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予涵:那个人

Friday, February 2, 2024

予涵:那个人

挤一号线的雕塑

上网时,常看见那张叫做“挤过地铁一号线”的搞笑图。图上的泥土雕塑,因为摔在地上,原本的翘鼻子给摔扁了,表情令人捧腹。我笑过之后,却不知怎的,迟迟不忘怀。

之后想,是由于长大成人多年,也还一直记得刘同学吧。

刘同学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同学。我写这句话,是没有一丝犹豫的,即使在当年的我眼里,小学班上近六十人,她也是顶尖的漂亮:小而尖的脸蛋,五官都长得精巧,挺翘的鼻尖更是好看。我也说不上熟悉她,只是在经过打招呼时,常会想一想:我要是也这么漂亮多好。

但天赋的美女,大概就被老天爷看不惯。三年级时,刘同学忽然休了一段长假,大家私下说是出了场车祸,还好没有生命危险。然而当刘同学回到班里时,所有人都吓坏了,她拆了纱布,没留下可怖的疤痕,但那挺翘的鼻子却不见了——变成了一个塌塌的、怪异的鼻型,连带着那张原本比例完美的脸,都变得古怪起来。那时我们太小,不懂怎么应对这样的事,只觉得直接问她似乎不妥,在背后谈论更不正义。结果,一个月里,刘同学和她的鼻子竟成为了班里默契的禁忌,就像没有鼻子的伏地魔,名字漂浮在空气里,所有人都想着,所有人都不提及。

刘同学却如常上课,如常吃饭,如常锻炼。大家各怀心思,想看她是不是备受打击,会变得抑郁起来,可是一点也没有。终于,我一次在放学路上遇到她,忍不住问了:“你的鼻子怎么了呀?”

刘同学那时在吃一张鸡蛋饼。她说得无比轻松:“做手术后,就是这样的啦。是不是像伏地魔?”

然后她就笑了。我也笑了,在那样的氛围下,笑一笑似乎一点也不冒犯。所有“默契的禁忌”,那一刻都在日落里融化掉了。

现在,我每次刷到“挤过地铁一号线”时,都会笑一笑。

不带任何别样的情绪——只是轻松地、平常地,笑上一笑。

(美了再往美里打造,碎破了再塑个泥雕,宛如是在一个聊天的语境中,即时的回忆连带轻松地讲述,语气虽然有点平坦,但是显然都是克制和压抑,不做任何判断,只是会心一笑,其实却藏了千头万绪。)

1 comment:

  1. 自来新加坡之后,社交变得比以前局限很多,一时想不出印象深刻的同学,所以苦恼了一段时间。结果越是思考,脑子里就越不停出现这位小学同班的女生,最后就这样写了,她是我少有的几个还能记起名字和模样的小学同学,即使我直到最后,也根本说不上了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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