我大腿阵痛,可能是因为对校园的不熟悉,每每考试都在找教室,每每爬山,心中也是百感交集的寻找。那一年青春吹过的风,没有助我一臂之力,错过之后,还成为了我逆风前行的老伙伴。

这的校园生活并未享受过一天,只是在工作之余会感觉学习是一件相对简单的事情,甚至对我来说是一段休息的过程,不会像职场上偶尔被绑住手脚,任人摆布。这段旅程终于要结束了,可惜他是个倒叙,并不再人生该有的时间内完成,只是希望很多年后,没后悔,自己没有大学经历。其实对于完成梦想这件事情,本身就没完成,因为弥补的都是,有遗憾的。

(回顾来时路的沿途,文字慨慨,虽然情感流于浮面,但是至少略有实录。)

Monday, October 30, 2023

一路:k.d.


星期五落葉紛紛

星期五下午兩點半通常有課,我必須比平時早醒,刷牙洗臉換衣服下樓,吃雲吞麵或者吃叉燒飯,幾乎是我這輩子所剩無幾的猶豫。吃完後打個嗝劃手機召車,來不及思索科技進步和生活循環的意義,車子很快就來了。司機有時會問你是不是做老師的,我說我是做canteen的,這樣回答慣了連我都信以為真。泛島快速公路每天都在栽花剪草,車子的時速取決於繁榮的變數,幸好再遠的學校也有抵達的一刻,不像其他人生的目的地。下車時陽光像野獸伺伏撲過來,所以我最近都不穿格子襯衫,T-shirt比較方便排出熱氣,雖然看起來有點落魄,像是經不起打擊而選擇放棄的人格類型。華裔館依舊磚紅瓦綠,內裡其實十分空虛,沿石徑走到文學院大樓的後方,挨著墻壁步上斜坡,再拐入一片隱蔽的平地,大小剛好可以容納任何避世的企圖。距離兩點半上課還有時間,這裡是我抽煙的藏身之處,草坡上有一棵蔥翠的榕樹,偶爾一陣風拂過,颯颯颯,颯颯颯颯,我以為是自己,正在紛紛落葉。

Sunday, October 29, 2023

歆彤:戏院的故事

朽木

王伯有一间谁都不让进的工作房,就在老宅长长走廊的尽头,连最疼爱的外孙跑到那,都会被外公笑着抱走。王伯年轻时是个木匠,所以老宅的房门都由他亲手切割打磨安装,只是历经无数个潮湿的雨季,木门早已生出点点瘢痕,就像王伯那双划痕遍布的粗糙手掌。

没人知道那间房里有什么,事实上,王伯的儿女早已过了会好奇的年龄,王伯也就得了个清静,整日整夜把自己关在那里,一遍一遍抚摸早已散发霉味的木头。不过有一回,王伯踏进那间工作房后再也没出来,儿女赶来后发现的是早已陷入无尽睡梦的父亲,外孙站在房外一次次朝里张望,不过这次是被妈妈哭着抱走。

那是除了王伯之外第一次有人踏进这间房,房间没有窗户,没有床,没有椅子,只有成堆成堆的朽木,显然是被精心整理好后摆放在墙角。而四方房间的正中央摆着一间戏院,一间用木头雕刻的微缩老式戏院,从大门到售票处再到一排排整齐的板凳,虽说多少有点粗糙的痕迹,但却完完整整,像是正在播放一场无人观看的老电影。

儿女没机会问王伯为什么雕戏院,也没机会回到那间老戏院,只是依稀记得母亲离开时带走的那张黑白相片里,相拥的二人背后,是一栋人来人往,门口贴满海报的大楼。于是在儿女安顿王伯时,那间上映过无数次暗淡日夜的戏院,连带着那场无人观看的独角戏,也一起随之消散了。

(从一堆形同枯槁的记忆,还原一回栩栩如生的初心,朽木雕出种种的有痕无痕,故事其实也像模型,情节微缩悲喜,反而更有冲击。)

董琦:戏院的故事

憐香伴

琴瑟一合,點翠的頭面同絨花制的海棠貼近,羞地兩相離去。柔荑懦地出袖,溫軟的雙掌相疊,教蘭花開了並蒂,悱惻地纏綿,又像鴦鴦交頸,衣袂曖昧,恍惚裡聽一聲柔柔的閨裡小名,欲見一雙桃花似的眼,但那方往台裡深處步去,燈欲滅,看不明晰,只兩個粉衣的影,沉入無光。

崔太心裏也教著沉了,借落幕的當兒給孫女攏了把衣領,肉嘟的雙頰總是糊著口水沫子,小海棠醒時要吐泡泡,埋汰,所以衣領上頭老掛著個口水巾。是繡的垂絲海棠,並有泛黃的漬,有些年頭,但崔太捨不得拋了,皺巴的手去撥孩童新生的頰膚,膚下流動的幾分之一的血緣,總教崔太歡欣,替人養著,也似己出的愛護。

戲落幕,正好便宜兒子來接,崔太覺得眼皮子沉,不愛抬眼去看那雙桃花似的眼,因為底下緊接著寬大的長鼻,同他討人厭的爹如出一轍。崔老大也不認父親晚年扶正的繼室,只管張口叫姨,崔太點頭應了,兩相沈默地走著。下樓時有些顛簸,老嫗的懷總不致穩固,小海棠不舒服地醒了,撇嘴一哭,崔太疼惜地哄,蒼白的臉上皺起的眉眼,中間嵌著閃著水光的眸子,流轉的是過分的憐愛。崔老大回頭瞥了眼,閉口不提出門前不小心打翻的陳年木盒,還有散落一地字跡似母親的情箋,停筆落款的,是女兒的名。

(從一曲笠翁傳奇,詠一抹女兒芬香,故事似續非續另開風情,敘述步調盈盈,眉藏心眼的人物,刻畫得幾番動人,情節波濤盡在互涉的紋理。)

璐琼:戏院的故事

胡同

我跟随老桐已有四十年多了。在那些行情好的年头,我们到处巡演,每晚都要演个三四场。老桐对此乐此不疲,说自西汉长安一直延续的民间艺术,绝不能被世人遗忘。

昼夜不休的灯火下,无数个角色在老桐这双长满老茧但出奇灵巧的手中诞生。从选材到缀结,老桐都按照严密的工序进行。画稿、镂刻、配色等、十余道工序,需要一个月的工期,刻下三千多刀才能够完成。镂刻讲究刀路流畅,老桐自幼拜师,继承了推皮走刀的绝活。于是,刻下的每一刀都赋予了质感和灵魂,使角色从一片皮革中脱胎换骨。

五尺白屏一展,自有乾坤万象。灯一亮,角色伸展了手臂。老桐口中唱着曲儿,脚下踩着槌儿。平面人物有了老桐的声音,变得活泛起来。戏后,人们聚拢在庭院里注视着银幕,久久不散场。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在时间的层层积淀下,老桐的手不再利索,孩子们也对我失去了兴趣。老桐颤巍巍地打开工具盒,把我捧在手中。木桌上一盏老灯的光线,穿透四十年前老桐为我调制的青金石色彩,只是身上曾经飞舞的袍服,光彩不再依旧。老桐用白醋轻轻擦拭着我,一直念叨着那句,我们要找条出路。

(从一门消失中的传统技艺,舞弄一种人偶间的相依为命,描述极尽精锐,叙述更有亮点,故事兼具深沉的时代意义,只是题目有点费解。)

嘉欣:戏院的故事

花姐的电影

东二路口的和平电影院,在战争结束后,由各方出资重修。我百无聊赖,坐在柜台后边,盯着墙上的影院简介发呆。影院的唯一一间放映厅正在放《阴阳未了情》,是那种爱人还魂,重续旧好的烂俗爱情电影。这几天,出于无聊,我已经看过五遍。我打算等花姐来了,就进去看第六遍。

花姐是影院早年的投资者,影院当年差点没法开业,据说就是她从家里拿出积蓄,把这块地保了下来,唯一的要求是在放映厅后面加一个专属座位,方便她日后来看电影。后来,我和花姐渐渐熟络起来,她还经常送我她老年大学插花课的作业——这是她退休之后除看电影外为数不多的爱好。

电影已经过半,花姐还杳无踪影。广场上的暑气飘进幽暗的大厅,让人昏昏欲睡,手边的杂志已经读完,我瞥见柜台上花姐专座的钥匙,鬼使神差地溜进了放映厅。专座上的软垫使它比其他木制折叠座椅舒适很多,我按下左边扶手上的按钮,那是一个小小的红色圆点,如果不仔细观察,绝对不会发现。

不过,好像什么也没发生。我有点后悔,几乎已经打算怀抱着罪恶感逃离现场,准备起身的时候,才发现电影画面里,女主角房间的外面,好像多了一个蓝衣服的女人,慢慢走过窗外的草坪。下一幕公园的场景里,也有相同的女人坐在画面角落的长椅上安静地看书。这个角色陆续出现在许多画面里,好像自在地活在那边的世界。

我赶在电影散场前回到售票台。外边的阳光晃得人眼晕。照片墙上,年轻的花姐和那个活在银幕中的身影,站在刚建好的电影院前面,笑得很灿烂。

(从一种莫失的戏中情,窥看一位莫忘的影中人,故事枝节跨度庞大,叙述虽然驾轻就熟,但是身份和情节过于模糊,稍为难以揣度。)

思源:戏院的故事

复映

人满为患的戏院,有一间放映厅只堪堪倒影一个人影。

这些年“经典香港电影修复计划”试图让老电影和老戏骨“还魂”,却不曾想个位数的票房预告着最惨烈的滑铁卢。戴着墨镜帽子口罩的人影佝偻着脊背,撑起这滑铁卢的半边江山,兜里一张张皱褶鲜红色大钞换来一沓沓崭新的入场票,却每场仅有最上头的一张被不耐烦的检票员用拇指碾过,撕下一角。

佝偻的身躯向前摸索着,在最中间的空位颤巍坐下,摘下的墨镜背后,是一双无力下垂,但看到荧幕主角登场时,泛出熠熠眼神的花白瞳仁。那是一双怎样的目光,带有惋惜,欣赏,怀念和垂怜,又闪过一丝歉疚。许久过后,鸡爪似的双手因空气的稀薄,呼吸的急促才想起要摘下口罩,那全副武装的三件套遮住的,是早已被忘却且无法辨认的容颜。身影的主人却依旧警惕地四处张望,仿佛还身处在当红时的私人行程下畏惧他者的窥探。

无人问津的复映礼跨过岁月遥望当年首映的座无虚席,佝偻的身影透过屏幕遥想曾经的巅峰辉煌。那是仅凭个人成就能抵达的巅峰吗?似乎不全是,将最有力竞争对家的威亚在试镜前的片场重重裁断,用铺天盖地的桃色丑闻狠狠污蔑绯闻搭档。那坠落的身影,四溅的鲜血,群起的愤慨,淹没的唾沫,才是一渊不两蛟的深藏之秘。

(从一幕光影的借尸还魂,重映一宗原罪的再度登场,故事的浓度惊人,可供思索的层次丰富,人物情态稍为重复,不妨挪出更多的记忆画面。)

泓宇:戏院的故事

幻想曲

金色的大厅灯火辉煌,一位小女孩正在舞台上弹奏着肖邦的《幻想即兴曲》。一袭白色长裙宛如童话故事中的公主,蓝色的水晶项链和洁白的颈项遥相辉映,纤细的手指在黑白按键上跳着梦幻的舞步。

