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芸：那个物

去芯

番石榴，我们那里又叫菝囝，味道酸酸甜甜，一口咬下又脆又多汁。好像天气越热越多产，小孩子贪嘴吃多了也不容易肚子疼。除去初一十五祭拜要用的红苹果，最常出现在我们家饭桌上。

准备给小孩子吃的水果，外婆总是仔细剔除果蒂和种子，只留下最柔软的部分。有一次在旁边围观，看到果肉中间的部分被丢掉觉得很浪费，不解问：“为什么要丢掉？” 外婆答：“因为是芯啊，要把芯丢掉。” 我不信，决定以身试法，那一整个下午都在和小小的褐色种子作斗争，力图证明番石榴可以连中间的芯一起吃。

步入中学，青春期的大脑也随荷尔蒙的波动开始改变，变得神经兮兮的。自我认知在聪明和白痴之间疯狂跳转，总是这一秒自信下一秒自卑。团体生活有时不怎么和谐，深究总是有一股违和感。就像一对男女，初相看的时候各方面都很般配，结果想进一步的时候发现一个吃蒜一个不吃。我既做不到像队友那样叛逆恣意，蓄发短裙手机三件套；也不够同班同学那般聪明，可以指教老师的不足之处。在种种尴尬的时候，除了想办法逃离现场，也只能藉食物转移一下注意力了。那时候的下课有空就会拐到食堂的水果档，番石榴片片雪白地包裹在保鲜膜里，不需要亲自经手处理，自然也无所谓去纠结留不留籽的问题。

后来到外地一个人求学，衣食住行都得靠自己打理。大学里拼学业成了第一要事，第二就是有余力的话可以认识新朋友，结交人脉。有一次聚会遇到了之前的同班同学，自是一番寒暄叙旧。又说到以前看不过眼的某某人，一边附和一边已经熟练地挖出番石榴中间的芯，连同腐烂的部分一并丢弃。

（脱皮去芯即是水果的正常吃法，何尝不也是一种成长的自然步骤，从幼小的懵懂到后来的熟稔，间中穿插一段离群求索的自嚼和自觉，文字利索姿态浑然，没有多余纠结的故作呻吟，反而更加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