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穿过雾气透进房里,把陌生的一切与我,同置于一光影底下,也成为恋人分手后,仅存的联系。(2008年7月.金马仑高原)
Wednesday, October 31, 2012
旅行的一種注目:舒岚
城市,总叫我措手不及。好高好高的楼房,挤着好多好多麻木的人。我们被偷窥着,被束缚,被捆绑。也许,我们就是电影里的各种角色,生活百态表情呆滞身体僵硬。那部从出生到现在直至还会有以后的纪录片被放置在了哪里?会不会有人,在很多很多年以后,重新将它翻出来,也许是回味,当下的文明在后来也会变得一文不值。我把其中一个麻木的自己留在了那里。(2011年12月·香港星光大道)
在地/生活
这里有一只从别处流浪过来后决定住下来的猫
这里有一棵被阳光弄斜的棕树
这里有一座不再快乐的游乐场
这里有一支日夜颠倒的街灯
这里有一处死过三个人却能看到四个鬼魂的角落
这里有一位还留着庞克头但是有点娘娘腔的昂哥
这里有一位开口就是拰北的昂娣
这里有一则流传十多年关于昂哥暗恋昂娣的谣言
这里有一种我和他们的生活
这里有
我的家
Tuesday, October 30, 2012
旅行的一種注目:俐莹
小船慢慢的划,我的感知愈來愈飄渺。屏著息,我手足無措,好怕只要輕呼一口氣,就會從夢中醒過來。掌舵的因努特小夥子咧嘴衝著我笑,我呆呆的回望著他,心想那晉太元中武陵人怎麼會捨得離開。(2001年7月·庫魯蘇克·格陵蘭)
旅行的一種注目:慧媛
那名90歲說話帶有點粵語混雜台語腔調的爺爺,他當時可能不知道,自己一時興起所畫下的每一抹色彩,都成為了鄰居們掩蓋哀思的彩虹。他當下也應該不知道,每一個在牆上的人物有一天都成為了力量,讓他保住了自己的家。而轉眼我回到了我該屬於的土地,卻看見它越來越灰。(2012年7月•台中彩虹眷村)
Monday, October 29, 2012
Sunday, October 28, 2012
我去了:楚依
鼓浪寻幽
夜晚的鼓浪屿游人少了很多。
雨后漫步在阒静的小道上,没有方向地跟着感觉捕捉地上落叶循走的声音。相对外围一排排装潢华丽售货价格不菲的小店而言,这里的风景朴实得多,也似乎更沉稳些。没有了二十元一杯的潘小莲酸奶,映入眼帘的是地摊上摆置的几样便宜的小物,老板坐在摇椅上,专心致志地看着一台被搬出来的老式电视机上演的古装剧。我手里的冰棍儿不停向下滴水,这里的安逸让人思想行动都不觉放慢了。
路旁不时出现当地居民的住宅楼。踮起脚努力使目光触及围墙内的景象,有小孩子踢毽球和奔跑追逐的身影,让人刹那间想到并未远去的童年景致,加上灰色的窗外挂满内衣裤的水泥楼和母亲催促回家吃饭的吆喝,和眼前所见如出一辙。女孩满脸的不情愿和对小伙伴的抱歉,我惊讶于自己对于童年印象之深刻。或许是但凡沿着任何一个孩子的生命脉络向深处追溯,都能发现每一个童年的雷同。
简陋古板的居民楼和周边各有特色的小旅店的精致略有冲突,倒也在静谧的氛围下浑然一体。店面大多很小,有的进了大门后眼前豁然开朗,层层叠叠的茂密植物和红砖围墙厚实铁门的掩盖下,原来有这么一座欧式小楼。楼梯蜿蜒通向各处走廊和隐秘的小院子,内有喷泉,藤椅或是喝咖啡的白漆桌椅。
鼓浪屿除了小旅馆和各种小店,最多的还属咖啡屋。我们四处参观闲逛着,顺便带着小本子盖章。尽管如此,有的服务生依旧很热情地和我们攀谈几句。他们不少都长相俊朗美丽,让人忍不住多瞄几眼。冷清的咖啡店里,帅气干净的服务生给我们倒了杯水,接着又带我们到院子里参观喜爱美术的老板留下的画作。沉沉落下的钴蓝色夜幕下,几幅油画摆放在地上,旁边的三角梅开得幽幽正旺。
回到喧闹的广场附近准备打道回府,看到卖肉干的小哥还在摊位招揽生意。来时路过那里就给我们剪下了一大片的肉干让我们品尝,出手真是大方。最后我们还是选了路边另一家现做的纸片肉干,薄薄的质感配上杏仁,入口即化,鲜美的味道在嘴里经久不散。
千回百转的时间,以突然静止的姿态,凝固了归属的光影,从此之后,无论生活多么枯泛,这一段摇曳多姿的记忆,却是常常一闪一闪而过。
(鼓浪大音而希声,文字的柔肠交织景致的市道,一砖一瓦走来尽是影影绰绰的情意,以及旅人随心飘忽而又凝固恋栈的眼神。小店宅楼的景观触目萦绕,随着记忆穿透自身,归结后慢慢入味。原来结尾不够收放,在之前之后的此刻驻留时光,才是无形有迹的一程人生。)
我去了:莉雯
坐火车
这是一趟坐火车从北京北去呼和浩特的旅程。
我就站在火车站的月台上,拎了一个大包,里头装满了粮食和日用品,正准备排队上车。其他人却好像没有要配合我的意思,车身一列的入口处像蚁洞,挤满了不规矩如蚂蚁遇到糖般的乘客。于是,我就往车尾人数较少也比较远的入口走去。
检票员用打洞机在票上打了一个洞,我有点不悦,因为失去了把票留下来当做纪念的冲动。上车后看了看座号,想着只要一直往前走,应该就能够找到座位,便一路从车尾往车头前进。
走道上的人有点多,推推挤挤下,我在硬座的厢内找到了座位。车厢内看起来像是个翻版的餐厅,中间一条走廊供人走动,两旁各别横放了三张桌子,围绕了三个对坐的座位。车上的座位依然有空席,但是有些人买了站票,所以他们是挤站在走廊上的。
我的座位在左边靠窗第二张桌子,面朝火车行走的方向。位子对面的中年女人把在桌子的遮掩下,摊直双脚平放在我的座位上,身体呈现90度的理直气壮。我瞪了她一眼,以为如此就该识趣收敛,但是礼貌的举动似乎没能凑效,所以就干脆出声要她把脚搁下,接着把行李塞在脚底下。
安顿好后,已经来到了夜深,身上厚重的外套和行李已让我感到疲乏。本来站着的乘客,也开始半趴半坐地睡在地上,似乎一点都不怕脏。我心里烦,烦的是冬入秋入得不够彻底,害我还得穿上避寒的外套,也烦着这死硬得有点不近人情的座位。本来应该雀跃的心情,已经被不快的感觉磨平。
不久我便迷迷糊糊地睡去,上半身与臀部呈直角一起麻木,依稀感觉得到对座的女人依然不死心,双足合并靠拢伸直前摆,一股发酸的袜子味,让我入眠得异常辛苦。于是便索性往外头的天空看,一是为了避开异味,二是因为实在睡不下。
火车的影子笼罩夜色,不断往前延续,好不容易才熬到了天亮,从背包里取出吃不惯的面包。对面的女人这时正吸允咬嚼着真空包装内的鸭脖子,裹着一层血红的颜色,油得发亮。连续啃了几包,女人便把包装纸里还滴着油剂与塞满骨头的垃圾,若无其事地放在桌子上,就跟她故意朝我拐动脚趾的态度一样。
我把安然无恙的面包收回以示抗议,然后站起来,请她借过,往厕所的方向走去。打开门时另一股更呛鼻的味道淹来,里头那个半蹲式马桶里的洞,传来了车轮滚动的声响,还可看到底下的轨道。我不顾一切撒出了郁闷,轰隆隆覆盖了有点没劲的尿声。
回到座位上后觉得无聊,我便把手机掏出,插上随身携带的小音响,播放了许美静的那首城里的月光。女人也拿出自己的手机,播了一首我听不懂的歌,还若无其事地哼唱。旋律有点野马在草原上奔放的澎湃,女人则一副唱着草原啊我好爱你的样子,让我憋了有点久的闷气,好似也被她滑稽的样子给感染了。
随着太阳上升,车厢内也开始热闹了起来。先是咬瓜子,吸方便面的声音,接踵而来的是来自四方八面的杂乱声,充斥在空气里,冲淡了原本那股陌生的味道,车厢内也顿时变得暖和。
女人突然缩回双脚,还以为是良心发现了,后来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她是在那叫乌什么的火车站下车的,走后还留下鸭脖的骨头。
不久后就到了呼和浩特,接头的小李见到我,兴奋开怀的大声问道:坐火车还好玩吧?
(穿越天光地影的昼夜,坐火车本是一种壮游,旅人却选择展现吃喝拉撒的另一番景观。整体不缺精彩的绘声绘影,但是文字想要趋近真实而再有失控之虞。琐碎写实不是巨细靡遗,重要的是索然但有味。)
我去了:汶树
金阁寺
脑海依稀勾起,是一场静谧细雨,造了当天的梦境。
在梦境里,我沿着小路走进寺院。漫步绕行,驻足赏阅,在游逛之间恰好将时间丢弃。寺庙出现在即,但那细雨依旧朦胧着场景。我撑着伞,让雨点散落在头上嬉戏,周围因此少些凄迷。到了观览区,金阁寺跃然在目。紧邻湖畔的古式建筑穿戴一身金色盔甲,雨水丝丝拨弄湖面,泛起层层清波,像是送夫军行的妇人,轻声哼唱断魂的歌谣。然而身旁的一群中学生却不时聊天拍照,似乎没在思量眼前这栋百年古寺。的确,我也曾是如此,难得能远离校门出外游玩,又如何要他们以深思来徒增虚空。
金阁寺建于1397年的室町初期,幕府将军足利义满下令以日本宫殿混合禅宗式的建筑风格,分别融入寺内的三个楼层:一楼“法水院”,平安时代的精致贵气,二楼“潮音洞”,豪快简约的武士精神,三楼“究竟顶”,极乐辉煌的禅宗佛界,也是足利义满退位出家的修炼场所。在寺顶宝塔式结构的顶端,伫立一只火色凤凰。尽管身为吉祥幻物,它无力守护寺庙免受战乱破坏,或是百年后一位和尚的失心烧尽,重建加上修补,遗留的只有三岛由纪夫的文字记叙,以及无法言尽的意境。
上述的一切,我仅能从现场照片和游客资讯中得知。如同许多寺庙古迹一样,我无法进入寺内观瞻。历史往往如此可笑,总在摧残后才授予重生,然后让竹木围栏外的我们,安静地充当过客,安静地期待下一场的死灰复燃。
因此就随意欣赏吧,眼前的你不过是权力渗留的美丽残渣。遭受那么多的折磨,希望你了解真正会珍爱你的人,也是真正会残毁你的人,就在一场静谧的细雨中。
(幻影浴火才是金阁的本相,从灰烬残骸再建人间悠悠景观,旅人临场闻道似有启悟,出入古今对照嗟叹,文字的质感厚实到位,金阁的掠影似乎仅能从历史的浮光中去窥视。梦回情牵的起兴稍有抒情流气,三岛的耽美不妨再多琢磨,毕竟爱灭共生两位一体。)
Saturday, October 27, 2012
我去了:诗慧
长崎小镇
再一次,因为这粒橙色的皮球,让我有机会坐上飞机,展翅翱翔,到外地参加比赛,顺便四处游走开拓视野。而这一回,它将我送到了我梦寐以求的国度——日本。
远离首都的长崎位于南端,和我从电视上看到的日本不太一样。这里是一个非常宁静的小镇,空旷的街道寂静得连尘埃都不敢喧闹。与印象中东京涉谷摩肩接踵的人海,万丈高楼举着的霓虹看板截然不同。
但是,这个小镇其实也相当有趣。放眼望去,一切都长得不高,到处都是两三层楼的房屋,间中隔一段远路,偶尔穿插一栋也不过十层楼高的办公楼或酒店。麦当劳,星巴克,MosBurger都是独立式的建筑,矗在路边,就像是乐高堆砌而成,然后认真的摆放在哪里,别致之外也为小镇增添几分可爱的淘气。小镇的道路建得相当宽广,车辆不多,行人道则是异常的宽阔,五个人并肩横走或者随性起舞,也不成问题。
在这么一个空间宽裕的地方,只要微微抬头,就能看见一大片蔚蓝的天空顶在头上,像被子一样覆盖着小镇一排排还没长大的屋檐。宁静的宽敞,是小镇专属的自在。
然而,在这个平淡的小镇上,我品尝到了平凡,而其实也很美妙。酒店附近的大卖场里,有一家面包店贩卖的起司面包,只有巴掌大,类似班兰蛋糕的模型,中间空着一个洞口。一节一节的面包,一口咬下松软幼嫩的白面包在嘴里化开,漏出一块一块的起司,咀嚼开来会发现奶白奶白的起司,绝不是被风吹干难咽的次货。奶油面粉完美的结合,新鲜材料的结晶,平凡日常的面包,竟也是一种小镇朴实的风情。
这当中还有日本文化对于生活的专注和讲究。比赛会场时时维持整洁,室外穿的鞋子绝不能穿进体育馆内,大家都必须自备另一双鞋子换上。负责保持球场干净的人员,一有机会就会积极地快速奔跑上场,把球员们挥洒的汗水抹干。队伍热身时,在球场边帮忙捡球的女生,也同样热心地追着球跑,面带微笑的把球传回球场,还不时为你喊一句Gambatte。敬业乐业的精神实在令人钦佩,连抹地板也顿时变成了非常了不起的事。
赛事结束后,小镇将回归平日的宁静,但这里的一砖一瓦必然会记得,有一群人曾经浩浩荡荡地在道路上撒野过,玩闹过,留下夹带汗渍的脚印。就像我也永远不会忘记,当年努力奋斗征战的旅途中,到过长崎的小镇,带走了一大片蔚蓝的回忆。
(景物食物的调性,民族民情的习性,皆有见闻沾染。异地新鲜旅人兴奋,偶有过冗的插叙,但也算是诚挚的自然流露。结构略嫌工整,文句平铺直抒,不过描绘天空盖着屋子一段,却大有传神的精彩。)
我去了:文慧
游村
透过后座的车窗,眼睛扫过了几千张不停转变的风景。但真正收进脑子里的,是一片片和谐的田地,以同样的姿态,对着头上暗蓝的天。早起的月亮昏昏地悬着,而灰云也让黄昏的景色更柔和。田里的村民悠闲地走着,我也随着纯朴的海南乡村情调,调和仓促紧张的城市生活心态。
父亲说道,前面过几个村子,就要到家了。车子绕进村子里时,天空已一片黑,车灯打在膝盖高的小石碑,上面清楚地刻着村名。我仔细地看,才惊觉人生对我开了个玩笑。原来自己长期以来都误解了村名,村子并非父亲口里的“文郎村”,那“郎”字原来是个“朗”。但对于从未到过祖籍地的中学毕业生,“文郎村”的名字一向让人产生诗意的幻想,是个珍贵的记忆。
乘坐的卡车摇摇晃晃,继续在窄小不平的道路行驶,穿梭于路边黑漆漆的树木。过了几个弯,引擎停止了,而迎接我们的是几年未见的婆婆,及只在照片里见过的堂嫂和两位堂姐。 周围还有不少来看热闹的村民,像凑在一起嬉笑胡闹的一群小孩,和金牙银牙露出,笑得灿烂的许多老人。大家用流利的海南方言交谈着,晚间的气氛突然变得热闹又兴奋,不禁让人愉快地嘴角上扬。
眼前的房子由灰色砖块整齐地建构成。跨过门槛,立即看到宽敞的院子,一张摆好的圆桌和几个凳子,堂姐们帮忙端出一叠叠冒着烟的饭菜。这时我才发觉大家将在露天的院子里一起享用晚餐。香气绕着众人,亲戚们不断要我们多吃,堂嫂还频频为我们添饭,如此美好的团聚让心里暖呼呼的。
一天的行程不免让人疲累,这晚我在院子旁边的小闺房里,看了电视播出的《新上海滩》。睡前把古老的木门关上,躺在被白色蚊帐包围的床上,细细体会着异样的新鲜感。我在这柔软的摇篮,宁静又简朴的小村子里睡去,心里暗自欣赏村民的亲切友善,和海南女子的勤快豪爽。
这村子的人是多么勤劳,早晨不到五点,还在睡梦中的我已收到了另一份小惊喜。天还未亮的时分,卖鱼的先生已在高声叫卖。洪亮的声音从无遮盖的小窗口传入耳里,令人在惊醒的当儿,觉得十分有趣。
之后再醒来时,是被侄子侄女从门边缺了几块砖的小洞口给叫醒的。淘气的小朋友们总起得特别早,把握“历险”的每分每秒,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于是我们在堂嫂的带领下在村子里游逛,体会着城市人平时看不到的风景。小瓜们把鸡落下的羽毛小心握着,还摆在头上拍了不少照。我们一路玩闹地走到一间小铺外,坐在树下的椅子乘凉。周围戴草帽的老人、大婶正尽情地大声聊天,村里的小孩到处玩耍,那一幕幕的人事物像是一篇故事里的情节。右边再走些路还有间屋子,外头种了几颗高大的树。脑子里忽然闪过五柳先生和素日喜爱的那首《饮酒》其五。
我就这样坐在树下享受着微凉的天气,观察着村民的举动,直到手里刚买的雪糕溶成嘴里绵密的甜味,才把景象收藏在记忆的柜子里,同小朋友们前往下一个地点,看鹅去。
(旅人返回祖辈们的土地,归乡混杂游历,文句通顺描述温馨,但是段落行文的调性重复,四平八稳的结构略为平面。地方人文不妨扩大加深,注入家族历史的遗绪,否则即是小朋友的探亲玩戏。)
我去了:晓佩
双溪大年
长途巴士穿梭在高速公路上,耳朵塞着韩国流行音乐,窗外都是木讷的棕榈树。唯一的光线来自反方向的卡车,巴士,轿车,车头灯一一掠过。 黑暗中,绿色的路牌上,Ipoh 223KM,Genting Highlands 52KM……
Sungai Petani到底在哪里?坚持搭长途巴士的母亲熟睡,我只能一路上期待着Sungai Petani。
天空从黑转灰,而后转蓝,MP3的电池显示从青转黄,最后转红。巴士从大路弯进小路,转进了住宅区。乘客陆续下了车,只剩下我们一家。
房子,一栋栋,油漆脱落,看似再也经不起风雨。店屋,一间间,灰色方块砖头突出,残留着墙上剥落半悬的报纸。巴士跟我好像闯入了陌生的世界。MP3的荧幕熄黑,音乐中断,母亲正好松了一口气的说,到了。
