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徒
里奥穿过一个漆黑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是一扇紧闭的木门，门缝底下透着丝丝光亮。他走至门前，抬起的手犹豫片刻，又重重敲上。“2048” ，他节奏性地叩了几下门。一个穿着白色体恤的年轻男子缓缓探出头，在看清来人后，请里奥进了门。一个木制长桌摆在了房间的正中央，围着桌子坐了5个人，每个人面前分别摆了一叠桌游卡牌。里奥没说话，只对着在座的人点头示意后，径直走向了空着的座位。里奥把玩着卡牌，拇指抚摸着卡牌上突起的字体， “光明会：新世界秩序” 。他听说过这种卡牌，自1995年出版后成功预言了多起事件，但出版后就停止印刷了。
里奥早已习惯这种仪式。那么这次的任务是什么呢，里奥心想，望向墙上挂着的名画赝品《最后的晚餐》。
2013年前夕。在一个墙壁上贴满了孩童涂鸦的房间内，幼年里奥扯过被子紧紧的蒙住自己的脑袋，爸妈早已熟睡。书桌上的笔掉在地上，砸出清脆的响声，里奥吓得浑身一激灵，嘴里默念祷告。他有些埋怨自己的爸妈，在这世界的最后一天硬是拉上他一起重温了一遍电影《2012》。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窗帘被吹的像是来索命一般，桌上的遗书与他画的诺亚方舟一起随着风被卷到了窗外。他无法入睡，他害怕一闭眼就会被滔天巨浪给吞噬或者被地裂掩埋。他还小，他还有好多未完成的梦想。无尽睡意袭来，他梦见自己回到了过去，靠着自己对电影的了解拯救了地球。
幼年里奥再次醒来时发现世界仍然是一片河清海晏之态，仍是心有余悸，直到成年后，他仍然忘不了那晚的暴雨夜。后来，他成为了一名画家，他不喜欢画那些笔刷随便沾着一些颜料在画布上画几根线就叫艺术的现代审美。他是一个画家，他有着更远大的抱负，他要让人们热爱这个世界。
思绪随着上级发话回到现实，一轮游戏已结束。看着上级点了两个人布置任务，很显然心不在焉的里奥并没有成为赢家。
“这次我们要举办一次前所未闻的盛大游行！要轰动世界！让全地球人都意识到环保的重要性！” ，赢了游戏的一名女子如是说道。又是游行，里奥皱皱眉头，他已经数不清这到底是第几次游行了。组织的理念是他所赞同的，但是……不够，远远不够！但是他很想为组织做点什么。“为环保、为世界！” 参与者挥着拳头激动地呐喊着，里奥在一次次呼喊中坚定着自己的信念，他望向墙上那个的画，他等不了下一次桌游了。画作的末日预言就快要来临了，必须使人们相信，环保是阻止末日的唯一途径。
里奥在那次桌游之后便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伏在桌上，笔尖沙沙划过纸面，不一会又将笔端咬在嘴里紧皱眉头，房间内遍地是废纸团和一些被粗暴涂鸦过的纸张。在奋笔疾书的时候，手肘无意间推翻了放置在桌上的可乐，棕色的饮料在半完成的草稿留下一滩无法挽救的印记。本在暗自咒骂着弥补过失的里奥，仿佛名画《创造亚当》中的亚当一般，醍醐灌顶。里奥猛地站起身，椅子被推翻在地，他冲向房门，却不小心踩着地上的纸滑了一跤。顾不上席卷而来的痛感，里奥冲了出去。
一个闻名世界的博物馆中，一名穿着蓝色牛仔外套的年轻男子，背着一个帆布背包，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沿遮住了他大半面容。他穿梭在人流中，时不时驻足欣赏着博物馆中珍藏的画作，兴致高时，又会与别的游客一起讨论自己的感悟。只是，他不像他们，他的手里不曾有一刻举着相机，只单纯的用眼睛记录下艺术的美好。他跟随着导览指示来到了一个大厅，大厅里乌泱泱的挤满了人。人们踮着脚，伸长了脖颈想要一睹画上的芳容，待他们挤到前面的时候，又高举着手机想永远将那抹微笑留存。
里奥心想，就是这里了。他像人们一样，安安静静的排队，直到她的面前。隔着警戒线，瞻仰了几秒她的容颜，里奥飞快的从包里掏出了一罐开了封的番茄罐头，蹲着从警戒线下爬过，躲过了保安人员试图阻止的手。一滩番茄酱蓦然地出现在了《蒙娜丽莎》的画像上，人们还未曾反应过来，“环保！环保！不要让自己害死自己！不要等到末日才醒悟！”里奥歇斯底里的喊着，整个展馆躁动起来，有人拍照，也有人高喊着几句咒骂。两个保安拽住了里奥的手，里奥用力甩开了禁锢，向出口跑去。
里奥穿过裱满名作的长廊，又穿过了雕像驻立的大堂，几千年的艺术注视着他，一个浑身沾满番茄酱正在奔跑的男人。他来到了一个展馆，面前是一截大理石台阶，整个展馆只有一座雕像，被安置在走廊的尽头。那是一个被薄薄布料覆盖的女性的躯体，背后有两个翅膀，她没有手臂没有头，站在船一样的底座上，迎着海风。
鬼使神差地，里奥爬了上去，爬上了底座，将自己的双脚黏在了底座上，做出了胜利女神的姿态。
（地球的长日将尽，人类的末日已临，前半的氛围凝重悬疑，像是达文西密码，后半的叙述绵密紧凑，像是盗劫动作片，虽然人物的动机夹杂了阴谋论式的神经兮兮，显得略为无法捉摸而难以寄予同情，整体文字语气的营造，似乎也过于严肃拘谨，但是故事不扬理念议题的大旗，反而试图揭示一种人性本体，出实入虚正是书写更加真切的魄力。）
No comments:
Post a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