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Tuesday, March 22, 2011

故事:惠芬

回家

候机室里的人寥寥无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有些紧张心虚,在这静谧的空气中闻到淡淡危险的味道,右手不自觉握紧另一只微湿的手。手的主人安慰他说,几经波折,连最艰难的签证都办好了,该来的总该来的。既然什么都没来,不如就什么都不想吧!

坐在客舱舒适的座位上,他的脑海里不断重复女人的话,四肢放得软软的想要入眠,十几个钟头的路程啊,可惜头皮绷得紧紧的,思绪一黑就像掉进无底洞般然后迅速惊醒。恍恍惚惚间,感觉有人摇着他的肩膀,到了到了。

从机场到住所只要半个小时,男人女人提着沉甸甸的行李出了等候区,跟随指示寻找公车的踪影。也许是夏末的关系吧,傍晚的天气和上机前自己家乡差不了多少。不同的是,公车上叽里呱啦充斥着听不懂的语言,他们不断观察其他乘客,也不断被别人目光洗礼,瑞典街上确实没有多少张东方脸孔呢。一个痴肥的小孩指着他们对父母嚷嚷,女人腼腆地对着小孩笑了一笑,只听见小孩嚷的声量更大些。

没人告诉他们,这是间转经多手的房子,只是华而不实,樱桃木地板好几处翘了起来,凹凸不平的表面感觉好像是在月球漫步。男人还来不及开骂,房间里竟然走出一个白人青年,匆忙间打了招呼,溜进厨房打开冰箱找东西。原来房子还有别的住客,男人脸色铁青,女人没等男人发作,算了吧,钱都给了,其他房子都贵。

就这样,随着他们住进月球,不久之后也找到了几份工作。女人在快餐店里当服务生,男人白天在工厂卸货,夜晚打扫大厦厕所,一个月下来生活就只剩下无止境的劳动。两人交集渐少,靠着一枚戒指和一份对未来的憧憬,两颗心还是紧紧相连。

这一天晚上,是他们到异地的六个月纪念。男人假装肚子疼请假提早回家,蹑手蹑脚躲进厨房,把之前买的蜡烛点燃。一片都是爱的光芒,男人悄悄来到房门口,轻探,怎么没人?仔细搜查一遍,没有纸条。男人想起厨房里的火焰,走出房门,目光正好跟对面房里走出来的女人对上。女人虽然衣衫整齐,却闪过一丝羞愧,来到男人的面前温柔地问他累不累,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男人的手高举在半空中,在愤怒与不舍之间徘徊,最后无力地放下。

走,我们回家吧!女人犹豫不答。

上次办的签证也快到期了,这次不要花钱办了,回去重新开始吧!男人低声下气说。

女人低着头说,我的已经办好了。

男人的怒气这时再也无法遏止,冲到白人青年的房里,把他从床上托起,狠狠揍了几拳,又奔回厨房把一颗颗烈焰扔进那肮脏的房间。女人回过神来想阻止发疯的男人,下一秒就听见“砰”的一声。白人青年紧握手枪,枪口的白烟与蜡烛的乌气缭绕在一起。

男人在虚幻中倒下,恍惚间听见女人的声音,我要回家了。

(在异乡戴绿帽的故事。企图和野心可嘉,但点染离散苦难的笔触却不够通透,前头细腻的铺排或需更长篇幅的延续,结尾略嫌戏剧化也有点媚俗。如果从女人的角度写来,故事会更有新意。--略修描写词句。)

故事:燕凤

亲爱的妈妈

女孩匿于遍地狼籍里。空气凝滞,微粒在懈怠中缓慢流动。电视倒在下陷且裂痕交错的地面上,随处可见玻璃碎片,还有散乱一地的课本,桌椅离开了它们原来该在的位子,不规则地躺着。她就蹲坐在麻将桌底下。声音早已嘶哑,哭喊过不下一小时,此时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纤弱的啜泣声。

“我可以离开吗?”她不知道是第几次这样问自己了。

双手紧握着塑胶小手,原本附属于它的主人就在几厘米以外伸手可及之处,却没有勇气让它们回到最初。凝视着被强行扯裂的小手,她看到了去年的她,穿着最爱的白纱蓬蓬裙,妈妈一旁唱着生日歌,歌声钻入耳蜗,是最优美的乐章。从妈妈手中接过渴慕已久的洋娃娃,此后那骄纵的眼神,无暇的身躯,就不曾从她怀里离开。妈妈还拥有溺人的笑容,总能瞬间牵起她的满足。就如同她白皙光滑的身体一样,赏心悦目。妈妈一直是她最幸福的骄傲,快乐就是这么简单,但是也那么脆弱。

麻将桌下,她曲膝而坐,双腿被紧紧揽着,下巴硬压着膝盖,造就出完美的弧线。泪一再汩汩涌出,流过脸,往膝盖、小腿蔓延。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失神了,嘴角却如同被线扯着往上拉,右脸颊上出现豆大的酒窝。

“妈妈,我可以买那个吗?”
“不可以!”

她突然发疯似的吼叫,双手扯动她那已经凌乱不堪的短发。仿佛离开了原有的躯壳,为自己解答了自己的问题。胶着的空气被打散了,加快了流动的速度,回音游走在凌乱狭小的空间里。

脚踝在流血,血滴到达地面,又被弹起,溅得她脚上满满的血痕。她不是没有感觉,她只是习惯了。俯身擦拭地上的血滴,却越擦越脏。于是她取下上衣拼命擦拭,使劲地抹着,却还是赶不上不断冒血的伤口。光裸的身体,满是已经结痂的伤疤,手臂上,大腿上,背上,肩上,无处不在。以前那洁白无瑕的躯壳,再也找不回了。

紊乱的空间在自怨自艾,她竟差点忘了,妈妈临走前交代她把东西给收干净。她套上衣服,走出桌底,这才开始慌忙地整理着。

叮叮叮——酒瓶碰撞的声音,隔着一道门传来。是妈妈回来了。刚捡起的时钟从手中掉落,玻璃镜硬生生被砸破了,时针停在一点五十分。门外一阵骚动,街灯经门缝透进微弱的光。她试图压抑急促的呼吸,紧捏着颤栗的大腿,毛孔紧竖,紧锁着的眉头底下,牢盯着大门的眼睛里,满满的,是恐惧。

(小女孩怕醉妈妈的故事。叙述聚焦桌底,完成了人物惊惧甚而分裂的心理描写,用字形容颇有深刻的力度。不过,整体故事性稍嫌单薄,不妨补入妈妈变坏的环节,当中的曲折缘由才能引人同情唏嘘。)

故事:慧妮

转迹

6点55分, 她仍在双人床上蠕动着,用力地睁开双眼。第一道阳光才刚拨开重叠的云朵,这城市却早已苏醒。

她口渴了,手指找到右手边的那杯橙汁,但视线却抢先停留在玻璃杯子边的相框上。她用指尖轻轻地抚摸了那张笑容,凝视了盖瑞三秒,随即又将注意力转移回电脑荧光屏前密密麻麻的文字堆里,因为Margot Fonteyn是个传奇,更是她的女神。

涂好胭脂的她站在大厅的落地镜子前,两手握着胸前的手把,慢慢将身子往前倾,右腿向后抬起,全身使劲将重心集中在竖起的左脚尖上。她集中精神和自己对视,打量这弯下腰的弧度,犹如一只美丽的蝎子。

“莎曼小姐,你有信件!”

门铃响后邮差还补上一句,她皱了下眉头,然后伸直腰身,走到门前接过包裹,礼貌地道谢。关上门后,莎曼显得有些心急,手指鲁莽地将封口撕开。这一次,是一封信和一张《仲夏夜之梦》的芭蕾舞剧光碟。“你知道吧?你是最棒的!”

莎曼笑了,绚烂的目光飞快地阅读着那行行不算端正的字体, 满满三页的都是《仲夏夜之梦》的观后感。

“……记得,梦不该有尽头哦!”

“王子”鼓励的话语永远是莎曼坚持下去的动力。接下来《火凤凰》的试镜,她愈自信胜任有余。

一个32岁的女人,八年的努力,她也曾风光过。三年前的《睡美人》,让莎曼有机会站上伦敦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的舞台,接受座无虚席的掌声。那一刻,是身为芭蕾舞者的最高荣誉。莎曼闭起双眼,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只为第一个音符的响起而舞动。这一刻,对着铁面无私的六位评审,莎曼势必要以她美丽的身躯,尽显曼妙的舞姿,叫他们都为之倾倒。果然不出她所料,仅仅五分钟,评审们已深陷莎曼勾魂的舞蹈里,当下确定了《火凤凰》的女主角。

莎曼没日没夜的练舞,攀上事业巅峰的过程中,却使盖瑞和她的关系霎时降温。五年的感情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考验,后来虽然克服了种种障碍,但是盖瑞患上末期脑癌的消息,却颠覆了她的整个世界。

自从盖瑞去世后,这是莎曼第一次当上大型芭蕾舞剧的主角。《睡美人》的表演期间,她需要克服与承受的压力,远比如今来得大。现在,芭蕾舞成了莎曼唯一的挚爱。她望着抽屉里那叠来自“王子”的信件,决定邀请这三年来给予自己精神上极大支持的粉丝观赏这次的演出。

“莎曼小姐,你要的地址应该是这个:Dufftown,No.18,Stephen Cottage Hospital。”邮局来电的小弟给的地址,有几分眼熟,琢磨后心想,原来是他。

莎曼手握舞台剧的门票,来到格莱恩的诊察室。格莱恩摘下老花眼镜,仔细端倪后才认出体态已稍微更加丰腴的莎曼。

“真巧,原来你是我的粉丝。”莎曼恭敬地把门票递给格莱恩。

他踌躇了一会儿,转身走向身后的柜子,打开后将二、三十封信件和包裹全放在莎曼眼前。

“都是盖瑞的心意。这份美好,你可以选择继续相信。”

那晚,大厅的留声机开始播放《天鹅湖:圆舞曲》。轻快的音乐徐徐奏响,坐在地板上的莎曼慢慢仰起头,望见的是前方相框里的幸福笑容,看见的却是红地毯上盖瑞亲吻自己的模样。天就快亮了,莎曼在一跳、一跃、一个旋转之间,无法自己。

(死人还能继续写信的故事。故事显见构思和企图,但叙述欠缺圆熟的章法,整体较似电影跳接画面的手段。细节稍有不均的着力,导致人物的关系和情态略有滞感,情节因此难以舒畅开展。--略为修饰结构。)

故事:欣颖

笨蛋

客廳里的白色沙發被一堆骯髒的衣服覆蓋著,難聞的異味教進門查看的便衣警察感到五臟翻滾。前邊的玻璃圓桌上盡是空酒瓶和零零碎碎的食物,左腳下的熊皮地毯沾染了酒漬。靠在門邊的站立燈跌落在地。警察穿過客廳,來到了廚房,算是較為整齊的一角。冰箱里什麽也沒有,只剩下一瓶威士忌。打開房門,視線瞬間轉暗了,拉開窗簾,窗外的陽光直射進來,顯得格外刺眼,像是許久沒被拉開。翻開桌上的紙張,警察發現竟有一隻紅色的錄音筆。

按下播放鍵。

“自以為聰明的人最後會是全世界最笨的人,哈哈……”男人的聲音有點詭異,笑聲更讓人毛骨悚然。

“啊~啊~你…不…”,被一個女人的大叫聲給打斷了,叫聲有點刺耳,隨即的喘氣聲和啜泣聲彷彿隱藏了一段往事。

生日快樂。又來到生日這一天。對他來說,已無新鮮感了,因為以往不是和朋友去餐館就是獨自一人回家度過。今年,朋友們竟邀約他去夜店慶生。紅橙藍青白色的燈光不停地四處亂射,勁歌的聲音大聲得已聽不清楚身邊人說的話,舞池里的人也在瘋狂的扭動身體。他們坐在一個較為人少的角落,點了酒,唱起了生日歌。

她迎面走過來,遞上了酒杯,說了聲生日快樂。他不認識她。紅色深V字的領口,黑色的熱褲,凸顯了她的身材。半個乳房展示在外,乳房之間有著明顯的乳溝,往下看,是光滑白皙修長的美腿。看著性感的她,他猛吞口水,心跳加快了。他和她默契十足一前一後竄進廁所,在酒的催化下,潛在內心的慾望被引發了。一件一件的被脫光,赤裸的身體相擁著,兩人時不時互換位置,嘴唇也跟著身體的曲綫由上到下反復的親吻著。動作的激情,加上時不時發出的輕柔叫聲,讓他們倆得到了快活與滿足。

就這樣他倆開始交往,他沉浸在當馬子狗的樂趣中,接她上下班,做飯,儘量滿足她的需求等等。他快樂的享受著這一段日子,甚至開始對未來進行勾畫和充滿憧憬。他認定了她。

膩了。這是她給他的分手理由。這打擊對初嘗戀愛的人似乎有點大。他認真呵護愛情,而她玩弄愛情。他以為那一次的激情擄獲了她的心,她卻把那一次當做滿足生理要求的閒事。 回到單身生活后,他比以往更沉默了,而且身體也弱了些。咳嗽一直久久沒法痊愈,偶爾還會盜汗。這回,上天給他的玩笑實在太大了。醫藥報告出來了:呈陰性。他患了愛滋病。

晴天霹靂。辭去工作,整日都待在屋裡。“膩了”一直在他耳里迴旋著,偶爾還隱約聽見女人的嘲笑聲。這一些一直在屋裡迴蕩,快要把他逼瘋了。他痛恨女人。摘下眼鏡,將它狠狠地丟進垃圾桶里。通過鏡子的反射,他的眼神變的兇狠了起來,黑色眼球里只有濃烈的戾氣。他開始流連在夜店里,沉醉在狂歡的世界里,尋找穿著深V和熱褲的獵物。利用言語的挑逗,親密的動作,讓她成功上鉤。從一進門的熱吻,延續到床上的激情,他像個野獸,內心的雄性荷爾蒙被激發,他狠狠地壓在她的身上。他似乎感受到自己還活著。一次又一次,房間成為了證明活著的地方,更成爲了他報復的場所。每次激情過後,他都得意的笑,因為在她們身體里的流著的血液也和他一樣了。

房間習慣了黑暗。地上是散亂的文件,破碎的相框和被撕裂成兩半的相片。身體日漸虛弱,咳嗽聲也頻繁了,頸項開始浮現小紅點等的癥狀,他已毫無力氣踏出房門。

這時,“叮咚”響起了,門沒上鎖,一陣沉重和急促的步伐之後,房間隨即傳出大叫聲。闖進來的是一個女人,臉上的憤怒變成驚愕。他的手腕已被小刀划了無數的傷痕,鮮血溢出沾染了地板一大塊,形成了一個骷髏頭的輪廓,就像是他的樣子。

(放下屠刀立地成骷髅的故事。叙述现代男女的情欲复仇,情节串联紧凑毫无冷场,人物心理刻画也算入木三分。叙事采取倒叙交叉,几处略显模糊,但是经营用心可嘉。--修饰开头和结尾的视角聚焦。)

故事:薇莉

醒悟

老房子是阿公留下的。每次走在那阁楼上,总会传来格格声响。偶尔早晨被迫醒来,格格声响与屋外的禽畜叫声形成了扰人的曲子。被吵醒后心情不好,便会往窗外泼下一盆水,那些禽畜便会鸡飞狗跳地跑掉。正当在沾沾自喜的时候,那群禽畜非但不学乖,还叫得更凶。就在这个时候,你总会拉开嗓子,唤我起身和爸一起去工厂帮忙。

心不甘情不愿地梳洗、下楼。到了厨房,看着你啜饮着咖啡,爸吃着炒面,之间的谈话总是有一句没一句的。你说话时,总是放空地往你所饲养的禽畜那里看,别人跟你说什么,你都没把视线往别人身上望去。看到了我,第一句便是:“昨天梦到你被蛇勒死,应该可以买些什么字的!”突然又欲言又止。我习惯以沉默作为给你的回复。

暖暖的阳光透过缝隙,洒落在袅袅炊烟上,耳边再次传来禽畜的叫喊声,感觉是那么地奇妙。或许,人该对自己所拥有的感到知足。如果这时候的你也能安静地享受着这个早晨,那该多好?数十年来生活如此,你仿佛从未在这个话题上感到疲倦。或许你真的穷怕了,以为嫁给了爸就会有好日子过,怎料遇上了九七风暴,而阿公遗留下的产业被小叔败光了。爸不忍小叔被大耳聋毒打,把他的债也背上了。你再度回到了灰姑娘的日子,可惜的是,你已逐渐年华老去。

偶尔对于孩子的不孝,你倒没有任何的怨言,彷佛爸才是导致你一生不幸的原因。我明白,对于无法达成的欲望,买字是你这一生的寄托与麻醉,彷佛比把希望寄托在孩子的身上更为实际。偶尔你买字买疯了,一不小心触及霉头,都会被你咒骂一顿。但偶尔你对孩子的慈爱,却让我眷恋不已。常常,对于你的无知与迷信,我是既觉得可悲,但却能理解你的处境。多次想把你从深渊里拉出来,但若拉了你出来,你无所寄托,那该如何?

出门前,你竟然送我和爸到门口,“阿公看到你很开心……以后,我不买字了。”我怔了一下,回过头望了望你,阳光洒落在你的脸上,你满足地微笑着,是我从未见过的。或许,你觉悟了吧!