我始终还是拖着行李,踏上这粗糙的街头,假装耐心地等待小舅。十几分钟后,等来了一辆98年的普腾威拉,大概是一夜的失眠开始奏效,昏迷了一个车程。
刚放好行李,母亲带着我赶下一个行程,到庙宇去。千里迢迢,我到烧香的地方总是双眼熏得落泪。庙宇的格局跟新加坡的大同小异,但是音调偏高,敲锣打鼓的喧哗非常热闹。
信徒肩靠肩,空气中香味夹杂汗酸,弥漫着好奇心。我们挤过十几个身体黏密的信徒,眼前只见男人合着双掌,坐在竹红木制的椅子,任由铁棒锋利地刺破右颊,肌肤霎时崩开。旁人紧紧地拉着男人的眼角,铁棒越推越深,从左颊穿出。插入口整洁,干净利落,铁棒好像原本属于脸颊的一部分,也被灵魂容纳了。
男人平静的表情,母亲看得眼睛都缩成一条泪线,眉头紧夹着鼻梁却还是硬着头皮不肯闭眼,毕竟是她吵着要来看的。男人的治疗仪式完毕,嘴塞了几张符,自行起身。另一个男人坐上竹红木椅,母亲脸上的表情也反复紧绷。
游街仪式开始,街道两旁,人影重叠,中间隔了个六七尺。先前看见了铁棒穿颊的,后头也来了铁棒穿背的,上下摆动身体,铁棒跟着上上下下,身体的毅力顽强抵抗痛楚。乩童换上了各自的服饰,哪吒,齐天大圣,大爷伯,关公和很多我没有见识过的神明,都附在他们的身上,齐聚一堂。哪吒一身红,双肩各一个风火轮。齐天大圣头带金刚圈,手执金箍棒,猴子般一跳,一瘙痒,一下子膝盖向上坐蹲着。伴随的还有铺满各种花卉的花车,太阳花,莲花,五颜六色的彩灯和身穿全白敲锣打鼓的乐队。
回到庙宇,暮色已潜入,铁棒一个个脱离了脸颊,只留下耳环般大小的缺口。随着遥遥晃晃的黄屋子,九皇爷回到了海边。今年,我带着“全家”和“平安”的一对红龟包回到了新加坡,明年还。
(旅行也像起乩,在心里腾出空间,让异地上身住进自己。描述干脆俐落了许多,偶有脱序过促但不失凝练,尽显用字的用心。专注坛事多少脱题,游街不妨穿插地方面目,让人神共游俗景。)
我去了:瑞婷
大澳的螃蟹
那天起得很早,在位于佐敦的酒店附近吃完早餐后,前往东涌站搭乘新大屿山巴士到大澳。从Google的搜寻中,二哥查到大澳是香港现存最著名的渔村,还说我们一家人能在那里好好吃上一顿海鲜大餐。
本来以为很原始的渔村一点都不朴实,街道上的装潢满是迎接游客的布条。来来往往的旅客不时停留在那些售卖干粮的杂货店前,出售纪念品的小摊位。一来一往的讨价还价和在城市的夜市里上演的戏码别无差别。对于如此熟悉的场景,失望的我开始埋怨起来。二哥才说这不是全部,他指向另一头密密麻麻的房屋,人烟稀少,的确长得比较像是印象中的样子。
我们走向长满青苔的老房子,由铝铁和瓦砖并用建造,一户户的大澳家庭就住在里头。房与房之间只有窄小的路,走不远,我的肚子就开始抽搐。应该是早上路边摊的那杯豆浆。幸好不远的尽头有两间厕所,好让我能方便方便。
厕所看似简陋,普通长方形的大门,地砖铺得整齐无缝,不像之前那些刷上白漆却看得到里头透红的墙面。但是,大门内没有马桶,只有一个洞,而且也是长方形的。急起来也顾不了这么多,赶紧办完正事后,我好奇地往洞口窥看。
在那些褐色泥土般的排泄物上,爬满了一只只的小螃蟹,动作迅速热闹异常。我不禁开始作呕,但是同时也发现了,大澳果然是一个渔村。
(旅行就是一种窥看,关于异地的别有洞天。文句仍杂有口语闲气,多像个人的经历实录,虽然皆能拾趣,但也少了必备的架构。结尾是旅人最鲜明的记忆,不妨添多细节,修饰逗趣的写法,结合地方的兴味。)
我去了:珮琪
下一个风景
如果在网上搜寻目黑川的话,出现的必定是赏樱圣地之类的关键词。若点击,或许还能看到这样的介绍:目黑川两旁排满的樱花树如何壮观,落下的花瓣把目黑川染成一片浪漫的粉色。
然而,我却在冬天去了那里。
乍看之下,冬天的目黑川两旁除了光秃秃的樱花树或许就没什么了。天气虽寒冷干燥,偶尔穿透树杆撒下的阳光,却能让人有种打从心底温暖起来的感觉。散步在这样一个悠闲的午后,虽是漫无目的地游逛,却感觉再充实不过。
目黑川边的某一灰色砖墙上满是红色的涂鸦。偶尔一阵寒风吹来,打在墙上的树影忽暗忽亮,涂鸦似乎也不安地一并跟着舞动。就在我蹲下拍照时,发现了附近栏杆上因反光而闪闪发亮的蜘蛛网。现在回想起来,就在反复尝试拍下这一幕的时候,我像是与蜘蛛网一同被卷入了一段静止的时光,旅途的回忆越织越大。
附近路过的行人虽然不多,但各式各样,形形色色。五六个打扮时髦看似20几岁的女生,每人手里虽都牵了同样的棕色贵宾狗,但是每只小狗身上却穿了能够凸显主人个性的衣服。我猜想这可能是每个月一次的贵宾犬爱好者聚会之类的活动。这突然热闹起来的一幕,又把我带入了另一种假日轻松愉悦的氛围。
太阳渐渐西沉,身穿制服的高中生走在晚霞的背景里,让我误以为自己置身在某一部日剧的场景里。然后,我带着些许幻想填补了高中空洞的记忆。这一路我就这样在心里擅自设想了各种故事,原来只要小心拼凑,便是不同的滋味。
回去的时候,我搭上了电车,看着窗外一幕幕划过的景物,我幻想着下一个风景。
(行旅如水流过不同的风景,一种随性的游性,虽然也像走马看花的观照,但是注目物事的细节,文句抒情的节奏掌控还算沉稳。对照的感触不需时时流露,在结尾一并收摄,如此方有感染的力度。)
我去了:慧婷
城巴佬
呃,我想回到自強號,直接睡到台北。白日夢終究是白日夢,身邊友人們真真實實地提醒我,不應該再扭扭捏捏,因為,到站了。嘴裡念了幾句髒話,我從頭頂上的鐵架上,拿起兩個裝滿髒衣服的背包,步伐沈重地跨出火車。身上背著兩個背包,前小後大,後頭背的還是個長72公分的超大包,所以當交出車票給站長打孔的時候,身材矮小又水腫的站長還莫名其妙‘漬’了一聲,面帶虛假微笑地說了聲“歡迎光臨”。
離開車站,迎面而來的不是嚮往的熱情車站商圈,也不是滿是佔滿人車狗的道路,而是冷清。除了炎熱的天氣,這裡沒有一絲暑假旅遊旺季的味道,更缺少我習慣的小黃。 心中的怨氣一股腦地上升,但是卻被背在胸口上的血紅色背包給狠狠地壓住。有氣不能發,真嘔。
住的地方有點距離,友人決定租自行車,想一路騎到民宿。我兩眼掙大,眉頭擠在一塊,難以置信地盯著站在捷安特前一臉興奮的兩個男人,搞什麼呀,不是說好,等民宿老闆來接我們嗎!
X的,這下子,我得徒步走到民宿。
少了人擠人、車擠人、車擠車的道路很寬,很好駕馭,所以騎自行車的男人們很high。他們頻頻回頭,看著走在後頭的我,不斷重複著我應該學好自行車。我對男人們翻了白眼,轉頭看向路邊的紅色招牌有列出我喜歡的滷肉飯,心想,好,明天就吃這個。眼睛又往上瞧,小吃店面沒開,深鎖的鐵門上張貼著一張紅得令人煩熱的紙張,‘公休二日’四個大字寫在紅紙上。看著那字,眉頭又皺在一起,再也分不開。我越想越悶,步伐越走越小,男人們越騎越興奮,越興奮越快,快到我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就完全失去了自行車的蹤影。
糟糕,不見了?
我腳步一停,深吸了一口氣,把頭轉向左邊。還好,原來男人們騎進了一個巷子。幸好,沒搞丟。
不過,這又是哪裡?
我們穿過狹窄,但是又異常明亮的巷子,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一大片,好大一片的果子園。幾百棵的文旦樹就那麼直挺挺地竪立在我面前,像一把一把打了開的傘,悠閒著享受著仲夏的熱情。一棵棵只比男人們還高那麼一點點的文旦樹整齊劃一地在綠油油的草地上排列着。 淺綠色,長得過度圓形的葫蘆形果子由細細的樹枝支撐著,不仔細看的話,絕對會讓人誤以為以為文旦是靠著魔術懸掛在空中。生平第一次看到長著水果的樹,一切都好令人震撼。
“新加坡的客人嗎?歡迎來到瑞穗!”
耳邊傳來一道朝氣十足的叫聲。
(騎行步行的兩男一女,叨叨絮絮之間卻是心情和人情的仔細分明,文字輕快明亮緊緊尾隨旅人的腳印,閱讀同時也如臨趨近。最後大有柳暗花明的精彩,結束是開始,旅行的意義在於出其不意。)
我去了:璧禧
你还安恙吗?
夏天的早晨六点三十五分,机场外的冷风却和两年前的冬天一样。一个人,一箱行李,六个小时,终于抵达了仁川机场。在飞机上的焦虑和不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回家的感觉。说着一口破韩语,我和负责监督巴士秩序的大叔确认买对了车票,便坐在凳子上等。大叔告诉我下一趟车七点才会到,我向他道谢后,就盯着手机打简讯给妈妈报平安。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大叔或许想和我交谈,但因为语言不通,只好静静地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像爸爸守着自己的女儿一样。可能担心我会错过巴士,可能担心我一个人会害怕,大叔这样贴心的举动温暖了我哆嗦的身影。
有人告诉我,在韩国,年龄就是一切。年纪小,不管你多有理,跟大叔大婶吵架,吵输的一定是你,因此我对韩国老人的刻板印象就是蛮横。但在首尔待了一个月,碰到的大叔大婶都把我当自己的孩子一样。
在这梅雨季节,我决定到大田感受和首尔大城市不一样的人文气息。就如其他国家,韩国每个省份都有最著名的食物和土产,而大田最著名的就是拌饭。我上网找了很久都不知道哪一家的拌饭最实惠又美味,所以我决定相信的士司机的味蕾。揽下了一辆的士,告诉司机爷爷我要吃拌饭,请他带我到他认为是最好吃的拌饭餐馆。他眯着眼睛大笑,可能是笑我的口吻像小学生吧,说可以带我到一间很有名的餐馆去,我便上车了。
大田人的腔调独特 ,像是韩语的方言,我和司机爷爷聊天不禁有点迷糊 ,但司机爷爷却很有耐心地慢慢说,甚至用首尔话重复好让我听明白。知道了我是从新加坡来的学生,从首尔来到大田一日游,司机爷爷在过了几条街后便改变主意,说那家餐馆有点远,附近的大田市中心也有一家老字号,不如到那里去。
果然,司机爷爷推荐的拌饭真的很道地,也很实惠,一碗拌饭约新币十三元,但附上十二样小菜,包括平常需要另外点的石锅蒸蛋,也不收服务费和附加税。
回到首尔,我的住处附近有个超级市场是我在冠岳区最常去的地方。我每次到那里买一些日常用品,超市里的大婶都会很热心地帮忙。大婶们一看就知道我是学生,看到我提着的篮子里都是比较贵的用品,把我拉到了廉价用品的角落,告诉我一样的东西,不同牌子却可以省几块钱。因为语言的障碍,大婶甚至打电话给她的女儿,请她替我们做翻译,超出职责范围的举动让我受宠若惊。
我除了kam sa ham ni da,还是kam sa ham ni da。超市附近的几个餐馆也是我和朋友常光顾的,去了几次,大婶就认得我们了。每次到那里,她还会给我们比较贵的小菜,如小秋刀鱼或蛋卷。即使只点了一碗炸酱面,还会送我们一盘煎饺。路旁小摊位的大婶也会因为我们是学生,买两个煎饼,就送几片炸节瓜。
已经离开韩国两个月了,可是大叔大婶们浓浓的人情味让我还是很留恋。
(寒冷的国度因为有了大婶大叔,游学此地也就仿佛如沐春天。描述简练俐落,温馨人情尽皆面目俱到,不过行文似乎过于倾向陈述铺事,稍欠环境景间的停驻拌佐,以及行旅的细细品味。)
我去了:博渊
椰林大道
雨季是缅怀的最佳时机,靠着窗,细饮着热茶,听着滴滴答答,灵魂不自觉又回到2010年入冬的台北。
刚踏上宝岛时正植夏末入秋时期。初次从正门踏入校园,眼前尽是椰子树,上百棵整齐地耸立在曲直道路两旁,几乎一样高大,使我显得多么渺小。走在路中央,庄严的气息席卷而至,加上不停从身旁奔驰而过的脚踏车,我想,选择交换是为了体验,而非竞争,还是放慢脚步,安分守己地走在道路旁的人行道上好了。
台大前身为台北帝国大学,殖民时期种植的大王椰子树是为了美化校园,如今,这些树已茁壮成长,肩负着百年树人的重任。椰林大道像是大树干,延伸出的小树枝道路连接了各个学院,通往行政楼或总图书馆都必须经过此道。
开学不久,面对着全国高考成绩最优秀的同学和恼人的繁体字,我开始意识到环境不容许我幽哉闲哉混日子。为了抬起头,挺起胸,光荣地戴着方帽走在椰林大道的这一天,多少人埋头苦读,度过痛苦和煎熬,失去了青春的微笑。于是,我买来部脚踏车,逐渐地赶上进度,尽管只待四个月。
大道上,脚踏车主宰着道路,多么名贵的豪华车来到此处都得缓慢行驶,有部铁马骑,神奇十足!不仅仅是穿梭自如,我还练就单手骑车的功夫。
天气由秋转冬,北部地区弥漫着湿冷,台风伞成了良伴。几乎是每天都下着雨,小则只穿外套,让雨丝落在身上,大则一手撑伞,一手骑车,心惊胆颤地与其他骑士维持安全距离。许多早晨,我都是湿了身到饮料档口买姜母茶,再到课室取暖,小口喝,听着雨声,看着一个个狼狈的收伞的人,等着第一节课的开始。
姜母茶热了身子,正如逐渐熟悉的人事物一般窝心,但随着考试的逼近,仅存的日子就像课本,一本一本被啃完了。
(游子归来借雨点重回,椰林起兴而大道引路,前半的情境定调颇有气氛,可是自况自述岔开后就显分心,较像旅人记忆的点滴片面。每一天不如有一天,末段不妨拉开镜头,让一场雨天收揽情景的细目。)
Monday, October 22, 2012
异地/游记
打开行李才发现
带回来的
其實只是那個地方的
一點點
北海之道
放下行李後已經八九点鐘,只能去東邊的碼頭,整個市鎮在更早之前打烊,店鋪依然是五六十年代的樣子,沉穩靜謐彷彿在歷史的邊沿排開,但是還要再陳舊一點。
檳榔嶼是島,碼頭曾是貿易去返的唯一徑途,輪船定時橫穿水道,對岸是一個叫做北海的地方,望去滿是煙囪房廠,又是另一種可供懷舊的景緻。輪船龐大亦是島的形態,甚至可以載車,開動時發出轟隆巨響,緩緩的速度卻是正好。海水的距離比陸地遙遠,輪船終也駛抵停泊,共船的一對男女步出船艙,在行道的盡頭前頓住擁抱。然後女的往前,男的站著不捨恍看了一陣才折返,準備乘坐同一班輪船回去。
一看就覺悟是一段相送,在兩地的碼頭朝暮牽動,愛情渡水而渡人,渾然簡單得如此瀲灩清澈。
不過,這一刻畢竟還未完全明白。酒店位於北端臨海,接下來三四天都在附近兜轉,發現一處海灘的怪石嶙峋,傍晚斜阳的余照底下,烏黑像是火山炭岩。黑石駐止在潮汐之間,水陸臨界各有各的粼粼閃熠,趨看才知是苔藻覆盖,以及黃昏湛然的關係。
不遠有一家木板鋅片盖砌的小酒館,只卖一个牌子的啤酒,老闆年輕時从島上離開后又復返,篳路藍縷的倏忽去歸,在偶爾吐露的故事裡斷斷續續,似乎摻了酒意。这片遠遠近近由月光延伸的白沙細石,地圖標上的名字是迈阿密,隔了一種深邃的想像,短暫的行旅當下再度錯開。
我也想起了那一對碼頭的戀人,確實與檳榔嶼一般,屬於時光過去的那一邊。
Saturday, October 20, 2012
七行诗:舒岚
過期的爱情罐头
罐頭放進冰箱冷藏 過期然後被遺忘
時間擅長凍結愛戀 在保鮮期過後加熱也無濟於事
貓對冷凍罐頭嗤之以鼻 雖然裏面有魚卻沒有腥味
腐爛的味道 我們卻又重複愛上
變質的化學反應
情緒的真空抽乾
轉身抽離 應該丟棄
(愛情開罐後,就已經過期。)
重組字詞,再找到了一首七行詩:
化學愛情
貓遺忘魚腥
冷抽乾熱
我們卻擅長腐爛
然後重複
在罐頭裡
愛上過期
過後的味道
七行诗:楚依
泻
不淡定的姜黄残了妆色
以带着叵测弧度的不定姿态急速直下
水墨青花 溅起的轻微叹息和释然等量交溶
所有朝生暮死的悲喜 亦成了保持微笑的尸体
严肃的盲肠半眯着眼睑对我说 注意姿势 掌握方向
话音未落 绞痛安静地爆炸 掉下一地的肾 肺 肝 胆
还有那颗浸满泪水的 带着对你最后残念的 心
(女人是男人的肋骨,男人是女人一生的器官。)
将字词重组,找到了另一首七行诗:
残念
眼睑绞痛叹息
带着朝暮的弧度
落下
一半的泪水
安静的说
我是你的盲肠
浸满悲喜
七行诗:伊婷
星夜
拿起画笔 用颜料把时间染上 凝固
在一层一层的虚幻中 他清醒地游走
星星很吵 月光凶猛
诡异的柏树反而温柔
白色黄色 蓝色黑色 画家舞女 绘画跳舞
左耳不再听到声音
却听见了为她而跳动的心
(割下耳朵,送给妳,因为里面有我的心跳。)
七行诗:文慧
最后决定
白砖上朵朵蓝色脚印
挥舞兔仔最后的作品
似乎它沿着墙来回探索了无数张梦
还带上你常用的钢笔
跳跃!