一年一度的“少年肖邦”是全国最大的儿童钢琴比赛,今年的主办方又不知使了什么神通,将“闭关”多年的张老请来作为主审官的一员。这让台下不少家长多了一些小心思,万一自己的孩子得到他的青睐,被收入门下,说不定能成为下一个“肖邦”。

张老穿着一身老旧的西装,危襟正坐在评审席的中央,双眼无神地看着舞台上小女孩的表演。一串串音符勾出了张老的灵魂,让那空洞的大脑反复做着已经乏味的计算。之前的积蓄,前几天的一笔收入,今天比赛结束后的出场费,以及那人承诺的尾款,总算凑够了手术费。不过想到后续的开销,或许还需要他再出来接几次活吧。

台上的乐章步入尾声,台下的人们依旧停留在无边的幻想。当现实将美好打破,小女孩弹下了最后一个琴键,起身行礼,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台下人们,良久的沉静让小女孩微微觉得害怕,不知所措地站在台上。万籁俱寂后,稀疏的掌声在音乐厅中缓缓升起,无情地叫唤着那些沉睡的人们,试图驱散走那一片曾经的美好。张老空洞的双眸盯着台上的那个女孩,在评分栏中随意写下一个数字,便翻开下一个篇章。

(一场艺术升华的幻想,破灭于一种世俗沉沦的空洞,故事点拨人性颇有幽微的讽喻,但是叙述应该多些聚焦人物,热冷氛围的反差还可渲染。)

Saturday, October 28, 2023

楚颖:戏院的故事

秘密

陈⽼爹来新加坡照看孙⼉已经过了⼀周多。

⾃从⽼伴⾛了,⽇⼦过得恍惚。眼看⼉媳坐完⽉⼦,沉默⼤半辈⼦的陈⽼爹终于决定开口,为⾃⼰的晚年稳固⼀分幸福。

邻⾥街坊私下聊天给他听到,说⽼陈家⼉⼦要接⼈过去早接了,拖到现在估计是嫌他⽼⼦累赘。⾃从他⽼娘⾛了,打回来的电话也少了。最近的⼀通电话⾥,他感到⼉⼦家兴的⼀些迂回和停顿,还有⼉媳妇在电话那头压低声⾳和⼉⼦说着什么,以为⾃⼰听不见——他⽿朵还没有这么聋。

所以他故意叹⼀⼜⽓「兴仔,我是不是给你们添⿇烦了。」

这么说着,屏⽓等待着对⾯的回应,⼀边还转着脑筋。⼀阵窸窸窣窣后,⼉⼦宽慰的话语传来,承诺尽快给他办签证。

刚到前⼏天,⼉⼦带他⾛了⾛最近的公园,超市,能搭到综合购物中⼼的巴⼠——这是他现在活动的最远范围。现在陈⽼爹来新加坡照看孙⼉已经过了⼀周多。说是照看,其实他每天就⽆所事事的。他习惯早起,每天⽬送⼉⼦⼉媳出门上班,然后就看着那个东南亚⼥佣像陀螺⼀样在家⾥转来转去,给孙准备营养餐,做饭,⾥⾥外外的家务,换尿布,还给门口的花花草草浇⽔。她动作很快,像⼀个幽灵在屋⾥飘来飘去,事情做完的间隙就缩回⾃⼰的⼥佣间。他们不说话,她华语只会说「对不起」和「谢谢」。到晚上⼉⼦⼉媳回来,和孩⼦玩⼀玩,播放洋⽂的早教频道,再在餐桌上说些⾃⼰听不懂的话题。慢慢的他觉得⾃⼰也变成了这个房⼦⾥久坐在电视前的幽灵。

直到那天餐桌上听到家兴说同事的⽼妈失智症⾛丢了,⼀家⼈急疯了。

于是那天晚⼗⼀点多,陈⽼爹把⼉⼦给他配的旧⼿机压在枕头下⾯,从⼥佣买菜的罐⼦⾥掏了⼏个硬币,带上五⼗块钱的纸钞,搭上他唯⼀知道的那趟巴⼠,去购物中⼼的戏院看⼀场没⼈能找到他的午夜电影。

(漂洋过海的一身血浓于水,沦落午夜梦回的一场如父如子,故事紧揝人性肌理,但是情感的沉淀略为不足,女佣家务不妨从简,补充父子的从前,相处一年半载养成看电影的日常,最后的消失才有意义。)

骄阳:戏院的故事

落墓

除了老弗雷德,没人知道在菲尔思大剧院里还有这么个房间。一楼演员化妆室的后面,有那么一扇不起眼的黑门。在朽暗的后台角落里,老弗雷德偶然摸索到个生锈的小把手,再那么一拧,便找到了那隐藏的暗室。

剧院是个老建筑,总有些空间被人遗忘。那房间不算宽敞,干燥温暖,不像楼梯角开出的一块积灰地。地板也并不老旧,鞋跟踏上去坚实又透着脆声,底下又像空的,传来阵阵轻闷的回响。

剧院生意开始淡了,关的也早。他提着那杆秃毛灰拖布,白天在外面浑噩沉默地甩,但晚上进了这小暗屋,那棍子像个雕木金纹长手杖,在特别的地板上“嘚嘚”地敲,像是主角开场吸引观众的技巧。

“玛丽安娜·弗雷德小姐,您先请进。充实忙碌的一天结束,我理应向我贤惠美丽的妻子致歉,让你久等了。”

最里面有扇演员的梳妆镜,镜子周围一圈嵌满黄灯泡,很多已经破裂不亮了。

老弗雷德神秘地摸索着兜里,突然掏出对钻石耳坠,特意用袖口擦了擦上面闪亮莹白的塑料钻,摆在梳妆台上。角落还整齐码放着不少玩意儿,缀饰以鲜艳夺目羽毛的面具,款式各异的塑料头饰。吧台的小铃、黑鸟的雕塑、塑料的纸杯蛋糕,都放在道具筐里。

最醒目的,还是那一架子卷了边,尺寸不一的服装,浮夸高雅、暗淡闪亮。

“黛丽这次还是女主演,但《佳人之梦》的剧本已经太老了,被停档了。剧院也快了。她不会再用上这个,我帮你拿到了,是你的了。”

老弗雷德抽出一张唱片,轻吹褶皱里的灰,漆黑的胶盘映照着他的脸。再挪上唱针,片刻,优美的歌曲响了起来,断断续续穿插着刺耳的乱音。

一幕结束,他们该从角色里出来,笑成一团,互相评价。等笑累了,他用雕木金纹长手杖拖去滴落的水渍和积灰,她会蹬掉水晶鞋,摘下头饰,一起关上小门离去。

这回,弗雷德太太沉默着。浑浊的眼睛似乎预知到自己的坟墓,最后一次虚弱地站起身,走在这“哒哒”的地下舞台上。老弗雷德惭愧,因为他买不起好的房子,更买不起一块像样的墓地。

唱针钝了,停在原处,唱片却还自顾自转着,时不时传出刺耳沙哑的呻吟。

剧院很快迎来关门重建。那个小暗房很快变为废墟,但如果他们再向下挖开那层空心地板,便会看见一个安详沉睡的老妇人。

(从一个耽溺记忆的老者,追索一缕萦绕剧院的魅影,氛围写意的故事,具有哥德式的凄美,但是这类情节以文字片面叙述,远不如光影结合虚实的呈现。)

嘉桐:戏院的故事

倒带

十二月的上海不算很冷,阿珍挽着阿强走在路旁,身后的车从侧边驶过,阿强虚搂着阿珍将她护在里面。阿珍拢了拢微微敞开的大衣领口,白皙的指尖上染着不符合年龄的黑色。身旁的男人脚下穿着几十年前最流行的牛仔球鞋。再往前走,不远处过了天桥就到天桥戏院了。

来这里看戏的人已然不多了,和记忆中常来的样子截然不同。门口的台阶也变得坑坑洼洼,只有戏院门口的大爷,还依然穿着军大衣手里端着冒热气的搪瓷杯。阿珍和阿强也像这戏院一般,好似变了,又好似什么都没变。虽早已为人妇为人父,天各一方,但走进戏院的那一刹那,仿佛过去的几十年只是被时间偷去了,而心底的人终究无法溜走。阿珍和阿强好像跨过了年轻时的重重阻碍,补上了迟到几十年的答案。阿强喜欢的黑色指甲,阿珍送的牛仔球鞋,在昏暗的戏院中透过情人的眼睛闪闪发光,一如多年前。

走出戏院,天色渐黑,阿珍不着痕迹的将手放进阿强的外套口袋里,耳机里恰好播到不能说的秘密。阿珍决定不要再放开阿强的手。

(一对天涯海角的鸳鸯,归返一处情窦初开的旧巢,叙述简洁流畅,氛围浪漫隽永,细节的打点颇有亮点,但是与其用耳机歌曲,不如以观影剧情,照应两人的关系。)

青羽:戏院的故事

铡美案

一大清早眼屎都没擦干净,就被老黄拉去看《铡美案》。听到这部戏我就上火,果然包青天这种铁面无私的角色只会在戏剧里出现。

老黄一路上唠唠叨叨,让我等会儿在戏院看见老张夫妻俩,别再盯着人家看了。他说,你一六十岁大老爷们儿了,老觊觎别人的老婆干吗?害不害臊。但他不知道的是,老张的老婆是四十多年前被我拒绝后,才跟了老张,一想到这我就作噁。

老黄试着用舌头清理牙缝里早餐的残渣,发出的吧唧声令我反感。然后他又问了我同样问题:你真的一辈子都不打算娶女人了?我不假思索回答,是,谁叫我喜欢的都喜欢女人。他每次都被这个真诚的回答逗笑,调侃我倒霉,碰到的都是同性恋。虽然我没过多解释,但他跟个乳臭未干的屁孩儿一样,真是不礼貌。

戏院内,即使灯光昏暗,老张的老婆还是一如既往注意到了我,甚至还和以前一样不知所措。

老张一屁股坐到我前座,碎碎地嘀咕了几句,他的老婆就递了一叠钱给他,他还真是死性未改。他展开手臂将她搂着,手指在她臂上上下滑动。这个小动作令我头皮发麻,胃内一顿翻滚,我拼了命抠着指甲旁长出的倒刺,直到手指尖摸到粘稠的液体,我才渐渐感到疼痛,毕竟我全身的细胞都忙着抵抗脑海中想要浮起的过往画面。

包青天在台上威严飒气,下令斩了陈世美,哈,真是大快我心!应景,太应景了!但看着前面这两夫妻,我又开始咬牙切齿。

我恨我是男版秦香莲,还好我生不了小孩,要不然我真的想斩了坐在我前座,四十年前负了我的现代“张世美”。

(一场情爱的纠葛,揭露一回性别的颠倒,虽然这类转折皆有耸动之嫌,不过戏谑的氛围极为有趣,人物描述充满动感。)

群易:戏院的故事

旧戏院

丽华脸上的皱纹好像又深邃了,脚步显得愈发蹒跚。但是她依旧年年按时赴约,穿着我喜欢的那条白裙,戴着我送她的珍珠耳环。

霞飞路这家戏院已有70多年的历史了。外墙已经颓废斑驳,昔日的繁华如今化为墙壁上布满的裂痕和玻璃上的褐色污垢。入口处的门框也早已腐朽,木头上的漆层剥落,裸露出暗淡的木纹。每当推开门,它老旧地发出吱呀的声响,像是岁月的呢喃。