(阿母夜有所梦日有买字的故事。叙述展露难得的新意和潜力,可惜整体较属散文定式谱写,一餐之际就完成了罪赎迷悟的交集。不妨拉长时间框架进行叙事,铺染买字的闹事和趣事,以更有张力的结局收尾。)

故事:慧涵



早上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亮整个房间。墙上贴满了亲朋戚友的祝愿卡与孩子们的图画,五颜六色的图案让原本暗淡无光的病房有了生气。晒息在窗架上的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床边那台仪器的心电表也在跳动着,只有躺在床上的人,一动也不动。

如果我来的时候他还在睡梦中,我就会坐在他床边,静静端详着他熟睡的脸庞,轻抚他的浓眉。等他慢慢睁开眼睛,我便俯下身去亲吻他。他双唇的温热还是我最熟悉的温度,但除了轻轻地合上双眼,他已无法再给我什么回应。

也不是所有的早晨都如此美好,有时我们会有极为不可思议的对话。

“亲爱的,你问我为什么喜欢抚摸你的眉毛。你不知道它们浓密粗糙的形状有多像毛毛虫。 或许每晚趁你睡着时,它们就会爬走,到毛毛虫的世界去,并在你醒来之前归位,让你无法察觉。它们只有在你沉睡时才能自由活动。”

“这么说来,也许我的身体是由不同的零件所组成,每晚在我不省人事的时候,我的身体都会在自我肢解后,从新组合在一起,形成一副完整的身体。”

“那你岂不是钢弹?” 我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如果我真是钢弹,我就是一架失灵的钢弹,一堆破铜烂铁而已。”

我呆住了,不知该怎么回应。在一阵沉默后,他接了下去。

“我的身体是我的地狱。”

“不是的,你的身体禁锢不了你的灵魂,它化成了蝴蝶飞到我身边。”

“可是我的蝴蝶已经累了,压在它身上的重量让它无法动弹。或许有一天它再也飞不起来,会随着我的身体慢慢死去。”他流着泪,无声地向我倾诉。

“不会的,你的蝴蝶有世界上最轻盈,最坚固的身躯,它能承载你所有的梦想,带你到最想去的地方。”

“无拘无束已是我遥不可及的梦。”我知道如果可以的话,他在这一适合叹息的时刻,一定会叹息。

“再过三个月,我们就有希望了。”

我握紧他的手,把脸依偎在他的手背上,让湿热的泪水倾泻而下。虽然我知道这么做只是徒然,因为他完全感觉不到。麻痹的究竟是他的肉体还是心灵,我已分不清。

自从他出事以后,像这样的对话我们已有过不知多少回。半年前,我们收到一则好消息。医学界有了新突破,再过三个月,他就能尝试新的疗法,病情也会有好转的可能。这是我们一直等待的奇迹。但是,早已疲惫不堪的他,恐怕等不到这一天了。

这几个月来,他的病情急转直下,有如一具活着的死尸,意志清醒却更加深锁在自己的躯壳里。满是英文字母的电子图板是他与外界的唯一联系。看着他瞬间一睁一闭的眼睛,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我耐心等着他把字拼凑起来。不久,一个完整的句子呈现在电脑银幕上。

“一切都在春暖的被里安眠。”

是我们最喜欢的那首诗,下一句,我们都再熟悉不过。

“我但愿身如蝴蝶的翩翩。”我默念着。

一眨一眨的,他闪动的眼皮是挥动着翅膀的蝴蝶。看着他闪烁的眼睛,我们有了一种共鸣。

小时候,我有捉蝴蝶的嗜好,每次都想把它们制成标本却没有一次成功。看着在网中苦苦挣扎,私图脱身的蝴蝶,我总会于心不忍。那时候我似乎领悟到了什么。被束缚着的蝴蝶是最可悲的,因为它再怎么用力拍动翅膀也只是枉然。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拿起剪刀,狠狠地朝蝴蝶网剪了下去。“呲…… ”的一声,网破了。

望着在天空中蹁跹飞舞的它,我不禁潸然泪下。栩栩然,蝴蝶也。

它终于自由了。他也是。

(活死人死化活蝶的故事。恋人相隔生死醒睡,刻骨铭心的意象略见斧凿,动作对话过于耽美多少有点失真。不过,情态的描绘和细节的铺成,颇有触动人心的渲染,从电影灵感开启布局,但也添上自思。)

故事:宏明

房茧

银色的月光好比一身白得耀眼的寡妇丧服,把屋子的物品镶上了一条花边,点缀着夜晚的黑色帆布。凯莉躺在双人床上, 望着床旁的轮椅和其金属所反照出的天花板,突然发觉四周的墙像一条巨蟒似的围着。萎缩的空间往内吞噬,凯莉像坐在刺猬身上似的急忙跳了起来,疾风一般的冲出房门。

周围突然空的像没有点燃蜡烛的灯笼,墙壁突然变薄像一片透明的细网。凯莉发现自己如同置身在荒凉的月球上。就在她惊慌失措之时,地下出现一个四方形的洞。这时月光已渐渐消逝,死渊般的阴暗即将来临,凯莉见情势紧迫,就赶紧钻了进去。

“喂,凯莉,你怎么爬着下楼呢?”
“哦...,是...房...子...”。
“来,过来吃你的药吧,我刚刚准备好要拿上楼给你呢” 。

对于丈夫细心的照顾,凯莉感到无比的欣慰和快乐,已把刚才惊心动魄的经历抛到九霄云外。她感觉到这几个月下来身体明显不听使唤,有时候手和脚还会肿胀起来。自从患了肝癌后,凯莉的日子如同倒数计秒的计时炸弹,不知几时会与死神相见。以往椭圆白皙、晶莹剔透的脸孔如今变得白如宣纸。有着老公的陪伴和照顾,凯莉的心情可说是百感交集,即有开心的时光,也有因病魔缠身而感到忧愁的时候。

因为有了丈夫的爱,她的心情如同干裂土地得到了久违雨水的滋润,无比的舒畅。可是奇怪的是,彼得每天都穿着的那套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裤子,而且总是摆着一副若即若离的样子。他无时无刻都问及她的身体,不知是关心或是别有居心。凯莉有时会望着房里的壁橱寻求答案,可是那冷冰冰的两扇门仿佛一个沉默老人紧紧闭着的嘴唇。

在做过全身检查后发现得了末期肝癌,医生告诉她只剩一年的寿命。当天看病回家时已是夜深人静,凯莉看见大门如同看见一只怪兽的大口,窗口像一对虎视眈眈的鹰眼。她突然觉得自己美丽的屋子变得像个蟒笼,而自己像只白兔子。

回到房间,一切都恢复正常了。凯莉在窗边看见圆月有如一面明镜,高悬在低垂如黑色雾幕的天空。她发现前方的丛林里有着许多狐狸般大小的动物,可是它们的动作似乎局限在2维的空间里头,身形轮廓以及行动和周围的空间是重叠的。它们的一双眸子就像藏在岩洞里的两支烛,闪着飘忽而奇异的微光。它们的动作很可爱,凯莉如同孩子看到糖果和卡通一样欣赏着他们逗趣的滑稽动作,心境不禁回到童年的快乐时光。

这时她看见屋外站着一排人,奇怪的是,他们与在丛林的动物一样,只能在2维的空间里行走,整个身形仿佛一张悬挂的纸一样,只能看到物体原本三维的一维而已。她看见彼得在后院里行走,行动与之前见到的一样:彼得只能在一个与现实空间重叠位置里头,毫无立体感的步行。

见到此景后,凯莉用手推着轮椅慢慢来到房外。她在楼梯处往下看时,看见彼得像往常一样在厨房里准备她须服的药。

“凯莉,我要上楼拿药给你,不然你又会产生幻觉了” 。

“不...,彼...得...,你...我...都...自...由...了...,我...不...再...产...生...幻...觉...,不...须...再...坐...轮...椅...,不...用...再...服...药...了...!”

漆黑的天空被一道红色的流星划过。

有一只蝴蝶破茧而出了。

(病中生幻的故事。故事框架大可发挥,可惜意念稍嫌凌乱,过于刻意想要渲染幻象的奇异,导致人物情态无从清晰展现。不妨补充幻后的惊骇和丈夫的苦害,『破茧』才能更加动容。--略修一些过腻的形容。)

故事:伟利

火星撞地球

我们曾听过“火星撞地球”这句话,可能你会觉得荒唐,但其实在七八百年;不不不,一两千年;不不不还是三四……总之很久很久以前,火星真的碰撞过地球!是真的!历史上虽然没记载,但是历史不一定记载一切对吗?

火星撞地球那天,目击者看见天空突然越来越亮,似乎太阳上升到正中后还继续不间断的上升。突然地球表层亮到发暗,其实是看者的眼睛被暂时蒙瞎,接着连知觉都失去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又见曙光,可是周围的一切有点不对劲。太阳似乎真的打从西方升起。原来火星往地球一撞便将一切的规律给弄翻了。四季顺序的大乱暂且不提,平时的风向也转成东南与西北。这还不够呢,就连时空都互交,将不同时代的人事物给碰在一起了。

根据当时《万年通胜》的记载,那天是大宋乾隆年间,皇帝是江南才子吴显耀,首都在海南一带淡马锡的云南山顶上。当时由于风向的异转,将原本要到旧银山巡洋的大唐船队给送到了淡马锡海口边的珍珠港。船队是由峨嵋派号称“独臂将军”的杨过率领。杨过一行人这时便决定下船登港,想到陆地上探险,希望能为船队补足航海资源。真没想到,主舰才刚放下锚,海面上便掀起万丈大浪。原来是海底饥饿的狮身鱼面兽发狂起来。庞大的船队入港使异兽备受威胁,杨过将军眼见大事不妙,便使出独门绝技“九阴真经”将怪物给吓跑。这时面上风平浪静,大队才松了一口气。

上岸后,杨过与随从往面海的竹林走去。竹林里闷热无比,红色的竹叶将沸腾的气温浇得更火热。大家都希望寻得一片绿洲或者水源。眼看夕阳东下,他们决定找一个休息之处,最后来到了一座砖屋,便在此留宿。

话说到这里,你们会不会开始问:为什么我知道那没多,难道我是目击者?问得好,记得当年女娲补天吗?那时剩下的宝石在吸取日月精华后,化成坚固耐用并富有灵性的砖瓦。这些砖瓦后来被“三只小猪”中的老三拿来建房。都说是有灵性的砖瓦,老三在里头住满七七四十九日后,吸取了灵气而修练成仙,升天成了著名的天蓬元帅。我只是一个赶赴京城应考的小书生,途中见到天色巨变,刚好经过此屋便进入躲避。谁知遇到“火星撞地球”之奇景,醒来后便与砖瓦之灵气化为一体,成为屋子的一部分。不然发生的这一切,我哪能如此清楚呢?

杨过就在我身体住了一晚,第二天醒来就见到《卧虎藏龙》中的周润发在竹林里练剑。剑术之精彩,大家都赞叹不已,大声鼓掌。这时一个侍卫看见杨将军文风不动,问道:“杨将军,怎么不鼓掌,难道不精彩吗?”杨过望了侍卫一眼,无言以对。这时,风云又突变,不但刮起飓风,阳光还越来越亮。

难道又是火星撞地球?我们是不是就将打回原形还是就此灭亡?大家傻傻望着光亮的天不知所措。

(七拼八凑不知要说什么故事的故事。情境无中生有但勉强耍弄出一点热闹。想象须有恰当驾驭,不然则与呕泻无异,搞怪也可具有深意,开头『历史』议题不妨延续,最后让杨过质疑一切都是虚构假事。)

Monday, March 21, 2011

故事:爱莉

话中话

六月三十日的八点一刻,一辆在路上奔驰了好一阵子的纯银色马赛地轿车,终于在教堂的门口停了下来。下车的是一位眼戴帅气墨镜,身穿笔挺银色西装,还有满身古龙水味的英俊青年。

“今天的天气,真好。”卸下墨镜,闭上双眼的YC边说边贪焚地吸着早晨清新的空气。睁开仍带有丝丝醉意的双眸,在布满滚滚白云的蔚蓝天空和温暖的太阳下,YC转过身,面向教堂,默默地说:“就是今天了。”

今天的教堂和往常的不太一样。教堂外绑上的一串串粉红白牵着银丝带的气球,悬空的七彩彩带,以及撒满亮片的石灰地,为平时庄严的圣地增添了不少欢乐的气息。走进教堂,放眼望去便能看到一园粉红白的玫瑰林。玫瑰花散发出来的淡淡花香弥漫着整个教堂,替代了平日犹如古屋的霉味。

八点三十分,被邀请前来观礼的客人已经陆陆续续地抵达教堂,很快便填满了三分之二的坐席。教堂里客人们七嘴八舌的谈笑声,小孩蹦蹦跳跳的玩闹声,还有绵绵不绝的恭贺声,虽然都是欢乐的象征,却顿时成为一种让YC难以忍受的噪音。“不好意思,失陪一下。”YC跑出教堂,再次贪焚的呼吸着外头新鲜的空气,仿佛只要多待在教堂里一秒,他就会窒息似的。

“新郎官不在里面陪客人,怎么跑出来了?”B,YC的好死党,也是他的伴郎,跟在背后说。

“没什么。里头的空气不太好,所以出来透透气。怎样,准备好等一下的致词了吗?”B不语,只是抬头望着天空,微微地耸了耸肩。

几分钟后,YC的爸爸从教堂里催促着他回去。整理了西装和领带,YC拍了拍B的肩膀,快步地走回教堂里。B望着YC的背影,叹出一口长气,无奈地跟在其后。

九点正,教堂的门再次地敞开来,之前吵杂的声音忽然消失了。身材高挑的S,披上象征着快乐和圣洁的白色婚纱,在爸爸细心的搀扶下,随着乐队演奏的《梦中的婚礼》,缓缓地走向YC。在那薄薄的头纱背后是S清秀的脸庞。往上扬的嘴角带出了S的招牌笑容,再加上那双微笑着的眼睛,YC的心顿时被融化了。在所有客人祝福的目光下,S爸对YC说:“我的宝贝女儿就交给你了。”

在S和YC未交换婚戒和宣读婚姻誓言之前,神父邀请了新人的伴郎和伴娘上台致词。

轮到伴郎的时候,身穿黑色西装的B站上讲台,清了清喉咙,说:“你们听过希腊的一个传说吗?”听到B的开场白,YC愣了一下,窒息的感觉再次地缠身。

“话说当初人类来到世上的时候,是男女一体的。可是当时的众神之父因为担心人类的势力越来越大,然后取代天神的位置,于是,他决定把人类劈成男女两半。从此,这两半便开始寻找自己的另一半,为的就是让彼此再次变得完整。”说着这个故事的时候,B的目光由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YC,而YC却明显地不愿让自己的目光和B的对上。

“可是,又有谁规定最初的人类一定要是男女一体的?”YC听了猛然向B打了个眼色,暗示他不要再说下去了。同时,站在YC身边的S一脸的不惑,观礼席上的一些宾客也开始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

B沉默了几秒,吐了口气后说:“对不起,我说多了。祝福你们。”致词完毕,YC下意识地动了动嘴唇,而离开讲台前的B清楚地看出YC说出了一句“对不起”。

神父再次地站在讲台上继续主持这场婚礼。幸福满面的S和心不在焉的YC在众人的祝福下宣读了婚姻誓约并交换了结婚戒指。就在YC为S戴上他们一起精心挑选的婚戒时,B从口袋中掏出一枚戒指,并在同一时间将它套在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

(伴郎也是半人的故事。情节安排稍嫌刻意,人物情态尚欠刻画,不过叙述场面的调控流畅,动作的临摹也有条理,文字多了简练的力度,往后也就能更往深邃的描绘和深刻的布局去经营。)

故事:陈惠



睁开眼,我的视线是模糊的。

我沉溺在粘稠浓浊的水里,伸出双手迷茫地摸索着,一片毛绒绒的,宛如和纯白床单相映的舒适。细摸像是许许多多小小绷紧的幼苗,粗细一致,略带绒毛肌理效果的温暖,直渗心头。我把手陷进去,手隐隐约约可以感受到微微被吐出、吸入的触觉,四处犹如活生生地呼吸着一般。

我惊奇地吸了一口气,却赫然察觉自己身陷水中无法悠然呼吸。我这才发现,自己原是借助着一条管子呼吸着,像是我和外界联系的桥梁。我是山坡的一个死角,管子是坡中的道路,一头接上前往城市的公路,另一头却消没在小山坡下。我对外界充满了憧憬,懒洋洋地伸着懒腰,心想松松筋骨后进行更透彻的探索,渴望看到一扇敞开的门。黯然发现自己竟身处于一个狭窄,封闭,窒息的居所。这条淡灰色静荡的柏油路,看上去更像一条快要枯竭的河道,茫茫的河水滞住,这里只有让人麻木的寂静。

熟睡中的我被吵醒后,耳膜就不间断地接收着直逼脑门的各类声响。咚咚咚的急步声,叮叮叮的碰撞声,都好不令我烦躁不安。这房子的隔音到底是怎么了!我气得直跺脚尖。

“老公!疼死我了!”
“老婆!你忍着点,孩子就快出来了!”
“你们都给我安静!”

混浊不清,呛鼻难忍,每每还会发出阵阵尿骚味的污水忽然急速下降。我依稀瞧见一颗又黑又圆的眼球,耽耽地注视着我,不论我如何左右闪躲,都避不开这道陌生的眼神。但是,这眼眸子却好似依循着慢节奏的拍子伴舞着,一会出现,一会消失,时而开启,时而关闭。

门!