只见它迅速跃过无尽的夜
在窗前留下难以置信的巨大脚印
(当你睡去之际,正是我偷偷看着你的时候。)
七行诗:佳瑩
诗人的浪漫
夏天午后昏睡
微风轻拂泰晤士河鸳鸯羽毛
召唤起仲夏夜之梦
可笑情人一觉醒来误把别人爱
错了再重来莎士比亚笔墨下
王后复活在冬天
保卡结合庆团圆
(过了莎士比亚的年代,无论冬夏,爱情一概庸俗。)
七行诗:晓佩
夜夜上演一百遍
通往肺的管道受阻,呼吸急促
心跳失去节奏,不规则,抽动着
眼皮底下的神经撑暴,睁不开
满腔的呐喊困在喉咙,听不见
大脑极力发出讯号驱动手指,触不得
全身瘫痪
恐惧的,挣扎过;疲惫了,管它的
(疲惫的肉体压着瘫痪的灵魂,无法出窍。)
七行诗:俐莹
婚後演化史之催生篇
第一年·早生貴子早生貴子早生貴子早生貴子早生貴子早生貴子
第二年·誰生了誰誰也生了誰誰誰又生了誰誰誰誰生了雙胞胎
第三年·煎蛤士蟆熟地黃枸杞子菟絲子懷牛膝山茱萸山藥紅棗薑
第四年·送普門品心經藥師經聖經可蘭經註生娘娘真經大悲咒
第五年·快點生啦沒時間了啦高齡產婦了啦去檢查啦乾脆用做的啦
第六年·幹!老娘媽的生不生啥時生怎麼生生什麼到底干你們屁事!
第七年·(靜)
(女人的子宮充塞了男人的動靜,以及眾人的喧囂。)
七行诗:博渊
失恋以后
烟和酒陪伴的凌晨三点钟,
找不到人 说心里的寂寞,
找不到人 懂怕黑的折磨。
闭上眼睛忍住泪 不哭泣,
沉默地 让自己像是空气,
独自 去拥有曾经的温柔,
那是种 多么寂寞的倔强。
(在那些歌词里,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恋爱。)
Friday, October 19, 2012
七行诗:莉雯
游戏爱情
她们早已在野史书上撒野
一段又一段未能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故事
谁能证明自己的不染于泥?
搬演的是兔子不爱着猎人地爱着被猎的爱 情
彷如爱上的是陷 阱
动弹不得撕心裂肺守株待兔破碎 诺言发誓发狂想 哭一个人 怎么办
汽车房子金钱玫瑰 甜言蜜语服帖男人征服最后 能不 只爱自己
(爱情到了最后,剩下一个人,还是过于拥挤。)
Tuesday, October 16, 2012
Monday, October 15, 2012
故事:文雁
萝卜焖牛腩
“叭”,脚板湿黏黏的。抬脚一看,一只平扁展翅的蟑螂,溢出了一滩乳白绵密的浆液,恰似被搅拌过的豆腐脑。弯下腰,两根指头提起那细长的触须,脸凑近端详了几秒,长出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就往窗外抛。一下床,就碰到了这冻死的家伙。脚狼狈得往地板来回摩擦,似是踩到了刮不掉的香口胶,越使劲越遭殃,原来只占到脚心,这一擦,脚趾也跟着受了罪。
每年二月,家里总是冷得像冰窖,而我仿佛是被冻了结的鸡子。要不是恼人的打嗝声,那僵硬的身子也难分是死人的还是活人的。
本来还打算赖一整天的床,偏偏这时就飘来了一阵阵浓郁的萝卜焖牛腩香。我不禁吞起口水来,肚子“咕噜咕噜”的抗议。
一踏进客厅,只见哥哥和弟弟缩着头,围在锅前偷吃的背影。哥哥一脚踏在椅子上,双手前后扒来扒去,交叉的手随时按捺不住要打上死结。指甲染上了清一色黑漆漆的泥垢,为的是在身上刺出一条条泛红的甲印。锅里冒出了一朵朵小水泡,哥哥急急忙忙用手掰了一把生菜丢进去。泡泡像被针戳破了,汤面恢复了平静。哥哥的食指插入汤里转了转,再往嘴里送,嗜着那美味的食指。
旁边傻乎乎的弟弟,抹了抹嘴角的口水,再也忍不住了,用舌尖舔了舔直流而下的鼻涕。绿油油的生菜淹没在土黄色的萝卜汤中。黏黏糊糊浓稠的汤汁,暗黄衬上灰绿倒有几分酷似弟弟的鼻涕。
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眼前这锅萝卜焖牛腩,打嗝声越发响亮,惹得连昨晚的鱼香茄子也一并而出。
哥哥一边勺着汤一边说,“屋企只金龙鱼死咗喔。”
“不会嘛,Bobi最中意佢嗰。点死噶?”我低头吹着手上那碗冒烟的汤。
“吃咗太多只甴曱啰。”弟弟吸了一口汤。
哥哥又给我加了一勺。本来还挺为Bobi伤心的,但哥哥对我偏了心的好倒使我心里甜滋滋的。他不停的给我承汤添肉,萝卜汤的火候拿捏得恰到好,浓而不腻。萝卜更是赞,保留了原来的鲜甜更吸收了香御的牛肉味。说到这肉,不仅肉质滑嫩,细软弹牙,更是口齿留香,让人回味无穷。
已经第四碗了,竟没有一丝饱足感。我给哥哥使了个眼色,他却无动于衷,又向锅里探头。只见锅底干干净净的,不剩一丁点的汤汁,唯有锅耳边还挂着一根珍贵的生菜。将就点,筷子伸了过去夹。可恶,万万没想到要防范一旁虎视眈眈的弟弟。一个措手不及,弟弟就抢先夹住了,立马往嘴里塞,咬了几口,又怕被抢走,干脆咽了下去。
气得我连续打起嗝来,喝水都呛到喷了出来。于事无补,也只好求哥哥下次再焖牛腩给我吃。哥哥抓了抓胸膛,挑着牙签。
“边個话係牛腩 ,下次要食都冇啦。等你只兔仔Bobi冻死先有得食,仲边度有下次。”
听了后,嗝吓得往肚里吞,不再打了,僵硬的身子凉冰冰的。
(兔死兔烹兔仔换牛腩的故事。日常的饮食之境,其实正是最难书写的世俗之景。简简单单兄弟妹围桌用食的过程,一针见血的描述和寥寥几笔的对话,人物吃着死去的动物——兔仔随着金龙鱼哀伤死去,想来已经喷饭叫绝,毫无故事杜撰的行迹,而是在寻常生活中不露声色的重现。一锅以假乱真的萝卜焖牛腩,尽是最活生生的色香味俱全。)
故事:家盛
髟
又是一次絕情地落。
他直瞪著徐緩搖曳的髮絲,無聲無息地降到泛黃的信紙上,黑壓壓一直線,劃過他依然工整的字跡。原本的一鼓作氣,突然就被打了岔;還是算了吧,他心想。這是他今天寫的第七封情書,並不是情感泛濫,而是每次都無法完整地把它寫完,尤其在這個潮濕悶熱的炎夏,當汗水從他的頭頂滑落,浸濕了周圍稀疏的髮,油膩地服貼著頭皮時,更讓他感到莫大的自卑,即使家裏只剩他一個人。
『乾脆一點,就剪了吧。』
就這樣,從家裏到組屋底層的理髮廳時,他就一直默默地嘀咕著,試圖說服自己去剪頭髮。他拿起手帕,輕輕地按壓將汗珠吸除,讓自己看起來清爽一點。
『阿弟,你要怎麽剪?』
『照舊。』
『哎喲,不是阿姨要說你,我從你小的時候就給你剪頭毛,但是現在我越來越看不出你是誰了咯。應該是你的頭毛越來越少的原因啦。要不要阿姨介紹給你這個生髮水?裏面就有放何首烏,給你的頭毛就和阿姨我一樣,烏金烏金!』
『阿姨你喜歡我嗎?』
『哎喲餵啊,死囝仔!阿姨有三個女孩兒,下個月就要做阿嬤了咯!』
『但是,我的頭髮都在看妳。』
『阿弟,你不要驚我啊。』
『全部都在看妳。』
理了一頭新短髮,但看起來還是一樣。畢竟頭上光禿的人,始終還是無法變換出什麽新造型,這點他是心知肚明的。回到家,站在廁所內的鐵框方形鏡前,他壓下下巴垂著頭,湊向鏡面仔細地端詳頭頂上的頭皮與毛囊;脖子左右扭動,手指還不時摳哧著僅有的毛髮,讓髮絲順著他的手,從指縫中掠過。他喜歡這個觸感。母親還在世時,他時常窩在母親的懷裏,用自己的小手,輕拂她每一綹烏黑柔順,彌散淡淡洗髮水香氣的長髮。最後幾次的愛撫,他壓根兒也沒想到,纏繞在指間,一撮撮攙雜著藥味與嘔吐酸臭的頭髮,會拼湊成對母親生前的記憶。
幼時的片段閃現於廁所裏忽明忽滅的燈光,他看著手中幾根不幸脫落的髮絲,頭皮一陣酥麻,不禁微微顫抖了一下。這鈍癢的感覺,在光溜的禿頂上肆虐地打轉。他擦拭泛淚的眼眶瞪大了雙瞳,原來是一只黑螞蟻,顢頇地在他的頭上迂繞。這豆點大的黑,襯著曬傷泛紅的頭皮,與頭面上零星的痣,看起來有些滑稽,像是一顆被削了皮的西瓜,頗清涼。螞蟻的莽撞,多少遮掩了他生理上的卑微,心裏突然湧現出了一股微妙的優越感。他用食指大力地把螞蟻給碾死,將這點黑烙印在頭上。
這時,他兩眼圓睜,滿是奮氣地沖出了廁所,打開廚房的儲物櫃,把一包包的奶油餅乾掐碎,瘋狂地往屋裏各個角落灑滿餅乾屑。不到一小時,便招引了一整簇的螞蟻;有黑有暗紅,熱鬧非凡。他隨即往禿頂澆上假髮專用的膠水,用指腹任意塗抹均勻,便開始跪地叩頭,把螞蟻粘連至頭上。螞蟻碰到了膠水,各個歪七扭八,膝狀彎曲的觸角與附肢不停地蠕動著,雖黑麻麻一片,但格外生氣蓬勃。他不停地重復著下跪磕頭的動作,不時還輕拍頭頂,讓螞蟻黏得更牢,更密。整顆頭都布滿螞蟻後,他便起身走向臥房裏的書桌,途中還踩死了一堆的螞蟻;有的在地板上掙紮,有的卻已被壓扁,附著在他的腳板上。但是這一切都不重要,因為他一心只想把情書寫完;是頭頂上的熱鬧,促使他想把它寫完。他把已揉成一團的信紙攤開,全神貫註地揮霍這難得的解放,越寫越起勁,越寫越亢奮;雖然不時有兩三只螞蟻從頭上不慎摔落,『啪啪啪』的緊挨在紙上。
和螞蟻不一樣,他不是不慎摔落。信紙靜穆地躺臥在一灘溫熱的血泊中,原先印著一顆顆黑色字跡的泛黃被染得通紅,而離屍首約五尺外,裂半的頭殼上仍無休地喧囂著。
(戀母弒己的故事。從臍帶而來,人倫注定以血肉寫就,癲狂行徑看似毫無頭緒,但是穿過母親的黑髮的記憶,在慾望昇華和眷戀墜落之間,愛欲只能以一種宛如青絲的直線完成殉念。頭髮的意象精彩儼如驚濤駭浪,『情書』的昭示過顯,『剪髮』的立意稍偏,其實應以剪髮一節開場,然後將藏留的母髮以膠水沾上以螞蟻染黑,如此则人髮俱全。)
故事:俐莹
過客
他本來只是想出來抽根菸,但是他呆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沒有再靠近,只是直愣愣地僵在那裡。
真的是她嗎?是她沒錯,雖然髮型、穿著和打扮都不一樣了,可是那對淺淺彎彎的酒窩,錯不了的。
可是,她怎麼會在日本呢?
