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伊婷的从此之后

Tuesday, November 27, 2012

伊婷的从此之后




黄色的彩虹

彩虹划过了清澈的天空,温柔,美丽,却打乱了天空一望无际的平静。颜料爱上了洁白的画布,天真,浪漫,却破坏了画布充满幻想的世界。但或许,就因为有颜料的存在,平凡的画布才能实现自己的幻想。

颜料是这么想的。

对于一个画家,一幅画就像是自己的缩影,有如一面镜子反射出内心深处的秘密,让自己能看得更清。不同的颜色,代表着不同的情绪。每一幅画,画出了每一种自己。我拿着自己的画笔,为这幅画画上最后黄色的一笔。

完成了。

相信他会喜欢这幅向日葵的。他很快就会到了。孤单了这么久,真的不想再一个人了。现在的我,终于等到了能与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生活过赏画的日子。越想越兴奋,越想就越觉得原来身边绿油油的景物,都生气勃勃的,天空清澈得让人感到舒服。

之后的几天,时间过得很慢。而每天,我也只坐在画室里,呆看着空白的画布,不知为什么画不出任何东西。直到那天终于到来,他拖着黝黑的行李,穿着深蓝色的外套,在踏进来的一霎那,小木屋因他而变得更亮了。他缓缓地摘下墨镜,什么也没说,只对我笑了笑。顿时,我发现原来黑与蓝,是十分搭配的颜色。

还没让他好好卸下行李,我就拉着他到我的画室看。其实,我的画室只是一个狭窄的空间,储放一些颜料和一个画架,作画都在画室外。这里看似简陋又凌乱,但却藏着我大部分的记忆和人生。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时间过得很快。我和他到各个地方一起作画,而他也总会为我准备好颜料与画笔,让我能安心地寻找灵感作画。去过这么多地方,从窗口就能看见的麦田,还是最吸引我。靠着山的平原,像海洋广褒无边蔓延成昏黄,同时也凝聚出心里的一片宁静。原来,天堂不是白色的,而是黄色的。但画了这么多次,却无法画出满意的天堂。

在十一月的某一天,我突然发现他总喜欢坐在高处作画,从高处往下看。而我则喜欢坐在低处,从低往上看,尤其是盯着他那右边耳朵星形的耳环。自那一次看到,我便爱上了画星星。

“你的耳环真好看!”

“是啊。耳朵是用来聆听爱人说话的。既然这么重要,当然也要注重它的外表啊。”

那晚,我在一块全白的画布上画了即黑又蓝的夜空,加上黄色星星后,便放下画笔去睡了。

到了十二月的某一天,我带着他去常光顾一间咖啡厅。这里有一位让我心动的女子,每晚都会轻轻地跳着舞,温柔地唱着歌。我告诉他,就算没有人注意她,只要她知道有我在听着,相信她会就满足了。我知道,她的心也为我在跳动着。颜料爱上了画布,在为画布实现幻想的同时,相信画布也会因此爱上颜料。

那天,反而是我自己准备颜料与画笔,花了比平时还久的时间才完成了咖啡厅的画,后来,也为那未完成的油画添几笔,在布满黄色星星的夜空下,画上在黑夜里亮着灯的木屋,才睡。

可是,在我得到友情和爱情而感到幸福时,他却不知为什么开始疏远我。不仅不再与我一起到咖啡厅去,也不再与我一起作画。不管我怎么问,他还是不愿告诉我理由,不愿与我说话。难道他开始厌倦我了?他好像都只斜眼看我,好像开始躲避我,甚至连饭也不愿和我一起吃。难道我做错什么了?

直到那天,他终于开口了,但却是表示要离开。我实在不愿意失去他,我真的不能再一个人了。他怎么能狠心地丢下我?但怎么说他都不听,怎么求他也不管。

我当时真的急了。

最后,只好拿起了身旁的水果刀,威胁他不要离开,但是锐利的刀却刺不穿他坚决的心。他离开的同时,带走了黝黑的行李,带走了深蓝色的外套,同时也带走了橙黄色的向日葵画,更是带走了我调色盘上的颜色。他离开的背影,不是蓝与黑的搭配,反而只有黑,彻底的黑。就连木屋也因此显得暗淡,温暖的阳光照不进来,而窗口看得见的麦田顿时也成了一片灰。

那晚,我在未完成的画上画了一棵柏树,一棵全黑的柏树,然后盯了它一整晚。感觉还是未完成。一直到了早上,我才放下握了整晚的画笔,走进房间坐在唯一的小凳子上。

怎么就没有人愿意留在我身边?怎么就没有人愿意听我说话?我愿意为朋友而牺牲,我愿意听他人说话。我甚至愿意把耳朵割下,给我朋友做个永远的聆听者。或许,这是唯一的办法。

握着水果刀趋近耳旁,突然觉得好亲切,暗红的鲜血从左脸颊流下,仿佛是血在我的脸上作画,绘出了我的心情,一点一滴,顺着脸流到了下巴,滴在红色的颜料上,混在一起。空气中散发出铁锈的香味,围绕了我的画,堵住了我的耳朵,感觉很温暖。

一点一滴,一呼一吸,我慢慢地把耳朵用报纸包了起来,之后再放进一个盒子里,用纱布包裹后,一路颤颤的拎着,来到了咖啡厅。一踏进去,我径自走到她的面前,把盒子交到她手里,要她好好地保管,便转身离开了。

晨早的鸟鸣,伴随着咖啡厅里传出的尖叫,加上微微的细雨,回家路上暗沉的麦田溢出了安详和平静。雨终于停了,就在天空出现彩虹的同时,我也看见了家门口的一个盒子。黄色的小盒子,感觉很熟悉温暖,因为盒子里装着的,便是戴着星形耳环的那个右耳。

我抬起头,看着彩虹,笑了笑。这是我见过最美丽的东西了。

我一直以为,我的画里只有我的存在。原来他也在,在画里,也在我心里。颜料以为画布的想法和它一样,两者互相依赖,能一起创造出美丽的幻想。但颜料却忘了,在它眼里只有画布的同时,一直都是画笔陪在身边,让七彩的颜料能透过画笔来制造出一幅画。一直到今天,颜料才了解它其实是爱着画笔的,可是,开叉的画笔已不能再使用了。

我走进屋里,拿起画笔,沾了掺着血的红色颜料,在那幅星夜签下了我们的名字:梵谷与高更。


(高更是梵谷的画框,梵谷是高更的影光,百年以前在一间黄色的屋子里,两个人完成了彼此的蛮荒。历史的纹状仿佛夜星,文字如是沿着色块和线条亦步亦趋,虽然没有割去左耳的婉约癫狂,但是书写就是要逼视近看,哪怕是像梵谷如此的一个大太阳。)

1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