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
恐慌是期待的假象,是怕不被理解的伪装。其实很欢愉,水漫过眼耳口鼻,漫进食道,漫进胃肠,完全彻底地清洗干净,如嫔妃被宠幸前一样要净身。不带一丝杂质地,去见另一个自己。
毛孔全部打开,只有祥静宁和,不分上下,没有前后,无需赶路,没有迷茫。只有舒适的感觉。婴胎若能开口,在母亲体中一定用扬声器,宣扬这被水围绕的舒适。没有挣扎,无需恐慌,只要放开,一切随着。亦或它只愿独占其中的美好,才不与世人分享这别处不可得的安逸。
却有不识情趣的人,或是被婴胎蒙蔽的,硬要拉了沉醉的躯体起来,回到水面,回到这无休止的人间。
这门或许一生只开一次,错过了,再难重现那安逸,那无需挣扎,那和祥的美。
水进不来,那就让血出去。动脉静脉齐开,血却是懦夫,脱离这肉身的保护,瞬间凝结,缩起来不愿流动,连带后继的红血乌血只好堵住,在割口呜咽徘徊。三毛果然是聪明的,懂得用浴缸的温水重现和谐的假象,骗得软血出来,一股又一股,以为浴缸是身体的延伸,在里徜徉之际,解脱了身体。
出不来,就清干净吧。可血不仅是懦夫,也是世间肮脏至极的物。清得干净蛇虫鼠蚁的药,不管几十几百倍的用,也清不干净这龌龊的血。甚至一度受不了这污浊,要倒流出来。这躯体,到底要比住在屎里的苍蝇脏多少。
赶不走,清不掉,那就让它死在里面。塑料袋能封住鼻,封住口,这么重要的职能居然只值几分钱,实在为它不值。身体一定是被血液的懦弱耳濡目染,也学会这一套。一旦出入的口被封住,就开始恐慌,理智的大脑也忘了初衷,加入身体的反叛。手不知听谁的指挥撕裂塑料,在空气涌进的瞬间再度忏悔没能抵挡诱惑的过错,再一次看那大门关上。
Andy Riley知道大脑和躯体的愚蠢,送了只兔子来指导回归的路程。可惜它比人聪明太多,教的方法也遥不可及。这本Bunny Suicide只好束之高阁,偶尔来膜拜一下它的风采,它的轻松从容。
还是日本人比较实际,拉拉杂杂总结了完全某某手册,可惜名过于实,试尽能试的方法,也找不到解脱。连作者也还活得好好的,还期望这书能有什么作用?不过那进得来出不去的树海,倒是值得拜访。可惜小岛没有这样的海,也没有一条不为人知的不归路。
最无用的莫过于本家涂本干的某某论,道貌岸然洋洋洒洒四百多页的喧哗,并没有给出最好的方法。除了观察到柳絮飘扬的春季尝试的人最多之外,一无建树。岛国无春,难道这是至今无成的本因?
来自南非的穗乐仙名不副实,没能带到仙的境界。红白黑的瓶,虚弱的酒精,除了无休止的喷嚏,并不能带谁回去。那红橙黄绿的吐物倒似能清澈血肉之躯的污浊,可惜再豪再猛的翻江倒海,也倒不尽这世的苦。
难道真要一直束缚在这世间,顶行尸的身份,过走肉的生活?何时能有海明威的无赖,一躺,再一伸,恕我不起来了。或如傅雷的无畏,你他妈的去你的吧,老子和我的那位,不奉陪了。那冠名伊甸的园,莫非尽在深洋中,除了水路,一切不理。
(自人间走出,可能是回去之路,也可能是另一场迷途。细数罗列死亡的众相,看似睥睨俗世的抽离,但是在洋洋的冷峻旁观和坦坦的迁怒近睹,当中却有一种救命般的意气和凄楚。书写出生入死虽然大多只是作茧自缚,但是如果能有一用,大概就是尼采所谓的生存最大之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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