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船
大雪飘忽,淹没了一幢幢屋檐。阿欣又照例把自己关在厕所里了,一下一下地用刷子擦拭着自己的身体,从乳房到双腿上的皮肤通红通红的。阿欣挤压着沐浴露的按头,挤出来的透明泡泡宣示着里头的沐浴露所剩无几。阿欣又随手把罐子扔进厕所的小垃圾筒里,里头还躺着前几天刚用完的沐浴露罐子。
村东边红火的大澡堂休业了。这大冬天的没人愿意洗澡,就连阿金卖铺的洗澡用具,都囤在仓库里好几个月了,前些天派来传单上写着免费领取,也没人愿意过去。只有阿欣去了,裹着厚重的棉袄,脖颈埋在暖暖的羽绒里,脸蛋红红的,像刚落去的秋天红彤彤的枫叶。阿金看阿欣那么诚意地过来,拉来了小推车,又把仓库里堆的三两箱沐浴露放在上面,叫阿欣推回去。
阿欣把沐浴露一箱箱地搬进自己房间的衣柜抽屉里,又拿来毯子盖了起来,沉重的负担压得柜子有点向左倾斜,一开柜门咿咿呀呀的,想来过不多久这衣柜子是要报废了。家里阿乖跟着手机的折纸教程在书桌上捣鼓些什么,落得一地纸屑,偶尔窗外凌烈的寒风沿着门缝吹进来的时候,纸屑在空气中荡漾得像家里也下了雪。
“姐姐,你看我这乌篷船折得好不好看?”阿乖说,但留给她的是满屋子的静谧,刚回来的阿欣又被老李叫走了。
前些年的冬天,阿妈染上了寒疾,医生说没救了,外婆迷信,硬是要寡了多年的阿妈再嫁给村里的老李来冲冲喜,说不定就真的治好了。那个冬天雪下得异常大,连平日外头村子里的小孩们都会到屋外堆雪人,这回全没了影子,一家家的都在生火暖身子。炊烟升得老高了,大晴天的上空都是一抹黑压压的雾霾。阿妈那时候确实好转了一阵子,能下地给家里的两姐妹烤小红薯。就在过年的除夕夜,阿妈突然就不行了,什么也没来得及交代就走了。后来老李也就一直待在这个家,夏天到了便会随船去捕鱼,冬天才会回来。多亏了老李,阿欣阿乖两姐妹才能上得了学,吃饱穿暖的,所以平时老李在家使唤阿欣干这干那的,阿欣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其实老李的那点小心思,村里的人都知道,天天盯着家里的姑娘眉来眼去的。妈妈刚离世那会的一天晚上,老李掀开了睡梦中裹着被褥的阿欣,肥肿的身躯压在弱小的她身上。起起伏伏的过程让阿欣觉得像好几年前出海的时候,船在海浪上飘忽不定,浪来了船翻了,把阿爸也带走了,睁得大大的双眼盈满了泪水无助地挣扎着。
像那样的晚上一直持续到了现在,尤其这个漫长的冬天里,更是冷得阿欣的身子直打颤,老李又向前耸动了一阵。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洗澡了,但因为天气冷所以没流汗,裹在厚厚的棉袄里,别人也闻不出什么味来。但这下敞开的衣衫里,微微咸湿的味道像夏天晒在屋外的咸鱼冲得阿欣皱起了眉头,但老李也没发现什么,在阿欣光滑的背上抚摸着,裂开嘴的笑使得眼角的鱼尾纹又深了些。
阿欣脸蛋的红晕更深了,额头上沁出的薄汗随着一起一伏的身躯滑落进一头乌黑的碎发里。白嫩如同莲藕一样的双臂挂在老李的肩上,偶尔发出来的呻吟声连带着皱起的眉头都让这大雪纷飞的卧室里落得一室旖旎。
阿欣老说自己像一条咸鱼,身上总是透出一股怪味,怎么洗都散不掉的味道萦绕在鼻子边。阿乖往她的身子凑近闻了闻,什么也没闻到,又絮絮叨叨地拉着姐姐的衣袖,悄悄地在她的耳边说,以后要乘船到海的另一头去看阿爸,又笑着打趣阿欣说,以后捞鱼给她做咸鱼干配饭。过了年阿欣就要到镇上的大学读书了,到时候家里只剩下阿乖和老李两个人,这下愁得阿欣夜夜睡不着觉。
这天,阿欣去了老李房间后又把自己关在厕所了,阿乖在门外一声声地叫着,里头一点回应也没有。良久,阿欣裹着毛巾出来了,阿乖望着地上还没从地洞流走的水,往上放了一艘白色的乌篷船,笑着让姐姐看看自己折的小白船。这时,冷气从厕所里没掩紧的窗吹了进来,冷得两姐妹抖擞了一阵。纸扎的小白船一瞬冻在水面上,僵直了影子。
(黑黑的天空银河里,有只小白船,飘呀飘呀飘向寒天,虽然叙述有点不够分明,时空场景似古似今稍为错乱,而且人物遭受欺凌的场面,用词描述或许还需斟酌调整,但是这般扎心绝望的故事情节,却用了明净透彻的意象文字进行描写,反而让狼父弱女如此耸动常见的题材,突出了一种丑恶与纯洁的对比,书写有时为了惩恶,其实更该为了扬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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