霎时,我的身躯被股不知名的力道,一百八十度地大旋转,一股脑的推向渐渐撕裂的大门。这道门不间断的伸缩,类似压碎机的运行,把我的脑壳挤得几近崩裂,痛不欲生。

一个巨灵之掌,将我从郁闷痛楚的密网中打破出来。我呱呱呱的哭出了第一声。

我的一只腿被医生没来由的倒提着。我在挣扎之余,看见了一张苍白色的脸,脸上满是颗粒汗珠。她微微呻吟着,眼皮红肿,眼睛失神的半开着。四目交集的那一刻,她的眼珠子突然一转,眼泪不由自主地像雨帘般淌落。医生为我裹上毛巾抱给她,疲乏的嘴角微微勾起,她微笑的弧度里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闭上眼, 我卧在母亲的怀里慢慢睡着了。

(从子宫窜出的故事。羊水徜徉颇为传神,不过拟人手法稍嫌失真,整体较像过程而非故事。不妨让母亲临盆后死去,从旁带出原来之前遇车祸尚存一息却留给孩子,快乐哀愁也能浑然成形。--略修词句。)

故事:陶陶

最终话

这是一幢很可爱的房子:独立式、单层、一个厅、一间卧室、一间书房、一个厨房、一个浴室。当年用很便宜的价钱将它买下,一直以来都觉得实在是物超所值。更何况这里的环境还不错,有大树、红花、绿草、山坡、溪水和新鲜的空气,还有一个重点,就是幽静。我喜欢这样。

我和阿伟同居已经五年了,尽管他还没有正式向我求婚,但是我心中已经认定他了。这房子是我们物色到的最满意的一间。房子不大但精致,观察主人留下来的装潢和摆设,就会发现主人喜爱欧洲的风格。米黄色的墙上挂着《蒙娜丽莎》,接触到那温柔和蔼的眼神,立刻使人心平气和下来。她在对我笑,我想。

打从第一眼起,我就感觉到,这幢房子是有生命力的。房子里的一切物品,对我来说,都拥有灵魂;每件物品都能促使我进行联想,我觉得我的心是与它们相通的。就连房子外的树木花草在风的挑逗下发出的沙沙声,仿佛都是贴近我耳朵的轻声细语。这是间活着的房子!在这里,我的生活是称心如意的。

我没有工作。父母给我留下的一大笔遗产足以让我清新自在地过日子。我不是没出息,只是不想过俗世间的群体生活而已。难得阿伟理解我,他从不强制我努力上进,这使我深感欣慰。阿伟是个画家,对我来说,是世上最重要的人。

我喜欢在阿伟身旁看他画画,边看着他边发呆是我最擅长的事。有时候也会偷偷把他的画笔藏起来,但他总是能猜到画笔的藏身之处,接着我就会跑起来躲开他的追逐。这仿佛成了我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乐趣。我们一起看书,一起为波斯猫洗澡,一起种花,一起做菜。他还常让我充当他的模特儿,我在沙发上固定好姿势后就是他大显才华的时候,但是眼中阿伟的影像也常由实体变为模糊。令我安慰的是,阿伟没有消失,因为我醒来后总会在屋里其中一个角落看到他。每次我都会开心地上前去抱着他。

“我还以为你消失了。”

“……”

他也总是笑着抱着我。我太高兴了,沉溺在他的怀抱中,一直都忽略了他的回答。

今天我们要公证结婚。终于,我要当最美丽的新娘了。站在试衣镜前,阿伟忽然出现在我身后,我拿着两套衣服要他帮我挑一套。可是阿伟却不说话。我又问他,他依然不回答。镜中阿伟的影像逐渐模糊,我一急,连忙回过头。“咚、咚、咚……”阿伟不见了。我正着急,又传来“咚、咚”的钟声。你在哪里?

“咚……”

我不要听!隐约听见大门“咔”的一声,我丢下裙子跑出去追,门外没有阿伟。

风把树叶吹得响亮,野菊也被风吹得歪歪倒倒。微湿的泥地上只有我的脚印,我怔怔地回过身,只有门口的波斯猫和我一起迎接里头传出来的第十二声钟声。

“喵……”

(活见鬼的故事。气氛营造还算拿捏得当,可是故事框架有点刻意凑合。场景铺叙不妨从简,然后结尾补入死因的闪现,让鬼话沾上人情,尚可安排空屋挂满死者画像,回应『画家』身份和空间的迷离。)

Sunday, March 13, 2011

作业1:故事


一间活着的房子
一个不完整的人物
一段匪夷所思的对话
一种快乐和哀愁的感觉


海男

十一岁那年差点在渡头戏水时溺毙,他从此无论身处何地,都可从海风飘送的黏淡味道,准确无误的判知水浪波涛的渐远骤近。大家都惊讶于他的福大命大,怕是从地狱冥府偷折悄返,津边补网的老伯赫见呼救之际,据说他已经在一番乱拍挣扎中没顶下沉。

望月的潮汐缓缓涌涨,半个小镇闻声赶来,双足排开深陷潮湿泥沙。脸上的惶恐几成哀默,跟崖上的怪状石岩没有两样,恰恰就在焦虑张望的视线快被夕阳的辉光刺散之前,终在远处轻轻推移的澜波中看到了暗影。

余后这一年捕获的鱼量大增,樱花季节提早到来如烟火昼亮,这场奇迹遂成小镇茶余饭后的话题。除了嗅觉对于海水诡谲起落的特殊灵敏,他其实什么都不记得,不过许多老矣的镇民还不忘叨念,当时从后突然卷起了一道浪头,可是温柔晃摆却似摇篮,迎入早已弹脚俯冲向前的三两壮汉。关于这个事故,传遍小镇一砖一瓦的叙述毫无偏差,他的额头缠住稀疏水草,眼睛眨啦眨啦睁开,甚至还露齿微笑,倒像是在海声的节奏中睡着了。

『你也是海水带来的,我们注定必须留在这里,直到再次被带走。』说话的是多桑,僵直呆坐医院床边,声音浑厚却也沙哑,直如从海水里浸泡出来。

依山面海的小镇几百年前沿着岸线零零落落的围绕成形,像是大洋暖流暗卷而来的漂物,靠着天佑海护遗落陆地日久后就扎下了根茎。多桑一辈子都住在小镇,屋子几代传下伫立原地不动,卡桑在他出生不久就离开。平日严肃的多桑绝口不提,懂事以来他却四处打听这段过去,有说卡桑本要把他一起带走,不久却病死异地。回忆的欧吉桑仰头失神恍惚,喃喃自语似真似幻,说卡桑美得像海中的神仙,他的命或许是卡桑显灵送还。

房间的衣橱里挂着一套青花和服,他自小认定那就是卡桑,经常趁多桑出海悄悄摸进,抚遍每一个绸纹和皱褶。那一天吹起西向台风,他亦如入定禅僧跪坐卡桑和服之前,发现腰际一处缝线竟有旧损,鼻子瞬即闻到了大水延伸的汹涌。

他慌忙夺门奔向渡头,出事多年后第一次重返,虽然眼下风平浪静,但是泪水已经止不住从眼窝流出。三日后多桑的死讯传来,渔船翻覆无人获救,山田丸拉泊在附近的坞槽,船身破了许多窟窿,其中一个硬生裂开了『丸』字大半。

多桑的骨灰存在暗蓝锦鲤瓷甕,他小心置于衣橱一角陪着卡桑。知道他们终于活在一处,他也放心决定跟随镇里年轻人的向往,来到内陆昌盛的城市工作,屋子则是拜托邻舍帮忙打点照料,心想恐怕正是诀别。

关于多桑卡桑和小镇,在记忆的距离里不断退逝,就当一切渐要没入海际尽头,一晚他却从床上惊醒。整个华丽的城市在窗外闪烁,空气一股浓烈不化的腥味直窜鼻腔脑门。他马上匆匆收拾行李,搭上火车还赶了四五小时的弯曲山路,隔了十多年,午后日照底下终于还是回来了。

屋子外观依旧是离开时的模样,他望一眼前方大片鸥鸟低飞的海面,明白来不及了,踏进屋内放下提箱,霎时感受到一阵地动天摇。墙壁地上的积尘随处飞扬,翻震加剧不歇,他只能慢慢匍匐爬进房间,推开衣橱扑入瑟缩,然后拾起多桑再抱起卡桑,紧紧搂住仿佛刚才途径山崖看到的樱花,含苞等待绽放。

『我们一起被带走吧。』

小镇响起了急促的警报声,他的身子微微晃摆了许久许久,像当年摇篮般的浪头。

Thursday, March 10, 2011

恋身体:祎明(凯欣)

寻足

阿德十六岁,趁着假期闲暇,应了阿叔,去他的鞋店帮忙。大手大脚的他在领薪后的十来天内,便可把薄薄几张钞票,经过一番大吃特玩后化成几枚硬币。没了钱也就没了牵挂,只好老老实实地回到店里,坐在女式专卖的一角等待着鲜有的顾客,等待漫漫二十几来天后的下个月头。

自从开始卖鞋,阿德便在无意间开始关注脚足。鞋店街对的旧式咖啡店一到阿叔听上午广播剧的时候就会随着太阳的走高,亮堂起来,来往过街的路人熟邻也一下子精神了,阿德也爱在这时呆看来往的脚足,他颇具从局部看整体的洞察力,往往能在行人两脚交叉的急缓,身体在脚板上的重心上窥出一个人的心境。捡纸板的老伯推着车,踏着大步缓过,从他失了光滑但却黝黑坚实的小腿肚,阿德看到一种承重的坚持。“嗒嗒嗒”陈太踮步从楼上碎下,穿过横马路去对街买她每日必需的茶乌,肥白的脚足随着她滚圆的屁股律动着,不急不慢,悠然中带着一丝富傲。路人穿梭于邻居,熟悉的重复中夹着瞬息万变的精彩。

瞧着瞧着,客人上门了,阿德只需瞥一眼买家的脚足,看看其足腿皮肤的粗细光洁,指甲的长短色泽便能大致晓得他们寻的档次,价格和款式。笑吟吟地问候几句,把客人引到属于她们的专柜,假装犹豫谨慎地拿出一双心中早已为他们选好的鞋子。买家见之往往有一见钟情之感,阿德也随即顺水推舟一边夸好一边让他们试穿,有时得忍一忍熏天脚气,便能把买家轻推到阿叔面前结帐。

在阿德看来每对脚足都有一双对应的鞋让其进入,就好象水晶鞋只有一位主人,除了主人的脚,其他人等都拒之门外,就算硬挤强进,穿者也必遭殃。破了脚皮,损了鞋的结局是阿德最不想看到的。有时客人一意孤行,劝说不下,阿德也没办法,只能对穿着红高跟的阿嬷一笑。

闲空时阿德爱看希腊神话,读到人初造之时有两头四脚,一对生殖器。宙斯为了消减人类的力量将人一劈为二,形成了男女,从此男女彼此吸引,产生爱慕。阿德于是心念,男女本是一体四只脚,男女切分之后各得一双脚,分离的两双脚理应一模一样,天造地和。男人腿粗女人腿细的原因应该是男女同体时,男人顾惜女人故意把两头四脚体的重心承在自己的一边,时间久了,负重多了,腿也就自然粗了。反之女人娇惯久了就变得细皮嫩肉,自不似男人来得毛糙。也难怪男人走路时四平八稳而女人却娇秀轻盈。一阵奇思怪想之后,阿德下意识地瞧了瞧自己脚足,不长不短,算是结实有力,粘着几簇稀疏的幼毛。根据这一层线索,阿德猜想,或许他那另一半应该也有一双不长不短,圆润白皙的脚吧。

开店关店,经营一间不赚不亏的鞋店是阿叔戒不了的习惯,而看脚念脚,眷注那双圆润白皙的脚也成了阿德的癖好。一晃间进入了季雨时节,白天总是阴雨绵绵,而到了晚间便阴凉阴凉的,加重了鞋店原本的冷清。阿德坐在底凳上撑着脑袋,稚嫩未脱的唇缘上松松地长了一层淡淡的茸黑,多了几分干练。他微皱的眉头下,一对颇为深邃的眼睛似乎在等待寻觅着什么。

一晚,透着黯淡的路光,一个穿着白衬衣,齐膝黑裙的女影,一拐一跛地迎面向阿德靠近,手提着一只断跟黑皮鞋。离店丈许时,他定神一看,那女子约莫近三十的年龄,嘴角檐的微垂暴露了她正在丝丝抽离的华年,但她的眼眸依然存着少女的秋波莹莹,齐肩的黑发在冷风中微摆着,一种秋熟的质韵。她的眼神触到了阿德的目光,尴尬地微微牵动嘴角,似乎在自嘲自己的窘境,又好似在笑阿德的呆视。

“我的鞋跟断了,麻烦你帮我选双鞋,不用太贵,舒服就好。”女子的声音唤醒了阿德片刻的恍惚,他羞涩地应了声,习惯性地瞄了一眼女子的脚足。那刻,阿德的魂魄仿佛一下子都汇集附在了自己的瞳孔处,放射在那双脚足之上。那是双纤细的脚,但却毫无生硬的骨感,关节深陷在圆润的松软中,无影无踪。白粉的皮肤似有鹅绒滑过脸颊的质感,裹着一对不带娇巧,中肯大方的足。

稍前,由于女子赤着右足踏过冰冷潮湿的水泥地,脚底边缘的玉白透着寒气。足跟处几条淡淡的细纹和微显的淡黄色,含蓄地说着她不急着告诉观者的秘密。阿德怔了怔,便挪步去寻找一双适合她的鞋子,但他却在此时遇到了从未有的窘迫,柜架上的鞋子一双双在电光火石间闪过他的脑中,但却寻不到两只适合那对脚足的鞋子。

无奈,阿德只能中规中矩地拿了一双软皮平地的黑色套鞋,听着自己的加速心跳,克制着压胸感,颤颤地把鞋递给了女子,声细如蚊道:“这双很舒服。”

她接过鞋,坐在低凳上把右腿贴滑着搁在左腿,抬起头善意地笑道:“能给我几张纸巾吗?我想把脚擦干了再穿鞋。”

阿德拿来纸巾送了过去。女子轻拭去了脚上的阴湿,原本如白菜心子般苍白的脚趾透出晕晕粉红,多了几份温柔。她穿上软鞋,满意地站了起来,轻踏了几下,盈盈地朝阿德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后她在柜台结了账走出了鞋店,那时天空飘着稀散的小雨,她把挎包顶着头钻进了雨中,快步向着对街走去,昏暗中那双白软的纤腿像是夜里还未开放的百合在细雨微风中摇曳。人影默入了远处的黑暗,阿德痴痴地失了神。

从那之后,女子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光顾阿叔清闲的鞋店,买双舒服的软鞋,在有意无意间与阿德攀谈几句。阿德在鞋店最后那几天里又一次接待了女子,听说阿德即将入伍便相邀去对街的老式咖啡店喝茶吃咖椰面包。寒风吹着,阿德哆嗦地跟着女子的脚踪过了马路。

那晚,他们聊得很来,阿德决定了以后要自己开一家鞋店,然后放心爱上拥有如此脚足的女子。

(带领着阿德成长的青春启蒙身体。像是发生在小城小镇的羊肠故事,娓娓叨叨的一番轻描淡写,文字不留斧凿痕迹却能处处引人入胜。情绪的调控和动作的节奏都几近完美,脚足的描绘难得展露了乐而不淫的心思,充满了沁温细腻而且饱满充沛的回味。)

恋身体:茹虹(娴慧)



他赤裸地沉睡在床上,上半身与铁窗印花的影子缠绵,双脚浸泡在窗子透来的灰白月光,连稀疏的卷毛都照得晶莹。她的目光聚焦着,掠过大腿内侧脂肪挤推出的模糊细缝,到蜂窝组织窜出头来的膝盖,再循着逐步被抛在后头的脂肪与渐进披露的小腿骨架。

她脚踝凸出的骨节开始隐隐作痛,如他们初次的邂逅。

下班后呆在购物中心底层是她的习惯。面对着匆遽的人群,她坐在长椅上,指尖借着冷饮的冰凉忘记指甲,脚踝的骨节在椅子底隔着厚袜来回摩擦,细细消磨私密的时光。脚踝从小就有凸块,跟正常的微微隆起不同,后来甚至跟着她一起长大。见过的人都难掩诧异,只是不敢当面把形容坦然说出,但是她是知道的,突出的骨节如菱角肉瘤,让她的身体显得畸形,甚至还吓退了好几个可以交往的对象。

那晚比较不一样,脚踝的毛病发作之际,她正好看到了他侧面的身影,随着电动梯梯徐徐降下。扶手把他庞大的身躯分成两截,上边背脊被肥硕的肩逼得弯曲,下边从裤管伸出的小腿却出奇的瘦削,犹如肥大的身躯随时会消失于脚尖。只见他到达地面时小心翼翼地跨出一步,不知为何竟然拌跤往前倾冲,结果跌了个倒葱栽。

她走前伸手想要拉一把肥嫩的手指,可是视线却不由自主的往下转移。厚袜下正在蠢蠢欲动的疼痛顿时停止,他脚踝内侧的凹坑在她的眼帘下缓缓敞开。

月光移到墙壁,他松弛的脚踝让凹坑陷落到了脚尾趾的深度,如两条驻在脚踝里的黑虫躲藏在角落。她的指尖不由自主地触摸着那完美的弧度,触感引发脚踝骨节一下接着一下的搐动。

解开了衣服,她的右腿膝盖跨过他的肚脐,嘴唇沿着他饱满的脸颊吮吸。她的胸脯紧贴在他的胸膛,让赘肉渗入她浅浅的乳沟,隔着肋骨贴近自己的心跳。她迁细的脊髓为适应肚腩的曲线咯咯作响,背脊穿透着他呼吸的起伏。拉起了他的膝盖,她疼得发麻的脚踝凸节贪婪地迎上了对方脚踝的缺口,盘骨随即使力下沉与上扬,手指关节顺着掌纹找到撑开的手指缝,身子的重心借着肚腩荡漾。

释放的热量蔓延到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也诱引着他半梦半醒发出呢喃。她过去遭受的讥笑发烫得糊去,在脚踝完美交合的那一刻。

(注定找到彼此的凹凸身体。一个身体总是等待另一个身体的填补,故事构思具有奇妙魔幻的氛围,文字描绘虽有偏失但却不失绵密,借由身体的局部完成了情感的全部。--修饰情节,让脚踝对位作为主轴。)

恋身体:苏丽雅妮·佳憓(书铭)

囝囝

丈夫的手轻抚在她瘦削不堪的手背上,她从睡梦中惊醒。

“想吃些什么?”

