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笋
一提及“酸笋”,有些人恐怕避之不及,唯恐“食一日臭三天”。
但这两个字足让老饕口舌生津,只有斗胆尝过一次的,才懂。
明是广西的美食,我一上海人第一次闻到就不由夹了一把。春笋嫩尖时值爽脆欲滴的时候,细细切成丝儿,封入坛罐发酵。只过上十日,最鲜活清脆的春味仿若经过四季的沉淀,开坛时迸发出一股莫名的浓郁绵长。
不喜之人笼统地厌恶其为“臭”,而我这般爱笋之人,说它“臭”时都带着几分偏袒宠溺。
新加坡留学的夏夜,虽舒畅美好,但周而复始到让你连吃根冷饮的兴致都提不起来。
清朗徐风的静夜,前所未有的清醒。想出去走走,可宿舍早早锁了门。大家都躺在床上,在吊扇徐徐搅动的一隅里,无神地盯着发亮的屏幕。
便急切地、迫切地、热切地,想在饿得发昏的深夜里朵颐。
于是,来自广西的神秘力量出现了——速食螺蛳粉。投入滚水翻腾20分钟,绵长如玉的细粉,便仰卧舒展在碗里。再按照特定的顺序拆开塑封包:疏脆吸汁的腐竹,爽脆弹牙的木耳丝,香脆的花生,以及最后的灵魂配菜:
酸笋。一拆封,整层都是浓郁绵长的“臭”,让吊着无法入眠的人精神一振。工工整整地码在碗中央,成为酸鲜热辣的绝对基调。
白粉必须就着笋丝吃,白绸黄玉,滚滚入喉,绵软间包裹的脆爽。一鼓作气嗦入口中,咀嚼几下,琼浆玉液浸着鲜酸热辣,只浑身发热。
这时再灌冰饮,皮下的汗水就被唰一下逼出。
痛快的夏夜,成了汗臭与笋香。
往往这时室友会走出来,捂住鼻子故作夸张地干呕,指责你公然吃这“败坏风气”的食物。
无论你如何劝导他来上一口,都会遇到避之不及的厌恶神情。但酸笋不像榴莲,他的味道仿佛是天南海北基因里共存的楔子。尝过一口,那诅咒版的臭味便会让人爱不释口。
只是需要一个人,在滚水热汗里,为你煮上一碗,再真诚地请你来共享罢了。
也是只需一个人,在惊恐踌躇里,为你尝上一口,再欣喜地与你来共尝罢了。
大学后,我搬进孤身一人的宿舍。狭小的单间,闭门不见无数碌碌的陌生面孔。
夏夜被禁锢在闷热狭小的房里,我搬出小锅煮上一份。想起那些困倦不悦的面孔,我没敢再拆那酸笋包,只能囫囵吞下那碗泛着红光的汤粉。
原来,失去了你,不过也就是一碗平常的煮粉而已。
(草木腌成食材,较是服务舌尖,吞下肚子作为解馋的一时之物,段落组织显得松散,描述虽然兼及色香,但是渲染喜好的意向,掩盖了物我之间的关系,多是饥肠的聊慰,少了游子孤单的填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