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木
王伯有一间谁都不让进的工作房,就在老宅长长走廊的尽头,连最疼爱的外孙跑到那,都会被外公笑着抱走。王伯年轻时是个木匠,所以老宅的房门都由他亲手切割打磨安装,只是历经无数个潮湿的雨季,木门早已生出点点瘢痕,就像王伯那双划痕遍布的粗糙手掌。
没人知道那间房里有什么,事实上,王伯的儿女早已过了会好奇的年龄,王伯也就得了个清静,整日整夜把自己关在那里,一遍一遍抚摸早已散发霉味的木头。不过有一回,王伯踏进那间工作房后再也没出来,儿女赶来后发现的是早已陷入无尽睡梦的父亲,外孙站在房外一次次朝里张望,不过这次是被妈妈哭着抱走。
那是除了王伯之外第一次有人踏进这间房,房间没有窗户,没有床,没有椅子,只有成堆成堆的朽木,显然是被精心整理好后摆放在墙角。而四方房间的正中央摆着一间戏院,一间用木头雕刻的微缩老式戏院,从大门到售票处再到一排排整齐的板凳,虽说多少有点粗糙的痕迹,但却完完整整,像是正在播放一场无人观看的老电影。
儿女没机会问王伯为什么雕戏院,也没机会回到那间老戏院,只是依稀记得母亲离开时带走的那张黑白相片里,相拥的二人背后,是一栋人来人往,门口贴满海报的大楼。于是在儿女安顿王伯时,那间上映过无数次暗淡日夜的戏院,连带着那场无人观看的独角戏,也一起随之消散了。
(从一堆形同枯槁的记忆,还原一回栩栩如生的初心,朽木雕出种种的有痕无痕,故事其实也像模型,情节微缩悲喜,反而更有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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