这家旧戏院早已不再是当初的那般热闹了,今年来的人比往年还要少一些。来的大多是和丽华年龄相仿的人,或者偶尔有些年轻的小情侣光顾。因此,这里早已没有售票员,听丽华说这里现在被称为“博物馆”。

我喜欢看《神女》,深爱阮玲玉的表演。可是丽华却执意每年都要看纪录片,我明明记得丽华之前也是喜欢看爱情片的。今年我依旧拗不过她,只好默默陪她看。

然而这已经是几十年来的惯例了,每年都是同一个纪录片,我早已将它的情节倒背如流。我甚至还会知道,每当影片结束,大屏幕上出现“谨以此片纪念‘八一三事变’中牺牲的烈士”时,她的眼泪会像断了线的珠帘一样滑落,嘴里哽咽地喊着我的名字。

我还是像往常一样,想帮她拭去眼泪,但我碰不到她。

(一个深情的老鬼魂,陪伴一个念旧的老灵魂,叙述布局极有巧思,打点人物同时布置情节,最后的转折大有惊喜。)

锦焱:戏院的故事

一江春水向东流

经过炮火洗礼的村庄残破不堪,遍地的死人如草木般寻常,幸存的人们背上系着包袱,手里牵着老人和孩子,脸上是泥垢也掩不住的惊恐和不安。

看着幕布上光影交织出的悲惨画面,观影席上抽泣声此起彼伏,老太太紧紧握住老人的手,老人则轻拍两下老伴的手背以示安慰。

日本鬼子进村,男主在逃难过程中不慎与家人分散,独自来到另一座城市谋生,可抵不住时间和花花世界的诱惑,抛妻弃子,重组家庭。

这样的故事情节让老伴蹙起眉头,为电影中的女子愤愤不平,可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暖,眉间的纹路又渐渐被熨平。

男人在大城市花天酒地的时候并不知道,妻儿在家乡忍受着食不果腹的日子,唯一的希望就是盼着男人归来。那孩子的脸饿得又黄又瘦,但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仍然闪着光。

荧幕上的黑白沙粒掉进了眼里,怎么揉也揉不出来,老人沉默着递给她一条手帕擦泪,低下头却发现电影里那眼睛,冷不丁的,和记忆深处另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重合在一起,然后是脸蛋儿,然后是那铜铃般的笑声。好久不敢想起了,妮子如果还活着,现在该多大了呢……

电影还在继续,但老人却再也看不进去了。

(一部电影如幻,放映一段往事如烟,戏里戏外的叙述缝合无间,文字的悲情缓缓释放,光影和表情底下的蕴藉颇为深厚。)

晓韬:戏院的故事

布宜诺斯艾利斯的鹰

老者藉由雕刻着鹰头的精美拐杖缓缓地走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街道上,虽然跛脚,但是仍能从他挺拔的身材和棱角分明的鹰钩鼻子读出年轻时的英武和威严。他微微昂着头,深蓝色的双眼如鹰隼般直视前方。

老者继续向前走着,如科隆大教堂的钟摆,缓慢但规律。刚下过雨的街道有不少蚯蚓,但是老者与其他行人有意避开不同,在他走过的行径上满是肉泥,体液和扭曲蠕动的身体。从远方灰色的云霭处飞来两只黑鹰,俯冲下来,立在悬着阿根廷国旗的旗杆上。

终于走到了剧院门口,侍者迎上前招待——“Buenas noches([西]晚上好)!”

“Guten…Buenas noches([德]晚…[西]晚上好)!”,老者答道。

“Guten Abend, Sir([德]晚上好,先生)!“,侍者笑着将老者迎进剧院。

剧情是战后常见的剧情——讲述犹太人悲惨的遭遇,控诉那黑鹰徽章下的罪恶。当哀伤的音乐响起,年幼的儿女望着父亲的遗体痛苦时,老者不由地同周围的人一道,取出手帕擦拭脸颊。

而后一位高大的鹰钩鼻演员登场,宣告屠戮的暂停,开始赞颂那个人尽皆知的恶魔。

这一瞬间,老者突然像是被注射了兴奋剂一般地睁大了双眼,右臂高抬,右手拢成鹰翼的模样,指向舞台的聚光灯。接着把手缩回来,左手紧紧握在右手手腕处,攥紧硫酸腐蚀留下的十字疤痕。

(一位逃亡的老纳粹,勾出一种世间的大邪恶,冷静旁观的叙述极有吸引,而且费力经营逼真的情境,但是主题的表达似乎有点模棱。)

亦驰:戏院的故事

谢幕

老人从雨夜走进这个戏院,裤腿上沾着泥点子,慢条斯理。

他看到了一排排接续的,好似墓碑一般的椅子。不恰当的比喻,反正也要避雨,便顺着台阶,找了剧场最中心的那个椅子一屁股坐下。椅子很低,和其他的相比。

开场的音乐有点尖锐,似乎是笛子,红蓝色交错的幕布展开。

聚光灯很亮,照的老人眼睛疼。有些岁数了,耳朵不好眼睛也花了。年轻时候隔着三四条街都可以看清警车的车牌。真是老了啊,干事情不利索多了,老人自嘲道。

所以台词也听不太清,演员的脸更是模糊,但模模糊糊间老人倒是感到几分亲切。演的似乎是场悲剧,一个坏男人,背着一把大铲子晃来晃去。剧情好像是,年轻时搞大同学肚子,觉得哭哭啼啼太烦找个角落把她闷死了。中年后开出租车,总把女乘客拉到荒郊野外云云。

老人打了个哈欠,重复的内容实在没有什么看头。他小憨一会,再次睁眼时正巧谢幕。

舞台谢幕,演员鞠躬,小姑娘们站了长长一排。血红色的裙摆摇曳。

之后她们便歪歪斜斜向前走去。

老人一笑,真是冒冒失失的姑娘们。

走的足够近了,看到苍白的骷髅从腐烂的血肉中露出,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一种天理循环的正义,操纵一场恶遭恶报的命运,开头即入戏的叙述有点匆促,但是文字极有韧性,戏台剧情的对应或得加强。)

苏康:戏院的故事

生日快乐

一个佝偻的身影步履瞒珊地走到检票口的行列,他死死攥着手中已经发黄并带有明显折痕的电影票,紧跟着队列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先生,麻烦把票给我一下。”一个还挂着实习牌的年轻检票员想伸手去拿老人手中的票。

“别碰我!”老人断断续续地说出这几个字,还伴随着几下重重的咳嗽声,感觉像是再多说几句就指不定进戏院还是医院了。旁边身穿黑色西服的经理看了一眼老人,下意识地拿出手机看看了日历,便赶忙示意实习生让他进去。

“又来了,还是那里。”经理看着老人径直地朝着2号厅走去,低头喃喃自语道。当其他人还拿着手机电筒一一对照着票据号码和座椅位置时,老人已经熟练地找到他的位置坐下了。无论电影多么跌宕起伏,老人坐着面无表情,只有当他每次时不时侧着身子看向隔壁的空位,才能看到他满脸皱纹舒展开来,每根皱纹里都洋溢着笑意。

“就算你不说,今天我也带你来看电影,咱不生气。”老人说着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放在旁边椅子上,含情脉脉地看着照片,手不停地抚摸着照片直到电影结束。当所有人都离开时,老人这才小心翼翼地把照片和电影票一一揣进裤兜里,慢慢地扶着前面的椅子移动,在快要离开影厅时,回头眼睛眯成一条缝,又看了看那个座位。

“生日快乐,咱们回家。”

(一回生日的庆贺,暗藏一种爱情的悼念,虽然情节套式略有前迹,不过置换了叙述因果和细节,展现另一番感人的条件。)

伟明:戏院的故事

约定

多年来,安东尼每年一到特定的时间,便会穿上整洁的西装,胸口插着一朵茉莉花,拄着手杖,缓缓地走进这座戏院。戏院内弥漫着淡淡的独特气味,老旧的座椅整齐排列,几盏古老的吊灯悬挂在高高的穹顶上,就跟第一次来时一样。

许多观众和戏剧演员都对安东尼的行为感到好奇,有人多次向安东尼询问,然而,他始终保持着神秘的微笑,不轻言语。

安东尼其实根本没有艺术细胞,他看不懂舞台上这些人的表演,也听不懂那些优雅的音乐。但是每当幕布拉开,安东尼还是会坐直身体,专注戏剧的内容,当戏剧落幕后,他会把内容抄在一本日记上。

直到这次,戏剧的内容似乎有些与众不同,让他的眼神仿佛穿越了岁月,看到了很久以前。舞台上,每一句台词每一个动作,都让他沉浸在回忆之中,好像他又回到了过去,见到了想见的人。

舞台剧结束后,安东尼急冲冲找到这出剧的编剧,想要问戏剧内容的灵感。编剧看到安东尼焦急的神态以及胸口的茉莉花,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缓缓说道:“奶奶一生未嫁,她领养了一群因战争失去家人的孩子,却也失去了回来的机会。”

安东尼听懂了他的意思,眼泪慢慢在眼睛里积聚起来,却终究没有滴落下去,他开口道:“你奶奶不曾失约,我也一样。”

安东尼失魂落魄地离开戏院,边走边打开跟随他三十年的怀表,表上的指针似乎定格在某个时间。安东尼看着怀表上两人的合照,耳边似乎传来一个甜美的声音对他说:“我生日的时候,一定要回来这个戏院看戏。”

(从一场真爱的海誓山盟,带出假戏的可歌可泣,故事情节过度戏剧化,叙述虽然不够周延,但是人物七情上面还算饱满。)

映萱:戏院的故事

当个观众

大屏幕里的刘亦菲果然不出所料地惊艳了戏院里全场的观众。她的每个镜头都像个特写,不愧是众多粉丝心目中的神仙姐姐。不管是男女老少,都似乎沉浸在那电影精彩的故事里。那是一场爱情故事,戏院里的观众大多成双成对,放眼一看也有几群青年坐在那观众席里。

就在戏院里的最左上角位置,一个老人戴着黑色的棒球帽独自观看电影。全程里,老人似乎一直很努力地把帽子压得很低,但还是确保自己能看得清大屏幕。老人身穿黑色外套,坐姿优雅,非常的端庄。最重要的是,全场里虽然她的位置离屏幕最远而低调,但如果仔细把目光放到观众席上,那左上角位置最为突出。可惜,所有人的目光都积聚在眼前那闪闪发亮的大屏幕上。

电影播放差不多到最精彩的部分时,老人缓缓地站了起来,静静地走出戏院,往厕所的方向走去。整个过程老人都不慌不忙的,似乎也没赶紧回到戏院里。同样的,戏院里看戏的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剧情里,没人注意到这老人的动作。

到了电影的尾声,很多人都看似刚大哭了一场。老人则很冷静地递了一张纸巾给身旁泪流满面的女生。在老人走之前,她温柔地对自己说了一句,“真有意思”,再缓缓地离开座位。

几分钟后,那女孩才反应过来,“刚才那递给我纸巾的老人,那声音怎么那么熟悉啊?”

