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孙萌:那个人

Friday, February 2, 2024

孙萌:那个人

枯枝

她被杀死在那个黄昏。

教室外面是暗的,里面是亮的,她站在枯枝虬结的阴影里,模糊不清。


“你们班那精神病。”

她很出名,浙江的选考走班制让她似乎和每个人都有交集,大家总用八卦的语气揣测她的疾病,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窥见她每一处骨骼。

我和她在一个班,关于她的记忆已然渐逝,甚至需要搜刮社交软件才能找到姓名,她叫潘婷婷,一个再大众化不过的名被冠以父姓。


她很努力,每天每一刻都带着厚厚的镜片埋头苦读,但成绩总不见起色,她手上有透明的伤痕,问起了也只是笑笑,任由痂肆意生长抽出枝桠。

她总做出一些出格的行径,尝试用手探尽自己的喉咙,催吐呕出所有的课业,或是隔着眼镜将笔杆怼进青黑的眼睛,要将眼球挤扁在指缝,甚至突然在课上尖叫着张开干裂的嘴唇,透过通红的喉管似乎能看到藏在扁桃体里的结石,然后便自顾自跑走,身后是一教室的窃窃私语和嘲笑。


于是世界把你砍断了。


你大喊大叫着自残,老师不想再看你发疯,叫来了家长。

我记得分明,那天的夕阳血红鲜艳,日与夜转换中黑暗向你袭卷而来,残留着这个时代还没有褪去的旧疾,徒留你恸哭与缄默。

你的父亲来了,扇了你一个耳光,第一句话是“就这点小事?”,声音响地教室中每个人都能听见。


此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你。


你在封闭的校园内小心翼翼捧着人生,像枯叶一样摇摇欲坠挂在枝头,衰败后零落成褐色的泥。

透过奔走的啐语,我才得知你贫穷地需要将读书的机会让给弟弟。


啊,原来你是麦秆。

燃烧自己后,也不过一地呛人的灰烬。

(人间这块泥地,明明生命的根茎如一,长出来却形状各异,像诗的蒙太奇,像碎光的片言只语,字字似有珠玑,是嗟叹或许更是悲悯,疾风急雨中的意象戚戚,虽然情绪仍在激荡而显得耽溺,但是面对脆弱如许,难免无法抽离。)

1 comment:

  1. 先说立意,我想写的太多了,我想写杀人的教育体制,想写重男轻女的家庭,想写校园暴力与冷漠的旁观者,想写旧时代滥觞,也想写新时代弊病,篇幅限制下所有的意象都只短短出现,已是我想做的最多努力。我将自己视作冷漠的旁观者,也是压死她的每一根稻草。

    我已经逐渐忘却了我的学习生涯中有这样一个人,在回忆的同时震惊自己的冷漠,虽然交集不多但对于这样一个悲惨命运的同学居然如此轻易的遗忘,仿佛他人的苦痛并不施加在自己之上变不会留下任何印记,翻来复去社交软件才看到她的名字。我不知道她现在结局如何,她退学了,就再也没在我的生命中出现过。

    回到文章,在意向的设置上,我选择了枯枝,最后到了发现她退学后意识到的麦秆。这是在写文章前就想好的。枯枝在树上,虽然已经颓废萧条,但春天到了总会生出嫩绿的芽,但麦秆不一样,它是在地上的,被人类收割砍断的,用于生火做饭的工具,燃尽了使命也就结束了,就像她为了弟弟铺路的人生一样。然后还使用了景色从日落到黑夜的转变,这是真实的也是为了情节设置的,她父亲来的时候我们正吃完晚饭要开始晚自修,但可能这个意象在使用中已经被过于滥用了而失去了特色。

    最后到缺陷之处,清晰认知自己写文时不自觉到词汇堆砌,正在尝试着修改文风尽量平实自然。与此同时,开头有点小说的悬疑风与一些景象设置的电影感,这其实是我希望改变或者说尽量少运用在散文中的,愿下次改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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