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恩：三片记忆

再见的重量

【二零零九年】

我在惊慌下推开门，只见母亲已蹲在墙边泣不成声。一开始我呆愣看着，不知如何是好。因为这是第一次见到母亲哭得如此撕心裂肺，仿佛失去了一切。当时我只能紧紧地抱着她，听她哭诉，因为突如其来的失去总会伴随着剧痛，而这痛剧烈绵长，难以愈合，在体内就像是失控的列车，脱离既定的轨道，四处横冲直撞，直到哪一天站台愿意接收为止，而在这之前，这痛楚都将在心里某个地方持续肆虐。

【二零一五年】

老旧风扇咿咿呀呀地在天花板呻吟，我和二哥坐在老家客厅里沉默。隔壁那间沉默无声的房间里，躺着毫无生气的人。他还活着，只是已骨瘦如柴，面色空洞，呼吸微弱，仿佛就在等着什么时候心跳无声无息地停止。好寂寞、好痛苦、好压抑，这里的一切都叫人难以忍受，但床上的那人已无法离开，这里束缚了他几十年，让他在这里苟延残喘，是否他也在心里祈祷，能赶快咽下最后一口气？这肉身太沉重，不如像她已化为轻轻蝴蝶，往远方飞去更好。

【二零一八年】

厚重窗帘遮住了所有，不论是阳光，还是希望。房里阴森得吓人，黑暗就像张开血盆大口的野兽，已准备吞下那鲜活的生命。站在床边，周围只剩下拼命隐忍的抽泣，还有不忍再看那因疾病，倍受煎熬的躯体的难受。明明房间暗的什么都看不见，我却依然描绘得出她脸上的痛苦，那是因为无法放下她所爱的一切，心中不舍，以至对未来独自离开感到害怕。握着她的手，不是我所以为的冰冷，而是炙热，用着最后的力气，传达想活下去的心。但那双手无论我怎么握紧，却留不住那温热。

（逝者虽然同归，面目其实各异，死亡让人纠结，回忆的文字必须能解，三片以年份分写，层次稍嫌简单直接，描绘还算逼真紧扣，但是凄楚的情绪重复，而且略去身份或许另有考量，却影响了阅读的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