第一次遇到她,是十年前的夏天,在倫敦攝政公園的瑪麗皇后玫瑰園,她臉頰上的酒窩,甜甜醉醉的,直勾人心弦。她念法律,做事有條理,講話有邏輯,活潑大方,欣賞古意條直的男人,而他喜歡聰明能幹的女人,兩人一拍即合。
但聰明女人畢竟也精明。八年前在羅素廣場旁那個台灣留學生的聖誕派對上,他微醺,從客廳傳過來的音響轟轟轟轟,轟得快要資格考的他心煩氣躁,但他的聽力跟平常一樣靈敏,虛掩的房門後,他聽到她的聲音,一刀一刀刻在他心頭。
「阿旋一直對我很好,可是最近耀邦猛烈的攻勢讓我有點招架不住。」
「耀邦?那個講英文台語腔很重的?」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
「嗯。」
「他做什麼的?」
「在投銀。」
「呀,是唷……」陌生女人興奮的口吻上揚,欲言又止,接著問:「阿旋什麼時候畢業?」
「一切順利的話,再三年吧。」
「唉,女人最重要的就是青春和麵包,如果我是妳……」
他轉身,不想再聽下去。他在瘋狂的派對人群中擠出一條縫,從後方的逃生梯慢慢走下樓。他一直走一直走,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發現好像走錯了方向。來到倫敦那麼久,他第一次迷路,東南西北分不清。他繼續走,竟然開始下起雪來,冰冷的風雪刮著他的頭,讓本來就有偏頭痛的他,更覺得酸蝕。啊,我認得了,這是Regent Street,她喜歡的Caffé Concerto不知道今天有沒有現做的蘋果派?走到Oxford Circus了,H&M竟然打兩折,她如果知道的話一定跑第一……Wigmore Street,真想去Wagamama喝碗熱湯,可是已經打烊了,右轉……我很喜歡你,她淺淺彎彎的酒窩離他好近,好近,你知道嗎,以後我們就搬到Marylebone High Street來,我覺得這是倫敦最有品味的小街,我只要有Waitrose和你,就是一個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她笑得好甜。
他打了一個冷顫,從回憶中醒過來。他沒穿大衣,原來十一月的京都傍晚,是這麼的涼。他拿出打火機,點了根Benson & Hedges。到關西度蜜月,並不是他想要的,這完全是新婚妻子的意思。他本來想幫兩人報名旅行社的奧地利捷克蜜月團,但懷有身孕的妻子覺得歐洲太遠又太冷,還是去日本自助就好,她想賞楓,還可以順便大血拼。反正男人在處理結婚細節上通常也沒什麼太大的意見,女人快樂就好。
是啊,女人快樂就好,他不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嗎?五年前,他要從倫敦搭機到波士頓的那一天,她追到希斯羅機場,戴著那只他在柯芬園買給她的魔戒款訂情戒指,緊緊的抱著他。他感受到她強烈的心跳,怦怦怦怦,怦怦怦怦,兩顆心用同一個頻率跳著,合而為一,碰碰碰碰。她的聲音顫抖,我最愛的人還是你,相信我,我等你,你一定要回來接我。他一到麻州,就積極的找房子,好不容易,三個月後在查爾斯河畔相中一間小屋,正在考慮要貸款幾年,就傳言她在倫敦跟一個土生土長的英國華裔走得很近,那男人父親在西敏寺對面有一整排房子。他從此沒再回過倫敦,形勢比人強,也許這樣對她比較好,她會比較快樂。
他就這樣走出她的人生,沒有努力去挽回,是對是錯,已無從追考。到底是太愛她,還是不夠愛,他自己也沒有答案。偶爾,他會想起她現在不知道過得怎麼樣了,但是工作上的壓力馬上又讓他抽離情緒。也不是沒人再介紹女朋友給他,只是那對淺淺彎彎的小酒窩,不是每個女人都有。
一直到今年七月得知父親罹癌消息,他返台探視,父母雙雙老淚縱橫求他快點娶個媳婦回家,好傳宗接代,不要讓老人死不瞑目,他才到婚友社報名,從眾多空姐照片中選了一張左邊臉頰有個微微笑窩的女孩。第三次約會,他就到敦南SOGO買了一顆Tiffany六爪鑽戒,在台北101的85樓義大利景觀餐廳跟女孩求了婚。女孩感動到哭成淚人兒,馬上辭掉工作,準備跟他到美國定居。
可是他真的沒想到,居然有一天會再見到她。
她略施脂粉,盤了個簡單的髮髻,穿著一襲黑色和服,寬大的金色腰帶下方,繡著絢爛華麗的家紋圖騰。她抱著一個包在大紅色碎花浴衣裡,粉嫩圓嘟的小女娃,駐足在一間小小的洋貨店門口,專心端詳著櫥窗裡那件蘇格蘭小洋裝。原來,繞了地球一大圈,妳竟然在這裡。他有一股衝動,想上去問妳好嗎,但終究還是忍了下來。
他轉過身,再點了根Benson & Hedges,慢慢地走回旅舍。注意到他的,只有她繫在嬰兒車上的那隻邊境牧羊犬,牠朝著他汪了兩聲,亮晶晶的眼睛裡,似乎閃著一段很久以前的記憶。
(近在眼前遠在記憶邊的故事。像是一部電影的細目投影,十年的人事地景輪番上演,當中貫穿了一段情愛的明滅,無論是小節的佈局或者情感的點面,盡皆周延絆牽,描畫扣緊事件層層推衍,經營敘述的視野龐大得讓人驚艷。不過,或許也正是故事的濃縮展現,雖然橫跨時空完整無隙,讀完後就是感覺少了什麼一點。)
Sunday, October 14, 2012
故事:邓媛
S
阿愫左手捡起支洒在地上的烟,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点了几次都没有点燃手里的香烟,便直接把它塞进嘴里,咀嚼起来,似乎在填饱饿了几天的肚子。
因为工作的关系,阿愫跟父母分开住在两个城市,租了间二十平方米的房间。走进房门,家里一切都尽收眼底。厨房在右边,可以挤下两个人大小,冰箱里很大,占了厨房一半,其余厨具都凌乱摆在炉灶上,洗手池里,还有冰箱上放了几个用过的碗盘,时不时有一两只蟑螂爬过。巨大的双人床放在房间右边,占了整个房间剩余的三分之二,床紧靠着一张双人沙发,墙上有一部挂式电视机。
床是阿愫特意去定做的,她喜欢一进房间就能趟在床上,吃饭、看书和工作都在上面,当然还有交欢。对于这张床,她有特殊的依恋,不知从何开始,阿愫觉得床最让她感到温暖和安心,巴不得把床绑在身上,时刻陪伴自己出门,挤公车,上班,吃饭,逛街还有回家。
阿愫突然起身,疯狂翻找着地上凌乱的杂志报纸,工作文件,还有零食饮料和吃过的泡面盒。她踩着洒了一路的烟和烟头,走到厨房,终在冰箱里找到了眉蛇。还是冰冰的,只是比之前更冷和僵硬,她捧着他,蹲着沉默了很久。
“勋,你睡着了吗?”
“睡了几天了?”
“你打算这样一直睡下去,不理我?”
眉蛇躺在她两个手心里,无力的垂掉着,皮上斑纹已经有点褪去,她小心翼翼的把眉蛇揣进自己衣服里,想让自己的体温,喂补和唤醒他的沉眠。
前几天,男友来过阿愫家。每次见面,他们只有两件事可做,吃饭和做爱。有时,整日沉浸在性爱中,连饭都顾不上吃。阿愫男友叫勋,迷恋SM。他特别沉溺看阿愫被麻绳绑住后,狰狞扭曲的表情,还有白皙的皮肉溢出紧勒的绳子的胴体之美。每次在捆绑阿愫时,他就已经澎湃了。
通常,他会把阿愫放在双人沙发上,掰开阿愫的双腿,分别与两只手臂绑在一起,把阿愫下体赤裸裸的呈现出来。这时,勋通常不会碰她,只是看着她自慰。高潮过后,便把阿愫变幻花形似的捆绑,阿愫从不哼一句,下体越来越潮湿,享受与回应着勋。
天花板上有个铁钩,是勋叫人安装的,用最牢固的材料,方便他把阿愫捆绑后,用一条结实的绳子挂起来,他好躺在床上静静欣赏和自慰。做爱时,勋喜欢捂住阿愫的嘴,不让她呻吟和喘息,阿愫好几次差点窒息,勋看着她的反应和表情,很快就能进入高潮。对于阿愫来说,勋是她交往过的男友中,唯一可以让她抵达极乐的男人,所以任凭勋对她怎么折磨,她向来都是努力的迎合跟享受。
平时勋不在的时候,阿愫都和眉蛇在床上。勋不喜欢蛇,觉得腥味很重,而且没有温度,让他很反胃,因此,只要勋在,阿愫都把眉蛇放在箱子里。不过,阿愫却着迷于眉蛇冰凉划过她身体每一寸肌肤,让她泛起涟漪。
吃饭工作的时候,眉蛇都轻轻的搭在她肩膀上,睡觉的时候,眉蛇先是从上到下游走过她身体,最后缠着她脚睡去。有时,眉蛇会在枕边陪伴她,阿愫总爱问,
“你会一直这样陪着我吗?”
“嘶嘶”
“即使勋不在了,你也会陪我对吧?”
“嘶嘶”
眉蛇伸出细长的舌尖,嘴角裂开似乎在笑。阿愫安心的入睡了。
勋前几天来过之后,再也没联系阿愫,这次是他们在一起整整4年后,勋真正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里。阿愫慢慢移开蜷在胸口,已经开始腐烂的眉蛇,慢慢爬上床,躺在中央,凝望着天花板上的铁钩。阿愫轻柔的磨蹭起双脚,脚踝划过雪白嫩滑的大腿内侧,右手指尖在粉红的乳晕上绕着圈,腹部高低起伏的收缩,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左手食指和中指顺着颈项滑向下体。
一阵阵汹涌袭来,阿愫抓起脚边的眉蛇,在紧扣颤抖的手指中,他仿佛活了过来,窜进了她的身体的每一处。她撕咬着嘴唇,没有发出呻吟,因为她记得勋不喜欢她做爱的时候出声。
身体慢慢蜷缩成S形,双手紧紧的环抱着手臂,S第一次在高潮后,流下了眼泪。
(男人是snake女人是S的故事。只要摆上一张床,就能演出一段好戏,男女床笫之间,仿佛情色才是身体里唯一还未腐烂的部分。感官的世界尚有描述的空隙,但是蛇的虚虚实实,就已大有蠕动神经的精彩,皮肉欲望原是彰显一种女人的状态。--修饰结尾,让蛇插上。)
故事:楚依
猫
她对猫的喜爱他早有耳闻。在一起的第一个月,他送了她一只猫。
漂泊的小生命从此过上了天堂般的生活。胃口不好时,她用勺子把鲜美的罐头一口口地喂给它吃,一边还轻声地劝它。躺在她的腿上小憩时,生怕惊醒它的美梦,她宁愿忍受快要爆开的膀胱和早已酸麻得失去知觉的腿。每天回到家第一件事,便是给见到自己就咕咚一声躺在地上拉长身子的它全身按摩——先挠下巴,再搔耳朵,最后松松后背上的皮。
都说喜欢猫的人是情感的施与者。猫可不会把谁当成自己的主人,而是同类或者自己的附属。她没想过那么多,喜欢就是喜欢,讨好它看它开心,她就感到满足了。
它的体型伴着他们的甜蜜一起成长。他们喜欢在它面前争宠,坐在床上,他会因为它选择躺在他的裤裆而不是她的臂弯,高兴得傻笑。她弹琴时,偶尔回过头看他抚摸它的神态,尚且稚嫩的脸上散发出慈父般的光,使她不禁幻想他会怎样去疼他们以后的宝贝。看他的大手笨拙地挠动它的脖子,她笑得眼睛弯弯眯成了一条缝。
随着对彼此了解的加深,他们开始时不时地争吵。眼泪给日子蒙上了一层雾,像是它鼻尖的湿润。事后他道歉时的语气温柔细软,如它耳眼里伸展出的白色绒毛般,轻易就能扫除她心头的阴霾。
不知是因为越混越熟还是顽皮作祟,它开始喜欢咬玩她的手。在她怀里梳洗毛发的时候它会顺便帮忙舔舔她的胳膊,强忍着它舌头上倒刺带来的痒,她觉得受宠若惊。但就在她暗喜的时候,它看似不经意似的调动了牙齿,于是那痒又附上了一点疼,阵阵点点地,一会儿又随着她佯装的轻声责备收了回去。
又是大半年过去了,它咬人的冲动并没有因为绝育手术而减轻。一段时间的消沉之后,它回归活跃,而她的手上开始出现浅红色的咬痕。他在她练琴的时候看到了,心疼不已,而她并不在乎。与他争吵时带给她的伤害相比,手背上的痛微乎其微。
它愈发变本加厉了。总是在她爱抚或者逗弄它的时候,冷不防地吭哧一口咬住她的手,咬住之后死不松口,还时常配上两条后腿的力,用尖锐的指甲蹬住,像是对待捕获的猎物。如果她摇动着手试图甩开,它便发了疯似的快速换一口气然后再咬下去,两腿用力扑腾几下,以此巩固它毫无悬念的胜利。无论是求饶还是呵斥似乎对它都不奏效,给它买的磨牙的玩具它更是理都不理。她的手留下它深深的齿痕,还有指甲划过的血道。
她对它的爱抚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尽管如此,仍旧时常被攻击得措手不及。最要命的是它在她睡着的时候的突袭,让她带着剧痛惊醒,全力甩开它然后皱着眉睡去,提防着它再一次的出击。渐渐地,她手上的伤痕越来越多。一条条肿着的血道并不算是严重的伤,却总是旧的即将隐去,新的又出现了。她想到那坚硬锐利的长牙和指甲带来的痛就不寒而栗。它带给她的快乐依旧存在,只是这快乐总是短暂,痛苦却一次次地出现,所以就算在它安静的时候,她仍觉得如履薄冰,大意不得。
琴房里,她和老师沉默地相对而坐。
“妳的琴音有点飘忽失常。”
“我知道。”
“因为那些伤痕?”
“……”
“所以就允许它一再伤害你?”
“它会改的,它需要时间。”
“妳总是这么说。”
“我不想放弃它,我爱它,它也给我带来很多快乐。”
“那痛苦呢?”
几天几夜的辗转反侧,她终于做出了决定,把它连同那枚戴了两年的铜戒指一同还给了他。随之而来的无止境的想念连同悲伤一起泛滥,她的余生再也没养过猫。虽然年轻的时候,谁都知道,那是个爱猫如命的女孩儿。
(男人如猫搔人但也咬人的故事。一抚一摸的说来像是自身伤口的痛楚一般醒目细腻,恋人之间的无法割舍总是一段虎与伥的纠葛,因为爱情有牙齿,属于猫科,注定九世轮回不休。叙述节奏有致,但行文有点黏状,似乎还残留猫味。--修饰文句,将情节化简。)
故事:舒岚
妝
小鎮的海灘上,出現了一條擱淺的魚。雖説它是魚,卻又不是魚。鎮上的人們全都跑來一探究竟,大家都對這罕見的生物感到好奇。它有兩條似女人修长的腿,讓人不禁聯想到傳說的小美人魚。只是眼前的情況顛倒,它上半身仍是魚,魚鰓一張一頜艱難的呼吸著。
魚躺在海灘上幾天了,眼睛直瞪瞪的注視著某一地方,卻也因爲魚是沒有眼皮的,合不了眼。沒有人再對這奇怪的生物有所關注,沒有人記得它,除了一個女孩,她的名字叫小紫。小紫每天都來看它,提個小桶從海裏舀來海水澆在它身上,但它的眼睛總是乾乾的,盯著一個地方,彷彿在絕望的等待什麼。
後來爸爸媽媽要把小紫帶去城裡住下來,小紫也就把它也抱走,養在城裏家中的浴缸裏。每天小紫都幫它清洗身體。海棉就著鹽水從頭部開始,魚嘴、眼珠周圍、魚鰓、鱗片,小紫都一絲不苟,“真好看啊!”,魚鱗一片挨著一片格外細緻分明,閃著微微的紫光。她撫摸著,把臉貼著它,一陣冰冷刺入皮膚直達心臟,小紫有些按耐不住。她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拔掉其中挨著的一片,也不貪心,每次就只拔一片,悄悄地藏在自己的口袋裏。
小紫偶爾也會和它說話:
“魚沒有眼淚的對不對?你眼睛都乾乾的,我從沒看到你哭過。”
“魚在水裏,哭也看不出來吧。”
“我今天跌倒了,但是沒有哭。所以我也和你一樣。”
“好孩子,好孩子。”
“魚不用睡覺的對嗎?眼睛都沒有閉過。”
“嗯,硬撐着偽裝吧。”
“不過你是什麽?是美人魚嗎?要腳幹嗎呢?”
“有腳才能去想去的地方找那個人。”
“可是陸地上到處都髒兮兮的,人也髒兮兮的。”
“想自由?”
“可是大海裏很自由啦!”
“不過大海現在也很擁擠了。”
“爸媽都沒有發現你誒,他們從不回家。”
“我教你説話吧。”
“啊……”
就這樣日復一日重複著,小紫漸漸長大了,而它依舊躺在她的浴缸裏,只是魚鱗已經稀疏,眼睛更加呆滯乾涸。
一天晚上,在咖啡店吃完一個咖喱魚頭配上一瓶可樂,小紫打了個飽飽的嗝。她偷偷看了一眼旁邊的食客,還好沒人注意她。她心滿意足地摸摸撐起的肚子,拽上挎包拖着拖鞋,朝家的方向走去。
小紫長得很漂亮,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永遠隔著一層膜,迷蒙而神秘。高挺的鼻子,粉紅嘟唇,深邃鮮明的輪廓,上一點淡妝就已經能襯托出靈氣。最突出的還是她那頭及腰的長髮,髮梢略卷,走路的時候順勢騷弄著腰背。她總穿長袖的布衣布裙,寬鬆浪漫,在這個高度發達但已接近飽和的城市裏,似乎永遠不會中斷的車龍,她的黑頭髮就著身上的黑長裙,彷彿被包圍著的鋼筋鐵泥大口吞噬,淹沒在熙熙攘攘的冷漠裏。
經過一個玻璃櫥窗,鏡面反射出了小紫曼妙的身材,她停在櫥窗前久久注視著自己,然後慢慢地撩起披散在背上的長髮,偷集來的一片片魚鱗,已經整齊而精緻地嵌進肉裏,透著皎潔的光。小紫欣賞着自己的妝,露出了一絲詭譎的笑容,心想還得快點回家幫魚洗澡。
(魚變人後人變魚的故事。寓言揉雜魔幻穿插人心的異化,故事頗具挑引閱讀的魅力和想像杜撰的魄力。中段的對話有點不著邊際,但整體掌控拿捏的力度恰好,並非一昧飄忽詭譎,而有更大的觀照。--刪除一段情節,讓身上魚鱗最後出現。)
故事:汶树
心愿
在约定的前半个钟头左右,他到了雅西西慈怀病院。
只有宁静,没有喜气洋溢。有位社工走向了他,大概是看到他手中的相机。两人友善交谈了几句,他知道她还没准备好,牧师也正为另一名癌症病患施洗。他索性到处走动,希望能顺便拍些什么。
最靠近的是大厅,简陋是恰如其分的形容,但电视,收音机,电风扇等基本设备却已能满足在座的人。他发现有个老人正凝视着他,于是赶紧点头微笑,举起相机拍了一张。照片里的眼神充满好奇与天真,像是见到宠物的小孩一样。其他人则是在自己的活动或想象中沉迷,大都无视他这个外人的存在。
院外是歇息的园地,绿意提供了感官内外的舒适,尽管有几支蚊子挥之不去。角落建有一座小水池,红白交印的鲤鱼争相焦聚,以为他有好吃的食物,接着似乎是明白了圆圆的相机镜头只会发出声响,又匆忙四散游去。但最引他注目的,还是伫立在石堆上的小型雕像,象牙白的圣母玛丽亚。她以十字型的姿势抱着手中的孩子,低头面露怜爱,要他竭力守护相信他的每个灵魂。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来到病房正好看见她直坐床上。深蓝色的棉衣松散地披在身上,好似跟不上她日渐消瘦的身躯。她依旧笑颜满面,捧着一束粉红玫瑰,调和人为与自然的混杂美感,默默渲染疾病肆虐的遗忘。
她的亲人围在床边,各个年龄相差甚远,大约有四五个人。他们显得十分愉悦,尤其一位男子说他已好久没见到她那么开心。梳妆完毕后,他也准备好开始拍照。她与老先生相依面对镜头时,她先是微微颤抖,然后激动地哭了起来。老先生似乎早有所料,来回抚弄她的苍发,透过手心给予她独有的温暖与慰藉。
宣誓前,她向他道谢:
“李先生,谢谢你抽空来帮我们拍照。”
“不会啦,我也只是尽我所能,希望能够帮到你们。”
“当然有帮到,真的很谢谢你。”
“你们结婚多久啦?”