怜惜的声音让她有些不忍,只好轻声说:“就… …卤肉吧。”

丈夫好开心,因她终于有些胃口了。他临出门时也不忘提醒她,囝囝已经入睡,并叫她不要操心,等他回来再帮囝囝洗澡。

醒睡之间丈夫已经出门,她好像闻到一股味道,感觉肚腹一阵咕噜,于是便起身不想继续瘫软在床上。出院后的这些日子,她的精神一直疲乏不振,整天嗜睡,偶尔连一天里是什么时间都无从分辨。她缓慢地走到婴儿床前,囝囝正在睡梦中蠕动,似乎在做着一个可怕的梦。肥胖红润的脸颊在移动的当儿显得异常的不安,下巴压成的三条折痕似乎在为他寻找一条逃亡的出路。

看着恍惚,不觉唾液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分泌着,她马上回了神,吞了吞口水。

她伸手将囝囝抱了起来,颤抖的双手在碰触到他的柔嫩时,灵魂更像是被剽窃了一样陷入无可自拔的境地。轻轻地,她揭开囝囝身上的衣物和纸尿布。这时候,她只觉得眼前的囝囝就像栖息在荷叶包里的一块肉,无辜地淌着肥嫩的汁。瘦骨粼粼的双手捏揉因为肥胖而形成的米其林式胎痕,顺势嗅了嗅那紧握成一团肉球的小手。

就是这个味道。囝囝还没醒来,只是开始晃动着小胖腿,制造了一波接一波的肉晕。

她再次吞了吞口水,尝试把那即将爆发的欲望给咽下去。

已经整整一个月了,任何平定的方法都无济于事。她进食的情绪,一直被囝囝那糅杂着牛奶和汗酸的身体所干扰着。每回他肉体的抖动,更是无情地吭咬着她身上一根根饥饿的神经。

她小心翼翼地将囝囝放在砧板上。亮晃的刀子一面照映出一团鲜美细致的肥肉,另一面则反射了一个早已失去灵魂的身体。

囝囝突然睁眼,哭了起来。

“噢……乖。妈妈饿了。”

(无辜被吞食的身体。虎毒尚且不食子,虽然也有人不如兽的时候,但故事毕竟牵强硬凑。惊悚的气氛酝酿有余,但是失心的描绘却有不足。大可在结尾收手,满足变态行径的想象,复可接入较为合情的理性。--增修某些描述。)

恋身体:承慧(铭娜)

断了翅膀的天鹅

悠扬的音乐响彻整个剧院。J全神贯注地投入排练中,仍旧不敢有任何懈怠。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早已成为习惯的动作。转完第十九个圈后,双脚已失去了支撑身体的能力,就这么坠下了舞台。音乐嘎然而止。

吉赛尔是每个芭蕾舞蹈家梦寐以求的角色,J终于盼到出头的机会了。芭蕾称不上是J的最爱,却是她从小到大唯一的专长。秀丽的脸孔,纤柔的体态,脱俗的气质,轻盈的步伐。J天生就是芭蕾舞蹈家,却一直只能扮演渴望受到赏识的丑小鸭。

J势必要在首演当天技压群芳,扬眉吐气。每天排练结束后,她都会独自留在舞蹈室里练习如何使双手呈现最完美的弧度,如何将脚尖的技巧发挥地淋漓尽致。一直到精力全部耗尽了,才敢让身体停止下来。当成功就近在咫尺时,她不能容许自己的表演有任何瑕疵。光滑细嫩的双脚开始结了一层厚厚的茧。

可这样的努力似乎还不足够。纵使掌握了一连串旋转、跳跃的高难度动作,她的身体还是无法与吉赛尔的灵魂结合。导演说,再这样下去就要换人了。

又是一个从恶梦惊醒的晚上。打开心爱的玻璃音乐盒,试图从温柔的旋律中得到丝丝慰藉。盒中的天鹅挥动着翅膀,随着音乐起舞,高傲的目光仿佛在耻笑她的无能。啪!音乐盒被狠狠地摔在地上。美艳的天鹅顿时没有了生命,翅膀和身体碎成两段。再也止不住的泪,从J深陷的双眼颊潺潺而下。

J发了疯地搥打已经累得失去知觉的双腿,望着地上的玻璃碎片,突然心生一念,一脚踩在玻璃碎片,灼热的刺痛感一涌而上,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进一步把碎片嵌入脚尖,J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暗红的血液不断从伤口中涌出,同时也带走了压力,J将所有精神和力量集中于仍在淌血的脚尖,完成了生平中最曼妙的旋转。

脸上展露了久违的笑容,于是这个方式变成了彩排前的仪式,J深信脚底的玻璃碎片将是自己获得重生的火焰。脚上的伤痕日积月累,活像一条条蜈蚣的侵蚀。J喜欢在洗澡时细数这些印迹,每一道都那么深刻,象征了她的成长。导演夸她的舞蹈进步神速,众人看着她日益清瘦的样子,无不惊呼这正是吉赛尔真正的气质神采。

悠扬的音乐响彻整个剧院。舞蹈员们正在愉悦地进行最后一次的演练,却惊见J在完成第十九个圈后失足跌下舞台。在一阵慌忙中,大伙赶紧把J送院就医。

隔日,候补的舞蹈员代替了J,在舞台上演绎了博得满堂喝彩的《吉赛尔》。

(苦修不成果的身体。文字颇有悠然舞姿,叙述节奏也如起落动作一般紧凑。虽然略有电影的参照,但也加杂了自己的构想,多了唏嘘之感。舞者非舞的身体,不妨多作更加凄厉逼视的摹写。--略补一些描写。)

恋身体:婉婷(慧敏)

爱的纹身

阿德是人体艺术雕刻家。

半年前的某个晚上,我独自一人喝醉,偶然倒在他的怀里。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犹如雕像博物馆的神秘房间里。只见他挺拔地赤裸着上半身,对着窗外的雨景,一脸漠然地抽着烟。

在那一吐一吸的烟雾中,我看到了他修长健壮的手臂,突出的胸肌和隐见的肋骨共同组成起伏的波纹。在他侧屈的腰下穿了件合身的牛仔裤,但始终隐藏不住他下半身随时处于勃起预备状态的那种潜在的充实感。在那一瞬间,我以为大卫雕像活过来了。最让我着迷的是他那完美的背肌上奇特的梵文纹身。虽然看不懂,但就像是无数条细小神秘的蛇一样,缠绕着他的身体,也缠绕着我的思绪。

他低沉的声音突然打破了雨夜的沉默,“有兴趣做模特儿吗?”对于陌生人唐突的要求,我是应该要拒绝的,可是这一刻我却忘了如何拒绝,只因他太诱人了,不时唤起了我沉睡的欲望,使我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接下来的数月里,我成为了他的专属模特儿。艰难的肢体动作对于业余舞蹈家的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唯一艰难的是在他面前宽衣解带,被他那深邃、专注的眼神爱抚了千万遍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有时,为了让我摆出最完美的姿势,他会不经意地走到我身后,前胸贴着后背,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口里吐出徐徐的烟雾,钻入我的右耳里。

“是这样摆的。”那样的轻微接触,就像玫瑰身上细细的刺,那么美丽却也逐渐地吞噬了我的全身,只因我渴望从他身上得到更多,但他却不知道。而他身上那串奇特的梵文纹身总会化成活生生的蛇,每时每刻都在召唤着我,加深我对他的渴望。

艺术家在追求完美的当儿,往往脾气怪诞。每当我达不到阿德的要求时,他就会摔破雕像,然后走到窗前燃烟、无语,就像望着一方的大卫雕像,永远在寻找属于自己的什么似的。那天,我再也受不了被他莫名丢弃在一旁的感觉。拿起衣服,正要离开之际,他从身后将我环抱,在我耳边低语“我知道你爱我!现在我想告诉你我背后纹身的意义!”

说罢,他那充满淡淡烟味的唇已深深的印上我的唇,不让它们有任何喘息的机会。这炙热的吻逐渐游移到了我的颈项,然后锁骨,然后是胸,一直到它渗透了全身才肯罢休。那晚,我终于和阿德以及他的纹身结合了。

阿德身上的梵文,刻的原来是《爱经》(Kama Sutra)里的一段:“‘爱’是身体、心灵和灵魂的体验。相爱的人更需要用心灵去彼此感应,用纯洁的灵魂去忠贞,而用身体去体验天地合一的美好境界。”

(胡思乱想和怪力乱神的身体。文字颇能营造诡谲的气氛,纯粹以身体的描绘而言,也颇有一点逼真的笔触。但是故事过于不着边际,似乎是刻意杜撰一个场景,故弄一些玄虚,去描述一个肉欲横陈的妄念。)

恋身体:敏惠(淑仪)

呢喃

她用原子笔认真追地着老师在白板上的鬼画符,仔细描出乱绪中一模一样的比划和不知名的弯曲线条。

不远处的他也是那般认真的锁眉,只是盯着的是她腿上从牛仔蓝中崭露头角的鲜红。

妈的!还真是有够倒霉!

课后他偷偷地凑近她的耳朵,轻声告诉她以后上过厕所一定要记得检查,免得荼毒他人的双眼。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抛下她急急拉上链子的慌张和双耳不由自主的灼热。

隔天,她准备了道歉的礼物在课后递给了错愕的他。临走前还在他耳边小声唱了谢谢你的歌。细微的音波传入了沉睡的耳,瞬间打通了原本只属于双眼的世界。他听见她了。

从此,耳语便成了他们之间的语言。

可是时间始终是贼。静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在他们之间砌起了一堵坚不可摧的墙。柔弱的耳语没有穿墙的本领,也没有穿过针眼将他们系在一起的魔力。最后一切都被转到留言信箱里,不需要依偎着彼此的肩也能听得清清楚楚,如此干脆与彻底。

于是他回到了颜色的世界,她却仍然留在这里。

她好怀念那暖气串流在耳内的感觉。酥酥的,麻麻的,痒痒的,总能激起她心中的荡漾。

她最喜欢用指头滑过他的耳轮,借此把他耳朵的轮廓镶嵌在脑海里。看着残留在指尖上的温度,她不停反问自己,是哪里做的不够好,他要这样躲着她。

她的头开始隐隐作痛。明显地,脑子已不胜负荷她那沉重的忆起。午夜,她外出本来只想透透气,却走到了熟悉的地方。轻轻走上楼,包包袋里的钥匙还在,推开房门,终于看见朝思暮想的他。

躺在枕头上依旧是那张俊俏的脸庞,躺在脸鄂上依旧是那迷人的左耳,可是身边却多了一个熟睡的女人。她趋上前,深情地吻了她心爱的左耳,齿间满足地颤抖。

馝馞的房间,弥漫着嚎叫和腥香,朵朵血莲绽放在洁白无瑕的被单上。

她把它捧在手心里,眼神爱怜地抚摸着左耳上的每一条弧线,轻轻地说了一声“我回来了。”

(割下来才能占有的身体。前半铺叙精彩传神,转入后半高潮则显得仓促收结,失语和失心之间不妨再扩充耳朵的种种细节,彰显意乱情迷的声音世界,最后的血腥才能骇人耳目。--略修几处情节。)

恋身体:怡君(昱琪)

你手中的苹果

脑海里莫名闪过你咀嚼着拇指时的样子。

终于在校园里遇到你了,一如练习跆拳道时的帅气,汗水从发间缓缓流出,在眉梢汇聚成小小的溪流,沿着脸颊滑过,最后滴落在青筋鼓起的手臂上。你手上提着的大包小包,拖累着挺拔的双肩,透露出几分疲态。我坚持帮你拎过几包,碰到你的手时只感觉凉冰冰的,匆促一看,还是能看出你的手指毫无血色。

回到宿舍后,你从袋子挑出一颗红苹果,双手捧着递到我面前。

“给你。”

我接过苹果,却也看到了袋子在你的手掌上勒出的一道道痕迹。犹如在市场被泼妇的指甲凌虐的苹果,我心里一阵酸痛,差点就要抓着你的双手抚摸疼惜。

从此之后,我们开始熟路,经常一起从体育馆走路回到宿舍,每一次道别前,你都会给我一颗苹果。那天你问我为何拉长了脸,训练时面对的压力和委屈,霎时化成泪水慢慢滑落。看到我的眼泪,你变得很不安,开始咬着你的拇指,有点不知所措,最后还是趋前给了我一个笨拙的拥抱。

掌心传来阵阵温暖,仿佛还残存着刚才训练时的热血和活力。我仔细看着你的拇指,表皮布满浅迹,还带着嫩嫩的血丝,下边的肌肉因为训练而变得红红,指甲高低不齐,像是一条歪歪斜斜的崎岖路径。暖暖粗粗的拇指,我不禁伸手轻轻抚弄,可是你却突然赶忙缩手退开。

你匆匆从背包里挖出了一颗苹果,塞进了我的手中,露出羞涩的笑容却垂头不敢让我发现:“很晚了,不如我们回去吧。”

我心底泛起欢愉的感觉,知道有一天你终于还是会明白的,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吃苹果。已经很久很久了,当你还不知道我的存在之前,当你一个人发呆的时候,总喜欢允咬着拇指,而我正躲在一个角落偷偷看着你,也偷偷看着你的拇指。

(暗恋的身体。拇指写来颇有特色和滋味,构思略有想法但情节桥段未能开展,导致情感欠缺更为细微的变化和层次。叙事不宜用『你』,语气会因此处处受制。--修饰全文,莎翁绝对不会比拇指有趣。)

Wednesday, March 9, 2011

恋身体:意晴(玮珍)

起舞

如果说芭蕾舞是她生命的全部,那么她们就是她一生的最爱。在聚光灯下,她们用那细长的身躯转圈,那种典雅和曼妙的姿态深深地吸引着她。

她的视线离不开她们。大家都说她是疯子,不明白为什么她可以对她们如此痴迷?她笑而不答,但她心里明白,只有她们能够带领她体验世间的快乐,给她前所未有的快感。这是任何人都给不了的。她对她们关怀备至,不希望她们受到半点损害。有时她们不小心受伤了、有了瘀青。她就会流着泪、忍着痛用针为她们们放血,她不允许她们身上留下任何不该有的印迹。她喜欢在洗澡时用布轻轻为她们揉擦,洗去疲劳,用心呵护着她们。她更享受贴近地抚摸她们,循着曲线上下游移。

在踮起脚尖的时候,她们的轮廓是如此地坚实挺直,她们带领着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旋转,一圈、两圈、三圈,全身的律动使她活了过来。因为她们,她的生命有了姿彩。

可惜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毁了她们。医生说,没得救了,一定要这么做,否则会有生命危险。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她崩溃了。眼泪像决了堤一样不断涌出,她歇斯底里的呐喊:“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医生惟有帮她打麻醉针,让她沉沉睡去。

她醒来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找她们,可是她们离她而去了,只留下病床上的棉被。“啊啊啊……,她们怎么了,去了哪里?”她一边按着病床旁的紧急钮,一边疯狂大喊。医生赶到时,她紧紧的拉着医生的手,哭着说“我不能没有她们,把她们还给我,求求你……”。医生无奈地摇头,劝她看开点。

当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看见那熟悉的轮廓,脚尖踮起,旋转跳跃着,像是在召唤她一同起舞。第二天早上,她被发现横尸在医院的草地上,从病房到天台则印着两排长长的血迹。人们议论纷纷,没有腿的她居然也能跳楼。

(飞舞和飞坠的身体。结构明确,情态也算逼真,叙事故布疑阵虽然多少起了悬疑震撼的效果,但总归显得刻意,经不起据实情节的推敲。『她』和『她们』的分割要能成立,必须作出更多细腻心理的铺成。)

恋身体:贵丽(志彬)

温柔的暴力

在昏暗凌乱的客厅里,他的双手渐渐失去了温度。我牵起他冰冷的手,温柔地亲吻他修长的手指。

他曾经以一首悦耳动人的钢琴曲虏获了我的芳心,手指蜻蜓点水似地触碰黑白琴键,每一个音符都诉说着他对我的爱意。可是,这一双灵巧的手指,后来却仿佛变成了兽爪,紧握如毒蛇一般的皮带,伴随着酒意袭击在我的身上。

三年以来都是这样,我的双腿本来白皙美丽,后来出现斑斑瘀青,仿佛形成一片地图,每一个地区都是暴力的范围。我会用舌头舔舐手臂上的伤痕,像一只受伤的小猫。鲜血的味道有时刺激起我的味蕾和记忆,想起新婚初夜时的激情,想起我吮吸着他的颈项与肩膀,在他的身上顽皮的咬下一口,留下爱情略带鲜红的烙印。

你的喉结很性感,这句话我常常在缠绵的夜里对着他说。可是,在他迷上赌博和开始酗酒之后,一切的温柔与激情全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粗暴与愤怒。

客厅的灯光更加昏暗了,他的颈项与肩膀的曲线却依然迷人。我站了起来,坐在他僵硬的大腿上,从颈项靠近喉结处把刀抽出,鲜血溅了四处,泊泊沿着他的胸膛流下。我终于有权力支配他的身体了。我握紧刀由浅至深地划过他的手指,听见戒指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那双曾为我弹奏钢琴曲的手,抚摸我的手,用来对我施与暴力的手,现在被我主宰了。

我轻轻地吻上他白皙的颈项,然后把鼻头按在他的左耳上,对他说:“我爱你”。

(本来温柔或来暴烈的身体。述说故事的用心明显可见,不过疯狂杀父的情节不算新鲜,回忆情境的穿插也有点僵硬。身体的刻度还可渲染,尤其是手指前后的巨细对照。--修饰全文,让叙述更为流畅。)

Tuesday, March 8, 2011

恋身体:幼贞(芷沁)

情丝

乌亮直发乖顺地任由檀木梳亲密啃咬,静躺在女人高耸的胸前。无意间垂落在顶点的突兀金黄逮住了眼角的余光,空气瞬间凝结成块,女人眉间的皱折越陷越深。咔嚓一声,产生二心的发梢毫无错漏地被剪去,还乌黑一片完整。上扬28的薄唇是女人获胜的得意。

抬眼,落地镜中的赤裸女体因浴室的高温而显得朦胧。隐约中瞥见粉红乳晕在黑发的磨蹭下浮起了情欲的疙瘩,围绕着逐渐充血的顶峰。若隐若现的浑圆在热水的洗礼下变得绯红,发出诱人的召唤。

你长发的样子真美。

不自觉地,又想起男人的那句话。他总习惯在抽送时将脸埋入她发间,贪婪地汲取洗发乳茉莉花香与体香的完美搭配。宽厚的掌循着节奏搓揉着最迷恋的乳房,伴着声声娇吟,硕长的刺探在紧缩的娇柔里攀上巅峰。紊乱的气息中,留下的只有光裸肩上的淡淡红痕和一句句甜言蜜语。