(一个鬼祟的老人,自演一出莫名的戏,语句不够流畅分明,导致叙述拖沓散漫,而且结尾的昭示看似无从理解。)

丁塽:戏院的故事

人尽皆知的“秘密”

“锦绣家园”楼盘即将开建,规划内一座废弃的古老戏院,成功的被市文物局的专家认定为没有修复价值,拆除工作很快展开。勾机开到戏院门前,却被一个干瘦的老头儿挡住了去路。

工人们一阵骚乱,引得不少路人围观。不多时,开来了一辆黑色“帕萨特”,车上走下一个梳油头,穿西装,打领带的男人。走到老人面前,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红头纸”,嘴里念叨着什么“妨碍公务”,“无理取闹”,转头和一旁的工人吩咐几句,便有人要上来将老人强行架走。围观的路人一阵骚乱,车上便适时的又下来一人,大腹便便像个领导,很是富态显得亲和,抬手便制止了一场即将发生的“暴行”。快步上前拉起老人的手,依稀听见“人民”,“做主”,“一万块”,随后和“梳油头的”一起将老人搀到了车里。好一出“红白脸”的好戏。

迫不及待的勾机推到院墙,带着车后的工人胜利挺进。

“都别看了,散了散了”,工头吆喝着。

人群散去,我也继续往家走。没人在乎老人与这座戏院的过去遭遇了什么,未来又将怎样。东方的红太阳照着大地,无数高楼拔地而起,一些人的荷包越来越鼓,更多人起早贪黑祈祷自己的荷包也能早日鼓起来。

“张华考上了北京大学;李萍进了中等技术学校;我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读书时查阅《新华字典》时看到的话,突兀的出现在我的脑海。秩序井然,尊卑有序。

哦不,是紧密团结,和往后的好日子。

(一个卑微的轮齿,拒转一番时代的气象,社会写实的主题深刻,但是讽喻手法稍嫌直凸,叙述视角的处理不够紧密。)

美璇:戏院的故事

表演

夜晚, 是人们一天的末尾,也是很多人一天的开始。人们都把白天奉献给了乏味的工作,只有短暂的夜晚是属于自己的。白天高大压抑的高楼大厦在晚上灯火通明,给予了城市璀璨与生命。当中一座又不高又极有年代感的戏院楼在层层高楼大厦当中显得格格不入。这正是当地著名的古老戏院—— 布拉戏院。 

戏院当中坐满了观众,其中有许多都还穿着还没有来得及换掉的上班服。灯光熄暗,表演即将开幕。这时,坐在第一排观众席里的一位老人握起了他的拐杖,默默地离开了观众席,走向了后台。后台忙碌吵闹,工作人员忙着搬移道具,演员们忙着换装。老人不疾不徐地拄着拐杖,走到了走廊尽头。走廊的尽头灰暗又偏僻,只见两个西装革履的保镖看守着一扇写着“禁区”门。

保镖见到是老板来了,恭敬地鞠了躬,并开了门恭迎老人进入。与富丽堂皇装修精美的戏院不一样,禁区内装修粗糙,地板墙壁还是凹凸不平的水泥,屋顶上挂着几盏晃晃悠悠的灯。一群一群的人围绕着遍布房间的桌子,每个人的眼睛都紧紧地盯着桌上还在转动的筛子,等待着审判命运的结果。

老人走到了角落,抽起了小弟们递来的烟。他作为观众欣赏着赌徒们脸上扭曲的表情,欣赏着他们千变万化的情绪。

今晚最精彩的戏并不在舞台上,而是在舞台之下显露人性贪婪的秘密赌场之内。

(一出挂羊头的戏码,藏匿一件卖狗肉的勾当,叙述明里暗里简单切分,人物仅是镜头移转,赌场最为底牌有点不够看头。)

卓航:戏院的故事

彩色戏院

戏院里满满的人潮,阿石排了好长的时间才买到了最近很红,刚刚上映的动作片戏票。虽然所剩的座位无几,所以得坐在第一排,但这无阻阿石抢到戏票的好心情。

无论如何,看电影一定要吃东西,那是阿石小小的坚持。可到了爆米花档口前,设计凌乱的看板和犹豫的性格却让他始终无法决定要买什么。焦躁之际,隔壁柜台客人的点餐声仿佛救命之光,他没有多加思考,照样的点了。

“一个咖喱爆米花和不可口的可乐。”

阿石发现没有这项餐点后的羞愧感从红得发烫的耳根子就可轻易看见,执柜老人却只是驼着背,一拐一拐地走到厨房里。老人捧出爆米花和可乐时,满脸皱纹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琢磨的笑容,沙哑的声音低声道:“年轻人好好享受啊。”

大厅里,电影已经开始,阿汤哥依旧帅气,但爆米花却没有咖喱味,可乐也很可口。阿石不以为然,看着电影三两下就吃光了。

电影接近高潮,大厅却慢慢地亮了起来,五颜六色的灯光扭曲着空间和时间,扭曲的屏幕里惊心动魄的打斗就像是慢动作,却又被无限放大地在阿石眼前展开。魔幻的背景音乐仿佛流进了血液,一个个音符牵动着阿石想要跳起舞来的欲望。而隔壁漂亮女士的香水味也变得难以忽视,各种邪恶的想法加速着他的心跳。可能是因为过度旋转的镜头所以有点头晕,但朦胧的五感却又令阿石感到无比舒畅、快活。

一直到电影结束,阿石都沉浸还在超现实的体验。果然是阿汤哥的电影,真好看,阿石步履蹒跚地随着人群离开电影院,没有发现到跟随他一起离开的,扭曲的彩色世界。

(一位银幕大明星,荼毒一个看戏小伙子,像是随意编撰的情节,看电影看到神智错乱,情境扭曲,但是意义不明。)

梓义:戏院的故事

戏院

他叫戏院,亦乐于沉浸戏中。身边的朋友总是打趣说要去戏院家里看戏,一边说着一边走去城边的戏院,可他却时常缺席。人来人往,随着月亮升起,热闹也逐渐变得荒凉。

现在的戏院已是一位耄耋老人,他注意到身边的年轻人似乎也在说什么晚上要去戏院看戏之类的话。一抹悄然地欣喜从他心中升起,看着这些年轻人们的背影,拾得一两个忘年交也说不定。

晴空万里,野草在路边肆意生长着,他哼着戏曲走向了城边的戏院,想要和年轻人们再听一次小曲。破败的戏院早已无人问津,只有野草还沙沙作响着。

他坐在戏院里哼完这小曲。随着太阳落下,他走回家中,古老的门板咯吱作响。

昏暗的屋中,一道道白光好像从地面射出,年轻人们整齐地坐满了屋子,低着头。这下戏院看清了,那些光正是从他们手中射出。

敲门声忽起,戏院打开门,原来是他们的外卖到了。

(一位过气老者,活在一个荒谬的年代,情节有点零散,叙述的密度显然不足,不过情境意象有趣。)

淑恩:戏院的故事

人生喜剧

老爷爷经营的戏院很出名。因为戏院只播喜剧,从来不播悲剧。很多媒体都抢着采访老爷爷,但是他从来都不说出只播喜剧的原因。老爷爷的戏院虽然出名,但是生意惨淡。因为他只播喜剧片。奇怪的是,我去应聘兼职工作时,老爷爷顿了一顿,看起来有些惊讶,然后我就被聘请了。戏院的生意不好,本来以为老爷爷不会请我的,但是戏院离家近,我想着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被聘请了!

“今天来的人还是一样,就两三个人。看电影不是单纯为了看这部电影,而是看戏时的整个氛围,尤其是陪你一起看的人也很重要。我记得小时候,我很喜欢和哥哥一起去看电影。我们很小就失去了爸爸妈妈,哥哥为了让我上学,自己放弃读书,出去打工赚钱供我读书。哥哥是学霸,我是学渣。我根本不想也不喜欢读书。有一次,我为了去看电影逃学了。电影院里大大的屏幕,和朋友坐在只有电影院才有的椅子,那种感觉真好。回到家后,哥哥把我骂了一通。我当时就和哥哥吵了一架。后来哥哥说:“你乖乖上课,哥哥答应你每个月带你看一次电影”。之后,我很少看到哥哥休息。他不是忙家务,就是在外打工。唯一休息的时候,就是带我去看电影。所以啊,就算戏院现在不赚钱,亏钱我都会做下去,因为这是我和哥哥的天堂”。

“老爷爷,你的戏院为什么只播放喜剧片,不播别的?”

老爷爷突然挺直了身板,四处张望一番后,弓起背,向我招了招手。我将耳朵凑到老爷爷嘴边。

“戏院是有灵气的!你播这些悲剧会实现的!看电影的人要遭罪的!我和哥哥看完悲剧的第二天,我们出车祸了,我活下来了,和电音一模一样……”

老爷爷说完后,眼神空洞,迷茫,转身独自离开,边走边喃喃自语 “不能播,不能播……”。

(一种人性的顽固,抗拒一种人间的悲剧,以对话交代剧情的手法略为粗糙,但是故事的概念和人物的设想有趣。)

梓涵:戏院的故事

看戏人在戏里,唱戏人在戏外

战争时期,正是军阀混战的年代。

“老伯现在这里是谁在掌管啊?”初到古镇我好奇地问道。

“哎,欧阳家的天下“老伯似乎面露难色。

“老伯您为什么叹气?大家不是都在说欧阳勋大将军从叛军那里解救了大家吗?“

“呵,可惜了我那侄女。”老伯并不想多说什么便走了。

今天是我来到这个清国的第一个中秋,按照以往习俗,大家都会去戏院评选今年最火的花旦。我对桃妖早有耳闻,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也正是想目睹一下这位文才兼具的大名角儿。她可是今年最炙手可热的正旦。如果不出意外,她大概会当选。

月光将戏院的墙壁映衬得若隐若现。

“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台上人唱着,心碎离别歌…”

花旦桃妖站在台上,她穿着艳丽的戏服,脸上妆点得娇艳欲滴。她唯美的歌声中不禁有股凉意,眼神也似乎散发出诡异的光芒,她的表情变幻莫测,仿佛她在讲述着一段深藏的秘密。观众们开始感到不安,但她却美得让人无法自拔地注视着她,仿佛被某种力量所束缚。

正当气氛变得愈加诡异时,戏院内的烛光突然熄灭,一片黑暗降临。观众们的尖叫声和惊慌的喧嚣填满了整个戏院。但在黑暗中,人们开始听到了怪异的低语声,仿佛有鬼魂在耳语,向他们传递着不可思议的信息:

“我乃瑾国储君,我的国家曾遭受背判,我的国人也在这场背叛中全部失去了生命。如今,你们都得陪葬哈哈哈哈哈。”

“瑾国!这不是早就灭亡的国家吗?经过了一代更替才到了现在的清国。”我试图离开,可是脚就像长在了地板上完全无法动弹。突然!戏院烛光再次点亮,台上的桃夭身体已经扭曲得不成人形,从地下通道中冒出一群幽灵般的女性身影,她们都穿着华美的戏服,看起来与桃妖一模一样。这些女性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宛如被囚禁在地下的怨灵。

人们惊讶地尖叫着呼喊着。台上的女子都是他们的妻子。一个高大威猛的将军穿着似乎并不属于这里的官服走上台,正是欧阳勋。他的脸上满是邪恶的笑容。他抬了抬手像是在发出什么指,紧接着令这些宛如傀儡的花旦们又开始了演出。

观众们惊骇欲绝,但他们却永远无法离开这个恐怖的表演。

“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台上人唱着,心碎离别歌…”

又一年月圆之夜,落满尘埃的老戏院总会锣鼓喧天,花旦唱戏的声响依旧在回荡,可戏院大门紧锁并不像是有人的气息…

(一众前朝的群魔,上演一场今夕的乱舞,诡谲气氛的营造颇有声势,但是情节仅有离奇,叙述上明显破碎。)