“在一起有五十多年了,但我们这是第一次宣誓……”
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也不再多问。
医生确定她神志清醒且能进行宣誓后,大家都兴奋了起来。护士将她扶至轮椅,为她的头面覆上一条红色薄纱。隔开光线,她不再沧桑,宛如待嫁的小姑娘。她被缓慢推入房间,沿着小路迎来满身花瓣。
从大方挥洒的举动可以看出,大家莫不为她感到开心。轮椅停住后,老先生慢步走到她的面前,略为吃力地弯下腰,左手靠在轮椅扶把,右手轻轻移去她的面纱。或是那硬韧的手茧触动了她的灵魂,她再度抽搐落泪,这次毫不保留。泣声纤微却如此勾心,是她盼了半个世纪才来的一刻。大家看得出她是快乐的,但也知道她将离别人世,所以即使拭泪的人都不时拍手言笑,试图不让欢愉的气氛沉淀下来。
其间,他持续穿梭于情绪颠簸的人心之中拍摄。眼前的景象稍纵即逝,因此他得全神贯注,在事物交错之间不断调整镜头与视角,屏息完成他人的托付。经验,耐力,反应,虽然具备这些基本功,但即便整个仪式已经结束,他也无法松懈,毕竟人性的感动,没有起点也不到终点,直至勒紧思绪,克服内心的骚动后,他这才耸肩擦汗,松了一大口气。
当他终已倾泄心力,让她至少有个原因能安然离去后,他便与他们握手道别,随即启程往下个地点出发。
(为老妇留存人间哀荣的故事。在人生的平淡疲劳中窥见生死的悲喜动静,哀矜的氛调内敛拿捏得颇具火候。前头动作视角的叙述调度有点嫩涩,形容描述尚算到位但偶有偏失,仍欠更为精准的力道。--修饰文句用词。)
故事:慧媛
兩者
晚上。雨水一滴一滴地落在窗台,“噠噠噠”的聲音,一點都不優雅。一隻鴛鴦眼的黑貓從正門跳出,影子掠過地面上沉積的雨水,泛著依稀白光。也好,至少能讓它消失得不那麼徹底。
人們都稱呼他為藥頭。藥頭在黑道界裡算蠻低調的,除了是竹子幫老大的後代之外,他其餘的人生,就只是一個在販售藥物的正常人類。只是,他販售的藥物,一點都不正常。
越低調的人越引人好奇。談起他的感情史,說來有點八卦得太文藝,卻讓人津津樂道。
他有一個拍拖了15年的女友,兩輪的七年之癢都過去了,但他僅是搔搔皮肉,依舊表示她是真正的寄託。她是正宮,但絕不令人稱羨。
正宮平常會幫藥頭打點日常生活,到超市買菜做飯,就連家裡的衛生紙也是正宮買的。正宮養了一隻貓,那是她在一天深夜在街上撿來的,夜晚讓它的黃色與藍色的眼睛更為明亮。人說黑貓不吉利,但正宮不信這一套。
這隻貓有一個看護,藥頭堅持要聘請來照顧貓,名字叫妹,從小就離家出走四處打工,跟藥頭和正宮住在一起,反正家裡不缺空房間。
台北某間live house。妹注意藥頭很久了。他總是在有樂團表演時到那裡看演出,看完就留下來喝酒,直到深夜。那一晚,妹走向藥頭,坐在旁邊,把頭靠在藥頭的肩膀上。
“我想要喝你手上那杯”,妹慵懶的指著藥頭手上那杯金黃色液體。藥頭把手伸向妹的嘴邊,妹啜飲了兩口,接著把藥頭的嘴唇當作酒杯。
妹每天的工作,就是幫貓梳理毛髮,並餵它吃飼料。其實這種小差,正宮也會處理,但藥頭就是硬要讓妹來做。藥頭總是很小心,在正宮面前與妹保持清白的距離。
別人都稱呼妹為宮女。
“我會幫你照顧的,你還要我幫你看好什麼嗎?”宮女笑著問正宮,正宮則是用無語的笑容回應。
好多次,宮女在為貓梳毛時,試圖趨近親吻。貓則是一縮,有時還在宮女臉上畫上一道又一道的傷痕,然後想辦法逃脫,攀過圍牆,逃到外頭去,許久才再回來。
“你的臉又怎麼了?”每次一聽到這樣的慰問,看著藥頭眼睛睜大擔心的表情,都讓宮女更討厭貓,就如同她討厭正宮一樣。
宮女的額頭、兩頰、鼻樑,都被劃上一條又一條貓的凶狠,雖然不至於毀容,但是藥頭已失去對她的興趣,丟了一筆錢,不管哭鬧強拉著要宮女離開。
家裡又恢復之前的狀態,可是也過了沒有多久。
另一個晚上。藥頭與貓面面相觎,貓睜大瞳孔看著藥頭,這讓縱橫沙場的藥頭有一種很害怕的無力感。
他開始望著眼前這個正在做菜的女人。貓到底告訴她什麼?
正宮望著他,嘴唇伸直再往上揚。他打了個寒顫。貓在他的褲襠邊轉圈,往上望著他望著她。
醒來。桌上擺滿著各色冷掉的菜餚,電鍋裡面的飯仍在保溫狀態。他望著躺在沙發上的正宮,她正閉著眼,像是睡著了,旁邊有許多藥頭拿來裝藥的小透明袋子。打翻的水杯溢出的水,像是眼淚般弄糊了正宮的睫毛膏。
正宮想要伸手去觸碰正宮的臉頰,坐在旁邊的貓卻一口咬下他粗曠的手心。一秒,兩秒,三秒,紅色的血液滴在正宮的臉上,各種顏色混成一團。
(壞男人和狠女人的故事。企圖和野心顯見,可是以電影分鏡的形式綴接,流氣之外,敘事的湊拼也有點碎裂。某些畫面細節的處理頗有感染,但是尾幕的經營卻有失當之處,應以『正宮』的視角完成。--修飾文句和結構。)
故事:莉雯
日记的第1099页
(日记上记了做好的几件事)
报告打完了,资料找好了,考试预习了。
好像忘了什么……,原来是给家里打电话。嘟嘟嘟了三声,然后是妈妈接起电话的声音,她开口就问,为什么最近没给家里打电话,家里死了人我都不知道,谁家亲戚的大女儿在下个月嫁人,大叔公的老婆最近跟媳妇闹不合,还有姨婆家刚嫁过来的表婶经常被表姑欺负。我静静地听着她的唠叨,然后在挂上电话前,叫她早点休息,连晚安都没来得及说就挂断了,也是嘟嘟嘟了三声。
(日记上可以多记一件事)
给家里打了通电话。
其实刚才还想问妈妈,爷爷之前养的八哥有没有飞回家。奶奶走后八哥就来了,爷爷走后八哥也飞走了,不晓得去了哪里。听大人们说爷爷生前有怪癖,只爱跟八哥说话,可是我觉得爷爷没有怪癖,他只是想要人陪,但是没有人有时间。爸爸也没空开车带我们回爷爷家,四个小时来回的车程有点长,我们住得远。就像我上了大学后,也住得远。
我记得上回回家的时候,我开妈妈玩笑说,身边少了一个,心会不会觉得闷闷的。她说慢慢就会习惯了,从少一个到少两个少三个,有时候忙起来,可以全都忘光光,可是到了晚上叠枕头的时候,心里总会暗自盘想,离我下次回家还有多久。我听了高兴,心里又觉得有点不应该。
(日记上还可以多记一件事)
年尾回家的飞机票该订了。
早订一点会便宜一些,不然爸爸会肉刺心痛说飞机票贵,我就会生气他。我难得放假回家,他却满脑子的钱钱钱。妈妈就会帮他说话,说没有钱,大家吃什么?我想了想,也对。怪不得爸爸以前回家总是脸黑脸臭,被懂得马来话的华人欺侮,却又得忍气吞声。我和弟弟妹妹其实都很怕爸爸,他很严厉,要我们勤劳读书,要我们会做算数,说长大以后,不要跟他一样做不识字的牛。
所以我来到了这边为了不做不识字的牛。日记就一路陪着我,因为打长途电话有点贵,有话要说都找日记讲。
我翻开了日记的第一页,里头写着我来到这边的第一夜。那晚,我说我第一次一个人睡,隔壁床大三的室友早已呼呼大睡了,我却一直担心自己不会打国际号码回家。当时好笨,问人不就得了,可脸皮又薄,怕别人瞧不起自己是从马国来的,叫我山芭佬。
后来室友被我的书座灯弄醒了,她问我“可不可以熄灯,有什么东西,非得在今天做不可?”。我有点怕她笑我地告诉她我想把自己想家的感觉写下,还问她为什么开灯会让她睡不着?说着说着,她好像有点尴尬,她想了一想,说她都大三了还想什么家?人长大了总要离开家,我才大一,到了大三就会明白的。
现在大三了,却依然不晓得她要我明白什么。她的家在过了海的一岸,每几个星期她都能回几次家。我的家在过了海峡的一岛,最早要半年我才能回一次家。我当时应该直接告诉她,她不算是真正意义地离开。
我每次离开,妈妈都会嘱咐我拜拜,让我跟菩萨说保佑我广结善缘,平平安安。然后妈妈会包红包,在里面塞了一些钱,交给我让我收好。我就会跟妈妈开玩笑,说如果我不需要离开,红包钱就可以省下。妈妈总爱骂我死小孩,什么都不懂。
如果我没有来到这边,我可能还是不知天高地厚,娇生惯养,也学不会选洗厕所的刷把。大概我最想学会的也不是这些。当初我只想好要学会赚很多很多的钱,然后回家盖个新房子,像古代做了大官的人一样,光门耀祖。
我曾经告诉妈妈,我要赚很多很多的钱,妈妈骂我傻,什么都不懂。其实我懂,只是我们都没说。
(日记其实最该记的一件事)
长大了。
我在鼻酸泛起前,关上灯睡觉。
(今日记昔的故事。虽然较似散文的自述章法,但是也不缺情节的片段轮廓,而且文字去芜存菁更具菱角,不走华而不实的路数,而是直进直出一般的带劲。若要更具故事框架,不妨铺展『我』和室友的一幕。--调整形式结构。)
故事:慧婷
上空河马
穿着有点醒目的河马小姐坐在地上,抬头望着头上那片橘红色的天空,意外地发现原来月亮和星星趁她没有注意的时候就悄悄出现了,看着挂在头顶上的正方形月亮和三角形星星发出一道一道的彩虹色光芒,河马小姐突然觉得好感动,感动到好想哭。她真心觉得这片意外的美景是老天赠给她的最大的礼物,鼓励她一定要再加油,不能抱有任何想放弃的念头。
怪异的音乐响起,河马小姐不舍地再一次看了看天空,重新穿起那双快要失去支撑力的淡粉色足尖鞋,深深吸了一口气,踮起脚尖并展开双手,在天鹅湖中跳起了华尔兹的舞步,不断地旋转着。
河马小姐想起了昨天到美人鱼巫师的城堡中,对巫师所许下的誓言。留着胡须的美人鱼巫师一鳍拿着一杯白色咖啡,另一鳍正拿着正方形甜甜圈往嘴里塞,他一脸先是不赞同地看着河马小姐,然后又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地注视着河马小姐,最后认命似地对着河马小姐点了点头。美人鱼巫师对着虾兵蟹将说,我们来为河马小姐献上盛宴吧。
一阵唏哩哗啦,一阵劈里啪啦后,盛宴结束了。美人鱼巫师拔了下巴的一小撮粉红色胡子,对胡子叽里呱啦地念了几句咒语,便把胡子交给河马小姐。巫师眼中带着遗憾,展开双鳍拥抱着河马小姐,巫师对河马小姐低声细语地说了几句悄悄话,然后就把河马小姐给放开了。
看着湖岸中的那撮粉红色的胡须在月光下慢慢蜕变成鲜红色,河马小姐知道自己离目标已不远。她只要继续旋转着,就能达成梦想。
“为何只穿内裤?”
“因为我上空着跳舞。”
“为何要跳舞?”
“因为我要变。”
“为何要变?”
“因为我爱上了。”
怪异的音乐再次响起,河马小姐再次在散发着魔法的天鹅湖中,跳起了足尖舞。她快乐地想象,当自己转完九十九圈后,就能变成另一种样子,她就能勇敢地奔向爱恋的对象,不需遮掩的大胆告白,然后永远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河马小姐知道森林里的动物没有一个为她挺身而出,给她祝福,但她一点都不在乎。河马小姐依旧在怪异音乐的伴奏下,很专注地跳着舞。只要多转三圈,她就能成功,河马小姐转呀,转呀,转。
怪异音乐突然停止了。
我……我……想变成犀……牛……
(河马为爱要变犀牛的故事。在爱情的天旋地转里,我们都不能自己。以寓言的方式杜撰,书写的尝试可嘉,但是情节多是大笔带过欠缺沉淀。不妨多添内心的剖述,以及爱慕的因缘,照应才能更为深刻。--调度情节,让『犀牛』最后揭晓。)
故事:佳瑩
小鱼缸的金鱼
每天人潮来来往往擦身而过,偶尔会有一两个人停留片刻,凝视在广场一角陶醉在自己琴声的小提琴手。有些人看了一下,满足好奇心后便继续原来的步伐,有些则如施舍般,将几个硬币投到小提琴箱子里。每天在铺满鹅卵石的小广场都重复同样的情景,孤独的小提琴手专心拉琴,把路人鞋跟拍打地面的不规律声音,当作音乐的节拍。
天黑了,广场的人群渐渐散去,街道上隐隐约约只见几个匆忙闪过的人影。小提琴手收起茶褐色的小提琴,一个人走向离广场不远,光线昏暗的小巷。小巷子挤满了高矮不均匀的房屋,小提琴手朝窄小的梯级走上二楼的家门,在壁灯闪烁的照明下,摸索了许久才把房门打开。
屋内的装潢一目了然,简单但破旧,桌上摆放了一个小鱼缸,里头的金鱼似乎感觉到动静,在小小的空间里,上上下下地游来游去。过了几秒,金鱼似乎忘记了兴奋的原因,又从新开始把堆积在鱼缸一旁的小石头,一块一块地含在嘴里,堆放到另一边。小提琴手从橱柜拿出一片面包,将几片撕下丢进鱼缸,剩余的便当作晚餐吃了。趴在桌子上一边啃着面包,一边看着金鱼堆积石头的摸样,小提琴手伸出手指敲打浴缸,让金鱼一而再好奇地左右跟随。
小提琴家偶尔会把小鱼缸带到广场去,给金鱼听听他的音乐。
这一天,人群特别少,小提琴手累了便坐在广场的台阶上休息,逗逗小鱼缸里的金鱼来解闷。一位女生走到小提琴家旁,把几个硬币放入小提琴箱子。
小提琴手望向女生,放下了鱼缸,站起身说了一声谢谢。
“你的琴声很美,刚才拉的维瓦尔第四季很好听。”
“哦,你也懂音乐?”
“听过一些,不算懂”
“那你知道我刚刚拉的是四季中的哪一曲吗?”
“秋季,但是琴声有些感伤”
“感伤?”
“秋季过后就是更冷的冬季,所以感伤。”
“难道秋季和冬季应该快乐吗?”