甩了甩头,女人扭开莲蓬头,让水柱洗去男人在脑里烙下的耳语。Shit!头顶上久久无法愈合的伤口在热水的冲击下让她痛呼出声。她想起那晚:白色枕头上那根桃红色的卷曲中长发,男人欲言又止漂浮不定的眼神,以及床边那把修剪发丝的剪刀。男人的心口渗出缕缕丝丝,仿佛黑夜染上了血红,女人的爱情,容不下一丝开叉。

湿漉的发又开始变长,不断延伸的乌丝像是被人狠狠揪着往下拉扯。这已不知是第几次了。每当想起男人,噬心的痛楚便会从女人的头顶泛开,注入每一根发丝。零星的片段随着疼痛闪过思绪,女人用残存的理智企图在回忆中寻找解救。腰际突地传来一阵刺痛,镜子前黑发如万条蠕动的毒蛇钻入肌肤之中肆意撕扯……

一双手小心翼翼地从枕下取出一长一短的黑发系上结,连同千方百计求来的符咒,放入红包封套丟进火堆。火舌优雅地轻舔红色方形,女人的黑发随着微风的挑逗飞舞。她终于记起了,当初种下的爱情之蛊。

热水放纵地喷洒在女人的发际,染成一片鲜红。女人干瘪的双唇不住地呢喃当时的咒语……

我愿与他生生世世生死相许。

(坠落迷障情蛊的身体。故事构思充满新意,身体的阴魂不散恰如恋人间的咒语盟誓。恐怖惊悚的氛围虽然尚可补足,但是腥膻色已算调动娴熟自如。盘根交错的情节以头发开始并且收结,完整凝聚于一人一景一物,仿佛人间因果报应里的皮肉轮回。)

恋身体:丹璐(汶錤)

腰窝

女人的腰,似乎是他所有灵感的泉源和一切为之而努力的奋斗目标。

不是柔软的唇瓣不是挺拔的玉峰也不是丰腴的肥臀,于他而言,只有拥有不盈一握的纤纤柳腰才有被称作性感佳人的资格。那连接胸腔和两腿的重要部位,总是氤氲酝酿着某种神秘气息,使惶然丢失的魂魄,瞬间得到满足 。

女人趿着拖鞋在他面前来回踱着步,每走一步那胯下腰间带动而飘散的缕缕香气,都勾引得他愈发抑制不住蠢蠢欲动。瓶颈型的柔弱腰肢在半透明的雪纺睡衣里若隐若现。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材和无可挑剔的精致容颜,使她即使站在一堆佼佼者中也仍旧能脱颖而出,撼动全场。此时的她正扑朔着噙泪的大眼睛怯怯地睨着他,不知所措地摆弄着衣角,模样凄楚可怜却依然挡不住媚骨天成的骚劲。“不要”两个字还未出口已被他蛮横地强吞入嘴里,身子顺势软了下来,半推半就间依着他粗鲁的侵犯。

舌与舌的纠缠从耳畔延续至胸前的红色樱桃,在肚脐周围画个圆圈,继续往下。不一会儿功夫已经一丝不挂赤裸坦诚。毕竟年轻,女人紧闭的双眸晕红的脸颊和鼻腔喉间不经意的呻吟声出卖了她刻意佯装的矜持。他得意一笑,猛地扒开私密处的遮羞布,湿润一片。腰部完美的线条立时呈现在目。他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指尖从左侧胸滑至右侧腿,左侧腿游至右侧胸,一上一下似过山车般玩得不亦乐乎。突然双手环腰,腾空抱起,翻了个身又面部朝下地把女人丢在床上。只因为他喜欢后入姿势。

果真是天生尤物,罕见极品般的腰窝,居然出现在这个女人的背部。脊椎底端背肌凸起的中间有一个深深陷下去的凹洞,如宇宙的黑洞深海处的漩涡,吸引着他的本能欲望。俯身探视轻巧的舌头滑溜而下,尽情地占据这个空间,如婴儿嘬吮着意外的惊喜。

娴熟的挑逗早已使女人按捺不住大开双腿,期待着他的冲刺。然而男人胯间虽然已经膨胀欲裂,但根本不屑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手指继续轻轻揉搓私密处的敏感部位,阵阵快感席卷而上,像是潺潺流出潮水,滋润了干裂粗糙的手指。在每次一进一出的过程中,跟着腚的律动,腰部也会有节奏性地摆动起来。每一下折痕都能让他手指的快感更加强烈,进而更加用力。终于在最后一下达到高潮,女人满意地昏睡过去。

他盯着女人熟睡的绝色容颜,抚着背上的腰窝出神,眼神越来越凝重,就好像女人背部的腰窝深邃地望不见底 ……

赤裸着身体背对穿衣镜,将女人血肉模糊的腰窝皮囊缓缓地贴在自己的后背上,细细密密的血管还在滴着血,却牢牢生根在他的后背。镜子里的女人依旧趴着一动不动,只是背上多了一个脸盆大的血窟窿。转头对着梦寐以求的腰窝,他笑了,顾盼生姿倾国倾城,与女人如出一辙。

(替换身体的身体。心底照不亮的角落,我们都是缺裂的寻求弥补。文字掀起潋滟骇浪,女人的背窝写来入骨入木恍如漩涡。但是行文聚焦过于专注于动作,惊悚略有刻意的调弄,不妨补入更多人性的纹路。)

恋身体:姝敏(燕凤)

修身

她又再度走进这里。腐朽的气息不若消毒药水的呛鼻,却更难消散。初来乍到时她曾不解医院为何会出现这么一个摒弃砖瓦与冷气的场所,日后终于明了一切粘稠的浊气必须在风扇的不断转动之下,才能透过木板的缝隙丝丝缕缕的离去。

躺在一张经过多次洗涤而失去原有色彩的床单之上,从治疗师手中接过沙袋,将最轻的一个环绕在右脚踝上。脚踝轻轻抬起,松弛的韧带开始收紧。肌肉绷着,膝盖两侧的皮肉向内凹陷成深沟。“一、二、三、四…”。念着修复血肉身躯的咒语。仿佛无论退化与扭折的是肌肉还是关节,只要念足千百次,就能无伤无痕,无病无煞。

无数次抬腿间,肌肉的酸楚不断加重。她看见边上那位年迈的老伯,脸上尽是岁月挤压出的道道丘壑,突起的静脉缠绕着宽大的手掌。老伯将双手放入一缸腾着热气的蜡液里。提起双手,蜡液慢慢形成薄膜。她想象着蜡液的热气渗入,撑开血管,老伯的手臂便不再酸麻,血液通畅的流动。

恍神间,她仿佛看见父亲那双总在书桌上挥动的手。指节间裹着厚茧,饱经日晒的手臂布满艳阳凿下的斑斑点点,干裂的纹理,粗糙的触感如同枯干的木头。儿时她总爱拉着父亲的手撒娇,或讨个拥抱或要袋甜食。一次无意间的扯动,竟在父亲的手上刮出一道泛白的纹理,碎散的皮屑随之掉落。从那之后,她总是离得远远的,再也不敢触摸父亲的手。

再一次感受父亲双手的温热,是在她摔倒后。满满的安慰和疼惜,抱着她上下车子,出入医院。她从此留下伤患,弄伤的韧带至今没能恢复紧致。一天天长大,一次次摔倒,可每一次,就算颤抖着,父亲一辈子握笔的手却还是努力着撑起她全身的重量。

也许哪一天,就算不抱着她,父亲的手也会酸麻,也会颤抖,或者也必须走进这里,让双手沾上蜡液。那时的她,双脚必然要稳固地撑起自己,走过崎岖的道路,牵着父亲的手,带他回家。

这一刻她不顾酸痛,往脚踝上再加了两个沙袋。肌肉紧绷带来的痛楚,却在下一刻瓦解。手臂上传来熟悉的温度,父亲不知何时已站在床前,咧开嘴对她笑着。午后的阳光穿过父亲的指缝,洒向她的笑颜。

(父女向心相行的身体。两个身体才能互相补足,描绘嵌入了记忆的湛深和血肉的亲密,缓缓细诉文字内敛后才能散发的滋味。一场一景里有一种纯粹真挚的面目,说明了简单就是最完整的深刻。)

恋身体:逸玲(爱莉)

一點

被拉起的手刹發出齒輪故障的慘叫。

一盞懸挂在店家外頭的煤油燈在風中戰慄。D回頭,羊腸巷道也只有他的白色豐田。把脖子縮進高領風衣中,他才從那擋風玻璃瞅見這家店的招牌,恍恍惚惚隨風晃擺,倏爾傳來銹鉄摩擦的呻吟。巷子裏的回音徘徊在耳際。門后喧鬧的酒杯和酣然的字句正殷勤召喚過客。D也就不再深究招牌上畫的是眼珠子抑或是水晶球。

下一刻映入眼底的是一処以暗紅磚塊砌成的内室。不足兩坪,其中寥寥可數的燈泡也只夠照明擺設的位置和杯子的空洞。集結的三兩折腰肢早已醉挂在吧台和高腳椅上。時而從恣意的狀態彈起,咆哮謾駡或傻笑哭訴。

吧台異常的矮,D惟有佝僂著背脊,前臂才得以勉強倚在那被無數汗珠和邂逅磨得潤澤的木料。這兒是不佔什麽地方,但裏邊的裝潢卻過分雜遝。視線轉回吧台后的墻。光線微弱,佈滿簽名黑白照中,他只認出夢露的魅惑和麥克的純真,其它的都像無處安身的孤魂。D逐漸愛上這慢慢陳舊的空間,這步調是種無以名狀的閒適。

吧台另一端伸出一雙手,遞上一只雕花玻璃杯。左手注入汩汩跌落的無色無味液體,原本熒光綠的内容在右手微微畫圈的動作中,漸漸化爲云絲。右手示意要D喝下。

鼓噪的酒氣由D的雙鄂倉惶逃逸,室内的燈隨即動搖。毛茸的燈罩抖落塵埃,D在迷茫中察覺人影散亂的暈眩,也透過層層飛霧見到對面的兩頰旁綻開一園黑玫瑰林。紛飛的灰朦中,微龜裂的醬色下唇被舔舐著,三毫釐外的一顆痣,也安穩地鑲嵌在霜色皮膚裏。

視線遊移在那張淨白的皮膚,D發覺下方敞開的襯衫領子也有個相似的橢圓印記。D用指尖在空中把痣與痣接連起來,仿佛感覺到傳到心弦的陰柔。合上眼,是張地圖,上邊標出許多從未見過的地方。D成爲發現新大陸的人,在那些黑點上來囘比劃。一次次抵達另一點,浮現于肌膚的脈搏便會追加時速。那是直達腦門的快感啊。期待與歡愉交織的夜晚悠然燃燒。

次日醒來已快一點。一點。縮在戶外墻隅的D仰頭望向似曾相識的身影。他走過D面前,斜乜他一秒。

一秒中,D似乎看見了那卡在頸上更大的一點。

(酒馆里等待被找到的身体。暗夜迷情里两人邂逅燃烬,文字充满电影的质感和堕落的勾引。孤单的角落里有颓废的气息,酝酿铺叙让人屏息,可惜结尾有点匆促落空,空间的氛围未能渗入身体的隐喻。)

恋身体:丽宏(惠芬)

M

紧急刹车。一只手条件反射性迅速抓住面前的座椅。手背青筋暴起,拇指指甲在椅背上压出一道伤疤似的痕迹,涔涔的手汗从划痕处洇入座椅外皮,散发出一股叫人反胃的恶气。可怜的公车椅背,不知给这样难看的手蹂躏过多少次。

但是,划痕对她却有一股吸引力,衣服虽然隐藏妥当,身体几处已被无意间的挑逗,痛痛痒痒的慢慢扩散。

从哪里说起呢。手背的肤质细嫩幼滑,和嘴角几根零星的胡渣格格不入。最令人发指的是食指尖和下一个指节形成迟缓的钝角,完全没有上扬的指尖那股自信和挑衅交融的霸气。厚薄有致的古铜色手掌上延伸出五只修长的手指,像是山川河流般自然却又只属于彼此。暴戾的时候,她的每一根神经只能臣服,沉静的时候又那么不屑一顾教她生敬生畏。

即使览遍天下男人手,也找不到一个比得上他的。

最喜欢突出的指节从肩颈滑过,跋扈且魅惑。微翘的指尖变成一支魔杖,从容不迫地划过她额头,鼻尖,双唇,喉窝,精准停在那个有跳动的位置。每一个骨节凸起得如此清晰,手筋甚至会随着指头的活动而振颤,温柔的撩开衣衫,啪啪嗒嗒间弹奏般搓揉了上下左右,然后瞬间紧紧握成拳状,不断重重落在她的每一根骨头。

身体仿佛逐渐崩裂碎尽,她听到了最终幻想里的那首Eternity,掺杂了嘴角血丝的腥味,把自己全部交出去,每一次都是如此强烈而彻底的快活。完事后他总会走到床边点烟,叼着半支烟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弯成曼妙而淡漠的弧度。烟头轻而易举地栖息于此,等待燃尽。

倏忽中,从公车窗口的模糊映象,她瞥见他垂着的左手,末三根手指,像一个佝偻的M,呼之欲出。

(从M到S的身体。爱情是暴戾的温柔,在施虐和受虐之间享受或者承受。手掌手指的描写巨细靡遗,某些片段更有飞扬的笔墨,可惜构念未能化成文字必须无惧无拘的心思。--改写情节,完成原意的指涉。)

恋身体:薇莉(慧妮)

斷掌

每次躺在你的大腿上,你總喜歡拿起我的手不斷地看。看了手指看掌紋,再回頭看看我。偶爾,輕輕嘆了聲氣,喃喃自語道為何你的掌紋跟你爸爸一樣?偶爾,語重心長地說,如果你是個男兒,該多好啊?聽見你的訴說,我總會回應你:“好啊,我以後長大去做變性手術。”聽我這麼說,你脸上定会绽放出溫暖的笑容,然後開始問起學校裡學習的狀況。

我还小,對你的憂心總是一知半解。但在記憶深處,有段回憶却不时在重复播放着。5歲那年,家裡來了個算命婆,人們輪流看掌紋。后来,她逗著我玩,間中攤開我的小手掌看了看後說,“這女孩右手斷掌,克夫命,重則還會克家人,家庭緣薄,以後會很歹命。如果她是男的還好,可是……”接著,你一股傻勁兒地把我抱進你懷裡,大聲回了算命婆一句,“她還小,你不要亂說了。”

那次後,每當午覺時間,你一邊哄我入眠,一邊扶起我的手腕,轻轻将我的右掌摊开,用食指不斷地在我的小掌心裡跟循著掌紋行走。口裡會說,“你的這條掌紋,就是感情線和智慧線連接起來。雖然很多人說這樣的掌紋會帶來煩惱,但媽媽相信以後你長大了,还是會很厲害的。”

有些時候,你跟爸爸有口角,責怪他沒有關心家裡,更重要的是,連女兒斷掌都不放在心上,接著,你便會哭了,爸爸也沒再出聲。你們總是在口角後,無奈地看著躲在一旁的我。每當有任何拜拜,不管是家裡還是廟裡,你總會要我和你一起跪下,接著便喃喃自語地祈求。偶爾傳來一兩句我聽得懂的,“……保佑我女兒不再斷掌……”。

10歲那年,阿公病逝了。難過的你,打算把阿公逝世的日曆那一頁撕下,才發現那天是我的農曆生日。你沒有出聲,只是伏在爸爸胸膛裡不斷地哭泣。不久後的一次考試,我考了B。你氣惱了,狠狠地鞭打我的手掌,罵道:“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克死了阿公還那麼不自愛?早就應該把你丟棄!”

我躲進房裡,發了瘋似的把考卷剪爛,碎紙隨著眼淚撒落在地板上。忽然,握著剪刀的右手隱隱作痛。攤開一看,血緩緩地流出。如果這條智慧線和感情線沒有連接 ,如果沒有斷掌,或許阿公就不會給我害死了吧?

剪刀就在眼前。“媽,我可以不要再斷掌了嗎?”