博雅:戏院的故事

谜之鼓楼

在一个古老小镇里,有一座民国留下的戏院,被称为“鼓楼戏院”。这座鼓楼已有数百年的历史,一直是镇上文化和社交生活场所。后来民国时期改建戏院然而,它也隐藏着一个不为大多数人知的秘密。

故事开始于一个雨后的傍晚,鼓楼的木制楼梯上留下了一个湿漉漉的足迹。一个老人,叫做李爷,是小镇上的夜间守卫。每晚,他轮流与其他村民巡逻,以确保村上的安全。

那个傍晚,李爷偶然在戏台的角落找到了一个古老的日记本。这本日记本记载了一个传说,关于鼓楼内某处隐藏的秘密通道。据说,这个通道通往小镇的外围,但已经多年未被使用。

李爷开始研究这份古老的日记,寻找关于通道的线索。他了解到通道可能与镇上的历史和一位古老的将军有关。随着深入研究,他的好奇心不断增长。

然而,李爷也逐渐感到一些不寻常的事情发生。镇上的人开始注意到他行为怪异,整日埋首于古文献之中,而且鼓楼的夜晚巡逻也不再按时进行。

有一天,村里的年轻人发现了李爷的古怪,一经询问,几人也来了兴趣,决定帮助李爷解开这个秘密。他们一起阅读古老的日记,研究古代地图,并最终找到了通道的入口。通道的门被打开,揭示了通往外围山脚下的神秘之路。

李爷爷和年轻人一起踏上这段未知的旅程,他们逐渐解开了通道的秘密。这个通道曾经是将军的秘密驻扎地,但在数百年前就已经被遗忘。

他们的冒险不仅揭示了小镇的历史,还使得小镇的鼓楼戏院因为神秘而变成了旅游场所,成为了一个连接过去和现在的桥梁,也为村子上的经济发展带来了帮助。

(一条地下古道,直通一段民国秘辛,故事还算完备,但是情节略嫌老套,元素凑合的痕迹明显。)

Wednesday, October 25, 2023

子奕:舌头

等待平面麦肉膨胀细节的时候,我就在燥热雨天蒸发日常,听说一口含住太多谷物的秋天,就会满口皆宜农民的感性。饱满浓稠的它与它,一粒粒似唇齿舌壁的绵密摇篮,粘糊在打奶嗝的我的永夏之昼,这是季节的惯例。

睿琦:舌头

我的牙口很差,比别人天生少一颗不说,最顶头的门牙还敏感,稍微有一点温差都酸麻麻。可惜基因打架,口腔细胞沉溺于融化的冻奶油,每次开口无异于一场甜蜜的惊吓。久来竟然养成了坏习惯,买雪糕一定要买脆皮,牙齿敲碎巧克力的那一刻起,好像回到小学二年级周五最后一节数学课里。

董琦:舌头

夜宵是火鸡面,顺手炒了个蛋,借着锅里剩的油煎了几个芝士脆皮肠,再洒一把手捏的海苔碎碎。很难过地发现芝士片过期了,似乎少了一点灵魂。但总之还是很让人快乐的,因为热量,因为是深夜。所以歹毒地进食。

予涵:舌头

不知何时,奥利奥跳出了零食老本行,倒成了甜品、奶茶届的顶流搭档。我也买了一大袋奥利奥——准确说应该是“奥奥”——存在柜子里,煮奶茶时便泡几片。黑饼干层带着一股微苦的香,口感本来脆生生的,但化在奶液里,就全变成软糯的粉,反而成了“甜”的源头。儿时吃奥利奥,总费劲把“奥奥”都摘走,只剔出甜得发腻的“利”来吃,连一点饼干的苦味都不愿入口;现下我却能从咖啡里尝出醇,在黑巧里吃到香,也能品得“奥奥”里的那点甜蜜了。

苏康:舌头

父母总叮嘱多吃橘子,因其富含充足的维他命C。剥开皮后,露出黄澄澄的内里,独特而不刺鼻的香味钻进鼻子。进了嘴后,酸甜的果汁“啪”地一下漫上口腔,眼睛一眯,嘴巴一动,唇齿之间,又是一次小满足。或许还只能是橘子才拥有最纯粹的营养,总不能是橘子味的伏特加吧。

淑颖:舌头

小酌一杯是生活常態,才能撫慰日常無趣的缺口。不知道為什麼,那天點了一杯「Report Wizard」。八分溫柔的洋甘菊,配上兩分的金酒,非常女性友好,甚至可以直接當洋甘菊茶助眠,也許效果更佳。後調中花香逐漸若隱若現,青提緩緩代替它的位置。在沒有什麼情調的後巷裡,給我再來一杯繼續更新。

欣雨:舌头

旁人爱甜食,我却独爱芥末豆。那在舌尖绽放着一簇又一簇的烟花的辛辣,直直冲上鼻腔内让人忍不住涕泪横流的感觉总让我流连。厚厚的一层芥末包裹着脆脆的花生,浓郁香味如炮弹侵袭味蕾。直冲脑门的烟花炸开后,回味着丝丝甜味让人欲罢不能。就像平淡的生活里总要有些让人不禁流泪的刺激,甜的吃多了偶尔呛一呛也是很新鲜的感觉。

湛阳:舌头

打开包装和品尝时都小心翼翼,但难免还是会让饼干渣掉落在身前。上下两片烤的酥脆的卜饼干,棕色与黄色交集,像是火力不均匀而烤出来的吐司。里面则是清新的淡黄色柠檬味夹心,却一点也没有它该有的酸。每次享用它时都充满了小小的破碎与温柔。

泓铭:舌头

漫长的夜晚总得有东西吊住精神,可是最近咖啡喝多了会心悸,便只能另寻门路。咖啡糖光滑的糖身在口腔内翻滚,似乎每翻一次便能多写一个字,只可惜手指往往没有舌头来的勤快。这糖没含多少咖啡因,可那缭绕的甜香也能激起安慰剂效应,撑着我多写几个字。

婧妍:舌头

土黄色奶茶司空见惯,可灰色的奶茶却是稀有品种。一口喝下,一股烧焦般的气味袭来些许诡异,搭配以缩小版的珍珠粉圆,在舌尖却交织出了和谐。再多一口已是上瘾,竹炭的气味被再次强化,珍珠与竹炭也进行了交融,一口接一口已是饮完。

梓义:舌头

爽口含片不知何时闯入我的生活,很喜欢它带给我的一抹清凉,如溪流般缓缓地扩散到口腔、食道,最后连鼻子和气管也充斥着冷气,头脑好像也在这一瞬突然清醒。随着口腔中的一粒缓缓消散,我不得不打开盖子,来上一粒,让那丝清凉永存。

卓伟:舌头

坐很长的一段电梯,小店就在拐角处,卖铜锣烧。

撕开包装,就有扑鼻而来的鸡蛋香气。铜锣烧有飞碟一样的形状,小小的一块,蓬松而且有弹性。咬下去,要很深的一口,同时吃掉鸡蛋饼做的外皮,夹心的奶油和最里面的红豆,可以嚼到颗粒分明的白糖,想来这样的味道最受小孩子欢迎。

大雄用铜锣烧贿赂哆啦A梦,变出无数的法宝;我拿着手里的铜锣烧,也要去找我的哆啦A梦。

敏恩:舌头

每次赶作业时,嘴巴都很勤奋的需要参与,因此偶尔来几根鱼丝,咀嚼的同时促进大脑运作。那淡淡的海鲜味总让我想起以前翻船时的那股海风,我知道鱼丝的作用已经无限放大,以愉悦的方式消化到身体里。虽然最后脑袋还是空空的,但是至少多巴胺光临过。

舌头:颢瑜


偶然在某个商业街看到了这个,尚且算爱吃香菜的我也沉默了。两种完全不搭像是被强行混在一起的东西,愚昧的商家还以此为卖点。难受的感觉回荡在嘴角,老板那厚脸皮的嘴脸仿佛美国佬一边支持以色列一边反对。

鈊焌:舌头

冰淇淋的锥形饼干总是枯燥乏味,让人勉为其难地咽下它,这不符合吃甜品的宗旨。倘若冰淇淋放在烟囱形面包里,滋味就不一样了。烤面包所散发的香气从远处就能闻到,吃下去口感松软,中和了冰淇淋的甜腻。  我喜欢开心果酱配上香草味冰淇淋,味道简单却不凡。坚果颗粒与绵密的冰淇淋所带来的口感冲撞,突兀又让人着迷。配着面包吃,每一口都是滋味,这才是吃甜品之道。

欣悦:舌头


煲仔饭从来不是我这个四川人爱的口味,直到COVID时期回国隔离,酒店提供的餐食难吃得一成不变,我只好用自热锅在酒店物质贫瘠的环境下给自己开小灶。

只需大概10-15分钟,一份应急的煲仔饭就煮好了,广式煲仔饭的腊肠味道一般,不过好在米饭粒粒分明,撒上商家配的酱料和葱花,方便又好吃,搭配的玉米粒也很解腻。

虽然隔离过后就很少有心思买自热米饭吃了,每每回味到煲仔饭的味道,第一时间映入我脑海的便是这一碗速食米饭。

博雅:舌头

它是一款国民 奶类饮料。 甚至入选过国宴饮料聘请外宾。

像各行各业的卧龙凤雏一样,汽水饮料有可乐,百事明争暗斗; 凉茶饮料有加多宝,王老吉你死我活。在我小时候,露露,椰树椰汁可以说是饭店饮料的两大头牌,在我的回忆里,不论同学还是家长都更喜欢露露杏仁饮料多一点; 而我对椰树椰汁情有独钟,这两年由于自媒体的发达,让它二次火了一把。 首先就是它营销的策略, 只请胸模代言,广告语slogan 也是白白嫩嫩 曲线动人,以及经典的「我从小喝到大」这样一语双关的擦边语录; 更加让人想不到的是,它那丑到极致就是潮的设计,当年设计团队离职,让大老板亲自操刀的设计,不仅有着土到辣眼却有独树一帜,极具视觉美感,五彩斑斓的色块和简单直接的标语,好像香港霓虹灯格调,搭配澳门赌场精髓,更有宾馆门缝小卡片的风骨,它成功的原因,在我看来是集社会风格大成的作品。当然一定要补充一句,味道真的很不错。

怡宁:舌头

每走到一个新城市总去吃那里的夜市,毫无讲究的搭配组合,酸甜苦辣齐聚自己的口腔之中。吃腻了糖醋肉便转战到青椒冷面上,企图换个口味。最奇妙的是,陌生的菜单,陌生的语言,每一种食物都是未知的味道。

Monday, October 23, 2023

戏院的故事:k.d.(晚场)

老戲院

這座戲院位於小鎮的南邊,沒有名字,鎮上的人管它叫做老戲院。但是。老戲院從前據說是有名字的,只不過年代久遠壁墻破損的緣故,名字也隨著一起剝落了。

其實,整個小鎮都在凋零,年輕人前仆後繼,往外面花花綠綠的世界闖蕩,通常一去久久不返。多年之後偶爾過節回來一趟,四處走走看看,人嘛總是有點懷舊,來到老戲院面前時,心裡不禁悵然感歎——啊,竟然還在。

他們此時也會想起一些微不足道的往事,小時候全家常常上老戲院看電影,荒野上的牛仔,深海裡的鯊魚,淪落街頭的孤兒,漂遊宇宙的太空人,在爆米花香瀰漫的氣氛中,陪伴自己度過了一段幽眇而快樂的時光。

十個有七八個吧,僅僅在老戲院前,停駐一陣遂即轉身,走幾步又不由自主的回頭,似乎想再眷顧最後一眼。至於其他兩三個,則是好奇的跨入大門,想知道老戲院是不是仍在營業。

售票口後方是一位白髮蒼蒼的老頭,好像就是記憶深處的重新上演,可是太老了不好說,似乎也有點不可思議。老頭見到有人來,緩緩抬頭,用一把最深邃的聲音問道:看戲嗎?