“寒冷过后,温暖的春和夏就会来了。”
女生的眼睛眯成两个弯曲的线,带着笑容悠然地走掉。小提琴手拿起了小提琴,便开始拉奏维瓦尔第的春季,似乎从女生的话里,得到了诠释乐曲的另一种方法。那一晚回到家里,小提琴手收到了一封信,是音乐学院的录取信。
他终于等到了冬季的过去,紧紧地把信握在手里,反复大声地读了许多遍。
接下来的日子里,女生每天都在同一个时间去听小提琴手演奏,也常常与他聊天。小提琴手因女生的陪伴不再孤独,开学的日子一天一天的逼近,但是小提琴家并没有让女生知道。直到准备离开到音乐学院的这一天,小提琴手提着行李到广场去,像往常一样等待女生。
但是,直到天暗了下来,女生还是没有出现。小提琴手难掩失望的神情,写了一张字条压在小鱼缸底下,感觉只来得及跟金鱼告别。
几年过去了,小提琴手成了小提琴家,站在音乐厅辉煌的舞台,目光都会在观众席间搜索女生的身影。
(邂逅却无法重逢的故事。行文还有不够简洁通透之处,但是叙述的画面充满迷人的质感,故事娓娓道来也像舒缓有致的乐曲完整演奏了一遍,展露出一种要把故事说好的诚敬用心。--修饰文句。)
故事:诗慧
原来,她也是
又来到这里,这个熟悉的地方。
曾经的每个星期六,篮球场上挥霍了每一滴青春的汗水后,S和我就到附近的商场吃她爱吃的炸鸡,通常是西式的KFC,偶尔也换换中式的盐酥鸡。一吃就坐上两三个小时,好多次都觉得店家瞪得我头皮发热。最后,我们都会在四美地铁站的月台,带点不舍得分道告别。
一步步走着,一幕幕收进眼帘,这个地铁站没什么改变,连墙壁的漆色也十年如一。从电动扶梯上来,后面角落还是同样的印刷店和洋服店,右边厕所门外依旧摆着小心路滑的黄色牌子,左边的提款机则永远排着两三个人。
上到月台,第一眼看到的依然是那大大的长方形石凳。向前走去,坐下,这个动作老早已被我体内的每个细胞记住。随手掏出iPhone,戴上耳机,耳膜被音符微震的同时,S模糊的笑脸开始在脑海里成形,一个个零碎的记忆片段争相撒落在我眼前。周杰伦在我耳边唱歌,我听到的却是S的声音。
『你没赶着回家吧?陪我等可以吗?』
那天起,我们之间有了默契。坐在石凳上靠着彼此,聊的话题八九不离篮球:球队的琐事,比赛的战术,教练的喊骂。S曾说过,我们俩就像狼群的首领——the alpha wolves。有了我们,球场上最凶猛最强的两员大将,球队才能捧得金杯。虽然知道S是在开玩笑,但只要听到她把我们俩放在平行线上,心里就会不禁暗爽。等到月台的两边同时有列车进站,我们才抱起书包,冲往各自的方向。两条平行线的相遇,有时要等上好一段时间,但无论是四五趟,还是七八趟,我们依旧耐心等待,陪着彼此,谁也不愿离开。
其实alpha wolves 除了凶猛以外,也很痴情忠心,一旦配对了,就会永远在一起。S最近喜欢看的那部电影『暮光之城』也这么说:imprints,一旦喜欢上了,对方的样子就会一辈子被印刻在脑海里,海枯石烂永不磨灭。但我想S已经忘了,她曾说过我们是狼。
电话铃声透过耳机穿进我的耳膜,中断了我想念的思绪,是小涵,那八卦的学妹。
『喂,你最近有碰到S吗?』
『没有啊,干什么?』
『你有没有看到她facebook的照片?那个J是不是她的女朋友?』
『神经!不是啦!S哪里是歪的?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有问过她咩?你又懂她不是?』
「她不是啦!她怎么会是!……不是啦!』
『是,我听说……』
奇怪,小涵的声音变成了翁翁的耳鸣声,从左耳扩散至我头上的每一根发丝。怎么会怎么会怎么像咒语般在我嘴角支支吾吾。头微微倾动,酥麻的感觉在我四肢蔓延开来,手一滑,iPhone差点掉了出去,电话无意间被切断。回过神来,耳机响起周杰伦的『蒲公英的约定』:而我已经分不清你是友情,还是错过的爱情。
豁然抬头,眼前的列车驶出车站,眼角另一辆列车才缓缓进站。
(原来她是喜欢她的故事。昔往今别的叙述描绘流畅有致,月台戏幕处理得极有滋味,情境的经营到位,可惜却放置了小家小气一类的情节,由是难掩强愁的基调。不若让S死去,虽然仍是套式,至少足以煽情。)
故事:瑞婷
惧
儿童游乐园里的摩天轮座椅,采用的是乌龟的造型,可是坐上却没有让我感到更安心。幸好身边有你陪着,我才能注意到天空中还有星星。不过,正当气氛何其美好之际,却因为我说了让你不开心的事,我们又莫名其妙的吵架了。
你还是一样,最后脱口而出的依然是,我们暂时分手吧。
每一次无论有多不情愿,我不曾拒绝,因为是你。虽然我知道你会回头,而你也懂我会等你。但是,每一次的离别都造成多一次的伤害。满怀委屈的回家关上房门,播放悲情的音乐,尽情的哭,做了21次相同的步骤,每一次都能成功的哭到睡着为止。但是,这一次我失败了,全因为‘慢半拍’。
‘慢半拍’是我家的乌龟,已经养了7年。有时,我会把它从它的家里拿出来,让它在我的家里走动。看着它极度缓慢的前行,让我暂时忘记世界还在运转。它似乎不曾担心时间的流逝,只专注于自己要走的路,尽管漫长又遥远。但我最佩服的还是它的“缩头功”,无论看到什么物件出现在眼前,就会马上躲起来,速度肯定在0.21 秒之内。
这天‘慢半拍’很不寻常,一看到我走入房间后,就激动地拍打水池,上一次我忘记喂食,它也有相似的动作。我把它拿出来放在地上,它便开始没头没脑的乱爬。我想要吓唬它,比出攻击它的手势,但它完全没有缩头的意思,只管伸直小小的脑袋看着我。就这样,我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挑战它,忘了进行自己疗伤的仪式。看着‘慢半拍’,我看到了镜子,我看到了我想要看到的。
你不是怕高吗?
怕呀。
那我们为什么来这里?
因为我已经不怕了。
我把头抬得高高的,伸直了背弯,跳下去。全身的肌肉紧绷着,但精神却很松散。这么快速的坠落如同心头大石,既沉重又轻松。当一个人决定放下的时候,一定会先感受到它的重量,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听说整个过程大概只需要21秒,但是感觉上好像一辈子那么长。我还没来得及尖叫就到了,高空弹跳的工作人员帮我解开捆绑的绳子,释放了紧紧缠着的身体。
我走向站在陆地上一脸茫然的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说:“我们分手吧。”
他没有拒绝,一声不响地走了。隔天早上,他发了一则简讯给我,“我昨晚哭了,哭得好累,不知不觉就睡了。我们不要分手好吗?”
我笑了。
(其人之道还治其人的故事。文句仍带含糊,衔接尚欠流畅,情节的过度有点任意和碎裂,一些看似巧思的细节设计,也未能贯之着力。乌龟的对照过于刻意,应以惧高度怕分手作为铺展的主轴。--略修文句。)
故事:伊婷
乌龟在水里哭了
“我在说谎,我在说谎……”
爷爷坐在鱼缸旁,看着鱼缸里的乌龟在看他。我在一旁看着,正想上前与爷爷说话,却被妈妈拉住了,“乖,爷爷生病了,就让他一个人休息吧。不要吵他。”
原来,爷爷年幼时离家出走,结果把中风的父亲气死。虽然如今有了自己的家庭,但年老的他却放不下当年犯的错,甚至因此患了忧郁症,成天都坐在鱼缸的旁边。
鱼缸里的乌龟是爷爷一年前买下的宠物。当时爷爷莫名地坚决要养这只乌龟,仿佛在乌龟的身上看到了什么似的。就这样,每天看着乌龟的爷爷,同样也被乌龟看着。渐渐地,乌龟仿佛与爷爷有了感情,视线也总离不开他。
我并没因为爷爷病了而避得远远的,反而开始学爷爷的动作,与爷爷静静地一起坐在鱼缸旁看乌龟。两人常常便一起坐了几个小时。
“我在说谎,我在说谎……”
就在某一天的下午,我一个人坐在鱼缸旁,看着乌龟在水里游来游去,爬上石头后又再下水游泳之际,爷爷也默默地坐了下来。
“乌龟在哭。”
“什么?”
“乌龟在哭。”
“乌龟会哭吗?”
“乌龟在水里哭。”
“哪里?为什么乌龟会哭?”
因为爷爷沉默了,我也不再发问,只是专注地盯着乌龟的眼睛看。突然,爷爷伸出手把乌龟翻了过来,放在石头上,让可怜的乌龟陷入无助的处境。
爷爷说,乌龟长得真快,一转眼已经这么大了。可是,乌龟太可怜了,得背着这么大的龟壳,不仅让它的动作受限制,而且还成了它背上的一个负担。他相信,乌龟其实渴望自由,它渴望能放下身上的负担,到广阔的海洋里探险。可是,这负担同时也是它的家。家很重要。家保护着它。家是它的一部分。要是想自由就得付出代价,想自由就得承受后果。若作出了错的决定,那一辈子将会翻不了身。
爷爷顿了一下,又说,自由不容易,真的很不容易。不要随便说你要自由,因为那一定是一个谎话。到时候,谎话会被当真,大家会讨厌你的。
我愣了愣,再看了看可怜的乌龟,便帮了它一把。翻过身的乌龟将头转向爷爷,若有所思似的。
“没关系,乌龟不会讨厌你的。而且自由不难啊,等我长大了,赚钱了,我也就可以更自由了!有钱就什么都能解决。”爷爷又沉默了,死死地盯着乌龟看。
“说谎。乌龟离开了家,没了龟壳,就一定会付出很大的代价。”爷爷突然站了起来,走向了工具箱,拿了钳子再走了回来。
这时,爷爷哭了,乌龟却从此再也不会哭了。
(乌龟喻爷爷的故事。构句的变化不足,形容多少趋于呆板,而且描述的稚嫩之气,使到情节有点拘泥,仅在祖孙间的动作对话里打转。忏悔的表现不宜直接渲染点明,应从孙子的揣摩想象中完成。)
Saturday, October 13, 2012
故事:洁莹
追逐彩虹的魚
路燈下長長的身影,拖著行李,漫無目的。又一次被拋棄了,她一直流浪着,從這一個心房到另一個心房。她始終不屬於誰,帶著一隻貓,從一個房間遷移到另一個房間,無論新的男友是否喜愛,遭受嫌棄或愛戴,貓總是沒有離開,她亦是。
人生第一次失戀,她看到了垃圾堆裡顫抖的貓,把它帶回家,只因她在它眼神裡看見了自己,同樣是渴望愛的靈魂。破碎的家庭裡感受不到愛,她無法忍受父母不相愛卻不分開。她認為,不相愛的人勉強在一起,會讓靈魂應失去對愛的感應而乾涸掉。她害怕失去對愛的悸動,離家出走去尋找愛。她渴望愛,渴望被擁有,一直在尋覓的旅途上跌跌撞撞。她一直不斷地愛上,被愛上,然後一次次地被拋棄,皆因她索求過度的愛,讓人窒息。她無法忍受獨自一人,沒人愛,無法自拔地一直不斷陷進新的愛戀裡。
今夜不知何處留宿,下起了雨,躲到巴士站裡避雨。風吹得猖狂,她兩眼放空,不知所措,緊抱着貓取暖。一個西裝筆挺的男士也跑進了巴士站。為了驅除寒意,他拿出火柴,點燃了煙,深吸一口,煙從嘴裡冉起,然後散去,放鬆多了。有精神後,他開始打量她,淋濕的長髮散亂地披在肩上,蒼白的臉上散發着一種寂寞的味道。他看見了地上的行李,她注意到了闖進巴士站的陌生男人。她直視他的眼神,散發出強烈的訊號。男人拿起地上的行李,女人放下懷裡的貓,投進男人的懷抱。
迫不及待卸下濕透的衣衫,通過唇舌傳遞彼此的體溫取暖,漸漸往下游移。貓在一個角落裡,眼睛斜視着床上蠕動成一團的倆人,邊用舌頭緩緩地舔著毛髮。他積壓的精力得到了抒發,她的空虛得到了填充。慾望在一瞬間抵達最高點,爆發,相擁着沉沉睡去。
夢裡,她看見自己變成一隻魚,住在魚缸裡,努力地朝著魚缸外的那一道彩虹跳去。她一次次地跳,卻總在尾巴還沒離開水面的時候,就重重地落下。始終不願放棄,她以為只要觸碰到了彩虹,就能擁有幸福。她是如此地相信着,又努力地跳躍著。
她驚醒,渾身是汗,坐起回憶剛才的夢境。身邊的男人也被驚醒,從後溫柔地擁吻她。她眼眶泛紅,轉頭詢問男人。
“你會愛我嗎?”
“重要嗎?“
“嗯。”
“你情我願,各取所需罷了,為何要有愛?”
“我不能沒有愛!”
“你又不是貓,一定得依賴着別人才能活下去嗎?”
“我……”
男人穿上衣裳離去。空蕩盪的房間裡,只留下尼古丁的香氣,找不到一絲溫存的痕跡。女人對著夜空,在床上抽泣,放聲大哭。貓卷縮成一團,趴在身上,試圖給予一些安慰。
天亮,她再次拖著行李離開。這一次,不再是尋找下一個落腳處。她決定離開這個城市,踏上沒有目的地的旅程。不斷地從一個城市游移到另一個城市,去找尋彩虹的下落。
有一天,當她累了,她會在某一個城市停下腳步,停止追尋彩虹的旅程。當愛缺席的時候,她或許學會了給自己的心畫上彩虹。也或許她最終也不了解,彩虹是不存在的,然而,她卻知道了如何與自己相處。
或許愛從來都不存在,只是內心的一種錯覺。
(女人帶著貓己尋找歸宿的故事。主體歸位情境,情感也隨之通透展現,文字駕輕就熟醞釀經營的氛圍,一種哀而不傷的情緒和感覺,像是一格一格的畫面,但是彼此之間卻能互相牽連。尾段有點過於想要說明,其實大可在兩段前,以女人重新的開始作為結束。)
故事:珮琪
蓝莓
冰箱内散发出的冷空气不断迎面而来,我犹豫不决地看着摆置整齐的各种食物,不知该如何选择,直到冰箱突然发出了哔哔声响,催促着我快做出决定。一股莫名的焦躁由内而生。耐不住,我啪的关上了冰箱。
厨房顿时一片漆黑。仿佛回到了今早睁开眼前的安详。
早上一睁开眼看到日历上的日子,才发现今天原来是那个人的生日。之后的一整天,即便吃得再多,肚子内的某一处仍感觉空荡,像有气流四处窜动般,不时感到阵阵反胃。或许这些食物还未被吸收便突然蒸发了,所以今天一整天都昏沉沉使不上力气。回到家,体内一切精力都耗尽,灯也没开就直冲厨房想找点吃的。又或许,只是想找点什么来填补已失去的而已。
走出厨房,摸黑拿了桌子上的一盒cereal。到了客厅,鱼缸内游动的彩色热带鱼与折射在水面上的幽幽蓝光仿佛与世隔绝。我好奇地拉了一张圆凳在鱼缸前坐了下来,拿着那盒cereal,目不转睛地研究着每一条鱼的身体。
一共13条鱼,都是因为太美丽让我拿不定主意而统统买回来的。但现在看来,每一条鱼却都如此陌生。彩色条纹的,黑白斑点的,蓝灰渐变色的,研究着它们的样子,我不自觉地抓了一小把cereal往嘴里塞。咀嚼时的咔嚓咔嚓声在口腔中不断回响,清脆得冷清而寂寞。我拿了一小片,捏碎了撒在鱼缸里。鱼群涌至水面,试图把漂浮不定的碎片吞下。当下我觉得这情景有趣极了,便又往鱼缸的另一边撒了一点碎片,一小部分的鱼也就跟了过来。
“原来你们也喜欢吃cereal啊。”
鱼群继续追逐着碎片。
“可是,我不想吃里面的蓝莓。”
往鱼缸里扔了一颗干瘪的蓝莓。蓝莓迅速地沉入鱼缸底部,与各种颜色的小石子融为一体。
“你们也不吃?其实蓝莓真的很好吃……只是,你知道的,这是那个人最喜欢吃的。”
一条较为瘦小的橘红色小鱼游到了底部,细小的嘴部不断戳着干瘪的蓝莓。
“也对,你们的嘴太小了,怎么吞得下这么一大颗的蓝莓呢。”
那条鱼继续戳着。
“你,你真的那么喜欢蓝莓?”
