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地铁车厢内,她与我之间只隔了一个人,但我始终瞧不清她的模样。
一丝丝看似被刻意烫坏的粗糙黑发,被银色的双辫发箍给牢牢定型。长发直泻在脸颊两侧,为主人挡去外界好奇的目光,却任那肩胛晾在阳光之下,因被提亮而膨胀,显得宽厚结实。这时,她身上那绿色打底黑条纹的长袖上衣,让我想起了田地里被晒得暖洋洋的成熟西瓜,嘴里便滋出了一丝甜腻。
经过猛烈的曝晒,西瓜据说会炸裂开来,将赤色果肉公开,而那鲜艳的红,一如她身着的裤。这红绿配犹如圣诞主题,与她左手背上的音符和星星彩绘颇有呼应之意。
我总觉得,她是故意的。因那马克笔划过的地方,有被精心设计过的痕迹,下意识的信手涂鸦,自有一条不为人知的解码。
她曾放下手机,用同样画满了暗语的右手,搭在左手上轻轻熨揉,仿佛能使涂鸦渗透皮肤,化入骨髓。我这才注意到,她的手指关节较为凸起粗大,便庆幸自己听了父母的劝,没因掰手指所发出的噼啪响声太诱人而上瘾,才保持住了女孩们该有的纤细。
后来她接起了一通电话,传来的是瑟瑟浓浓的鼻音,好似她鼻腔里常期下雨,泛滥后沉积阻塞。可一路上并没听见她吸涕或打喷嚏,不像是过敏造成。
于是,终于挨到了目的地,我趁着还未走出车厢时,回头一瞥——看见了,刘海与睫毛的交界处,一层厚重的烟影蒙了眼球,俗称苹果肌的双颊被刷成了橘子皮。犹如万圣节的南瓜灯,空洞的眼窝上方插了一对蛾翅,但放入嘴里的不再是为杰克照亮路面的烛火,而是亚当偷尝过的禁果。
我几乎忘了要下车,闪神间反应过来,再回头时,唯见一道道身影幻化在玻璃闸门上,便似乎懂得了,这世间男男女女的错分。
(她是他不过总归是她,的身体。男女本为一体,只是世人看错而已。文字观影揭形而还魂归体,无论是趋近直描或者借喻遥写,都有顺势信手的风采和气度。虽然前头略有偏意,但是结尾却能恍然自觉,巨细靡遗的周身观照与蠢蠢欲动的思索忖度,落在一个可能不愿被瞧视清楚的身体,其实正是最得体的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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