(迷信命运横断的身体。从断掌展开诅咒宿命的故事,构思大有发挥的余地,但整体铺展略似影剧过场,少了更为聚焦的紧凑推移。情节还可化简修葺,结尾一幕不痛不痒,血肉模糊握着剪刀滴血才有感觉。)

恋身体:熒熒(欣穎)

腳的過去

窗邊,天色由泛黃變成淡淡紫藍色,玻璃反射著車燈和各式各樣廣告招牌,猶如七彩繽紛的星星在玻璃窗上閃爍不停。小如螞蟻的人穿梭街道,人聲沸鼎的情境仍能想像得到。一切人的氣息彷彿只徘徊於街道,卻沒有飄到十三樓B室這間白色房間。

漆黑一片,空氣膠滯,心跳錶「啲啲」一聲,劃破某份寂靜。原本已看不清房間的輪廓,但那雙慘白的腳特別引人注意。男人的腳,印象中應是粗大肥厚,好像背千噸責任亦能走得輕鬆,走得穩重,腳毛既長又濃密,皮膚並非像女孩子般幼嫩,而是粗糙帶點乾裂。面前這一雙,同樣腳毛濃密,同樣皮膚粗糙,卻是瘦弱得可憐,連在地上行走也令人擔憂。

上星期,它不是這樣的。在公司,它的腳步聲令人聞聲喪膽,經常使氣氛緊張起來。一雙亮光光的皮鞋,不時四處奔走,因為要求嚴謹,其他人都不敢怠慢,同時亦惹來不同微言;回家,應是最放鬆的時候,但家裡的繁瑣事卻繼續纏擾著它。女兒被老師投訴,妻子每天嘮嘮叨叨,都讓它頭痛不已。它的世界,縱然有步行的能力,卻猶如被鳥籠困著的腳,走不出困局,於是只能在小小的範圍不停原地踏步。

雪白牀舖躺著的他,連同不能再動的它,跟著呼吸聲一同熟睡。牀邊放著誰買的花,花蕊被空調吹得垂了下來,喝了一半的水好像藏著另一個世界,對面的空牀更像魔鬼般等待另一個受病痛折磨的靈魂,彷彿它脫離了這個世界,剩下的只有牀下的一雙拖鞋。

很久以前,它並未如現在般愁眉不展。為了讓愛女能多睡一會,就算穿著毫不舒適的廉價拖鞋,它也深夜背著她走回家。為了讓女兒進更理想的學校,就算穿著家常便服,也不惜整夜守候等待派入學申請表格的那一刻。更有一次,妻子的突然陣痛讓它亂了陣腳,連鞋也忘了換就急忙送她到醫院。它就穿著人字拖與女兒第一次見面。

黑暗令人面對過去,讓人跟愛隔絕。他慢慢睜開雙眼,深深感受這份孤獨,眼裡閃出一道光。探訪的時間終於到了,雖然腿不能行,但心已奔向愛的地方。

(父亲一路走来的身体。父亲劳累半世终得歇止的刻画,借身体局部的特写,文字抒情叙景都有不少真挚感人之处。不过,将『脚』以人称代指聚焦,效果有时不免差强人意,大可正常安分的就脚写脚。)

恋身体:陈慧(伊伶)

错位的云

“爸爸,为什么你老在家里穿长裤?”
这是我儿时最爱问爸爸的问题。
“因为爸爸怕冷啊。”
爸爸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从心里渗出来,有点凉,有点冷 。

如今我长大了,爸爸也不再成天穿着长裤了。原来长期以来,裤管里藏着他从天空里偷走的一朵云。但是,这朵云并非取自晴蓝色的天空,它没有被阳光晒化后的干爽,随风缓缓浮游着的轻闲,堆在云朵里懒洋洋的模样。它没有和绿茵茵的大草地相映的自在,没有和少女情怀相映的浪漫,更没有和纯白色床单相映的舒适。它拥有被暴雨摧残后,饱受其苦的沉重,被雨水一针针刺穿的伤口,被狂风凌虐后百孔千疮挥之不去的烙印。这朵云摘自冷灰色的天空,散发着一阵阵的冷峻。

小时候的天空缺了这朵云,看不出个端倪,爸爸多了这朵云,人生反倒怅然若失。

听妈妈说爸爸原本是个排球教练,也难怪他有着高壮挺拔的身型,宽大的肩膀,健壮的手臂和曲线分明的胸肌,至于他的腹肌,也随着年龄的增长,日复一日地累积成了一粒大肚腩。每每望着他宽大的肩膀,那个可以承担家里一切大小事的肩膀,我的心里总会滋生欣慰。可是,每当我看到爸爸大小不一的小腿时,总是不能和他壮硕的身体结合起来。原来是那块云剥夺了爸爸的教练生涯。

“你爸爸在你出世之前,曾经遇到一场严重的交通意外,夺去了他右脚小腿的肌肉,导致腿骨断裂,必须依赖六支螺丝钉把断裂的腿骨连接起来。”

爸爸小腿上的云是一道历尽风霜的痕迹。

有一天,爸爸的脚突然抽起筋来,痛得他一直哎哎叫,令一家子的人不知该如何是好。从不叫苦的爸爸,竟然会低声呻吟着。毕竟抽筋的是他那只受伤的脚,我们根本不敢对它施压,只能把它浸泡在放满茶叶的热水里,直到大腿的肌肉开始舒展。

“阿姐,你看爸爸的脚在喝茶。”温柔的爸爸又一次在脸上展现出那个标准的弧度。我完全记得那个弧度。

我替爸爸按摩受伤的小腿,一不小心,触及了被手术针缝得一塌糊涂的云。我把手指头伸进云里,它没有蓝天里白云的柔软绵密,反倒是手术加工后的冷涩坚硬,一点弹性也没有。我咬紧牙根,慢慢咀嚼那股儿时感受到的苦凉滋味。

(爸爸停泊云朵的的身体。伤痕本该触目惊心,但却巧妙运用了孩童的眼睛,将腐朽化为神奇。天空的隐喻尚可更加渗进,从伤疤延及整个身体,躺在爸爸怀里嬉戏仿佛被云朵承载,成长有如行云过眼。)

恋身体:慧涵(智丽)

髭始至终

记得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他总是捧着宝贝似的捧着她,见到人就说:“这是我女儿!很可爱吧!”害羞的她总爱把头缩进他热乎乎的怀里, 等没人时再钻出来东张西望。她胖嘟嘟的小手总是闲不住,在他的脸颊上展开地毯式搜查,穿梭于柔滑和粗糙的脸颊,顺着鼻子的曲线来到他的上唇,那里驻扎着一群黑蚁兵团。

她用指尖不断摩挲着他粗糙的髭毛,手指下刺痒的触觉像沙子,同时努力的朗朗念着:“爸……爸!”爸爸听了特别开心,往她额头亲了一下。浓密的短刺在她的脸上滑过,扎得她有些疼痛,忍不住皱起眉来。但是爸爸完全没有察觉,依旧将双唇紧贴她幼嫩的小脸上,把她抱紧。后来她发现她爱上胡渣碰触额头的刺痛感,因为这是她与爸爸沟通心灵的钥匙。

她无法忘记九岁那年的那一天,当爸爸去上班的时候, 母亲趁机收拾行李,带她出走。她像棕袋熊一样,拼了命的抱着铁门不放,哭喊着不在家中的爸爸。她越是挣扎,母亲越是抓得更紧。虽然双手已红肿,她仍然不愿放手,不停地踢闹着。母亲气坏了,使尽全身力气将她从铁门上掰了下来,把她牢牢扣住,硬拖着离开。走廊回荡着她歇斯底里的哭声和对胡渣爸爸的呼唤。那天起她没有再见到爸爸,对于爸爸的记忆也模糊了,唯一记得的是那群围绕在唇边的蚂蚁军团。

再见到那群黑蚁兵团时已经是十七年后的出嫁日。爸爸光滑的皮肤已暗淡了许多,白蚁也入侵了黑蚁的领地,她知道她与母亲的出走在爸爸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他苍老的容颜使她认清死抓住铁门不放的情境并不是昨天发生的事。

爸爸缓缓走到她面前,她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像当年害羞的小娃娃。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最后爸爸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扶着她的肩,轻轻吻了她的额头。那轻微的刺痛是多么熟悉。她闭上双眼,两人的心再次相连,再睁开时眼角已经泛着微微的泪珠,却露出淡淡的微笑。也许黑蚁军团已不如从前,但有些东西自始至终都不会改变。

(爸爸由始至终的身体。叙述描述通顺流畅,情感也有动人的倾露,不过两段式的故事编排稍嫌简单,对于身体的比喻也欠缺更多的变化,主要还是触觉触感的挥洒,不妨结合五官和下巴胡渣。--略修词句。)

恋身体:陶陶(月丽)



你躺在我的身边,在这宁静的夜里。望着你熟悉的脸,我爱怜地在额头上轻轻一吻,手缓缓地抚过你瘦削的小脸。你好瘦,我心疼地顺着脸的轮廓,摸索到了冰冷的锁骨,顺势来到你的胸前,动作嘎然而止,雪白乳房之间横跨了一道紫红的疤痕。

医生一开始就建议住院观察了。你不依,说这样就不能一直陪在我身边了。傻丫头,生病了就该住院!听医生的话好吗?你却依然坚持,我也拿你没办法,只因你的一句“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一天,我如常伏在案头写作,却见你脸色苍白地倚在椅背上,身体虚弱得在颤抖。你手捂住胸口,说很难受,仿佛被千万根针刺痛。你大口的吸气,但那些氧气似乎不能顺利送入胸腔。救护车抵达时,你的脸色越加苍白已经频临休克。幸好,命算是捡回来了,你住院期间一刻也没忘记叨念我。我说你都这样了还不好好休息。你说你就是喜欢这么唠叨,说我工作起来就会废寝忘食的,你不放心。你把自己的病养好再说吧!我说。你这傻丫头!

虽然乐观的面对每一天,但你的病情没有好转,反而每况愈下。你都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了,却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说只要你的心还在跳动,你就不怕。于是在医生的建议和我的鼓励下,你无奈地接受了手术。在你被推入手术室前的那一刻,你紧紧握住我的手,说你不想进去。你哭了,眼里尽是不舍,我明白你牵挂的是我。我说没事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却摇摇头。后来,你被推出手术室,我真的不敢相信,原来你才是对的。

我瞒着医院把你带回家,因为我知道,你最喜欢家里的感觉了。你像是睡着了一般,我则如平时那样侧躺亲吻着你的颈项。空气中弥漫着寂静,我似乎听见你呼吸的声音,一呼一吸间的起伏,燃烧着我的每一根神经。我贪婪的想把你全身每一处几乎都深深的吻遍,可是凹凸不平的丑陋疤痕,却仿佛对着我嗤笑。我顿时清醒地抽离,颤抖的手碰划过那一道惊心的痕,终于放声痛哭了起来。

(爱人死去的身体。互动描述颇有逼真的气息,但却显得有点顾此失彼,关于身体的形容即流于表面。恋尸的构思固然大胆,可惜未能进一步去补充种种该有的细节。--修饰叙述语句,让过场更为清楚。)

恋身体:伟利(宏明)

女性的光辉--乳房的(副)作用

乳房象征了女性的性别特征。女人身形的美可以从多方面的角度观察,但是丰腴饱满的乳房在衣服底下所展现出的轮廓最能够吸引众人的目光,成为备受重视的焦点。这种将乳房视为女性审美标准的观念从古至今,如在古代的西方的美学,许多名家画作都借用了赤裸裸的乳房来展现女性身段的曲线美。而在东方,倾国倾城的杨玉环秉着她那珠圆玉润的身材征服了整个江山。她那华贵妩媚和凹凸有致的身段难道不是靠那丰满硕大的乳房凸显的吗?

女性的乳房是伟大的。它不但守护着女性的尊严,也养育了下一代。母乳是女性喂养幼孩的最佳天然食物,因为母乳是神圣的,也是造物者赐给世间母亲的天职。母乳的营养成分远远超越市面上所有自称最佳的配方奶粉。它的天然与有机成分是足够哺育一个刚刚临盆,呱呱落地的小生命。母乳的喂养除了是填饱肚子过程,它也是母子之间最好的沟通方式:孩子紧贴母亲胸怀,嗅到的是母亲最天然的体味,听见的是母亲最委婉的心跳,抚摸的是母亲柔嫩的肌肤。那是婴孩最熟悉的感觉,也是最能安抚弱小小心灵的方法。

乳房也是女性的负担。它不但让女性肩负起养育后代的责任,女性也因为有了它而备受辛劳。在胸前顶着两个沉重的负担是男性们永远无法了解的。生理期将近时,乳房的肿胀再加上其他身体的不适是女性们每个月所要面对的。乳癌是女性患病的祸源,因此乳房也是女性的致命武器之一。乳癌的治疗会使已受多方煎熬的女性更添折磨。当无法痊愈时,女性不但得面对乳房被切除的痛苦,更要试着勇敢地正视自己美丽的则损,还有尊严的丧失,天职的沦陷。这是对女性精神
上最大的考验。

妇女节将至,特别献上此篇向所有女士们致敬。

(生物和公民课本里的身体。意图动机正当,内容描述偏差,较是属于乳房的器官功能解释和泛谈。集体不若个体,身体大而化之,固然算是普世伟大,但却少了独特的审美。)

Sunday, March 6, 2011

恋身体……


身体是加减乘除
身体是神殿墙壁的迹污
身体是一点点的虚无
身体是斑马的线和草莓的水露
身体是赤裸的衣服
身体是音叉等待误入歧途
身体是图片里的相机里的底片里的一种注目

Thursday, March 3, 2011

恋东西:书铭(苏丽雅妮·佳憓)

乃爸

他把廚房的門窗关上,寶寶的啼哭隔絕在外。

打開了奶粉罐的鐵蓋,心跳隨之加快。袒露在背心外的雙臂頓時感到一陣涼意。

他習慣為孩子泡奶,那天她沒來超市上班,而他寧可隔天再多跑一趟,也不願向代班的小姐買奶粉。即使在她的眼裡,他可能只是一個會親自為孩子買奶粉的典型奶爸而已。

撲鼻而來的奶粉香,驚醒了身上所有沉睡已久的感官。此刻,他屏气凝神,把勺子剩余的奶粉从邊框中抠除,再虔誠地把奶粉倒入那圓筒形的奶瓶,一勺接著一勺。加入了熱水,冰冷的奶瓶頓時散發著无能为力的溫熱。他喜歡瓶子這時所透射出的色調,正如她那白色的制服一樣的柔和。上個月的促銷期間,他一口氣就向她買下了十罐奶粉。

“你真是一個好爸爸,這麼疼你的孩子。来,送你这限量版的奶瓶。”

好久已沒人如此稱讚他了。隨後那微微的一笑,更是令早已習慣冰冷的他為之悸動。

握着它,他又再次感受到了她指纹所留下的温度。

他的雙指開始順著瓶子的曲線來回移動。陌生的快感在迴旋中頓時昇起,就連他自己也難以置信。拿起匙羹來拌一拌,心更是隨著天旋地轉不停地在體內撞擊。

瓶子里的微粒開始在黃色燈光的透射下興奮地舞動著。

他笑了笑。

奶粉還沒完全溶化,即使已嘗試加快攪拌的速度。他大力地將捧在手中的奶瓶猛搖了幾下。泡沫這時的浮現,仿彿在預示即將爆發的釋放。他把瓶蓋打開,順勢舔了舔從流至手背的奶汁。瓶蓋上的花紋和她手臂上的皺紋一樣地迷人。他把瓶子贴近了双唇,閉上雙眼,隨之來回的磨蹭驅走了肌膚的冰冷,卻又觸動了深處的空虛。

他大力齒咬著瓶口軟綿的奶嘴,像是要從記憶裡撕開一個更大的裂口,將她的體溫傾入自己干涸的身體,腦海裡浮現了她親切和藹的笑容,真的很像自己年前過世的母親。

做月子的太太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心想老公泡奶為何總是那麼久,寶寶睡在怀里,正在允吸著媽媽的乳房。

(卖婴儿和成人皆宜的奶粉和母体的回归。叙述充满了心动神摇的布局和张力,文字捕捉的部细节也极其细腻。原初构思直指消费行为的出轨念头,虽然处理得还算含蓄有趣,但是情态过早露底,而且也有点偏离了正题。--修饰全文,让一切回归到奶水的真谛。)

恋东西:淑仪(敏惠)



那般阵容像极了每天进出仓库取货卸货的团队,只是今天看到的制服不是往常的灰褐色。

他静静地躺在最后一排的高架下,颈项和头额似乎已经脱离了彼此。他们到达现场之前,消息早已传开。旁边闲着的劳工们像是理所当然地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进行揣测,又或许他们只是以高亢而不知所云的声调压制着一股挥散不去的不安。

其实公司里人人都晓得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管走到公司的哪个角落,手边一定会带着几张从包装部门得来的气泡纸。在仓库里混了最久的前辈说他是个沉默寡言的同伴,喜欢保持低调,直到有一天午休的时候,大家才发现他古怪的行为。大伙儿原本聚在一起吃饭,在食堂的喧杂声中突然听到桌子下他将气泡压扁响亮的爆破声。起初大家都不以为意,照旧喝着饭后的咖啡。可是后来的每顿午餐都能听到那熟悉的啵啵响,同事也就一一离他远去。

再后来他也不吃午餐了。

没有人知道在那一小时里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人觉得有关心的必要。他在仓库里的最后一排高架的顶层,从此找到了安身之处。那里没有人会以胡渣和汗臭味夹着奇怪的眼光刺穿他指下那小小的满足。

原本快感只来自拇指和食指轻夹着被塑胶紧封的气泡,指间那满是张力的感觉。但是后来办公室里来了唯一一位年轻的女职员。

每天进出办公室的时候都会见到她,而她嘴里总是嚼着口香糖。他特别喜欢她的脸蛋,尤其是她那饱满的双颊。她也知道每天的那两个时段总会有一双眼睛偷偷地盯着她看。于是她走到了他的面前,将嘴里咬了许久的糖胶吹得大大的。他们透过被拉得透明的隔膜彼此窥探,直到瞬间的爆裂和不自觉的一眨眼打断眼神。从此他便爱上了捏破气泡的刺激,午休哪里都不去,就趴在通风口旁的高架子上,一个人呆在仓库里将它们全部捏爆,声音越是响亮就捏得越是起劲。这样的瘾一直维持到他躺在架子下的这一刻。

那群劳工仍是喋喋不休。有人说午餐后回来的路上看见办公室里的女子和老板衣冠不整地匆匆离开仓库,有人说他是从高处摔下的,而且早就知道这是他经常躲起来的角落,有的人则是一脸茫然的安静。

远处看去,尸体僵硬的躯干有如顶着一颗不会再发亮的迪斯科球,根本不属于这个积满灰尘的地方。许多层透明塑胶底下裹满团团紫黑,他的头额膨胀鼓胀的,像是一个无法捏爆的气泡。

(作者讲说要卖气泡纸但比较适合卖防止自杀协会的恳求和生命的脆弱。我们猥琐恋着俗世,但人生却如气泡一般须臾。虽然没按文案的方向杜撰,但恋物里展现的幽微人性,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真实。叙事的周密和题材的惊骇,混调出了小说架构的成熟原型。)

恋东西:凯欣(祎明)

软趴趴

你软趴趴地夹在脏衣服堆里,欲把你拾起,扔弃你皱褶中藏着的私密。触着你,我情不自禁地捏揉,片段顺着指尖上移,投影在脑中。不舍,我将你揣在胸前,淡淡的腥臊拌着你独有的体味游散,刺激着我的鼻腔,恶心,但却又无法自拔,将气味深吸。像解了瘾的毒佬,我痉挛似的轻颤了一下,回忆进入体内,一阵扰人的骚热冲润了脸。

轻抚着你那软绵的质地,仿佛在隐隐约约间抓捏着你后头曾经的结实和撑起的圆翘。从此出发,顺着腰间,滑过微汗起伏的腹部,开张的毛孔似低吟着原始的情欲,散着热气。指尖游走,吐着芯下移,隔着白色的面,抚压着渐渐支起的帐篷尖,里面的他,涨紫了脸,一颤一抖地唤我进帐。

