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故事:文雁

Monday, October 15, 2012

故事:文雁


萝卜焖牛腩

“叭”,脚板湿黏黏的。抬脚一看,一只平扁展翅的蟑螂,溢出了一滩乳白绵密的浆液,恰似被搅拌过的豆腐脑。弯下腰,两根指头提起那细长的触须,脸凑近端详了几秒,长出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就往窗外抛。一下床,就碰到了这冻死的家伙。脚狼狈得往地板来回摩擦,似是踩到了刮不掉的香口胶,越使劲越遭殃,原来只占到脚心,这一擦,脚趾也跟着受了罪。

每年二月,家里总是冷得像冰窖,而我仿佛是被冻了结的鸡子。要不是恼人的打嗝声,那僵硬的身子也难分是死人的还是活人的。

本来还打算赖一整天的床,偏偏这时就飘来了一阵阵浓郁的萝卜焖牛腩香。我不禁吞起口水来,肚子“咕噜咕噜”的抗议。

一踏进客厅,只见哥哥和弟弟缩着头,围在锅前偷吃的背影。哥哥一脚踏在椅子上,双手前后扒来扒去,交叉的手随时按捺不住要打上死结。指甲染上了清一色黑漆漆的泥垢,为的是在身上刺出一条条泛红的甲印。锅里冒出了一朵朵小水泡,哥哥急急忙忙用手掰了一把生菜丢进去。泡泡像被针戳破了,汤面恢复了平静。哥哥的食指插入汤里转了转,再往嘴里送,嗜着那美味的食指。

旁边傻乎乎的弟弟,抹了抹嘴角的口水,再也忍不住了,用舌尖舔了舔直流而下的鼻涕。绿油油的生菜淹没在土黄色的萝卜汤中。黏黏糊糊浓稠的汤汁,暗黄衬上灰绿倒有几分酷似弟弟的鼻涕。

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眼前这锅萝卜焖牛腩,打嗝声越发响亮,惹得连昨晚的鱼香茄子也一并而出。

哥哥一边勺着汤一边说,“屋企只金龙鱼死咗喔。”

“不会嘛,Bobi最中意佢嗰。点死噶?”我低头吹着手上那碗冒烟的汤。

“吃咗太多只甴曱啰。”弟弟吸了一口汤。

哥哥又给我加了一勺。本来还挺为Bobi伤心的,但哥哥对我偏了心的好倒使我心里甜滋滋的。他不停的给我承汤添肉,萝卜汤的火候拿捏得恰到好,浓而不腻。萝卜更是赞,保留了原来的鲜甜更吸收了香御的牛肉味。说到这肉,不仅肉质滑嫩,细软弹牙,更是口齿留香,让人回味无穷。

已经第四碗了,竟没有一丝饱足感。我给哥哥使了个眼色,他却无动于衷,又向锅里探头。只见锅底干干净净的,不剩一丁点的汤汁,唯有锅耳边还挂着一根珍贵的生菜。将就点,筷子伸了过去夹。可恶,万万没想到要防范一旁虎视眈眈的弟弟。一个措手不及,弟弟就抢先夹住了,立马往嘴里塞,咬了几口,又怕被抢走,干脆咽了下去。

气得我连续打起嗝来,喝水都呛到喷了出来。于事无补,也只好求哥哥下次再焖牛腩给我吃。哥哥抓了抓胸膛,挑着牙签。

“边個话係牛腩 ,下次要食都冇啦。等你只兔仔Bobi冻死先有得食,仲边度有下次。”

听了后,嗝吓得往肚里吞,不再打了,僵硬的身子凉冰冰的。


(兔死兔烹兔仔换牛腩的故事。日常的饮食之境,其实正是最难书写的世俗之景。简简单单兄弟妹围桌用食的过程,一针见血的描述和寥寥几笔的对话,人物吃着死去的动物——兔仔随着金龙鱼哀伤死去,想来已经喷饭叫绝,毫无故事杜撰的行迹,而是在寻常生活中不露声色的重现。一锅以假乱真的萝卜焖牛腩,尽是最活生生的色香味俱全。)

No comments:

Post a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