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矿工
如果生活注定充满陷阱,我就戴着一晃柔橘色的铜灯,提着爷爷留下的铁锹,选择一个我喜欢的坑洞,纵深跃下,成为一名幸运的矿工。
4月17日,我决定抛弃阳光下心惊胆战的生活,主动出击,做一名采矿工。
我选择了最大的坑洞,一脚踏进洞前锈迹斑斑的铁笼。清脆的电铃声是我出征的号角,铁笼从容地滑进洞中。阳光消失了。铁笼被强大的地心引力吸引着,在一偏漆黑与寂静中疯狂地下坠,我紧紧抓住铁栏杆,一时间忘记我为什么在这里。
终于来到洞底,这里是另一个不可思议的世界。铜灯照射出眼前的大舞台。各种嘈杂的声音和回音相互碰撞。黑黝黝的矿工们把挖出的煤矿倾倒在铁轨上停放的铁皮箱中。石壁上的条条线路扭曲着交织在一起,像是传递着生命的血管,应和着矿工们用力时蹦起的青筋。两条抽水管呼噜噜地摄入地下水。四个粗大的管道呼呼地交换着空气,却依然带不走洞里常年累积的屎尿的臭味。
一位老人给我指向另一个漆黑的地方。他说新人要去那里自行开采。我谢过老人,打开头上的矿灯,深吸一口气,朝着看似永无尽头的黑暗走去。
灯光在这条狭长的、厚重的黑色洞穴里就像是浩渺宇宙中的一粒星光,只能照出眼前半步的距离。洞穴的四壁由钢管支撑着,远处传来的隆隆声撼动着我脚下的土地,小碎石和煤渣洞顶落下,清脆的敲打着地面,与石壁上叮咚的水流声相得益彰。没有目标,我只有眼前的这一步路。
毫无征兆的一声巨响,像是老天爷打了个喷嚏,落下的石块封死了前方的路。我四处探寻,拐进了一个更狭小的洞,必须弯着腰才能往前走。渐渐地,一些混杂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
“快!”走近些,看到光亮处的三个人在一个新打开的洞内架支棚。洞上的石块不停地脱落,他们神情严肃,动作迅速又有条不紊。支架架好后,领头人一声令下,另外的两个人便拿着铲子开始挖掘。
“我是新来的,可以加入你们吗?”我上前一步,朝着领头人说道。领头人瞄了一眼我手中握着的铁锹,挥了挥手,算是同意了。
在不算明亮的灯光下重复着同样的动作。用力将铁锹扎向煤堆,向上一抬,端出洞口,倾倒在煤车上。好像只过了一会,又好像过了很久。领头人让大家停下,宣布今天的任务完成。
“你该回去了。”领头人对我说,顺势塞给我一块黑。我一时语塞,也找不到不离开的理由。于是拿起铁锹,原路返回来时的洞底。
老人还在那里,还在为新来的人指路。我乘坐生锈的铁笼电梯,升向阳光。
4月20日,我回到阳光下的校园。一切如旧,但是一切已经不同。生活还是处处充满坑洞,但是我不再称呼它们为陷阱。准备好灯光和铁锹,它们就是另一个世界的风景。而我注定是幸运的。
(生命的坑洞常常不慎踩空,坠下后还好书写可以凿道,也许通往更底下的岩地,但是也只有越掘越深,才能挖到另一边的出口。地下寓言看似莫名其妙,实则趣味横生,像是不涉鬼神的但丁,来去重返应证了觉悟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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