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阮樹瑞張:半画半话

Wednesday, February 10, 2016

阮樹瑞張:半画半话


自由枷鎖

蛇雀躍地扭動著細長的身軀,隨著五線譜舞出清脆悅耳的樂章。那首歌彷彿在彈奏著這情境─久年未雪的城市終於聽見孩童的聲音,在他的夢裏灑下片片鵝毛,揚出街道。孩童的笑就如一絲和暖的陽光打破那雲埋霧鎖的灰,他用陷進皚皚白雪的小腳丫,繪畫出愉悅得如音符的8字。

一下變奏,曲風驟變,蛇沿著靡靡之音纏綿女人髮膚。她在窒息與喘息的呻吟吐氣之際,和背叛及血液裡流淌著痕癢無比的好奇拉扯著,臉上一陣泛紅。女人最後還是選擇咬下那嬌艷慾滴的果實,滿足自己的慾望——她的男人和千世萬代的背上卻就這樣被插上那永晝樂土素來視為一文不值、備受唾罵的自由,自此不得用雙腿沾污此地。是劫與否,自行定斷。

若蛇在數萬年前便造訪伊甸,女人也許就不會因忐忑矛盾而紅了雙頰,女人也許就不過是一頭短尾猴,顏面帶有那物競天擇遺留所得的淡紅班紋。而如果該母猴又恰恰生於楚國寓言,蛇不言而喻便是故事中的小猴,道出了「然則吾何假於彼,而為之役乎?」解開了綑綁女人一直蠢蠢欲動的好奇,讓她有了要掙脫載有枷鎖的自由之覺悟,就像寓言中的猴群頓時當頭棒喝,紛紛悟道,繼而環抱禁果,吞下那專屬自己趨之若騖的滋味,掙脫家畜虛偽的繁榮,回歸自然——風餐露宿,卻比動物農莊中的嗟來之食來得香甜。

西方先祖看破真理,獲得寶貴的自由意志;東方亦有楚猴悟道,忠於本性,掙脫牢籠,返璞歸真。可笑的是,脫離枷鎖、不受驅束的猴群逐漸氣燄高張,名為文明的通天塔,竄竄升起,拔地而長:那樂土造物的,或是那楚國養猴於塔頂唱著暗紅的自由之歌,覆蓋蛇千萬支誘惑引導的樂曲。塔身不是磚瓦,是以老弱猴群的殘肢敗肉一塊疊著另一塊而堆成,血跡斑斑。嚐下禁果的攀上高處,便為膽怯沒吃的愚者立枷,進化的真諦就是如此殘酷地建立在他人的不自由之上。

日本長野地獄谷有一溫泉,泉內時有短尾猿猴浸浴——那楚猿的後裔。不少人聞猴而至,從層層皺摺中牽扯出那一幅人類的進化圖,想在生畜中打撈先祖的遺證,確認自己漫漫的進化歷程。殊不知,人在看猴,猴也把人看在眼裡,牠不禁竊笑那些吃下禁果的後代——在千年間顛簸跋涉,看過寒雪陣陣,迎過暖光絲絲,走成自豪不已的人類,竟沒有自己袒胸露乳和日曬雨淋來得自由。

(文字紧凑飒爽而俱全声色,描述皆有画面的质感充盈,信手拈来的言道戳破宗教和人性的皮相真伪,虽有几处略为粘稠胶着,但是行文如风萧萧,扫起卷入正是势不可挡。读后知道伊甸蛇临之际原来是有音乐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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