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故事的彩燕

Sunday, March 8, 2009

故事的彩燕

母亲

她最近老是上教堂。

小小的白色教堂静悄悄地躺在淡绿的草坪上。她踏着碎石铺成的小径,鼻端尽是雨后弥漫的草香。透过两扇沉厚斑驳的木门,她可以感受到来自深处的召唤。踏入教堂,一股腐旧的气味淹人而来。午后懒洋洋的阳光,穿过彩色长窗,在祷告的长凳上交织出幻梦般的光影。墙上一个个肥胖的天使浮雕,拍着小小的翅膀,仿佛要脱墙而出。在漫天彩光与天使拍翅的风中,她径自朝她走去,那个召唤她的人。

她是如此圣洁美丽,晶莹的脸上有着对世人的怜悯。怀中的婴儿肥白逗人,与她一样头上顶着光圈。据说她以处子之身生下这个不寻常的婴孩,然后母凭子贵,从此受世人敬爱。她的手轻轻摸上她的脸,大理石的冰凉缓缓流进她的心。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和身前这个可亲的女人。这里没有丈夫蔑视的眼神,没有孩子无止境的要求,没有擦不完的地板,没有油腻的厨房,没有一切一切繁琐恼人的事等着她。

她静静合上眼睛。

她最近除了上教堂,便是躲在浴室里。她喜欢把全身浸在温水里,感受一阵阵温热抚摸过自己的肌肤。她有少女般莹白丰润的身躯,在蒸气缭绕下,愈发似教堂里被千万人敬仰着的。闭上双眼,耳边响起教堂熟悉的风琴声,及幽幽的圣歌。随着音乐,她感到自己浮了起来,穿过屋顶,穿越五光十色的闹市,穿过教堂的墙,来到她的面前,那个召唤她的人。

她脸上流下两道血痕,锥心的痛苦使她震惊,她还是没忘,没忘儿子死在母亲怀中的那一刻。她的身子痛苦地抽搐着,不知那究竟是她还是她自己,或者她终于找到了自己。

浴室的门被大力敲打着,她蓦地张开眼,混身一阵哆嗦,原来水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冷了。她披上浴衣,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少年。

『妈,妳怎么了?还好吧?』

她眨了眨疲惫的双眼,仿佛刚从千年的沉睡中苏醒。

『你是谁?』

『妈,妳别吓我,我是妳的儿子啊!』

『我只有一个儿子,他已经死了,死在我的怀里。』

这之后她再也不上教堂了。她现在住的地方很特别,满屋子的人穿着白衣走来走去。她觉得很满意,她从来没有如此快乐过。于是咧开嘴,笑了。

(三个场景不寻常的跳接,叙述了女人步进疯癫边缘的过程,末幕对话玩味得出是陷入错乱的佐证,似乎具有对女人/女性共同命运的嗟叹。文字保持了一贯的细腻水准,叙事的潜意识里露出对抗男权的倾向,但在宗教符号的安详衬托下,结局却是让人感到惋惜悲恸。--略为修饰之前的『同体』暗示,让母子对话会更具震撼,结尾安排以『笑了』定格,让诠释多加一层:真疯或者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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