那兩三個當中,只有一個說好啊,接過老頭劃號的戲票,拉開布幔走進戲廳,看了一部沒有名字的電影。暮色迷茫,從此之後,他就再也沒離開老戲院了。

戏院的故事:k.d.(早场)


老伴

因為怕被人見著,老黃排隊買的是早場票。戲院離家不遠,乘車十幾分鐘就到,聽說要拆了,改建商業大樓,也許有戲院,也許沒有,未來的事情難料,過去的其實也漸漸模糊。

大廳果然冷冷清清,大概電影熱潮已退,入口處的員工掃描戲票之際,還瞥了老黃一眼,惺忪的眼神停在禿髮的頭頂,仿佛閃過一道狐疑的反光。老黃沒在意,穿過冷颼颼的通道,找到廳號對著座位坐下,把背包小心擱在腳邊。

整個戲廳只剩三三兩兩的觀眾,老黃坐的那一排沒人,銀幕正在投放廣告,一對年輕情侶手牽著手,很快樂地四處遊山玩水,但是老黃看不出來,到底要賣些什麼。

廣告也比從前少了,老黃還想小瞇一下,但是好戲即將上演,於是便俯身拉開背包拉鏈,取出一個波浪金髮的芭比娃娃。款式古舊,手臂和大腿的顏料些許剝落,但是臉蛋完好,保養得依舊如真似幻。

老黃將芭比輕放在旁座,連孩子們都不知道,古板嚴肅獨個兒住的老爸,竟然收藏著這個玩意。雖然盆骨左側和腰間,開始感覺酸痛,但是老黃卻是滿心期待,很久沒和老伴一起看電影了。

Sunday, October 22, 2023

舌头:k.d.

我每晚吃半包樂事松露味薯片,最近因為到處打戰,舌頭比較焦慮,所以偶爾整包吃完。虽然樂事松露味薯片的松露,完全不像真的松露,但是薯片絕對酥脆。化學調配的鹹味帶香,如果大大聲咬嚼,頓覺假得很驚心動魄,假得仿佛可以融進這個世界。

Friday, October 13, 2023

董琦:节日的故事

娇娇的十四秋

阿姐在小小的,薄薄的,发亮的砖板里,露出了个模糊的下巴,动起来缓慢又停顿,或者直接不动了。妈妈含了口汤,低下眼拿筷子拨了拨剩的菜叶子,不夹,只扒拉了口米饭咽了下去。阿姐那头没有声响了,桌上只沉着没人吱声,阿弟搁下碗筷要回房去写作业,爸爸抬了瓶酒上桌,斟了一小杯,透明的,像水一样,没人同他喝,他自己喝。其实蒜片炒空心菜很好吃,娇娇瞥了眼妈妈碗里还剩的米饭,自己学着捧来汤碗含了口汤,扒拉米饭咽了。妈妈说她洗碗,娇娇洗衣服,阿弟写作业,爸爸自然是不用做什么的,因为他早间工作很辛苦。娇娇问阿姐呢,妈妈说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开视频也一样的,过会儿要一块儿吃月饼,手里的事要快些做完,所以桌上散开了,爸爸喝酒,对着沉默无言的,在小小的,薄薄的,发亮的砖板里,看不清楚的阿姐。

阳台在阿弟的房间外头,娇娇以前睡在这里,因为这里有一套桌椅,阿姐再小一些的时候也住这里,因为这里还有一个大衣柜。房间和阳台只隔一扇玻璃拉门,娇娇以前的桌椅就在玻璃拉门旁边,隔着窗正对着洗衣台,用了很多年的台灯偶尔也会照到洗衣台,但只有余光,但余光也够用,娇娇指尖沾了点洗衣粉,借着余光抹在阿弟吃饭时弄脏的上衣上。因背光而笼罩的阴影投在洗衣台上,娇娇的眼睛愈发不好了,总觉得眼前糊糊的一团,她知道这个叫近视,因为从前班里也有同学这样子,一学期后就戴了好看的眼镜来上课,那会儿娇娇也央着人家给自己戴一戴,鼻梁上架起粉嫩的一副,半透明地框起眉下的双眼,娇娇只照着窗看了两眼,便急着摘下还给人家,因为要上课了,娇娇喜欢上课。

娇娇漂亮的。后桌的人小声说道。娇娇挺喜欢后桌这个留了级的哥哥,如果他不老踢自己的椅子就更好了,但是娇娇不敢回头同他说话,因为要上课了。现在想起来娇娇就有些后悔,因为这个哥哥考去市里后不常回来,娇娇已经很久没见着他了,她并不知道有些人是见一面少一面的,她也不知道上学是上一天少一天的,总之她有些难过,可能因为夸她戴眼镜漂亮的哥哥见不着了,也可能因为她难以要到一副漂亮的粉框眼镜,或什么别的,但都不重要了,因为她瞅见在发呆的阿弟,便收拾好洗衣的物件儿,拉过玻璃门去到更亮堂的地方。娇娇随手在睡衣下摆擦干了手,指着阿弟写错的作业,咯咯地笑。阿弟笨笨的。娇娇一直这么觉得,自己比阿弟聪明多了,但是这话不可以在家里说,因为大人们不爱听这个。

将要吃月饼的时候娇娇总格外注意门口,她担心阿姐回来了敲门,大伙儿没听见响,教阿姐在外头生等着,又或者担心一些很久没见到的人会来找她。她打开月饼盖子,疑心门口有响声。要顿下来听,但妈妈催促她快些切好,她便只好收了心。

家人们围着客厅的桌各自坐着,月饼里头的蛋黄理所应当的切半分给两个孩子。娇娇总不舍得吃,想再等等,或许阿姐下一秒要敲响静了许久的门,切的月饼还剩这余的半边蛋黄,她要阿姐吃上团圆的一口。但爸爸同阿姐通了视频,阿姐在小小的,薄薄的,发亮的砖板里,看不清楚。

娇娇一口吞下蛋黄,咸咸的,干干的,卡在喉间,娇娇不喜欢吃咸蛋黄。

(天气就是阴晴,月亮就是圆缺,人间也就是吃饭的事情,一幕而折射多景,一人而映照众生,一场戏也就能感慨万千,看似毫无情节的推波助澜,也无情感的晃荡起伏,但是悲欢既然看不清楚,因此往往毋需多言,叙述的语句短截有力,凝练细腻而且无比内敛,无论是动作的照面,记忆的沉淀,以及意识的流敞,所谓把一个人物写活了,不过如此。)

歆彤:节日的故事

复活

阿阳站在布满裂纹的衣柜前,纠结要不要穿上那件父亲留给他的旧外套,毕竟春分才刚过没几天,气温还没完全回升。窗外的天还没亮,雾气灰蒙蒙的一层糊在玻璃上,只能依稀看到远处早市的微弱光亮。阿阳抓起那件外套,急匆匆出了门。清晨冰凉潮湿的空气从宽大的毛衣领口钻进五脏六腑,看来穿外套是正确的选择。阿阳一脚踢到大门的铁质门槛,踉踉跄跄地向外跑去,锈迹斑斑的铁门发出婉转的吱呀,像是邻居张婆看电视时发出的尖锐笑声。阿阳从口袋里掏出手帕,迅速擦干了沾满露水的三轮车把手和脚踏,还有那块特地去塑封的手写菜单,然后翻身上车缓缓骑向了对面的早市。

今天是星期天,现在也才五点出头一点点,别的摊贩已经在准备今天的开张,阿阳拉起外套拉链,从货柜拿出一筐鸡蛋摆在桌面上,然后开始搅拌面糊。面粉从四处飞扬到变得厚重粘稠,阿阳看着搅拌出的漩涡想起母亲的唠叨,不能搅拌太少也不能搅拌过度,总之需要自己把握一个暧昧的搅拌度,才能做出松软的面饼。

出神之际有人敲了敲桌面,阿阳抬头望去是一张从未在现实里见过的面孔,浅棕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珠,似乎只在路边的广告牌上瞥见过几眼。要什么?阿阳问。要这个,男孩指了指菜单上的第一栏,潦草地写着“招牌鸡蛋煎饼”。阿阳点了点头,心想原来外国人中文可以说的这么标准,可能是在中国长大的吧?在星期天清晨就出门,是要去上补习班吗?总之阿阳开始胡思乱想,然后把还没到达那个暧昧的搅拌度的面糊倒上了铁板,或许外国小孩吃不出煎饼的好坏。

男孩很专注地看着面糊在铁板上滑动,阿阳从箩筐里拿起一颗鸡蛋敲开蛋壳,蛋黄软软地砸在面饼上,被铁铲戳破抹开。要加蛋吗?阿阳问。男孩看向那筐满满的鸡蛋,问到我可不可以的买一颗,今天是复活节,想要画彩蛋送给妈妈。阿阳皱着眉头听着男孩磕磕巴巴的解释,索性直接拿起一颗鸡蛋塞进男孩手里说送你。阿阳不是一个大方的人,但是总想着要给外国人留下好印象,毕竟从人家嘴里听说了一个洋节,回去之后说不定也能讲给母亲听听。阿阳把鸡蛋饼卷起装进纸袋,男孩接过说谢谢,然后小跑着离开了。

星期天不像平时,没有那么多要上班的人,所以阿阳有更多的时间发呆,他琢磨着男孩说的那几个词,好像是“彩蛋”,“兔子”,“新生”之类的,反正听起来是好的寓意。于是他从卖剩下的鸡蛋里挑挑拣拣拿起最饱满圆润的一颗,掏出写菜单的马克笔,在蛋壳上涂上歪歪扭扭的线条。阿阳没有美术天分,这个他从小就知道,连鸡蛋饼都摊不成圆圆的形状。不过在鸡蛋上作画手感新奇,他看着对面包子摊波点的雨棚,一笔一画描出了泛滥的期望。

临近下午其他摊贩已经在陆续收摊,一般这个点大家都更愿意去餐馆填饱肚子,而不会来光顾这片本就不算热闹的早市。阿阳把剩下的面糊搅成母亲教导的程度,然后一股脑全部倒上铁板。他看了眼那只斜斜倒在桌上的滑稽鸡蛋,它现在与其他鸡蛋格格不入,但又似乎被赋予了奇妙的意义。于是阿阳把它捞起往桌角一磕,打在了滋滋作响的面饼上,蛋黄翻滚滑动,英勇就义般地和面饼融为了一体。阿阳把最后一张鸡蛋饼卷起,切成两半,一半给母亲,一半给想要复活的自己。

(耶稣受难必然复活,世人受难渴望重生,关于奇迹和救赎的时辰,自然要有一点巧合和一丝觉悟,叙述一蹴而就,文字娴熟畅快,除了照映市井人物的日常轨迹,甚且描绘中西文化的因缘际会,道地的煎饼遇上外来的兔子,茫茫之中只要找到了生活的那一颗彩蛋,日子或许就能好过一点。)

