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蛇
打從喪失倒頭入睡的能力,白天裡總不見踪影的阿明,同頂樓滾動的玻璃彈珠,都會在寂靜的夜裡驚擾失眠的阿祥。今天這宿,阿祥照樣摀住耳道,深怕小傢伙何時會慌不擇路。
峇冬加里新村的這間木屋,逐年被白蟻侵蝕得漸次褪色,床板時不時嘎吱嘎吱地響,這下輾轉反側都變得格外小心翼翼,沒準隔天就會塌陷。要不是吉隆坡離得近,才不會任由阿嫲獨守。究其原因,最合理的也只能是被阿嫲細心照料好些年的阿明。
阿公走後,阿明一直徘徊在大廳的各處角落。這趟與爸爸回鄉隔了又有好些日子,難得從公雞打鳴中起身,瞧見門外牆上一塊塊烏漆嘛黑、尾端帶白點的硬糞,阿祥閒著,赤手確實嫌髒,索性截幾根佛頭果樹的枝椏弄一弄。刮得怪起勁,阿嫲忽來一聲喝下,睡眼再也不惺忪。
嘰嘰嘰嘰嘰嘰……,低沉微弱的回音陣陣,在空蕩的四壁持續了好些秒,阿嫲接著喃喃自語、一步一搖往廚房煮粥去,顯然是阿祥侵犯了阿明的地盤。晨光這會兒慢慢鑽進半掩百葉木窗的縫隙,沒眼瞼的阿明,原來就定格在生鏽的窗鎖上,繼一次短促、響亮、尖銳著它的囂張。
臨行前,阿嫲遞了袋屋外剛結的佛頭果,笑說吃不完怕浪費。爸爸一手接過,阿祥亦趨前擁抱別離,目光卻悄然地落在了,神台那不斷嚥口水的阿明、趴著的半罐黑色上。
(以詭譎的檐蛇爬行出情感的迂迴,喪偶老人的故事雖然略有陳套,不過將貓狗換作蟲類,陰氣森然的情境簡直天差地別,潑墨式的語調或可再收斂展平,焦點再稍稍轉移到阿嫲與壁虎之間,那層若即若離的關係才是看點。)
白蚁侵蚀的乡村木屋,一条蛇与一个老人,在佛头果树下彼此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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