从间缝中探入,紧握住湿热的硬绷,伴着气喘的节奏我上下圈动,间隙地他顶擦着你的细腻,快感从四方传来,在你狭小的空间内汇集,那里也凝着他卑微的,任我操控的灵魂。

不一会儿,他在你里释放出一记黄浆,在你洁白的布面上开一朵欲滴的花。他的魂魄此时霎间逆流,在他脸上冲出狰狞,而下一刻,却又再次抽离。如菜板上抽了血的五花肉般,他瘫躺着,吃力地将原本视为神明般伏拜的手从他的胯间拨开。

回醒,我手握着你,乳黄色的花儿已刺绣在了你的身上,干干的再也找不到你的温存。一阵厌恶,我用力把你投进垃圾筐中,你,还是软趴趴地躺着。

(卖自恋的表白和自渎的空白。文字勾勒入神心态和猥亵动作极其精彩,但是过程几近毫无缘由的变态,多了充血的冲动,少了深思的指涉。恋物不是这番皮肤滥淫,搭档的任意修改不若作者原意的意淫。)

恋东西:铭娜(承慧)


笼中鸟

他一遍一遍地呼唤着那些不会说话的小东西。两只小鸟似乎也能听懂,以响亮的叫声回应。他每天不厌其烦地喂鸟儿吃东西喝水梳理羽毛,前年的歌唱比赛,它们凭着悦耳的歌声赢得冠军,让他在同好中提升了地位。他向朋友展示训练得服服贴贴的小鸟时,总会露出得意自豪的表情,比起身旁沉默的妻子,小鸟似乎更加让他觉得骄傲。

鸟笼采用天然优质衫木精制而成,牢固又得体,外围雕刻了精细的花纹,甚至连小鸟喝水的瓷器碗,也釉上了细腻五彩的小花,挂在屋子的墙角高处,连妻子精心挑选的壁纸都相形失色。每个星期天早晨上,妻子上湿巴刹买菜,他则急忙走到后头的空地,跟着大家把鸟笼挂在高高的柱子上,让鸟儿呼吸新鲜空气。当鸟笼缓缓升起时,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要抢尽风头。

多么优秀的画眉,他暗自窃喜。他才四十出头,发线却已毫不留情的往后移,额前闪闪发亮,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越过光秃一块的头顶,淹没了本来宁静的夫妻房间。

妻子决定走出的那一天,鸟笼里的小鸟叫得特别清脆。

(卖妇解团体的宣言和出走的勇气。文字干净爽朗了许多,气氛铺排也算细腻,描述虽然可见用心经营,但仍然欠缺灵巧,欲要突出的情感和觉悟,因此无从完满对位。--修饰全文,让一切尽在鸟言中。)

恋东西:昱琪(怡君)

自由

跑,不停的跨大脚步,东南西北的奔驰,顺时钟逆时钟急促的足迹遍布这片绿地却还是无用。

止步,企图捕捉风的走向,周围的事物顽固的憋着呼吸不作丝毫动静,汗珠一颗颗悄悄地缓缓地在脸上瘙着痒,只听见心脏疯狂的敲打在肌肤底层奏起的摇滚乐。

屁股无法抵抗地心引力而瞬间覆盖并吞噬柔弱无助的青草,音乐继续播着,第二波是轻快爽朗的音乐,又到了舒心的抒情歌的时候,渐渐的有点闷。

突然风起云涌,无预警的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然后聚集,莽撞的穿梭在这青色空间中,树叶绿草窸窣作响,黑发不自主地鞭打脸颊,耳边徘徊不止的呜呜声让人有些失措。这时它的翅膀猛烈拍打地面舞姿澎湃。浮起,挣扎,又落下。挥摆后蓄势待发,再浮起。用力一跃握起那捆泛黄的白线往上扯,系着坚韧牵绳的它加足马力驰向头顶上的蓝海,立志串游在蓬蓬白白带有阵阵咸味泡沫里。它以精密的身型尺寸乘风踏云展现酝酿已久的花式飞行表演,侧飞在蓝白缝隙之间,立飞冲破可爱的云朵,还有仰飞横滚。它兴奋忘我的玩乐,似乎飞翔会是它一辈子最爱的志业。

手一刻也不敢放松专心的拉着线,看着它又更接近白云,与地面的距离拉长。原本捆得厚厚的白线昏了头 使劲的转啊转,因为摩擦割痛了掌心,终于露出了紧实的蝴蝶结,眺望只能隐约的看见它陶醉在新世界里。它还在极力地扯着,使在白线的另一端可以深深地感应到它的存在和那迫切的渴望,却依然不愿放手。

它承载着自由也述说现实。感受起飞的那一刻。

(卖风筝和自由的快感。叙事架设有如视觉镜头,画面紧凑制造了充满动感的移走,也逼近了最彻底和真实的感受。不过,文字限度毕竟不如影像饱满,末句尚可拉开拉远一点,带进主体才能呈现真正的自由。)

恋东西:玮珍(意晴)


樱红

“甜的,是什么?”你边吃着上面,边用舌头往下舔了舔。我娇滴滴地回答是樱桃,你没应声继续以熟练的动作不断吸允,速度逐渐加快,深怕没有吃干净似的。你的呼吸变得急促和温热,不久后我已经湿透得一点也不剩。底下原来的晶莹剔透黯然失色,只留下赤裸裸的两道弧线。好像因为没味儿了,你才停下来。

有一次,我换了别的牌子想要尝鲜,你却突然打住问我怎么不一样了。为了避免再次扫兴,那天晚上,我跑到商店把架上的十几支存货都买下。虽然你没说,但是我知道你喜欢,从此以后,我就只用这个牌子的樱桃口味。

我总愿意这样以为,是那些漂浮于粉色液体的颗粒散发诱人的香味,让你忍不住想吻我。只要涂上去,你就会深情款款地逼向我粉嫩的唇,将那抹红卷入嘴里,搅和唾液后肆意地在我们的舌尖上缠绕,扩散开来又交融在一起,仿佛在咀嚼樱桃。

可是,后来你的激情逐渐放慢,那一刻起,我的双唇也开始冷却。你没开口,但是我知道,你爱上了其他的口味,是不是草莓的鲜红?在你掉头转身的瞬间,我的视线模糊一片,泪珠落下打在嘴角,唇上的光泽已经变成两片苍白。

几个月后的夜晚,我孤单地瘫在沙发上,电视机屏幕闪过一个女人润泽双唇的大特写。嫩滑柔和的质感凸显了亮丽的姿彩,还有一把自信从容的女声:L'OREAL因为你值得拥有。

我想,是时候换个牌子了。

(卖唇膏和女性的自主。胭脂嫣红的细节描写充满滋味,故事颇能牵制读者的心思,结尾的感悟更是传神。不过,文句虽然流畅无碍,但还欠缺较为内敛的韵致。--修短情节,让情感更能收放自如。)

恋东西:慧敏(婉婷)

有你真好

你要它穿什么颜色都可以;你要它有几颗按扭都可以;你要它高或矮都可以;你要它娇小玲珑或高大威武都可以。

你把它摆在客厅,让它站在沙发的左边。一年四季都是夏,你想让自己在看电影的时候感觉到左耳传来阵阵的微风。微风轻轻挑逗着你的左耳,就像母亲给你掏耳朵一样,痒痒的,真舒服。周末,朋友和亲戚来拜访你。人多了,你路过它的时候用你灵活的拇指以恰到好处的力道按下了它的按钮。它开始咆哮起来,圆圆的头颅向左向右不停地转。客人们哇的一声惊叹幸好你有一架电风扇。大家在笑声中仿佛感觉到了母亲给自己掏耳朵的舒适,为你吹出不少面子。

你把它摆在书房,让它站在书桌旁。天气酷热,怎么做功课。小敏和你一样,路过它的时候用灵活的拇指和恰到好处的力道按下了它的按钮,再让它定住。你站在门口,看着小敏将头发梳起,流露出一副发奋图强的决心。小敏转过头来用炯炯发亮的眼睛看着你,哇的一声惊叹幸好我有一架电风扇。你笑在心里,原来它给了小敏不少毅力。

你把它摆在阳台,让它站在植物旁。偶尔请个假,让自己享受幽静。茶桌上的伯爵灰茶以及藤椅上的小说,让你迫不及待用灵活的拇指以恰到好处的力道按下了它的按钮。虽然夏天阳光刺眼,你闭上双眼陶醉在秋天清爽的晚风,闻着下午茶的清香。啊的一声你喃喃自语,幸好有架电风扇。你不知不觉进入梦乡,它仍然一声也不响 。

你把它摆在寝房,让它站在粉色衣橱旁。劳累一整天的你,只有睡个好觉才对得起自己。床褥什么都是次要,它才是解药。走进房间的你再次用你灵活的拇指以恰到好处的力道按下了它的按钮。这次,自己躺在母亲的怀里掏耳朵。一整天的精神枷锁就在这时解开,让你大声地打起鼾来。

(卖电风扇和安乐自足。突出东西的实际效用和贴心感觉,何时何地皆有用处,手法不算新奇,但也符合产品的特性。章句惯用重复的节奏,虽也能算作是沉稳气氛的衬托,但比喻和形容还可注入多一些变化。)

恋东西:娴慧(茹虹)


友情

神秘,高贵,典雅,或许是你对猫的评价。活泼,好动,忠心也可能是他对狗的看法。那么对她来说,兔子也许是毛茸茸的憨厚可爱。可是你们曾想过,这些如此天真无邪的宠物可能换来被抛弃的下场?污秽不堪的它拖着长长的身影,微跛着后腿,蹒跚地走在脏乱晦暗的后巷,企图在人们剩余的残羹冷炙中寻得一餐温饱。

然而,曾经受宠的它现在却过着穷极奢侈的日子。那些美好的光景啊!或许它还记得当时餐餐的外国进口牛排,或是上等金枪鱼的美味。也可能是对在塞满上等羽绒的枕头上翻滚的日子念念不忘。但是,最令他无法忘怀的应该是主人对它的宠爱。到头来,终究是人们的一厢情愿吧。宠物们所需要的,只是主人对它的宠,它的爱。这,无关乎美味的食物,高雅的环境,那一切的一切。它们想要的只是主人一辈子对它的不离不弃。而它,所回报主人的也将是一辈子的忠心。

婚姻是人们对伴侣相互扶持一辈子的誓言,领养宠物又何尝不是人们对宠物所做出的承诺,承诺对离不开主人的宠物一生的照顾与关爱?请好好珍惜宠物能陪伴你们的日子吧,毕竟,那不过是短短的十多年。

(卖防止虐待动物协会的理念和承诺。情态的描绘颇为传神,文句文气通畅后,描述也就能够聚焦在具体的物事。讯息意图清楚带出,但手法略嫌常见,不妨减少说理增加叙事,寓意从故事说来都比较动人。)

恋东西:志彬(贵丽)

惜缔与CD

显然的,你是逐渐被时代唾弃的产物。不过在你还流行的年代,每家每户大概都有一大叠,以至于现在只能郁郁不快地呆在阴暗的角落继续沉淀。

虽然四四方方长相平实,干扁的躯壳里却隐藏了丰富的内涵。你深谙佛靠金装的道理,所以在竞争激烈的市场力挽狂澜,试图改变人们对你的既定印象,期冀再次吸引众人的目光。不甘于沉沦的生活方式,你持续不断地改造自己,洞悉了变装术,以哗众取宠的包装让人们重新认识你,时不时与月历、年历和写真书联手出击。你甚至开始学会了女人最擅长的化妆术,浓妆艳抹黑的白的红的绿的紫的往身上涂。但你毕竟不同于女人,至少在我孤枕难眠时,看到你我不会吓一跳,以为梦魇未醒。相反的,你悦耳的声音竟有魔力般的能量抚慰我浮夸烦躁的心情,让我与安眠药绝交,与你相交,心平气和地再一次踏入梦乡。

你似乎已做好万全准备,整装待发要再一次攻进每个人的心坎里。把你打开,圆滚滚的主体等待着被放进匹配的解读器。一口吞入后,按一按键,之后随着内容时慢时快地向欣赏者倾诉着你毕生的故事。你心存感激,毕竟在一般人的眼中心中理财观念中,你已沦为可有可无且逐渐被遗忘的角色,不愿像以往那样消费在你身上。

算了吧。你的时代已远去,不必再留恋,也别妄想再登上大雅之堂。你应庆幸在店里仍占有一席之地,难保以后不会有遗失的美好的感慨。然而,就像鱼儿离开水中一样,尽管是垂死的挣扎和无声的呐喊,你仍要大声地控诉世界的不公,竭力奋力一搏。

杜绝盗版,支持正版。

(卖版权协会的呼声和怜悯同情。情境的想象有趣,铺展夸大但不失真的动态关系,诉求方式不无创意,但却无法展现足够的说服力,CD的没落更多是因为时代淘洗。稍作修整当成CD店的文案,其实更为妥贴。)

Tuesday, March 1, 2011

恋东西:惠芬(丽宏)

男物

一条响尾蛇在火堆旁搔首弄姿,像是随着吹笛人的伴奏左右摇摆。烈焰的浓光与蛇眼的妖红相映生辉。原以为这样的和谐酝酿不出危险,岂料下一秒,毒蛇已扑上身来。双手反射性地拼命挥动,企图一把掐住它的命门。可惜在毒物面前的挣扎通常卑微且无果,惊恐未定还没来得及吐口气,毒物已不见踪影。

房里漆黑一片,一缕阳光透过落地窗帘滤在大理石地板上,窗外不时传来吱吱嘎嘎的割草声。该死的,七早八早割什么草!咕哝赶走睡意,男人迅速起身整装,把酒的余味和女人的乳香留在床际,一手拉起裤链,一手打开衣橱,赫然发现所有皮带不知所踪!转身,几个箭步进到厨房,果不其然:心爱的名牌皮带被剪成破纷纷的一段段,和那瓶被喝光的黑牌尊尼•沃克一起埋在垃圾桶里。干!这个女人还真是会选。女人果如蛇蝎。

没了腰间的勒力,男人试图若无其事般地奔忙于公务之中,全然不知掉出的衣摆悄悄露出端倪。女秘书似笑非笑的顾盼,令他想起梦中毒蛇若隐若现的凶光。口中一如既往地发号施令,却撑不起往日颐指气使的姿态,仿佛回到了刚进公司的日子,穿着不需皮带的牛仔裤,暗暗觊觎上司们西装革履昂首挺胸。坐在最熟悉的办公椅上,却找不到熟悉的安全感,六神无主的,处理公事都给不上力道。不行,他快认输了,男人若无法全神贯注,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走出偌大的顶层办公室,把今天余下的项务交待给秘书,男人决定放自己半天假,去买它个一打半打男人的神物。

(卖皮带和男人的注定不完整。欲望是最原始的那只蛇,从古至今直到永远都会盘横树头,描述传神生动之间暗示了商品本质的源头,却也诡谲斑斓一般挑弄了消费行为的瘾头。男物是女人是尊严是佛洛伊德是男人之为男人的一切,仿佛宣誓恋物其实就是要如此彻底的陷溺满足。)

恋东西:慧妮(薇莉)

橱窗

在拥挤的潮流服从者的殿堂里,镜头聚焦,我们之间的距离只有50米。我的视线终究逮到你。你双手叉腰,头部向右微侧45度,眼里只有呵护着你的Karl Lagerfeld。粉红色的迷你裙犹如棒棒糖般甜滋滋,挑逗着我的味蕾,叫我不自觉地朝你走去。松开了妈妈的手,我来到了你面前,整个人失了魂似的,两手抱住你的大腿。接着,小指头缓缓地,在你的平腹上游移,视线慢慢向上爬,经过了两粒突兀的球状物,直到了你的脸部。

细直坚挺的鼻子,拇指大小的红嘴唇,还有眨也不眨的大眼睛。我踮起脚尖,身体晃动着,伸直了右臂,比出食指,想叫你眨次眼给我瞧瞧。你好像发现了我的意图,眼球突然燃起了熊熊烈火,射下了一团火焰,仿佛大吼喊我滚开。我吓得后退三步,恰巧妈妈就在背后扶住,才不至于跌倒。离开的那一刻,回过了头,你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原来,认识这欲望城市的同时,我也迷上了你这孤傲的女王。

岁月如梭,你还是一如往昔,及肩的离子烫换去了俏丽的短发,金黄色的皮肤,而那白色的三点式泳衣为高傲的你增添了几分的娇媚。玻璃橱窗前,你正向世界展现着你的性感。而我站在你对面,手掌对准你胸部的外围,由上到下划出两个半椭圆的弧线,再顺着你腰间的曲线婀娜直下,接着再勾勒出更大的半椭圆形,概括你整个臀部。

“天啊,是沙漏呢!”