楚颖:节日的故事

国庆节

「丹棱街」

国庆节调休七天,今天是张诚加班的第五天。

对于加班,他心中不能说是毫无怨言的。但法定休假日工资翻三倍,人总要向“钱”看——再来,也不光是为了钱。部门刚进来两个实习生,每天没日没夜地“卷”,看得他心神不宁。复工以后有各种小道消息,说疫情期间公司亏损太多,马上就要裁员,从去年说到现在,叫人一刻也不得松懈。

疫情前交上去的落户申请还没有任何消息,不过没有被拒就说明还有希望!这个甜蜜的畅想支撑张诚完成了许多痛苦的工作。

公司的人还喊他小张,但他确实已经不再年轻了,过了那个什么都无所屌谓的年纪。总算是开始盼着啥时候买套房,与银行签下几十年不离不弃的契约,有个安身安心的地方。

最严重的那半年还历历在目。租的房子整区封控,每栋门口贴了封条,狗都出不去,更别提人把外卖送进来。零食方便面吃的一点不剩,最后靠物业分的几把青菜挂面过活。他平时根本不开火,油盐酱醋要啥缺啥,一嘴寡淡的白水味,几次饿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也是那个时候孤独达到顶峰,想到自己的前女友,那些过往的温情和现实的结局。

对于封控,他心中也不能说是毫无怨言的。但在网上看到五花八门更加悲惨的境况,不确定是不是假消息,不信谣不传谣——不过还是使他产生些隐隐的庆幸。好歹自己没发烧发热,二老在老家也一切安好,忍忍就过去了。

人为的饥荒,没有铁栏的牢房,在沉默中灭亡的日子——那离奇的三年像看了一场沉浸式的黑色电影,走出昏暗的影厅,骤然明亮的光线把人唤醒。

大学城附近有个老夫妻开的小门店,做他家乡那边的面食,特正宗。太久没吃,一想就停不下,肚子千回百转地叫。平常都是学生扎堆,吵吵嚷嚷,精力无限,他挤进去只觉得自己浑身一股格格不入的疲态。趁着国庆学生都放假回家,他也乐得自在。

更重要的是,今天晚上九点,政府说将在天安门广场放烟花庆祝国庆,据说是「5万余发礼花弹,6波次,20多分钟的视觉盛宴」,他吃完晚饭正好去看。上学那会他喜欢日本动漫,那时就埋下对花火大会的向往,不过现在这并不是一件方便讲的事情,所以他也就不讲了。

总之今天张诚破天荒地,在天还未黑时踏出公司大楼,扫了辆共享单车,蹬着它穿梭在自行车电瓶车公交车和汽车的尾气间,从头顶的树影绰绰到远处高楼的缝隙,看深蓝的天色一直暗下去。车灯路灯和路边摊的白炽灯接手了晚霞的余晖,一盏一盏亮起来。远远看到路口的绿灯倒数,他加把劲蹬过去。

他从记忆中调取那碗小面的鲜香麻辣,久违地感到一种纯粹又急切的欲望。

「双榆树北路」

把共享单车横七竖八地塞进停放点,张诚快走几步却发现不对劲。是这个地儿没错,就是贴布招牌换成了隔壁的名字。架了个遮雨棚把两个门面连起,白色塑料椅子大张旗鼓地摆到人行道上。不过倒是如他所料,没几个学生模样的。但还是七七八八坐满了人,毕竟北京从来都是个人满为患的地方。大概都是民工或电子民工,也分不太清。

啥情况!真害人心里空落落!

张诚没吃过他家,但他带些说不清的报复心决定尝一尝。随便点了个炒饭,扫完付款码,他还是忍不住没好气地添上一句,「老板,生意这么好,还给隔壁盘下来了。」

铁锅铁铲滚油灶台和抽油烟机在炒菜区锣鼓齐鸣。吃饭的人就着外放的抖音BGM嗤笑,呛到饭粒咳得天崩地裂。还有不知道是谁的父亲还是丈夫,把手机靠在筷子桶上,边吃边打视频。最靠外那一桌地上躺倒好几个青岛空瓶,被踢得哐哐相撞,不省人事。这样混杂的环境老板无暇顾及张诚的语气,手上还一边剁着肉丁,「隔壁老头内啥走了,老太太一个人搞不下去,便宜点转给我了。」

张诚有点恼自己问着不该问的了,不该问却还继续问,「哪个啥,新冠啊?」

「别的小病,就是内时候不让出家门,出了门医院也排不上号,拖几个月人就没了。」

张诚不知道说什么,干巴巴哦一声。

「倒霉赶上了这时候...... 没办法的事情,死的人死了,活着的还得活呢。」

老板把炒饭添到盘子里,围裙上揩手问他,要多加点辣吗?


「四通桥」

胃里惴惴的,吃一半就饱了,张诚还是把饭扒拉完,跟老板打了个招呼才走。

出去一看,自己骑来的那辆美团共享单车已经给人骑走了,剩下几辆缺胳膊少腿或者脏兮兮的,他索性走路。

国庆时期北京的三环以内,如同奥林匹克五环一样,被浩大,庄重,神圣地装点。天已经黑完了,大路上一排整齐的红旗在路灯的照耀下更加醒目如火。巨大的花坛拼出“祖国万岁”的字样。几乎所有的平面都打上了红底黄字的标语:奋进新征程,共筑中国梦;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增强“四个意识”,坚定“四个自信”...... 此外第二多的就是交通管控的路牌。

肯定是没法准时赶到天安门了,张诚想,索性找个高点的地方,这个距离应该也看得见一点。于是他就近爬上了这架立交桥。

桥下是个川流不息的十字路口,桥上人倒不多,三五个都匆匆地在走。张诚站在桥上,打开手机地图原地旋转一周,正寻找着天安门的方位,突然被扣住了肩膀。扭头一看,是个穿着反光夹克的安保,一脸肃穆正气凛然地锁定他,搞得他莫名地心虚——「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在这干什么?」

这是什么地方啊?张诚懵了,下意识地低头看手机上的地图,却发现这里的地点是一片空白。安保见他还看手机,肉眼可见地更紧绷了,板着脸要求检查他的手机。

「啊?」张诚脑子里一团浆糊,身体却比脑子更快做出反应,一把子递过自己的手机,「警察同志!我没干坏事啊,我找天安门呢。」

安保抿着严肃的嘴角在各个应用逐一翻找。走过的人不着痕迹地向他投来打量的目光,还有桥下一辆辆开过的车里的司机乘客们,也许他们都知道些什么。而张诚只能手足无措地杵在那,自我感觉像一只愚蠢的鹌鹑,茫然,不解,怯懦...... 在一个巨大而危险的真相前傻愣愣地杵着。

翻看了将近二十分钟,安保可算脸色缓和下来,语气也温和许多。把手机还给张诚,嘱咐他别在这儿逗留,然后就无声无息地回到角落暗处的一张小椅子上坐下了。张诚定睛一看,这桥上上下下似乎还有四五把小椅子,守着来来往往的人。他忙不迭地下了桥。

直到坐上回家的公交车,张诚还心慌意乱。瞟了一眼时间才猛然发现早就已经过了九点。「并没有听到烟花的声音啊。」他稍微分出一点心神给他的烟花盛典。打开微博,看到正在进行的国庆直播。

漫天的烟火照映夜空,天安门红旗飘飘,金碧辉煌,红的绿的橙的,还有蓝的紫的白的烟花划出一道道直冲云霄的优美银线,然后绽放开来——火树银花。

在这倦怠失落又慌乱的一天的尾声,张诚终于在此刻感受到了国庆节应有的心潮澎湃,感应到了对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们自最深处的大爱。他想着华夏千年神州大地上的一切,想着唐朝的长安,恒古不变的壮丽山河,乡下金灿灿的稻田,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父母激动的脸庞,第一笔打回家的存款,“小镇做题家”混出头的喜悦泪水 ...... 这是种怎样深而长的感情啊,仿佛所有苦难都可以被原谅。

正当泪水快要浸湿他的眼眶,冷不防地,屏幕上的烟花卡顿了一下,然后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行的红色标语——坚定不移听党话,矢志不渝跟党走!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张诚再眯着眼盯着直播右下方仔细瞧,发现冒出了一行小小的白字:本次直播烟花均为特效。

公交车一个急转弯,他的胳膊因为惯性靠上玻璃窗,深秋夜晚的冷峭使他打了个哆嗦。

把他从一场盛极的“中国梦”唤醒。

(2022年10月13日北京四通桥抗议一周年纪念)


(节日终会过去,梦境总会醒来,虽然篇幅字数严重超标,但是故事毫无冷场顿感,叙述的底气和创作的元气无比充沛,而且展露了不可多得的格局和关怀,讲述真相当然责无旁贷,但是小说与现实的碰撞,当头的棒喝往往不如侧身的影射,现实主义打造情节的手法过于严肃,夹正义发声的姿态也仅是情绪反射,书写的目的虽然是要「唤醒」,但是讽喻反写其实更有力道,不如让人物继续沉浸梦中,感叹烟花假的像真的一样。)

嘉欣:节日的故事

除夕

你本来没打算出门,晚上和朋友约好涮火锅,差不多也要开始准备。可是经过走廊的时候,无意间瞥见邻居们隆重的装饰,你觉得或许也该为增添气氛花点心思。于是你鞋也没换,趿着人字拖,便往附近的职总平价超市去。

公交车上冷气开得很足,这种温度让你想起家乡那种很脆的梧桐树叶。往常家里人准备年夜饭的时候,你会溜出家门。天色半黑半亮,而你已经走在光秃秃的梧桐树底下,盯着红色的碎纸屑在尘土里面来回翻滚。

这个时候的街道看起来总是不太一样。以往你没有机会看到那些商场关门的样子,只要听见熟悉的萨克斯曲和温柔的广播女声告诉你营业结束,就很快得头也不回地往家走。马路两边的广告灯牌大多熄灭了,商场大门紧锁,门里面盖着厚厚的帘子。报刊亭合上了它挂满报纸杂志的两扇袖子,藏起花花绿绿的烟盒和饮料瓶,变得灰扑扑的。红绿灯好像也会比平时暗,一副随时准备下班的样子。不急着回家的只有路口那些烟花爆竹摊子,你钻进其中最顺眼的一顶塑料棚。

在同学面前,你总说你最喜欢的是“海陆空”——一种又能飞又能在地上打转的鞭炮,而且它的蓝色的外盒上面印满了飞机坦克战舰,能使所有小孩心向往之。你理所当然买了一盒“海陆空”,兜里还剩两块钱,于是又买了一盒烟花棒。你还想学着大人讨价还价,不过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你走神的时候,公交车上的乘客已经在倾泻而出,你随波逐流,但很快发现,超市关门了。你感觉有些挫败,所以绕道去便利店买了一袋开心果。结账的时候,才发现价格比超市贵出许多,你有点后悔。

回去之后,你从抽屉深处找出之前买的一沓彩纸,抽出比较鲜红的几张,照着网上的教材又折又剪,勉强凑出几幅仓促的图案,像十多年前奶奶买给你的那种塑料动物灯笼,展现出原始而简陋的形态,还好当时你已经在家长的胁迫下,背熟了十二生肖,至少不会认错。你思来想去,还是趁所有人都尚未到场,掩盖了你的罪证,并暗自发誓明年一定提前去买春联。

