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写作班: 子奕:那个词

Saturday, March 16, 2024

子奕:那个词

Well-being

小时候要背英文单词,花花绿绿的外研社课本上,我很乐意见到“Well-being”,我可以把它背得相当快又相当好。但当时我非常质疑这个词的翻译,弯弓的英文字母体,把“好”和“存在”连接在一起,化身成“幸福感”的虚伪,而不是“好的存在”的朴实,我想无论如何后者都更合理一些。

那时除了洋气的英语老师,没人跟我说英语,所以我走到英语老师洋气的办公室,对着冷气风吹,呼呼问出“Well-being是什么?”。其实按我的逻辑,我应该先问幸福感是什么,它凭什么是Well-being,但这是在学校,我要注意点先后顺序,长幼尊卑,小孩问大孩如是而已。老师叫我自己看课本,她怀疑我没看课本,是个不爱学习的孩子,我吓了一大跳,马上把自己放逐出了冷气室。

长大了一点点后,我在考试作业中碰到Well-being,依旧按自己的理解进行翻译。事实证明,“好的存在”非常棒,完美适配任何语境,我还买一送二,将Well和Being使用得如鱼得水。但初中的课本上说,Well-being是种名为“福祉”的东西,这个词我非常熟悉,却始终不记得它在什么场景中出现过,只想回家问妈妈。那时妈妈指着黑框方正电视机,中央广播电视台正川流不息地发出声音,她说电视里那个爷爷要为我们谋福祉,我双手合上红绿课本,忙念声阿弥陀佛。

再后来妈妈决心把我送去加拿大,我厚雪中赶着上课,每晚7点看不到新闻联播的笃定画面,倒是Well-being开始在生活中现身。周围人都在发出Well-being 的音,尤其对我播放千万遍。他们英语说得流利,我就如数把他们的叽里哇啦翻译成中文,放进脑子的字幕里。但Well-being好像就只能是Well-being,是一大段汉字之中唯一的外文字母。

白花花的人群昼日中,我身上突然有了片雪花的重量,有一个很久以前的疑问,穿越白话切音外语,蜿蜒千里拉我下坠,是那个关于幸福感的疑问,带着稚嫩的嗓音,之乎所以什么逻辑都没有用。在雪天想象幸福并不容易,尤其夜马上就来,天光把生活压得很窄。我通常一个人踩雪,某天嘎吱嘎吱就走到了那个Well-being的地方,它明晃晃地刻在灰色铝板,旁边贴着一张雪白的脸。

第一次Well-being要从课本变成三维产品,那么真实地在它的发源地,把“好”和“存在”合成,证明我的神秘东方猜想。那天的雪还是那么异域,不一会从Well-being的房间出来同样一个中国女孩,她染着金发跟我说世界快熔化了,我点头,她在白雪里摁灭了烟,雪地上出现一个黑红的洞,不远的雪的边缘也是脏脏的。我怀疑雪地上,还有太多人造词在变成黑洞,有太多口号本不存在,好拥挤。

我决定回家,走在路上看到了其他好白好白的雪,趁路灯没注意偷吃了一口,凉凉的像夏天。后来就着Well-being读上了心理学,地球一转,病毒一冒泡,我又懵懵来到赤道岛。来的第一天就知道是对的地方,学校的邮件和课本里,没人教我Well-being和幸福感以及福祉的区别,他们用最少的话告诉我截止日期是什么,双语社会告诉我“好的存在”和Well-being,永远不离不弃。

(美好与未知,存在与虚无,人间的行路总是跌跌撞撞,幸福大概都要努力寻找,从一个合成的词汇,拆解又拼凑浪迹的步履,牙牙学语般的咬文嚼字,吹出跟自己的意识和外在的观念对话的泡泡,文字洋溢抒情本真的调性,从不同的成长经验和地域习性,反复琢磨而尝出一种放诸四海皆准的笃定。)

3 comments:

  1. 不想给well-being确切的定义,深入它在每个我生活过的语境中,具体的含义,真实的使用。因为无论在哪里,我都离它很远,或者被别人拿得很远,有我对我自己存在感的好的界定,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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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他们都说世界是美好的,我的美好因此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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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原来我是暗一度的那颗星,要跟黑夜深深拥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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