犹豫了片刻,我小心翼翼地取了一颗蓝莓慢慢地放入口中。含了一阵,蓝莓夹杂着玉米片的香味慢慢散开。咬破,蓝莓特有的酸甜蔓延整个口腔。酸味突然涌入食道,仿佛胃部连同心脏都纠结在了一起。一阵鼻酸,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原来,那个人我还是喜欢的。
(吃谷片自艾自怜的故事。女人的肠胃总有消化不了的爱情,故事虽然不脱情绪的耽溺,而且不妨再内敛一点,但是整体却有细腻的滋味,尤其结尾让爱念由蓝莓的酸味从口腔直达内里,大有绵绵无尽的余味。)
故事:佩瑜
♓
10月,爱情指数5颗星。幸福地点,酒吧。这个月相遇的异性中如果有人对你露出倾慕的眼神,或者你为对方感到心动,那么你和这个对象将有命运相系的可能喔。不论如何先设法留下对方的联络方式吧。
她捧着一本厚厚的星座书,一字一句地研究着,专注的脸几乎就与书页碰上,彻底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每天花将近半天的时间在翻阅星座书。
他想起那天偶然碰见的男人,他有着鱼儿的温柔体贴,细腻浪漫,无忧无虑的个性。又连想到星座书,这个月她将会遇到一个神秘的对象,猜想那个人就是双鱼男,脸上偷偷地泛起羞涩的微笑。根据星座书说,身为天蝎女的她,与双鱼男是天底下的绝配,而且速配指数高达10。所以过去的这些年,她都在寻找那个命中注定的双鱼男,但是却没有任何的着落。
好几天,那个男人一直邀请她出来见面,然而她都宛然地拒绝。这晚,他又给她发了一条WhatsApp,让她出来喝一杯。她反复地阅读着短信,心中激起一阵荡漾,但她也不忘在回简讯前,先查看今天的星座行情。
单身的天蝎,今天的爱情运势不是很理想,虽然有很多新的朋友和交际的机会,但最后都没有什么发展。心情瞬间转成阴霾,她想把握这个机会进一步了解他,又怕含苞待放的爱情花蕾将会枯萎。
她变的急躁起来,在房间里来回地走着。她拿起手机,打了几句推搪的话语,又删去,输入赴约的回覆,又删掉。每当她郁闷难当的时候,她就会频频地翻阅星座书,希望在里头找到呼吸的机会。
心里一番挣扎后,合起书,她终于做好决定,害怕再三的推辞会错失良机。
在爵士音乐的陪衬下,摸着红酒杯,他细听着她的旅游经历,就像水中鱼儿般沉醉其中。看到我耸肩,抖了一下,他马上脱下外套披在我的背上。双鱼总是能够敏感的察觉到细微变化,时刻了解到对方的需要和心意。
酒意微熏,透过淡雅的灯光,她看到他眼神流露着的爱慕,也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男人把她拥入怀抱,紧搂着她的腰。他捧起她熏红的脸颊,慢慢地亲吻起来直到颈项。他由慢到快地舔吻着她的颈项,急促的呼吸声在她的耳边高低起伏着。
血脉膨胀,她几乎就快被全然地解放,但是男人这时却突然轻轻推开了她紧贴的身子,深情款款的与她对望:“后天是我的生日,我要和妳一起庆祝。”
后天是12月15号,她立刻想起星座书上说的,在希腊神话里,天蝎座与人马座如同日月,当一方在东边升起,另一方在西边沉落,注定是无法相遇的星座。
她只是挣扎了几秒就下了决定,立刻挣脱他的环抱,“对不起,我没空。”
(女人以星座找爱的故事。刻画形容的笔触细腻,描绘都市女性开放但又迷信的情节,布局的推展显见构念的巧思,颇能突出一种吸引阅读的动力。--补充一段情节的漏洞,让人马的揭示更为合理。)
故事:璧禧
分心了
我倒了一大杯满满的冰水,边喝边走回房间,看着挂在全身镜前的白色法式蕾丝婚纱,心里除了兴奋,还有些许幸福的埋怨。因为它,过去的六个月,我每天都勤奋地运动,很有纪律地遵守营养师给我的饮食计划,就为了完美贴身的穿上婚纱,从红地毯的一端走到另一端。
想得入神时,门铃响了,我悠闲地走到客厅开门,爱丽丝看到我这身浴袍,难以置信地问了一句:“婚纱呢?”我大口大口地灌下杯子里的水,喉咙仅能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
我梦想中的婚礼是在海边。多亏爸妈的体谅,只要求一个简单的敬茶仪式,也不用看时辰,照着合理的时间安排就行了。距离敬茶仪式还有两个小时,新娘不急却急坏了爱丽丝这位好友兼化妆师。
爱丽丝一声令下,我身穿婚纱,乖乖地坐在梳妆台前,一动也不动,任由她在我脸上涂红抹黑的。我不厌其烦地一直提醒要自然朴素一点,别把我变成一只大花猫。爱丽丝一直点头说好,却见她一直涂涂抹抹,一层后又多一层最后我的脸小了一圈,眼睛大了一倍,竟然变成了一只布偶猫。
婚纱蓬松的裙摆让我看不见自己的双脚,需要爱丽丝帮我穿上五寸高的水晶高根鞋。从椅子上站起来时,被束紧的腹部突然有一种抽缩的感觉,我顿了一下, 有点不知所措,偏偏这时门铃又响了,该是新郎已经到了。爱丽丝也是一阵慌乱,只顾叫我忍一忍,过一阵子就会忘记了。
他牵着我的手,来到了我爸妈的房间。房里除了我爸妈,还有疼我的外婆和亲戚们。二姨捧着两杯茶,要我们先跟外婆敬茶,外婆泪眼汪汪地,说了几句吉祥话,喝了一口茶,把红包放在托盘上,就轮到爸妈,接下来是阿姨和姨丈,姑姑和姑丈,舅舅和舅母。一直维持下跪的姿势,我的膝盖开始麻痹,肌肉抽缩的感觉又回来了。
整个敬茶仪式结束后,我们离开酒店,一群人走到了海边。眼前的夕阳,脚下柔软的沙子,海浪拍打在沙滩上的声音,他把我想像中的婚礼实现在我眼前。我的手托着爸爸的手臂,一步步走向他。我脸上带着微笑,双脚却随着每一步越夹越紧,不知是要感激蓬松的裙摆,还是要怪罪。
走到了牧师面前,我们开始跟着牧师宣读结婚誓言。他深情地望着我,我却放空地望着他,两脚交叉夹得越紧越好。“You may now kiss the bride”,我只听到这一句。
大家接着鱼贯入座,晚宴开始了。柔美的蜡烛灯光,加上不时吹来的海风,我却不能舒服地沉浸在这优美的气氛中。我和他吃了点开胃菜后就到每一桌感谢亲朋好友的出席。明知道不能再喝手里的那杯红酒,但又不想显得小家子气,喝下第一口后,腹部开始抽动。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简直有一种天荒地老的感觉,我不记得谁对我们说了什么祝福的话,只感觉到下半身重得像是要脱落下来。好不容易送走了宾客,回到套房时我已经等不及了,冲进厕所七手八脚的脱下婚纱,迅速拉下内裤坐在马桶上。
尿液开始滴滴漏出,带点刺痛,之后大量涌出,似乎全身的每一寸肌肉都在使力,直到身体开始颤抖,解脱的舒适也随之而来,脑袋霎时恢复澄明。
大概是等久了担心,他敲了敲门:“Baby, 你还好吧?”
我喘了一口气,这回却是眼眶流出了泪水:“我爱你。”
(女人为了爱情憋尿的故事。文句仍有些许阻滞,但是叙述已是大为流畅,屎尿之事何其低俗,却能翻转出最真实的人味。其实大可在新郎拥吻新娘的一刻,让尿水和泪水一起流泻,如此更为狂野有趣。--修饰词句,让最后归为爱意。)
故事:博渊
抗欲
我最喜欢星期四的下午时段了。电影院顾客不多,爆米花柜台后大多只有我和另一个人。闲着时我总会让眼球移动,观察着走进电影院的女生。
三点左右,她总会穿着校服,牵着男人的手走进来。身旁的男人都比她大至少十来岁,这一年来的四个男人都是如此。每回买好戏票,她都会到我这儿买一份焦糖爆米花。转身离开时,我目不转睛,盯着那纯白色校服隐藏不住的姣好身段,和那稍有阵微风吹过就可能舞动起来的短裙,享尽热血发育的男孩必摄取的精神粮食。
几个星期前开始,她身旁不再有男人,脸上多了彩妆,校服明显贴身许多,很难想象她是知名中学的学生。她大概是和男友闹翻,以清凉打扮自我抚慰?或者是分手了,到这里以姿色寻觅新目标?或许,或许……她正等着……我开口。
“喂!请你吃爆米花,刚出炉的!”她也没预料到我会叫她,“同学,叫你啦!”
她接过了爆米花,什么也没说,只是在离开前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天起,她几乎天天出现,请她吃爆米花成了理所当然,有时还得自掏腰包,把钱放进收银机里。但是,我总会安慰自己,就当作是放长线,钓大鱼。
“所以那个秃头的男人是你老师啊?”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怎么说?”
“被同学出卖,全校都知道了。”
爆米花请多也混熟了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她自小被父母抛弃的她家中只有奶奶,要不是奶奶的督促,她也不会考进名校。一年多前,奶奶不幸中风,家中靠奶奶捡纸皮来卖的唯一经济来源就这样断了,她才开始认识年纪比她大十来岁的男人。
事发后,她被迫停学,老师饭碗也不保了,两人从此不再联络。我感觉自己顿时成了她的精神寄托,即刻取代了那男人在他心里的位置。
“下班后陪我走走好吗?”
“当然好啊!”随之启动种种奇奇怪怪的念头。
先是到宠物店买了饲料,接着随便逛了服饰店,吃小吃,反正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就这样聊啊聊,走啊走,竟然就把她送到家了!
“哔哔!过来吃东东咯!”打开房门后,猫儿蠢蠢欲动,脖子上的铃铛叮叮当当个不停。
“嘘!哔哔乖!别吵醒奶奶了!”
房间面积不大,却有个专属于猫儿的粉红色小沙发,枕头,被子一应俱全。梳妆台上还摆了猫儿的梳妆工具和保养品,当她的猫肯定很好命。
“饲料的钱可能没办法还你……”
我专著地看着猫咪啃噬着饲料的可爱模样。
“哎哟!你干什么啦”她轻轻搔了我耳背,回过头,只见那桃红色的蕾丝胸罩在她白皙的肌肤显得格外狂野热情。
我愣住了。猫儿吃不到一半,跳到主人面前,凶巴巴地对着我看,像是怕我对她主人怎么样。
“又来了!下一次不给你买吃的了!”她顺势把猫儿抱起,放进笼子里,再用棉被盖着窗子。此时凶恶的叫声却没停过。
我全身麻痹,不敢直视。她牵起了我颤抖的右手,渐渐贴近她的身体。感觉手好像碰到她了。眼皮跳动着,慢慢睁开双眼,手掌已经压在她覆着胸罩的乳房上。我回过神,赶紧把手缩回。她也有些诧异。
“所以……这就是你对待男人的方式?”
“不好吗?”
“不是不好,只是……”
“只是什么?”
“我也想……只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更尊重自己的身体。”
话说完,空气好像凝结成冰,唯有猫咪不肯罢休。
不管是在当兵的,上班的,或是最后一个当老师的,都满足了她经济上的需求;至于她,只需满要他们的生理需留就算是互不相欠。
“对不起,我走了。”
很庆幸自己的理性和良知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我想那有灵性的猫儿宁可睡地毯,也不希望她的主人为了自己而跟别人一起睡吧。
此后,她不再出现在电影院。
(自我标榜为正人君子,但也像是临阵脚软的故事。对于女性的再现虽然可议,但是框架首尾呼应完整,情节气氛的经营颇有引人入胜之处。卫道的结尾多少有点漏气,较像作者在展露赤裸的本性后又恢复扭捏的表性,『我』的心理状态应有多些挣扎。--略修文句。)
故事:来昇
神·話
放眼望去是一片金碧輝煌。宏壯的柱子撐起了歷代權力與鬥爭,也祭奠了貧賤的血淚與心酸。圖騰般神話的文字,整齊銘刻在石灰岩的壁上,記載了法老王與祭司主導的宏偉征戰,以及勞役百姓所鑄造的嵩峻殿堂與金字塔。在血祭儀式的告終,並沒有安撫太陽神的雷霆之怒。王朝終究無法逃脫阿努比斯死神的眷顧。而史官正忙著在新建的殿堂壁上,給二世法老王捶刻下最後一痕哀悼。
这痕哀悼呈现于我眼前时,風沙走礪消磨著历史,只留下幾絲隱約的印跡。風沙綿綿襲來,断柱残垣照旧矗立于中,我却不得不暂时躲避于千年前就已坍塌的殿顶之后,把地圖攤開,对应笔记本里的资料。嘗試在累年存積下來的旅費告罄之前,找到心中的答案。我到过古晋,也去过波斯,埃及的开罗也同样一无所获,底比斯古城将会是這趟旅程的終站。
頂著風沙,摀著鼻子朝往已然大而無當的阿蒙神殿。眼前的淒涼不源於神殿被洗劫一空,而是壁上部分的埃及象形文有遭活生生剥落的纹路。壁上還有些被天主教與回教強權覆蓋的图腾。闭着眼,抚摸着壁上的象形文,把一幕幕昔往的辉煌重圆:歌伎樂舞祭祀亡灵,萬民屈膝朝奉太阳神,还有伊希斯的崇拜……
在多神主義的黄金時代裡,它受到了神一般的崇仰,倖免于政權的殺戮。神话记载,它在女王的殉葬後,被冷落而窒息而死。它曾試圖在石壁上空白一角,用爪子狠狠地為自己留下存在的证明。我順著這些歲月的文字撫摸,宛若亲見當時它與女王的親暱。
我不禁自問,这當中是否潛藏了另一股憤懣?
阿母也養了只貓,然它不如女王的貓。它不屑地漫步我眼前,時而回眸冷眼,時而喵聲諂媚。它飲食挑剔,忽冷忽熱,逼得我只得言聽計從。阿母曾弄丟了它,哭個死去活來了好半天,終是到了餵食的時間,它孤傲地搔弄著尾巴,斜視阿母,由大門而入。這可惹得我五臟六腑翻騰,如此我才開始了這次的探索旅程。
細看下,有些脫色字迹模糊不清。按耐著性子,取出地圖,用左手把正面壓在牆上。右手抓起地上的塵土,混了些酒壺裡的酒,塗在地圖背面。拓本出現時,按著上段故事延續,竟是一段女王與貓的故事:法老王之崩,令女王陪葬谷中。雖猫如神一般尊贵,受宠有加,仍是無法避免掏心挖肺,風為木乃伊千秋保存。貓的反抗無效,便在此壁殘留抓跡,咒怨後世子孙不得與人类親近,誓讓人類世代臣服。
阿母的貓,眼神同壁上的貓神如出一轍,似乎從沒有忘記過千年來的夢魘與咒怨。我把壁上的塵土給掃了掃,心裡彷彿得到了答案:還是遙遠的神話美麗。
(為了惡貓本性追根溯源的故事。尋遍神話的荒漠廢墟,文字的架勢幾近狂沙磅礴,頗有歷險傳奇的書寫氣派。前因略嫌單薄,應是阿母失貓後折騰死去,如此才有涉足犯險的充足理由。--修飾文句,補充『對話』的要求。)
故事:晓佩
过马路时,我要牵着你的手
我讨厌外公。
为什么他要搬来跟我们住?
为什么妈妈要把他从马来西亚霹雳州带来?
为什么妈妈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自从外公搬进我们家以后,哥的房间就添了一张床和一架衣柜。我跟外公一向来不熟,一年只见一次面怎么会熟?其实一年见三百六十五个面也不可能熟的。他的广东话我听不懂,我的华语他听不懂,怎么跟他说话?他又不会跟我玩,每天我看到他的时候,他不是坐在沙发上,就是背对着我,看小丑鱼在鱼缸里游来游去。真不知道他的一天到底做些什么,好像什么也不用做。要是我也老了就好,不用上学,不用做功课,这么多的时间我可以看卡通,可以玩玩具,可以跟朋友到游乐场去。
外公刚来的时候,妈妈提醒我不可以对长辈无理,要敬老尊贤。可是我不喜欢外公,他很喜欢乱碰家里的东西。也不喜欢妈妈让外公来接我放学,我习惯过马路时牵着妈妈的手。外公的手粗粗皱皱的,很恶心。每次外公要牵我的手,我都自己先跑过马路,很怕碰到那一层层干掉的皮。而且回到家后,外公会在妈妈耳边嘀嘀咕咕,哼,又在打小报告,我当然被妈妈骂了。
有一天,妈妈和外公都不在家,我走进哥的房间,看见他在外公的床上不停地跳。哥叫我一起跳,然后还说有升级版的,就开始呸呸呸往床吐口水。我有样学样。后来,每次一逮到机会就会和哥狼狈为奸,发泄我们的不满。
外公住了大半年才回去霹雳州,家里因为爸妈都在工作,还有哥和我的学业关系,所以很久没有到霹雳州探亲。我渐渐淡忘了外公的存在,直到我中四会考的那年,突然从妈妈口中听见外公病危的消息,才想起小时候曾经跟外公相处过一段时间的陌生回忆。也许,我有意埋藏自己曾经不堪的一面,上锁起来。回忆被外公牵动,锁解开,我感到内疚,无法正视过去。
回忆的钥匙开启了想补偿外公的渴望,母亲也希望能把外公接来新加坡调养,但是都被外公回拒。回霹雳州的途中,传来了外公病逝的消息,坐在行使在高速公路的长途巴士里,车内熟睡的乘客,窗外满天的星星,我的心随着颠簸的巴士摇晃,欲哭而无泪。丧礼的三天,三夜的守灵,双目未合但一点也不疲惫。挂在心里,挂在口中,外公,对不起,你听得见吗?我还来不及爱护你,连一张留下来的合照也没有。
外公出殡后的夜晚,看着他在霹雳州养的小丑鱼,仿佛看见小时候的外公就在鱼缸的另一头,慈祥地注视着小丑鱼,用肥圆的手指头挑逗着游来游去的小丑鱼。我爱你。回到我身边让我好好照顾你好吗? 我不嫌弃你的皱纹了,牵我的手好吗?双腿失去力量,我跪在鱼缸面前。再见。
(孙欲孝而亲不在的故事。题材和文字皆有老套的腔调,前后今昔的反差夸大失真,积酿的情绪由是显得刻意。不妨将觉悟压抑到最后一刻,泪水莫名的悲从衷来,感染才有自然的力道。)
故事:佩诗
梦的深渊
下面要讲的故事,不全是猫猫的错,若怪也要怪那只讨厌的大花猫,总是抢着猫猫的食物,害她一生气就发了失心疯,哭着朝门外跑去,撞上了戴着高帽的老鼠。阿鼠吓了一跳,赶忙逃回鼠窝去,可怜得到了夜晚还直打哆嗦。不要误会,猫猫和阿鼠是好朋友,只是阿鼠身小胆更小,被这样一吓,三魂应该不见了八魄吧。什么?!谁说猫和老鼠不可以成为好朋友?别瞎闹了!