作为家里的小辈,贴春联曾是你过年期间唯一的工作。你站在椅子上,把原先的对联连带墙皮一起撕掉,然后拿出玻璃瓶装的胶水,涂到一卷新的春联背面,把它们拍在墙上。把椅子搬回餐桌的时候,你还会偷吃一块火腿或者两片虾片。

年夜饭的气氛似乎在哪都大致相同。无非是春节晚会作为背景音乐,大家吵吵闹闹,议论主持人又胖了或瘦了,或者今年的年菜有没有太咸或者太淡。好在火锅的口味全由各人自己负责,谁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你和朋友们很快把菜切好,然后煮进翻滚的火锅汤。

你记得,家里每年都会煮三鲜汤,当大家开始评价汤的味道的时候,你知道你可以带着一把瓜子,跑去阳台等着看烟花了。你恨不能把脸贴在玻璃窗上,可是那年的烟花少了很多。你后来才知道,政府要逐渐禁燃烟花爆竹。那年除夕,是爸妈离婚之后,你第一回没和你妈一起过年。好像就是从那天起,时间的流逝变得令人感伤。第二天早上,她来接你的时候,你低着头,对着地上红红的碎纸屑,悄悄落下两滴眼泪。

大家一起洗好餐具放回柜子里之后,你忽然想起上次生日,朋友送过一袋烟花棒。你最喜欢的其实就是烟花棒,你认识它比认识“海陆空”还要早。接连翻乱三个纸箱之后,你终于把它捏在手里,才发现自己没有打火机。好在朋友很快携开心果前来,拯救了手足无措的你。

夜晚的城市静悄悄,望着窗外,你感到莫名哀伤,于是回屋打开电脑,玩了一局蜘蛛纸牌。游戏结束,彩色的烟花如约出现在屏幕里,你觉得上面该有一句,“新年快乐”。

(烟花下的flâneur,在时光和记忆的象度中漫游,似乎过什么节都显得格格不入,文字沉郁弥漫一股哀矜的气味,以节庆热闹的氛围,作为内心孤单的烘托,抒情感性的色调突出,但是情节题材的表现则较为普通,或许是叙述人称的选用,框定了这么一个故事,只能用来逼视真实的自我。)

思源:节日的故事

小米

院落门口,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栅门旁,身影的脚边是一只三个月大的小奶猫,两个体型稍显悬殊的背影依偎在一起,落日的红晕照在那只抚摸小猫脑袋的手上,紫青痕遍布。那只舔舐着手掌的毛绒脑袋有着残缺的头皮,敞开的皮肤深可见骨,下颚骨被左右掰掉,眼球爆裂突出。四肢的断裂溃烂令小猫看起来破裂残缺,本应可爱的身影令人感到可怖,微微发颤着。

远处拖拉机的声响惊动了一人一猫,蹲着的身影如同惊弓之鸟蹿回院落的同时,小奶猫连滚带爬地蠕向一边,留下一道深红色的,又夹杂着棕色排泄物的痕。小米拴好门闩后的一瞬,朝着漆黑的甬道飞奔而下,甬道深处3平米的地下室是她生活了7年的,家。

回到地下,小米蜷缩在污秽漆黑的棉被里,那一下下逐渐靠近的掷地步伐似是宣判绝望的夺命之声,空中飘散而来的白酒酒气令干瘦的身影越发战栗。几乎是一瞬间,小米被粗粝的大手拽出了令她赖以生存的被子里,狠狠地甩了出去,单薄的后背猛烈撞击上墙壁时的巨大冲力令她的呼吸瞬间一窒。

小米什么也看不见。她听不见庭院外小猫发出的“窸窣”声,也感觉不到身下地板的寒凉,她能感受到的就只有那个声音。棍子落在她身上的间歇,那个声音仍对她淬着痰怒骂着。她想,如果放弃抵抗,这个声音可能就会消失了。但事实并非如此,那个声音没有消失,棍子也还是一下下落在她身上,直到她全身都动弹不得才停下。过了很久,她才感觉到有锯齿压在手腕上。在失去意识之前,她听到了锯片飞转的机械声,以及骨头被切断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回到体内的一瞬,她觉得那声音一直在等这个时刻的来临。她必须集中精力才能听清。她听懂了,却无法相信。这些污秽的话语因为那个说话之人所特有的,血浓于水的身份,因而给她带来的痛苦足以比她所有的伤口都要痛。她努力让那些话从脑海中消失,仿佛那些话是疯狂地想要吞噬她的黑暗的一部分。小米想站起来继续抗争,但是身体屈服了,她歇斯底里地哭了出来。她其实早就知道事实本就是这样的,但她不敢相信,直到现在。直到那个声音厉声地把这些都告诉她,她才明白母亲的离去与自己有关,这确确实实就是事实。她想竭尽全力尖叫,却叫不出来,仿佛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挤在喉咙里。最后,棍子打在小米的脸上,她放弃了自己,也放弃了所有的力气,跌跌撞撞地栽进最深的黑暗中。

三千公里外,另一个也叫小米的男生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他的肚子高高地鼓起,好似小奶猫直角形弓起的断裂脊背。他的身侧是父母亲谄笑着堆来的零食瓜果,哄着他先放下动画片去学习一小会。小米拧着肉嘟嘟的脸,好似听到耳旁风般的置之不理,将脑袋转向另一边,小小的眼珠子却滴骨溜瞥向电视,眯眼看着。

小米的父亲朝着他母亲挤眉弄眼,暗示她去抱来一楼客厅的小箱子。丰腴的太太一溜烟小跑下楼,轻笑着回小米身边,示意他打开看看却被一把推开。太太的面上挂不住笑,却还是蹲跪在胖小米身边,打开了纸箱,那里头蹿出来一只通体雪白的贵族种猫,湛蓝的小眼睛好奇地看着小米。毛茸茸软乎乎的东西一下便蹭进怀里。小米不由得一分心,手里的零食洒落了一地,被紧紧藏在小肚腩下的电视遥控也滑落了出来。米爹趁小米不注意一下子抽走遥控,便开始调自己想看的频道。

一档人文节目,节目上的主持人宣传着独属于今天的小众节日,“国际不打小孩日,也叫“无巴掌日”,比较严肃的说法为“国际反体罚日”,由美国反体罚组织有效管教中心在1998年发起,目的是声援体罚受害者,呼吁全社会尤其父母,长辈重视儿童权利。”

米爹抬起手腕,日志型腕表标识着今天的日期,4月30日。胖小米听闻抬起头,腮帮子里鼓鼓的塞着零食,含糊不清的提问:“居然还有这种节呢。真的会有爹妈舍得打孩子的吗?我看你俩才不舍得!”丰腴太太满眼含笑地看着身边的小米,摸了摸他的脑袋,又揉了揉小猫咪的背脊,摇了摇头。米爹再次举起了遥控器,满不在乎地调着频道,换成了下一档体育赛事栏目。

(人间许许多多的频道,各自上演着不同的悲欢,故事的上下对照,仿佛人性的对半剖开,如此情境并置的叙述,虽然总有些许刻意之嫌,但是对称缝合巧妙无隙,而且描述彻底毫不留情,扒开血肉方可见底,开头残酷得使人沸腾,结尾本是温馨合乐的一幕,但是却凄冷得让人无比寒心。)

泓宇:节日的故事

买卖

老王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坐在酒店房间的沙发上,听着厕所里传来的哗哗流水声,想着那张清纯的脸蛋和性感的身体,老王不觉又感到一阵燥热。自从分手后,这些年陆陆续续找过不少人,但大学生还是头一遭。

从钱包中抽出了一叠百元大钞,数了二十张,放在桌子上。又想到刚刚那大学生卖力的服务,便将手中剩下的三张钞票也丢在了桌子上。也就是最近偷偷接私活赚了一笔,不然老王可舍不得叫这么贵的。看着同自己一样干瘪的钱包,内心算了一下刚刚的饭钱、开房钱,老王有些肉疼,将三张钞票又塞回了钱包里。

拿出烟,点了一根,老王放空了自己的大脑。酒店虽然有规定,住客不能在房间内抽烟,但老王可是这家酒店的常客。只要不是真的起火,房间里的烟雾警报系统就是摆设,等第二天退房时,房间里没有很大烟味就行。

就这样,一口接着一口,烟向四周慢慢散去,老王想到了刚刚的旖旎、那个放荡的大学生、自己的大学生活,以及被骗到酒店,然后奉献了自己的第一次,很快结束的第一次。烟剩下最后一口,老王终于回过神,水流声又充斥在耳边。浴室里的水一直没有停下,这水汞好像很新,有用不完的能量,一次次抽动,让水从花洒中喷射出来。洗了这么久,老王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嫌脏还是怎样?嘟囔了一句,小年轻就是事儿多,就径直躺回了床上刷手机。

不知过了多久,大学生终于从浴室出来了。老王看着明明已经坦诚相待过,却还是把自己下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大学生,不由得哼了一下,努努嘴,说道:“哎,钱放桌子上了,你自己数数。”大学生明显开心了一下,但马上又忍了下来,一副唯唯诺诺的表情,小声说了一句谢谢,拿起桌子上的钱数了起来。老王也没太多表情,刚刚还玩的很花,现在又一副清纯样子的老王见过不少。

大学生数了两遍,把钱塞进了钱包里,拿着手机,慢吞吞地坐回了床边,好似一个大动作会惊吓到老王。一阵手机提示音打破了房间的安静,“您的宝贝又降价了,快来看看吧!”老王看着大学生有点疑惑,大学生匆忙解释道:“淘宝活动提示,刚刚过零点,双十一活动开始了。”

11月11日,原本在老王上大学时还是光棍节,那是属于单身人士的节日,当初那个王八蛋就是打着“以后不过光棍节”的幌子,把老王骗来了酒店。后来确实没再过这节日,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光棍节变成了双十一,从单身贵族的狂欢,变成了资本的狂欢。

那时,网购还是新鲜的东西,毕竟“大甩价”、“买两百包邮”、“买二赠一”这样的标语确实很吸引人,老王没少在双十一那天去贡献自己的钞票。那一阵,商家屯的物品不够多,真的要靠抢的。先沐浴更衣,在零点前守在手机前面,好似在做一件神圣的仪式。零点时,马上按下支付按键,剩下的就是默默祈祷,看看哪位神仙菩萨有空愿意帮忙。

前男友嘲笑过老王,光棍节和双十一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原本单身贵族靠手速省钱,现在是一群笨蛋拼手速省钱。有时也会嘟囔几句,“你拿着我赚的钱去养姓马的!”“这就是骗局,在降价前先提价,然后再借着节日搞降价。其实价格根本没变,就是搞噱头骗你们这帮傻子。”不过每次快递收到后,前男友又总是屁颠屁颠地跑过来问,有没有什么东西是买给他的。

后来分手了,工作忙了,网购少了很多。那该死的老板时不时让人留下来加班,还笑着说他喜欢努力的员工。那种主子对待奴才的笑容,几千年来一代传着一代,不知道老王从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拿起手机,点开外卖软件,在大学生的头像下面打了一个五星好评,便随手退出。看着开心地算着这次活动能省下多少钱的大学生,老王觉得他很悲哀,就在这一会儿,他被卖了。

(乾坤大欢场,谁买谁卖已经分不清,赤裸裸展示两条肉虫,其实揭开了光溜溜的世道真理,节日和主题的挑选,套应时代的征兆和恶趣,一回滚烫的肉体交易,影射出了冰冷的资本背景,省略前戏的叙述流畅利落,不过后半指谓揶揄消费行径的说白,谴责的语气过于明显,意图的表现可更为内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