身为女人,我对你的嫉妒胜过崇拜。那一瞬间,我们四目相对,你看到的还是我脑后那距离十万八千里远的时尚之都——巴黎。寂静的夜晚,我将右手勾进你的左臂弯,模仿你傲慢的姿态,陪你眺望远方。此时,我似乎看见了你垂涎的舞台。天亮以后,你换上Armani的褐色大衣,乌黑的俏丽短发,两腿交叉,坐在白色长型箱上,贵气逼人。你的梦想,或许可以由我来实现。

“最后一件了,拿她身上的吧!尺寸刚好合身。”

样子俊俏的男售货员匆匆步向橱窗,你挑起眉肩似乎在跟我炫耀能够拥有这么一个男人,然后赤裸裸的被一手领着腰部带走,双眼依旧流露出一股孤傲。我无法自拔。

(卖高档服装和城市欲望。橱窗流连之中铺展了女孩的成长,对于人偶的想恋变为衣服的物恋,心理和触感的描写皆有细腻的笔触。结尾定句极其精彩,仿如自己终于战胜人偶。---略修词句,拟人不宜过度。)

恋东西:芷沁(幼贞)

周年快乐

打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弱水三千,唯独你妖娆的风姿着了我的眼,在三米外隔着人群抛出邀请。粉嫩肌肤在展示灯的照射下越发诱人,犹如成熟饱满的水蜜桃待君采撷。那浑然天成的粉色,几乎让人忘了天然橡胶固有的淡淡异味,只陶醉在滑腻的手感当中。

我爱你丰腴的体态。没有一丝时尚的骨感,你珠圆玉润,却不失该有的线条。掌心完全贴附在你光滑的裸背上,竟没有一丝空隙。我宽厚的手掌正好配上你那称不上纤细的腰肢,实实在在地环抱。每一道曲线的诞生仿佛都是为了贴合我的五指,完美得近乎不可思议,像两只交叠的身影诉说着爱。

宝贝,我是真心爱你的。这两年来,你总是质疑我对你的真心。目光也许曾驻足在屏幕上,指尖的温柔偶尔均分给了键盘,但右手掌心的温热始终专属于你。食指和中指曾那样肆无忌惮地逗弄着你的敏感肌肤。你那泛红的脸庞及一声声清脆的喘息不时从记忆的缝隙 中流泻,回应了指头的流连,享受按捺的快感。你难道不明白,我从来都是对你虔诚膜拜的信徒。

虽然你在皮脂的畜养中渐渐泛黄,但那凹凸有致的美背仍是我眷恋之地。我不在乎那光滑绵密的触感已不如往昔,只求你别为一点小事就嫉妒弃我而去。

请相信,我对你的爱此生不渝。Happy Anniversary!

(卖滑鼠和人机合一。故弄情爱的玄虚,科技冰冷何妨也有人性,周年寄语间接展示耐用的特性,构思创念皆有新意。近乎肉欲的描述去呈现物品的神貌,此招固然屡试不爽,但还嫌不够满布全身的周延舒贴。)

恋东西:伊伶(陈惠)

透視

既然要腐蝕,當然要精心挑選最新鮮可口的。

她歆羨那透白肌膚和陽光色髮絲里的深邃大海,集結宇宙之靈于一身。如饑似渴鵠望古銅膚色配上牛奶巧克力捲髮里濃密粘稠的蜜糖,集結世界文明之靈于一身。其實更沉醉于女巫師喬裝/蛻變/信奉的炭黑色毛球里的邪惡之光,浴火鳳凰也不過如此。可怎麼能不迷戀那在罩袍的暴虐下,僥倖生還者的神秘誘惑。不靠濃裝艷抹或沙漏瓶曲綫,沒有花枝招展的配襯,僅憑著那對玄妙旖旎的慾望,足以促成那傾國傾城的致命傷。既然要被腐蝕,當然要精心挑選有足夠分量的侵略者。

她在反射中看到自己變成那些據說能腐蝕心靈的靈魂,卻也因仿冒而成了無數個死物。終於,在戴上屬於幽靈的,抹去一切外在連接的那一塊蠟白鏡片時,周遭的吵雜瞬即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欲震碎耳膜的不規則呼吸,心臟四處亂竄,恫嚇要從耳朵里竄出來。乍然發現,那才是最適合自己的。因為早在銷售員巨細靡遺地推銷時,她望著她,粉嫩透紅的胭脂面具和飄柔青絲里的黑窟窿,裝載著無數被虜獲的幽靈,已向她伸出盟友之約。

她愣了一下,兩下,三下,然後直視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說道,我就要這一對。

(卖隐形眼镜和魔法的俘虏。意象比喻紧绷欲裂,迷恋像是到了不可自拔的程度,如此确实才能撩拨凡心牵动,结尾的描述传神逼真几近至死不渝。不过如要看穿阴阳两界,似乎还得稍微保留一些清醒的意识。)

恋东西:燕凤(姝敏)

拥抱我

叩--叩--叩--叩--,鞋跟降落地面发出声响,有节奏地,敲醒黯然无声的房子。酣睡中的男人忽而睁眼,感觉全身毛孔紧竖。松了松手,随即传来一声闷响,手边的漆刷滑落,他蹙眉看着被弄脏的裤脚,再看着未完成粉刷的墙,不情愿地蹲下身去捡漆刷。

脚步愈来愈近,心脏却开始缺氧。呼吸急促间鼻头暗香涌动,头皮微麻,他期待着芬芳的气息将一整天的辛劳与抱怨驱散。舌头滋润着干裂的嘴唇,试着为即将开口的那一霎那做准备。

寂静中脚步声停止,蓝白掺杂的墙壁上,投射着身后形体的黑影。他感觉到背后的一对注视,刻意放缓了呼吸的节奏,随着一次次深沉的吸气,企图把粘附在她身上的香味都卷入体内。闷热的工作环境充斥着化学合成物,刺鼻气味叫人难以忍受。他常在一片油漆与汗水味里想起她来,期待着下班时闻见她,散发着怡人气息,为他捎来暖彻心扉的温柔。

站起来转过身,看到她温暖的笑容。顾不得沾在衣服上未干的油漆,一把将她拥入怀里。周围的空气微微震荡,他呼吸着她。分不清她的馨香源于何处,是花香,是体香,仿佛也是令人陶醉的温香 ,这一刻他只想将她抱紧,让她的气息将他无声包裹。

走吧,亲爱的,她拍拍他的背。他的耳边是温言软语,嘴角露出满足的笑容,只为沾染着香氛的那句亲昵称呼。甜言蜜语还未吐露,他的双手总是先行一步将爱意表达透彻。

“亲爱的,我愿一直拥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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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come是香水老字号。有很久的历史,一些早年的产品已是博物馆中古董珍品了。然而眼下兰蔻声名最响的却是它最新的香水——1990年才推出的Tresor(拥抱我)。创制人是美国的苏菲•格罗兹尼,主题是“拥抱我”,以花香为主,带着半东方色彩,感性而复杂,瓶子的设计意念来自花瓣和女性娇柔的肌肤。那独特的花果香更是少女们的挚爱。上图为此款香水之图片样本。网络来源:http://beauty.woyo.com/express/content--aid=1031.html

(卖香水和穷小子与富家女的桥段。文字喷洒香气确有撩人之态,男欢女爱加入阶级身份也算有趣。不妨再让味道更加离奇,男人原来长期油漆而失去嗅觉,只有女香近身才能打通知觉,拥抱就会比较有感觉。)

恋东西:月丽(陶陶)

选择

毕业前两个月。教室里,女孩把纸条递给你。你拳握字条继续伏在桌上假寐,把脸埋在手臂框成的黑暗里,逃离女孩的眼神。你无力回应这迟来的告白。

那是一个热得没有人会忘记的午后。挥手道别以后,女孩渐行渐远的背影在走廊上越走越小,最后凝聚成发光的一点,消失在转角处。汗珠滑过太阳穴,未触及地面就已蒸发了。

自从选择逃离,世界就起了变化。你值日擦窗口的时候,灰尘残留。黑板右上角的日期变得模糊。后来你渐渐看不清班上每一个人的脸,你照镜子的时候,镜中一团模糊的影像,看不到自己。你想也许这样也不错,抹去了无需面对的细节,倒乐得心安自在。

可你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连光,也无法集中。你将自己掌心贴在鼻尖前,看不到那延展的掌纹。

你需要的东西其实很简单:为你量身订做的透镜、适合你脸部、鼻梁的高度、衬托你肤色发色的镜框颜色和框型。一个支架,两片薄镜,架在鼻梁上,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戴上它,你会看到天空一片蔚蓝之中原来还有白云的白。每个模糊的脸上都有分明的五官,眉间、嘴角边隐藏着千变万化的表情,把世界看清楚,所有散乱的光,都回归本位。

不,我不是强迫你把世界看清楚,我为你保留了选择的权利。无论你要戴上还是要摘下,要细腻观看还是要欣赏朦胧的美,要面对抑或逃避,任君选择。

(卖眼镜和真相假象的选择。文字特写颇有细腻神韵,构思意念也算别出心裁,商品如能带来选择,读者/消费者也就甘愿自投罗网。情书告白一段有点模糊,不妨铺展成『你』看不清字迹而错失真爱。)

恋东西:欣颖(瑩瑩)

人与篮球

圆圆的,大概650g,无生命的有形体。

在球场上,一群男生在和时间赛跑着,他们拼命的奔驰,努力的防守,进攻,丝毫不敢怠慢。欢呼、尖叫声不断,现场充斥着紧张的氛围,偶尔会有种令人快要窒息的感觉。“哔!”比赛结束了。SLB队赢了,他们兴奋的拥抱在一起,而K-On队却落下了男儿泪。毕竟他们是一群热爱篮球的青年。落幕后,收起喜悦,擦干眼泪,收起自责,调整心态。他们再次重新回到了练球场地继续练球,为的是下一场的比赛。为了梦想,他们放弃了一般人的生活。他们把时间,精力都献给了它——篮球。他们热爱它,即使受伤了,都不想放弃练球,上场的机会。他们将会越挫越勇,因为他们知道成功是由无数次的失败累积起来的。

篮球,不再是无生命的有形体。
它,被赋予了生命。
篮球,聚集了每个人的汗水与泪水
它,见证了他们的成长
篮球,将他们的心紧紧牵系着在一起,更编织了属于他们的故事 。

篮球,不再是可随意丢弃的玩偶
它,是他们用生命去热爱去珍惜的宝贝。
因为,篮球让他们更为坚定地迈向梦想

如果说,篮球与篮框是情侣的话,那么,篮球与热爱篮球的他们就是夫妻了。

(卖篮球和球场上的兄弟情谊。前头描述略有绘声绘影的逼真,后头却是较为典型的宣扬。两段虽可勉强统合,但不若以一段落败后又重新站起来的画面,带出不可免俗的激励主题,人与篮球如此才配称圆满。)

恋东西:爱莉(逸玲)


梦中交响曲

第一眼看到你必定会对你爱不释手。对所有的钢琴家而言,你更是他们心心念念的、梦寐以求的唯一挚爱。

你介乎玻璃和水晶之间的外表是多么地晶莹剔透。无论在哪里,你都有办法让大家把目光和思绪全都投注在你身上。聚光灯下,你的轮廓是诱人的曲线,其中散发着近似孩童纯真的吸引力,让每个眼神和你相对的人都无法自拔地陷入孩提时期,那一段美好的日子。

而隐藏在你那套清澈的外衣下,是等待着被发掘的内涵。在那纯净的琴盖底下躺着一排被擦得发亮的八十八根琴键。在灯光的照耀下,象牙白夹带着炭黑的琴键好比小孩充满童真的双眼,让人有股忍不住想让自己的手指在它们身上来回摩挲的冲动。再往内探索,无论是正在演奏的钢琴家,还是周围的观众,都能清楚地透过你晶莹的外壳,看到你上百根琴弦和音槌天衣无缝的舞动。

音槌和琴弦之间所擦出的火花正是你美妙的琴声。你那百变的声音总有办法牵动人们的心弦,让大家被你奏出的旋律和节奏所牵制。你的琴声犹如一名很棒的治疗师。当你温柔地低吟时,人们心中的紧张情绪都被你舒缓了。当你开朗地唱着时,人们郁闷的心情都被你舒解了。当你激昂高歌时,人们体内飙升的肾上腺素就是快乐的代表。

你能让人发觉内心最美丽的灵魂,也是钢琴家心中的圣地。没有你,任何钢琴家似乎都不完整了。

无暇的容貌,高雅的气质和令人屏气的魅力。完美就是你的化身。

(卖透明钢琴和音乐心灵。形容描述和比喻比拟都算漂亮得宜,但仅是依样进行完美无暇的打造。如此天价珍品其实不需文字膜拜,不若在一台普通廉价的钢琴弹出天籁,才能恰当彰显文字和音乐共有的魔力。)

恋东西:智丽(慧涵)

枕边人

人都喜欢做梦,尤其是搂着它做梦的时候。夹紧它睡觉的感觉,就像驾驭骏马奔腾,风情万种,千姿百态。

有时它是一条正在热锅上的肥大芝士香肠,芝士加上肥瘦相间的肉香召唤你一跃而上,“噗茲”一声,融化的芝士冲出香肠外膜,溅到你满身都是。像树干一样粗大冒烟的香肠,滚烫烫的芝士流出变成沾酱,你可以用手掰出一大块,或是直接咬下一大口。每掰下或咬下一口后,香肠在两秒之内便会自动复原,此番享受让你在热锅上忘我。

你寂寞难耐的时候,它变成你迷恋的情人,让你任情地与他拥抱亲吻,尽情抚摸。他不但皮肤平滑,而且身体粗壮,肌肉结实,是个不可多得的恋人。你们的激烈打闹时常将原本平坦的床单弄的满是皱痕。单人床成了两人每晚较劲的足球场,从此不再单调。你可以将左脚横跨在他的腰上,搔开他的中短发,在他的耳间轻声细语。累了,便依偎着他一起进入梦乡。梦中,偌大足球场上只剩下你们两个,他无力去抵挡你每一个攻势,只能任你处置。

经过劳累的一天忙碌,回到家打开房门,它永远平躺在床喜迎你的到来。它应你的要求随意变形,时而让你大饱一餐,时而与你缠绵通宵。不需要任何言语便能互通彼此心意。它比朋友更忠诚,比亲人更亲密。而且种类繁多,燕瘦环肥,样样齐全,任君选择。你还在等什么呢?今天就去选购你心仪的抱枕吧!

(卖抱枕和食色性也。狂想曲一般的比喻托物,画面充满声色但形式过于简单,两种想象之间也欠缺更为有机的连贯。『香肠』虽然形似鲜活但略嫌脏乱,『足球场』的梦境有点脱序,个人的情意结还得斟酌。)

恋东西:宏明(伟利)

See first,hear later

在游览CD-Rama时,我看见你那炫彩夺目的塑料包装以及那张以黑白两色为主的封面,便不自觉地走向你的摆放处。在一排光彩溢目的LED灯光下,你的黑色封面更能凸显出印在你身上的白色文字:《I Believe》。

你的侧面夹着一张白色的纸条,上面写着:每首歌都写关于人的故事,然而,每个人都有一首关于你的歌。

我被这一行文字打动,接着我的手就不由自主地从橱窗里将你取了出来,才发现你的另一面又写着另一段更引人入胜的文字和曲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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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喧闹繁杂的城市,艺人的形象和唱腔屡见不鲜。初出道但拥有丰富演唱生涯经验 的K’以热血沸腾的嗓音和激昂辽阔的高音给你带来焕然一新的听觉享受,为歌坛带来新生命和新的希望。《I Believe》作为专辑的第一波主打,不只反映出了他坎坷的音乐道路,也激励人们要在面对困难时咬紧牙根,也为K’的信念写下了一个里程碑。

专辑里首首动听的歌曲都由知名的词曲创作家精心打造,当中包括YY和RR制作的《感恩的心》和《0230 的我》。强力推荐第二波主打《恋人.世纪》,歌词描述了现代人的感情观,再配合新式的编曲,尝试新的主题和音乐格式。另外还有圈内好友Y的跨刀相助,特别为K’量身订做的布鲁斯歌曲《我不能爱你》,将挑战K’的唱功极限和掌握能力。
专辑曲目:
1)I believe: 励志歌曲再度燃烧你对未来的展望。
2)世纪.恋人: 描述现代年轻人对爱情的e-时代作风。
3)感恩的心: 词曲编排由YY老师一手包办,为的是能够让K’在乐坛崭露头角。
4)0230的我:午夜0230的你在做什么呢?歌曲描写现代日夜颠倒的生活。
5)我不能爱你:由Y跨刀作曲,RR作词,专门为喜欢R n B的朋友而制作的Y-时代曲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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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am sold. 我将你拿到收银台付了钱,You are sold.

回到家中,我迫不及待地把光碟从盒子中取出,放入播放器,一口气听完整了张专辑,之后就恋上了里头的歌曲,也恋上了专辑上的文字 。文字的魅力能够让人有先入为主的观念,音乐固然好听,但经过文字的点缀后,可说是达到锦上添花的效果。

(卖CD-Rama或者一张不存在的专辑。文字打在错处,力气有点白耗,整体较像购物的经过和歌曲资讯的介绍,局部略有一些依稀的感受和感觉,但是由于对象不确,无从挑起任何阅读和消费的效忠。)

恋东西:汶锜(丹璐)



一步一脚印

高跟鞋、平底鞋、运动鞋、皮鞋、球鞋、凉鞋、校鞋,形形色色林林总总的鞋主宰着我们人生的每一步脚印。除了在家里短短几小时的睡眠,脚永远都在忙着打造生命的“春天”。一步一脚印带着我们走向未来,而鞋就陪着脚,度过无数历练找寻生命的真谛。

高跟鞋就像英语所说的“good from far,far from good”,外表散发着一股让人难以抵挡的魅力,明知道会留下疼痛的后遗症,但女人天生的购物欲从来不是肉体受折磨的程度和钱包的厚度所能决定的。舒适的高跟鞋也有,但好鞋难求,伴着人生的“一步一脚印”,几乎都是“惨痛”的回忆。

说到校鞋,其实也只不过是一双普通的白色布鞋。穿着校鞋的过往是否最难忘?上课时的吵闹不专心,老师为了维持秩序的大喊大叫,以及和同学一起玩闹的美好时光,是穿着校鞋的“一步一脚印”。趿穿着校鞋跑来跑去,破洞是常有的事。大大小小的破洞,记录着青春那永远学不会的教训,也是学校生涯里的乐趣所在。

“人字”拖鞋是所有鞋子当中最容易被忽略的。仔细想来,它却是最让我们感到舒适的鞋子。我们似乎不能确切想起自己在什么时候和场合穿过了拖鞋,但拖鞋可说是不离不弃地陪我们经历风吹雨打和日晒雨淋。生命中的起起落落,生活里的跌跌荡荡,拖鞋都陪伴在侧,一步一脚印地托着我们经历坎坷,渺小得最微不足道,但却又最不可缺少。

脚不离鞋,鞋不弃脚,人生的路上脚有鞋伴,美满其实也不过如此。

(卖鞋子和走过的路。路是鞋子走出来的,鞋子配搭人生阶段略有新意,不过文字仍有随性描述的毛病,词句在修饰前欠缺变化而且也颇多重复之处。--上载文本应是定稿,不然写修的互练也就白费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