玉清眯着眼睛,直瞪着大花猫。而霸王大花猫呢?才懒得理他呢。喵的一声,低头继续吃猫猫的食物。玉清走到了橱柜前,从左边第三个抽屉里取出了猫猫最爱的铃铛。然后一路‘铃铃铃’的走到屋外寻找猫猫。
一走到屋外,玉清就睁不开眼睛了。这个地方,白得刺眼。来这里已经五天了,还是挺不习惯的。
“我唯一的朋友,我最爱的猫猫,你在哪里呀?别生气了,我请你吃小鱼啊!”玉清摇了手上的铃铛,半哄半骗地轻唤着。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要怎么找?太暗了可以开灯,那太亮了该怎么办啊?这里难道没有节源灯吗?啧!”玉清碎碎念着。
在一旁的小熊翻了个白眼,快速的爬到玉清的面前。玉清被这只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怪物,呃,好吧,勉强的叫他‘长得一点也不像熊的小熊’,吓了一跳。说真的,哪有熊长了一只猪鼻子还裹了一身柔顺得像是抹了护发素的粉色绒毛,怪吓人的。
“你哪位啊?别挡了我的路!”玉清没好气地说。
“你是笨蛋啊?”小熊不知道从那里变出了一副墨镜,“户外怎么会有节源灯?而且你难道不知道这里有卖这款超级流行,帅气十足,戴上了会让你风度翩翩,风流… … 喂喂喂!要付钱啊!”
玉清把墨镜从小熊的熊掌上抢下来。
“歹势了!抢到了就是我的!”玉清转身就走。
“呜呜呜…… 我的墨镜……”小熊欲哭无泪,原本就不讨喜的样子现在看起来更是滑稽。
“不如我算你便宜点?二十元,不不不!半价,十元就好!”小熊紧紧跟随着。
玉清突然停下脚步,害得小熊来不及反应就撞了上去。
“你,如果帮我找到猫猫,我就把墨镜还给你。怎样?”
小熊瞪大了眼睛,眼睛鼻子嘴巴全皱在一起,“那是亏本生意啊!”
“不要那就拉到!”
就这样,那只长得一点也不像熊的小熊只好摸摸鼻子,乖乖的带路。
也就这样,玉清和小熊穿过长了满树爆米花的树林,经过了一池子正沐浴在乳白色牛奶湖里的鸽子。又翻过了遍地是芝士的芝士山,再进入了充满了用彩色糖果布置而成的七彩洞穴。一路上的绮丽,让玉清看呆了。以前住在方方正正的四方格里,前面是大楼,后面还是大楼。从窗口看下去,车子像忙碌的蚂蚁,密密麻麻的穿行着。但是这里却像是世外桃源,美丽的不得了。玉清看得失神了。
走了许久,最后,他们穿过了七彩洞穴。
“跳进去就是了,猫猫在里面。”小熊靠在石墙上,指着眼前白茫茫又看不见底的地洞,气喘吁吁的想着是该约秃头兔出来运动了。
玉清一脸怀疑的看着小熊,“你先!”
“你有毛病啊?我都陪你到这里来了,我才不要下去呢!”小熊双手交叉在胸前,不屑的看着玉清。“还有,”小熊伸出左手,“把墨镜还给我。”
“小气鬼!”玉清把墨镜丢还给小熊。
玉清蹲在地洞旁,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任何端倪。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啊?猫猫真的在里面吗?
他‘喵’了一声。没回应。
往洞里一瞧,还真像是软绵绵的棉花糖,跳下去应该不会就这样死翘翘吧?唉,横也是死,竖也是死,阿弥陀佛,保佑我吧!
把心一横,玉清闭上眼,还来不及做些什么,就感觉到背后有什么推了他一把。
“啊啊啊啊!!!!!!”失去了平衡,他想抓住什么,却发现一切已太迟了。
(梦里天马行空的故事。描述的笔调起伏有致,叙述的语气也逼真传神,但是经营构思显然有点不足,前后失去呼应连贯,最终落得一梦黄粱,阅读期待的意义和感觉隨之同样失衡落空。)
故事:小彤
九世的爱情
电脑屏幕中熟悉的脸孔,看起来比从前更漂亮了。齐肩短发顺着时间流到了腰际,嘴唇涂上了从未尝试过的鲜红,淡淡的粉色腮红,使白皙的脸颊更有神采。穿上别致的新娘礼服,让她更像个仙女,笑得真美。然眼神中的哀伤隐约可见,甜美的笑容藏不住苦涩。忍不住将视线停留于腰间,显得碍眼的是被男人的手粗鲁搂住。那是曾经提及在一起十年的男友,现在已经是丈夫了。
喵喵喵,墙角下的弯弯,莫名地叫了几声,凝视着我,充满疑惑空虚。不一会便跳上了腿,将头钻进我的手里,轻轻摩擦着我的手掌。弯弯总会在不开心时这样安慰我。
“我和猫不一样。”连凝视的勇气也没有。记得她总爱说我像猫,尤其是眼睛,前世一定是只猫。
那是六年前的事情,我和萱汄在工作时认识。缘分在毫无防备下将我们绑在一起,别人眼中我们愚昧无知,疯狂放肆,反传统的病态。萱汄更是爱得无发自拔,深陷于爱情的沼泽,我亦是如此。后来日子久了,烦人的世俗眼光一点一点吞噬了我的坚持,罪恶感随着对男友民运的愧疚而增加。没有勇气,越来越不敢面对萱汄,于是便提出了分手。
“你们怎么能那样对她?她反锁在房里已经一天了!你们会有报应的!”
分手的那一晚,竟然是民运接到了萱汄母亲的电话,然后表情严肃的要我坦白一切。心里的秘密随着不安流泻了出来,像利刀往民运的心口插去。民运宣泄愤怒的方式,就是横手朝我的脸颊一拍,赤热红肿放大了我对萱汄的担心。
我央求民运陪我一同去找萱汄,两人各自沉默,一路上街边的霓虹招牌,泄进车里照亮了他的泪光。
萱汄的母亲百般不愿,但还是开了门让我们进去。只见萱汄的神情几近崩溃,大声喊一声冲了过来,往我的脸上掴了一巴掌。萱汄的双手接着不停往我身上拍打,四周突然静得可怕,空气停止了流动,感觉胸口正中央,被持续撞击而刺痛。噗噗……噗噗……一阵一阵澎湃响亮的心跳声传入耳际。萱汄抱得我好紧好紧,不能呼吸。眼睛已没法睁开,喉咙也被泪水撕裂,那一晚,我们最后一次拥抱。
噗噗……喵喵……喵,弯弯跳下地面,朝门口叫了几声,原来它闻到了民运的气味,尾巴蹭了蹭民运的裤脚。
“你的眼睛很特别。”
“特别?”
“长得跟弯弯一样。”他摸着我的眼睛说。
“弯弯有九条命呢,我可没有。”
“我们的爱情有啊。”
“爱情?”
“我们的来世,再下一世……永远都会在一起。”
“猫只有在遇见猫才能如此。”我对着屏幕小声地说。
关上电脑,抱起舔着脚的弯弯,我沉重的走出了阳台。
(女女恋总得哭哭啼啼的故事。文字驾驭力有不殆,处理这般较为复杂的人物关系,难免也就显得捉襟见肘。将场景和动作简化,内容少点牵扯,叙述才将能更加流畅。--修饰描述。)
Friday, October 12, 2012
故事:文慧
异计
她还没准备好面对另一场婚礼,实在不能怪她,脑海里从前的画面,虽试图抹灭,却总能突破时间的锁链,清晰地浮现。而此刻的无法投入,不仅让她感到恶心,还有些歧视自己。
她找了借口,离开精心布置的酒席,独自上楼。打了门卡,在陌生的酒店房里,亮起床边小桌灯,取出手提袋里一本日记。一页页密密麻麻的字体,倾诉着藏于心底的秘密和感触。她用指甲掀开了最后一页,随着内心的唤使,轻轻拿起四方的一片记忆。方格里,稚气的笑容映入她无心防备的眼孔,要她努力忆起奋斗的目的。她记得离开之前,户口里三位数的存额,一袋袋摊在桌上的药瓶,床上瘦弱的躯体,心里暗自祈祷,希望孩子能撑下去。
微靠着背后的梳妆台,脚下名牌高跟鞋的气势,裹着穿惯平底鞋子的双脚。期盼里有无奈,她真的要结婚了,丈夫虽然和她相差三十岁,却能欣赏她做的一道道越南家乡菜,还允许她每年两次回家乡探亲,以及毅然扛起她的过往。只不过偶尔发脾气时语不留人,把她卑微的自尊一再搓伤。无所谓,她说服自己,这比不上走投无路带来的恐惧。
房里的门被推开,他缓缓地走到她身旁。
『做什么?』他问道,望了一眼照片,露出不耐烦的脸。
『我有些问题想问你,可以吗?』
『我知道。明天给你钱寄回去。楼下客人在等拍照,下去。』
『莲花值多少钱?』她轻声问道,而他则是皱起眉头不语。
她换上了另一套晚装型的婚纱随他下楼,透明的白纱捆着雪白的丝织裙,形成下半身贴身的裙摆,上半身耀眼的Swarovski水晶衬托出右边胸口,一枚夺目的玫瑰状装饰。众人敷衍的赞美在耳边围绕,送上的祝福更像垂怜,她只是默默把一切化为祈祷,送到了心里唯一的宝贝。
可惜离开泥地的莲花,最终还是在异乡凋零。
隔天清晨她从睡梦中不安地醒来。旁边的人熟睡着,小犬也跳上了白色床单,缩起手脚坐卧在她侧躺着的身体,小小温暖的怀里,摇着尾巴。她摸了摸小狗的头,心里的漩涡稍些平伏,感到一丝丝柔和的安慰。
床边桌上的电话震动了几下,她似乎有些不祥的预感,伸出右手无力地拿起凑近,不想看却还是看到了黑白的死讯。
(越南新娘为病儿远嫁他乡的故事。情节铺展稍有芜杂欠准的语气和描述,不过跳脱个人自身作出杜撰,构思立意显见真刀真枪的用心扎实。孩子的病情应有更多渲染,结局才能不至过于突兀。--略修字句。)
故事:振坤
宿命
突然的,天空下起雨来,完全没有任何预兆。男孩匆匆的躲进了车站,里头早已坐着女孩,接着走进了一只猫和一位少妇。
车站有些残旧,历经风雨侵蚀,柱子已经锈蚀,摇摇摆摆的遮篷底下,上演着许多相似的故事。车站里,每个人都划分了临时的个人地盘空间,小小的,不让随意进出。人们就这样的等着,也许是等车,等人或是等雨停。
后来,雨越下越大,看来今晚不会有月光了。
小猫盘踞在车站的一角,慵懒的,直揪着男孩看,男孩直望着女孩。女孩身上穿着一件T恤,一条长裤和一双球鞋,鞋子还是干的。印象中女孩在这里应该已有一段时间,不时的望着腕上的GUESS手表。她从天亮等到了天黑,从晴天等到了雨天,没有人知道什么原因。
霎时,女孩回眸望向了男孩。
男孩转身望向了猫,转身那一刻,手上是另一支GUESS。
猫望向了我。我低头,望向了她。
她的神色冷淡,不时的挑眼望着车来的方向,顾盼之际,自有一番动人的气质。只是,今夜的街道,出奇宁静,很偶尔的有汽车沙沙的驶过。她开始有些按耐不住,熟练的摸出烟盒,火柴顺势一划,朦胧中的火苗,点开了香烟,明灭的烟在纤细文弱的指间燃烧。很少看见有人把烟抽得这么优雅。烟在涂上了水晶唇膏的嘴角,慢慢的吸允,而后吐出了灰蓝色的烟雾,让人看得着迷,有点熟悉。
雨声很大,隐隐约约的听到。
女孩:我们认识吗?
男孩:看见的熄灭了,消失的记住了,我站在海角天涯……
男孩(独白):
我和她相遇了,在她失约后的第一千一百六十七天,在第一次约会的车站,我终于见到了她,她望着我们定情的手表,问了一句,我们认识吗?我曾经发过誓,如果再一次遇到她,我一定不会轻易的放她走。但是我没有这样做,因为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已不再记得我了。
男孩冒着雨,走了。
女孩(独白):
我们认识吗?在我车祸以后的第一千一百六十九天,我又来到了这个巴士站,等着,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望着我,我不甘示弱的和他对望,他闪缩,而他的表会如此的眼熟。我问他,他说了一堆不明所以的话,然后就跑了。而我的眼角不知何时泛起了泪水。
女孩也淋着雨走了,剩下了少妇,我,和猫。
少妇:我可以看看你的胸膛吗?
我没有反应。
一瞬间的犹疑,足以让人后悔一辈子。
车来了,她转身面带微笑的上了车,走得那么潇洒。突然的,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后,巴士翻覆。
第二天的新闻:
(9日讯)北海发生严重交通意外,死者是一男一女。猛烈的撞击下,导致颈部流血不止,女死者被所佩戴的项链因无法脱下,玉佩断裂成碎片,刺进心脏。
我想我终于渐渐的开始明白她说的话了。
十年以后,我搬家,无意中发现了一条项链。
(两个失忆的人和两个没有失忆的人和一只刚好在场的猫于雨天巴士站里再度相遇的故事。还是一样的故事:人物情节无从辩明,叙述铺展无法串联,语气腔调难以感受,走火入魔不可自拔。)
Tuesday, October 2, 2012
作业:故事1
一个纠葛的人物
一只具感情的动物
一段若有所思的对话
一种已经来不及的感觉
海馬们
分手後的某一個晚上,正如她最後以無奈卻帶點僥倖的語氣,指著他的鼻子左側剛擠過青春痘的位置,脫口而出的那一番話,他真的變成了一隻海馬。或者更加準確的說,他真的像是一隻海馬般的活在這個彷彿被海水淹沒後的世界,纏繞在水草葉條波滾的尖細末端,怕被心裡深底突然湧來的暗流捲走,吐著鹹味混著記憶的泡泡。
『我不是海馬。』海馬沒有胃,但是他記得,她是這樣說的。
然後起身掉頭離開,消失在咖啡館外如同大洋暖流匯替的人潮。恐怕也是因為沉默不語,所以他才會在接下來化成海馬,像是身體不由自主糾結出來的答話。不過,他當時其實一直低著頭,死盯著跟前的卡布其諾,似乎想到了什麼忽然抓起杯盤邊的茶匙,小心翼翼的攪動咖啡表層的奶沫,希望能依據小時候遊逛水族館的印象,湊劃出海馬的樣子。
咖啡館裡沒有其他客人,唯一的侍應生是留了一頭烫直長髮大概十七八歲的女生,或許是好奇的緣故,悄悄上前依在座位後的椅靠,瞄向咖啡杯裡的動靜。他還在暗忖海馬的尾巴到底有多少個捲曲的螺旋狀,卻從茶匙沾著沫漬的光面,看到了女生宛若岸礁淺水清澈明朗的眼睛。
『你在畫什麼?』
『我在畫海馬。』
『海馬?』
『海馬。』
『像是一隻睡著了的貓。』
『海馬是魚。』
『像是一隻睡著了的貓夢到了一隻海馬。』
『海馬是最孤獨的魚。』
『但是,在貓的夢裡,如果海馬遇見了另一隻海馬,就不會孤獨了。』
於是他就成為了一隻海馬,頰骨凹凸延伸,筆直笨拙的穿梭潛游,在珊瑚和蜉蝣群落之間,兩肩的胛骨塌缩嵌著手腳,側看更像溺斃多時的枯枝,僅靠背鰭的拍動,勉強維持漂浮的狀態。可是,在這個過於空曠的世界裡,寓言寄生故事的兩棲如同海藍透融白光,他從未看過其他的海馬們,不曾遇見另一隻海馬。
悻悻然的蛻去皮殼菱角,不過照舊藏匿在岩塊海藻的隙縫,這些年他偶從海潮退回陸地,都會來到咖啡館,坐在同一個位子。女生還是咖啡館裡唯一的侍應生,但是已經長大成相同卻不一樣的模樣,頭髮短得猶如時間的驟逝,爽朗且熟略的稱他做海馬先生。
『今天又畫海馬?』女生端上卡布其諾,總會說同一句話。
他緩緩傾斜轉身,視線停留在女生最接近本質的耳朵,正是當初沒來得及畫上的螺旋狀。海馬一輩子只愛同一隻海馬,不過他心裡知道,女生是一隻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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